第4章 車馬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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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里洛陽城,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這千年的古城,依舊是不缺繁華景象,正是:

  【七律·絕句】

  青天撥開三兩雲,洛水乘得四萬斤,

  市廣店繁雜酒家,醉賦飽聽才子吟。

  四通四戰龍興地,枉與乾孫留馬印,

  古都飽經山河殤,自古帝王總無情。

  離城西北五十多里有一處大莊院,依山傍水,此山是名鳥眥崖,莊園建在了半山腰上,四方正中,四庭三進,氣派非凡,山門上書四個大字「平等山莊」。正堂又寫行書大字「金陽堂」,蕭延壽在正堂危坐,上座一位老者,白髮垂肩,身著黑格白底道袍,寬衣大袖,面似蟹蓋,紫里透紅,白眉白須,一撮山羊鬍不時用手在捋,雙目微開,唇薄緊合,儼如三清在世,畫像一般坐在正位。再看老龍王,一身絳紫袍,衣袂灑地,也是雪白的頭髮到肩,只是稀疏不理,兩根長須好似龍鬚,單指捻須,花白的鬍子,面如白玉而無血色,好似不食人間煙火,二人身高相仿,七尺有二,這一副畫色就像是兩個神仙對局,人間哪能看得。這蕭延壽說道:「老山羊,上一次來你這平等山莊好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年你一頭烏髮,怎麼現在都成老朽了?」

  那老者哼了一聲:「你還不是一樣,你再不來,我就要去忠良山拜祭你了。」

  說完兩個老頭哈哈大笑,蕭延壽又說:「我此次前來想來你也知道,五皇爺發了話,要我們兩個在此會他,居然是為了賀你的什麼七十大壽,先說前頭,要不是皇爺之命,你死了我都不會來的。」

  老山羊捋了捋那山羊鬍子,嘴上可就不客氣了:「五皇爺從來不出京師已有多年,今次老夫七十壽誕他給足了面子,老夫這輩子算是夠了,哪像你還不到七十,就是不知道他想為你賀壽的時候,你還在不在人世?」蕭延壽也不氣惱,微微笑道:「說得好!哈哈,明年就是我的七十,到時候叫你也來忠良山走一遭。」

  「哼,我是肯定不去的,窮山惡水之地,怎與我中原正宗相提並論?」

  那辰龍公知道他的脾氣,突然想到路上的軼事:「我著我那老三陪那楚風去揚州辦事,誰料路上聽說『財神』要對他們不利,巧不巧,恰遇上蓮昇的弟子,只好拜託他去跑一趟,萬一有個閃失。」

  「哦?蓮昇的弟子,雨道?」

  「是道雨!」

  「啊,是,是道雨,你們如何遇上,你又如何知道『財神』要去殺楚風?」蕭延壽頓了頓,想了一下說道:「遇上道雨是路上偶遇,這消息麼,倒是來得蹊蹺。」

  老龍王又說:「老夫初到洛陽城,在『喜來』客棧住下,進得店裡,想著明日進莊來就遇見了一個人,這人自稱自己是毛三手,隔窗傳音。他告訴我說剛從揚州來,說楚風和我那老三有麻煩,我本不信這等貨色,但仔細一想,這毛三手雖然不可靠,但不至於騙我,被我撞破,早晚是一槍,這划不來的買賣他是斷不會做的。」

  老山羊還是在捋鬍子,問道:「可是那『心想事成』神偷毛三手?」

  「捨他還誰?」

  「這區區一個蟊賊,你卻信他?」

  老龍王言道:「我也不認識他,只是聽說過他。藏頭包尾的,果然偷兒本色,也是將信將疑,正好遇見道雨和尚,囑託他跑那一趟,那楚風我是信得過的,只是我那老三我還是不放心他。」

  「哈哈哈,你這老龍,你那老三人稱『百識陰陽』好生了得,就是不會武功罷了,有你那義子巳蛇寶器郎在身邊,料也無妨,多慮啦。」「那楚風也是你的高徒,我自然是放心的。」蕭延壽撫須而笑,老山羊這一番話受用得很。

  一邊...

  揚州城裡,道雨和尚被小蘭的女兒紅迷住了,只顧一杯又接一杯,楚風看了直叫心疼,「和尚,你這是要殺了我?這才多少時光,你已飲了兩壇,當真是個煞才。」道雨看了看楚風,回手施了個佛禮:「阿彌陀佛,我又不曾飲施主的酒,再說這般好的酒,就是佛祖也怕是坐不住啊。」小蘭在下座大笑:「大師傅說得好,大師傅只管飲來,這酒管夠。」

  蕭迎雪淺淺地呷了一口酒,對著道雨說道:「這『財神』為什麼要楚風和我的命,再者,你又如何這般肯定?」小蘭聽得好奇,又為恩公擔心,卻不敢發問。

  道雨放下了酒杯:「令尊大人言說...」這麼般如此..道雨和盤托出來由。

  蕭迎雪和楚風都在思索,「這毛三手乃是當今第一神偷,外號『心想事成』。他與我們無冤無仇,卻為何幫我們,這消息大致是無有錯的,可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們,而要找老龍王來轉告呢?」蕭迎雪思來想去覺得只有一個可能:他知道我們不是財神的對手,只有叫蕭延壽前來相助方有勝算。這番心思蕭三沒有道出,不過看道雨來了,心中也是有七成把握,想那道雨是出家之人,十二連鑄裡面沒有佛杖,若是有,他必也是寶器郎無疑了。小蘭實在是忍不住了,看大家都在思索,拉住楚風的衣角便問:「風哥,這你們說的『財神』到底是個什麼?」


  楚風正欲回答,蕭迎雪已經說起來了:「這『財神』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神,乃是一群人。」

  「一群人?那又有什麼可怕的,楚爺是寶器郎,他那快刀殺一百個也是不費力的。」楚風苦笑,這小妮子著實天真。蕭迎雪卻沒有笑,又飲了一口酒說道:「財為利往,人死鳥亡,財為利來,斷丕稱王。」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只要有好處,誰都可以殺,只要有錢賺,給我一個王爺也不當。他們這個組織很神秘,但是只要想要殺誰,這十幾年來好像還沒有失過手。只不過沒有好處的買賣,他們是不做的。」

  「啊!風哥,你可不能有事啊!風哥,你要有事小蘭怎麼辦,我也不活了!」小蘭說完急得就哭將了起來。楚風忙說:「好好,小蘭你莫哭,這蕭三就是在嚇唬你呢,『財神』如他所說是挺神秘,但這十幾年來並沒有犯什麼大事啊,他們到底是什麼人還不知道,你盡嚇唬小孩子。」

  蕭迎雪哈哈笑道:「人家那是緊張你,我可是實話相告,不過這事絕不是那麼簡單,我總覺得和那『十惡大蟲』的死脫不開關係,還有,那個胡人肯定就在揚州城內,殺朝白虎的人只能是他,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也基本上明白了,現在就是等。」

  「等什麼?」小蘭邊擦眼淚邊問道。

  蕭迎雪搖扇說道:「當然是等那三個人,明天就是七月十五,中元節,那三個看帳本的人該是要來了吧?」

  小蘭聽著:「哎呀,對啊,若是那『騾子』的事不曾走漏風聲,他們必來!」道雨聽著不知所云,「要死,要死,這事和牲口又有關係了?」蕭迎雪不理他,收起了扇兒,邊敲手邊說:「不然,知道了他們更要來。」

  吃完了飯,小蘭收拾了去廚房洗碗去了,道雨和尚對蕭迎雪說道:「公子,多日未遇,閒來手談一局如何?」

  蕭迎雪說:「這館驛沒有圍棋,只有象棋,足下可願賜教?」道雨呵呵一笑,「何妨,擺下便是。」二人著棋廝殺開來,一個炮八平五,一個馬二進三,這邊車九進二,那邊象四進五...不多時,蕭迎雪已經敗了三局,只被殺得潰不成軍,楚風看了蕭三臉上已經青紅變幻,怕是要發作,使了個眼色與道雨和尚,道雨全然沒看見,楚風識趣,走出庭院,兀自待著去了。

  小蘭洗刷好了出來,看二人在對弈也來湊個熱鬧,自己在旁邊坐下,她哪裡看得懂,就是覺得蕭三公子的臉色越來越差,也往棋盤上關注起來,這一看不打緊,再看,突然整個人跳了起來,喊道:「啊!就是他們,就是他們!」

  這一叫把道雨、蕭迎雪、楚風都嚇了一跳,蕭迎雪忙問:「怎麼了?」

  小蘭說道:「公子,那三人每次畫押的就是這三個圖案!」小蘭把棋盤上的車馬炮擺在了一起:「就是這三個圖案!」蕭迎雪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三個棋子「車馬炮」,「你沒有記錯?」小蘭擺手:「不會記錯,每次都是如是的圖案,看了幾個月,我還以為是人名,怎麼會記錯。」楚風也已經圍看過來,他看了許久,對蕭迎雪言道:「看來毛三手說的是真的,這三個人來了,倒是麻煩的緊。」

  蕭迎雪正在思考,小蘭忙問他:「三公子,這三個字到底什麼來頭?這般打緊。」

  蕭迎雪索性坐了下來,慢慢說道:「這車馬炮三字乃是三人,原是在襄陽、武陵一帶出沒的強人,賣刀捉命,拿錢消災。這麼多年倒也沒有怎麼失過手,車叫謝無盲,馬喚作步長開,這炮麼叫盧飛角,號稱『三子絕殺車馬炮』,只是他們與那死掉的朝白虎有錢財來往倒是奇怪,難道他們是為那大蟲賣刀捉命?可近來江湖上也沒有有人被殺的消息,卻是奇怪。」蕭迎雪突然抬頭對小蘭說道:「那金大善人的帳冊現在何處?」

  小蘭回說:「就在金家賭坊的帳房裡,三公子要看,我這就帶你去。」楚風和蕭迎雪對視一眼,各自點了點頭。

  來在了金家賭坊,道雨和尚看了看四下,「要死,要死,世人總犯貪嗔痴,卻是這肉消骨蝕的所在,害人害己,六道輪迴,阿彌陀佛。」楚蕭二人不搭理他,小蘭領他們來到帳房,小蘭拿出那本帳冊翻找起來,指著幾頁對蕭迎雪道:「公子,就是這裡。」

  楚蕭二人上前來看,上面記道:辰年九月十五,交銀三萬兩,十月十五交銀三萬兩...一直到巳年六月交銀三萬兩,落款都是『車馬炮』。唯有七月十五,底下沒有落款。蕭迎雪看完仰頭看天,嘴裡念道:「每次都是三千兩,若加上這個月也就是三十萬兩,這麼大一筆銀錢,這朝白虎再有錢怕是也不可能在十個月內籌得那麼多錢,到底什麼人的命值那麼多錢?」說完他又問小蘭:「小蘭,這三人每次來畫押可曾說過什麼?」小蘭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他們從來不說話,來了看過帳本,畫了押就走,每月如是,我也從來不問,那朝白虎囑咐過我,不許多問。」蕭迎雪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楚風好奇,問道:「明白什麼?」蕭迎雪笑道:「這朝白虎為何不直接跟他們交接,這麼大的數目卻要一個字都不識的小姑娘去辦,看來他是為自己想好了退路,就算這三人事發也可以把罪責推到這『金三奶奶』身上,你看這帳冊上面都是你小蘭的手印,一旦官府拿了他們,小蘭就是那個替罪羊。好個朝白虎,看來我還是小看他了。」小蘭聽了氣得要命:「天殺的,這騾子竟這般惡毒,姑奶奶險些被他害死,還好風哥來了,不然小蘭就是死了也是個冤死的鬼!」

  楚風對這小蘭笑了起來,「像他這樣的惡人,世上不知有多少,小蘭你自己善良天真,不過也是機緣巧合,合該你命不該絕。」道雨忙在一旁起手念了個「阿彌陀佛,女施主這釀的一手好酒,佛祖也是捨不得的,定是如此。」這一句倒把楚蕭和小蘭三個人都逗樂了。

  四人拿了帳冊回到館驛,蕭迎雪看著桌上那盤沒下完的棋盤發呆,這是他思考問題的方式,每每這個時候,楚風絕不會去打擾他,道雨和尚結跏趺坐在一旁,也無話語。小蘭看著他們三個各自沉思也不敢說話了,這小妮子著實聰敏為他們泡了三杯香茶,就去廚房準備晚飯了。一個時辰後,道雨和尚被那飯菜的香氣惹得坐不住了,不禁自言自語道:「要死,要死,這般的折磨,貧僧實在把持不住啊。」蕭迎雪已經站了起來,左手背靠,右手持扇,對道雨言道:「你這身皮囊是千錘百鍊的金剛之軀,既受得酒,也受得這美味佳肴,只是你心口不一,成不得佛啊。」

  道雨反駁說道:「非也,非也,成不成佛,乃是修煉的事,這吃齋念佛是修行,這酒肉穿腸也是修行,如何心口不一?也罷,今日不妨把那一桌酒菜與蕭施主一同超度吧。」楚風看著這二人,只是搖頭,小蘭的手藝卻已經上桌了。

  回鍋肉、水晶肘子、八寶冬瓜盅、釀豆腐、雞湯汆河蛤,色、香、味、形俱全。道雨和尚正欲動筷,蕭迎雪把那釀豆腐推到他面前,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這蕭三公子一邊偷笑一邊看著楚風,楚風把女兒紅斟滿杯,瞄了一眼和尚,對道雨說道:「你這酒肉和尚,不怕我們告訴蓮升大師?」道雨看著倆人,眼裡全是埋怨和委屈,猛然間像被蛇咬到了後腿的獐子,筷子彈到了手上,又是夾肉又是喝湯,完全不理會這倆個人,頭都快進碗裡了,一邊吃一邊喃喃道:「罪過...罪過...」蕭迎雪和楚風還有小蘭看著這和尚的可愛樣子,又是搖頭要是好笑...道雨總算停了下來,抹了抹嘴,喝了口酒,問小蘭:「哎呀,小蘭女施主,這般廚藝,驚為天人,施主這般年紀能有此修為,實在難得,敢問師從何人?」小蘭笑道:「哈哈,大師傅過獎啦,我的手藝都是從我娘那裡學的,我外公家祖上是開酒樓的,後來家道中落,我母親嫁給我爹,她的手藝全是學我外公的,我從小她便教我,十歲出頭我就能做一桌席啦。」道一聽完嘆道:「要死,要死,真是個不得了的天才,我和尚今日吃這一席,還喝了這美酒,就是明日毗荼了,也值了。」蕭迎雪看他說得這樣認真,就來打趣:「不急,弄不好明晚真的就毗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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