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卷你的，我躺我的
清晨的清風門外門區域，還瀰漫著露水的清涼。林非早早醒來，推開竹門，小院子裡一如昨日般寧靜祥和。一夜安眠，他感覺身體格外輕盈，仿佛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經脈中緩緩流動。不必催動、不必吐納，它們如同水流自成河道，自然而然地運行。
他抬頭看天，朝陽尚未完全跳出遠山，淺色的天光中染著淡淡的粉藍與橙紅。老槐樹的葉尖滴著晶亮的露珠，微風一過，露珠滑落，在石板上輕輕一響，恰似一聲清脆的鈴音。林非坐在木桌旁，將昨日餘下的茶葉重新注入清泉水，加熱片刻，待氤氳的霧氣升起，他緩緩端起茶盞，凝神細聞。
茶香仍是熟悉的清苦，入口苦澀，回味甘甜。他輕啜一口，閉上眼，將注意力放在舌尖上微妙的味感變化。與此同時，一絲絲不顯眼的靈氣通過鼻息、喉嚨、肺腑滲入體內，宛若細雨潤物。林非笑了，這般日常動作中就能感受修行的成長，真是不可思議。比起現代世界絞盡腦汁、加班勞心，何其自在。
忽然，院門被輕敲兩下。林非放下茶盞，聞聲轉頭，見到的仍是昨日那位冷傲的女劍修——顧清音。她的氣質與昨日沒有多少變化，依舊冷若晨霜，但今日她來時似乎沒有那般強烈的驅趕之意。林非輕輕一笑，沒有先出聲，只是點頭示意她進來。
顧清音本就未經過林非允許，但她似乎也不在乎所謂禮儀，只是跨過門檻，看了眼竹椅與茶盞。昨日的情景在她腦海中閃過，仍讓她感到不解與好奇。清風門中，苦修是常態。外門弟子無不想方設法汲取靈氣，早起練劍、吐納打坐，哪有這般悠閒享受的？如果說昨日是偶遇，今日她特意再來看看，就想確定，這傢伙究竟是不是在裝腔作勢。
林非看她不語，便微笑著開口：「顧姑娘今日又來尋這院落清淨之地嗎？我正在品茶，你若願意，可一同坐下，嘗嘗這清泉靈茶。」
顧清音微微皺眉，昨日本就未答應與他共飲，如今再度相邀，她仍不好答應。但昨日那份奇異的寧靜仍在她心頭留存一絲漣漪。她頗為猶豫地看了看茶桌和那空出的竹椅，又將目光轉向院中角落的老槐樹。終是沒坐下，而是踱步到槐樹蔭下，背對林非負手而立。清晨的光線從她身側斜照過來，映得她青衣劍袍邊緣泛著淺光。
「我不過是來此清修，不必多言。」她聲音仍冷淡。
林非不以為意。他端起茶盞，淺淺一口，心中自然升騰出一絲靈韻。他靜靜望著顧清音的背影，不刻意搭話。對方不願多談，他也不必強求。再者，他對強行交流並不感興趣。若對方想保持高傲的距離，那就任她去。
時間在這無聲中流過。微風拂過院牆，帶來些許花草的幽香。顧清音閉上眼，她打算運轉自己的功法，凝神靜氣，嘗試突破近來卡殼的一絲瓶頸。只是，當她緩緩呼吸時，卻忍不住注意到周圍的氛圍。與其說是靈氣充沛，不如說是心境上格外輕鬆。昨日也是這般感覺，只是當時她不承認而已。
她微張雙眸，掃了一眼林非。那傢伙正將茶盞輕輕置於唇邊，動作不緊不慢，好像天地間除了他與茶香，就沒有其他雜念。這種從容姿態在顧清音眼中很怪——她自小受嚴師管教，時常被喝斥懈怠不得，對努力苦修近乎成了一種習慣甚至執念。眼前這個人卻像一股清風，一朵浮雲，不與人爭，不與人辯，便能自得其樂。
林非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卻無意破壞這沉默。他微微向她舉起茶盞，以一種無聲的善意示意，然後繼續品自己的茶。
顧清音心中升起一點奇異的火花。她冷艷慣了，不喜與人多談，更不屑與懶散弟子為伍。可是，林非從未逼迫她接受什麼理念，只是安靜地享受生活。這反而讓顧清音有點無處發力，想嘲諷他不思進取，卻發現對方根本不在意。想讓他緊張不安，卻發現他穩如磐石。
她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終是找了個話題：「你這樣浪費光陰，當真不準備認真修煉嗎？就憑這般懶散，怎能有長進？」
林非放下茶盞，緩緩答道：「修煉的方式有千百種。或許有人信奉嚴苛苦修，有人信奉爭奪機緣，但我相信另一種可能：在自然間，在放鬆的節奏中，修為也能增長。」
顧清音不屑地輕哼：「妄談清閒，不知所謂。」
林非笑笑，不再反駁。他心裡明白，說再多也是無用。讓時間來證明吧。現在他只需繼續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拿起一柄小木勺，從桌上靈果籃中取出幾顆青果，輕輕削下果皮，將果肉放進一個小瓷碟里。青果甘甜，含有微弱靈氣，他時不時吃上一片，也是一種修行。他將另一隻瓷碟推向桌邊，表示若顧清音想嘗，可以自行取用。對方自然不會搭理，但林非也不強求。
雲光漸盛，朝陽終躍出山巒，將細碎的金色光澤灑進院落。此時遠處傳來幾聲外門弟子的讀經聲，他們誦讀基礎心法的聲調中透著笨拙的誠懇。顧清音站在槐樹下，耳中入了這紛雜的聲音，卻又有老槐樹葉鳴、泉水滴石的清音。多種聲線交織，如一曲自然和鳴。她試著沉心調息，昨日的迷惑之處今日竟似鬆動了一絲。她雖不知怎會如此，隱約覺得這院中的氣息、氛圍，似乎有某種奇妙之處。
過了小半個時辰，顧清音睜開眼，看向林非的眼神稍有變化。她自己也說不清，是慍怒還是無奈，還是多了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敬佩？雖然她仍認為他的修行方式過於離奇，但不可否認，在這片刻的相處中，她心境似乎放鬆了許多，修為屏障隱隱出現裂痕。縱使微弱，也是難得。
「你很特別。」顧清音終於開口。
林非輕笑：「我只是與天地同息，沒什麼特別。」
「哼，」顧清音別過目光，「隨你。」
她沒有再找藉口驅趕林非，也未離開。似乎默認了他在此小院中歇息。林非暗笑，知道她固執，卻也不想多談。他端坐於竹椅上，看蜂蝶飛入花間，偶爾有一隻雀鳥蹦入院中啄食靈草間的蟲子。時光仿佛定格在這一刻，無需爭鬥，無需喧囂。
到了中午，院中愈發寂靜。林非稍感飢餓，取出今早在後廚帶回來的一塊靈米糕。靈米糕鬆軟細膩，清甜爽口，有淡淡花香。他吃得慢條斯理，吃完後又喝幾口茶，滿足地嘆氣。這滿足感本就讓經脈中的靈力溫潤地流轉，他能感覺到丹田中有一絲靈氣漸漸凝實，不再如昨日那般稀薄。
顧清音看不下去了，「你一天就這樣？」聲音里透出質疑和些微不解。她原本以為這林非多少要做點正經功課，怎麼可整日如此閒適？
林非轉頭，對她點點頭：「是啊。我記得從書中讀過一句話：『大道本無相，草木亦有靈。靜中得自在，閒里長真經。』或許就是如此吧。」
顧清音一時語塞，這不是她聽慣的修行理念。在清風門中，長老們總講勤修苦煉，切勿懈怠。她咀嚼林非的話，頗有些不服氣，卻又找不出有力的反駁。想到此處，她揚手將長劍拔出半寸，劍意凌然，好似要震懾一下眼前這個懶散之人。可劍光輕顫，她又無從下手——對方既不挑釁，也不懼怕，只是坐在那裡，如同一汪靜水。拿劍劈開一汪靜水，只會徒勞擾動自己心境。
恰在此時，一名外門弟子探頭看向這院落。那弟子正要去挑水，看到林非和顧清音同處一院，不禁愣住。顧清音是內門精英劍修，平日不近人情，如今卻與這懶散新弟子同在一處？他驚得嘴巴微張，說不出話來。顧清音冷冷一掃，弟子嚇得趕緊離開，不敢多問。傳出去必將引來小小的議論：林非何許人，竟能在顧師姐面前悠閒喝茶？
林非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閒適地渡過一上午，他起身在院中慢步。他腳尖點地，身體輕盈，不經意間，踱步也像是一種舞蹈。他從牆角摘下一片已經有些微黃的葉子，仔細觀察葉脈紋理，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顧清音見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無言的情緒：明明她也在此靜修，卻無法做到那般雲淡風輕。她若學他之態度，只恐荒廢了多年刻苦的理念；但若全盤否定，他這院落中流轉的淡雅寧靜又真實存在，甚至對她心境微有幫助。
時近傍晚，金色的夕陽再度光臨，給院落籠上一層暖暖的光輝。兩人的相處就這樣在平靜中延續。偶爾顧清音會問一句與劍道相關的基礎問題，雖非真正請教，只是探對方底細。林非倒不諳劍道，但他會微笑說出一些現代世界的哲理片語，聽起來似無甚用處，卻有一種不糾結於表象的思維方式。這讓顧清音一開始嗤之以鼻，但漸漸地，她竟覺得某些話不是全無意義，或許換個角度看修行，也是一種參考。
終於，天色漸暗。顧清音收起長劍，告辭離去。臨走前，她沒向林非多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林非朝她點頭微笑，這一瞬，顧清音眼中閃過一縷複雜神色。不論如何，她今日在這院落中度過的時辰，沒有揮劍斬敵，沒有苦修吐納，卻在一種奇異的心態下微有所得。她無法接受這種修行模式，卻又隱隱承認，這世界上竟有如此與眾不同的路。
林非目送顧清音離開，再度獨自在院中靜坐。他感到自己體內靈氣較昨日更為凝實，雖然提升幅度不大，但勝在自然輕鬆。沒有痛苦的關卡，沒有靈丹妙藥的堆砌，只是茶香、清風、綠葉、花香。夜鶯不知何時在遠處啼鳴，蜻蜓落在池邊葉上輕振薄翅。月光漸漸升起，映得小院朦朧如畫。
他輕輕呼吸，感受到身體內外的一致和諧。這正是他所追求的修行姿態：不爭，不求，不懼，不惱。在這小小清風門的後院裡，他才剛剛開始自己的長遠道路。未來或許他會認識更多奇人，遇見丹師少女、煉器師、世俗公主；或許他們都將被他的輕鬆心態所影響，從而各自開出心靈的花朵。但此刻，無需多想，只需沉浸於此。
星光點點，院中花草在夜露下微微搖曳。林非收起茶具，合上竹門，返回竹榻上歇息。隨著意識漸漸模糊，他的心依舊沉在那清風與茶香的記憶中。這樣的一天，平淡，卻美好。正是他堅持的修行之道。
他抬頭看天，朝陽尚未完全跳出遠山，淺色的天光中染著淡淡的粉藍與橙紅。老槐樹的葉尖滴著晶亮的露珠，微風一過，露珠滑落，在石板上輕輕一響，恰似一聲清脆的鈴音。林非坐在木桌旁，將昨日餘下的茶葉重新注入清泉水，加熱片刻，待氤氳的霧氣升起，他緩緩端起茶盞，凝神細聞。
茶香仍是熟悉的清苦，入口苦澀，回味甘甜。他輕啜一口，閉上眼，將注意力放在舌尖上微妙的味感變化。與此同時，一絲絲不顯眼的靈氣通過鼻息、喉嚨、肺腑滲入體內，宛若細雨潤物。林非笑了，這般日常動作中就能感受修行的成長，真是不可思議。比起現代世界絞盡腦汁、加班勞心，何其自在。
忽然，院門被輕敲兩下。林非放下茶盞，聞聲轉頭，見到的仍是昨日那位冷傲的女劍修——顧清音。她的氣質與昨日沒有多少變化，依舊冷若晨霜，但今日她來時似乎沒有那般強烈的驅趕之意。林非輕輕一笑，沒有先出聲，只是點頭示意她進來。
顧清音本就未經過林非允許，但她似乎也不在乎所謂禮儀，只是跨過門檻，看了眼竹椅與茶盞。昨日的情景在她腦海中閃過，仍讓她感到不解與好奇。清風門中，苦修是常態。外門弟子無不想方設法汲取靈氣，早起練劍、吐納打坐，哪有這般悠閒享受的？如果說昨日是偶遇，今日她特意再來看看，就想確定，這傢伙究竟是不是在裝腔作勢。
林非看她不語，便微笑著開口：「顧姑娘今日又來尋這院落清淨之地嗎？我正在品茶，你若願意，可一同坐下，嘗嘗這清泉靈茶。」
顧清音微微皺眉，昨日本就未答應與他共飲，如今再度相邀，她仍不好答應。但昨日那份奇異的寧靜仍在她心頭留存一絲漣漪。她頗為猶豫地看了看茶桌和那空出的竹椅，又將目光轉向院中角落的老槐樹。終是沒坐下，而是踱步到槐樹蔭下，背對林非負手而立。清晨的光線從她身側斜照過來，映得她青衣劍袍邊緣泛著淺光。
「我不過是來此清修，不必多言。」她聲音仍冷淡。
林非不以為意。他端起茶盞，淺淺一口，心中自然升騰出一絲靈韻。他靜靜望著顧清音的背影，不刻意搭話。對方不願多談，他也不必強求。再者，他對強行交流並不感興趣。若對方想保持高傲的距離，那就任她去。
時間在這無聲中流過。微風拂過院牆，帶來些許花草的幽香。顧清音閉上眼，她打算運轉自己的功法，凝神靜氣，嘗試突破近來卡殼的一絲瓶頸。只是，當她緩緩呼吸時，卻忍不住注意到周圍的氛圍。與其說是靈氣充沛，不如說是心境上格外輕鬆。昨日也是這般感覺，只是當時她不承認而已。
她微張雙眸，掃了一眼林非。那傢伙正將茶盞輕輕置於唇邊，動作不緊不慢，好像天地間除了他與茶香，就沒有其他雜念。這種從容姿態在顧清音眼中很怪——她自小受嚴師管教，時常被喝斥懈怠不得，對努力苦修近乎成了一種習慣甚至執念。眼前這個人卻像一股清風，一朵浮雲，不與人爭，不與人辯，便能自得其樂。
林非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卻無意破壞這沉默。他微微向她舉起茶盞，以一種無聲的善意示意，然後繼續品自己的茶。
顧清音心中升起一點奇異的火花。她冷艷慣了，不喜與人多談，更不屑與懶散弟子為伍。可是，林非從未逼迫她接受什麼理念，只是安靜地享受生活。這反而讓顧清音有點無處發力，想嘲諷他不思進取，卻發現對方根本不在意。想讓他緊張不安，卻發現他穩如磐石。
她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終是找了個話題：「你這樣浪費光陰，當真不準備認真修煉嗎？就憑這般懶散，怎能有長進？」
林非放下茶盞，緩緩答道：「修煉的方式有千百種。或許有人信奉嚴苛苦修，有人信奉爭奪機緣，但我相信另一種可能：在自然間，在放鬆的節奏中，修為也能增長。」
顧清音不屑地輕哼：「妄談清閒，不知所謂。」
林非笑笑，不再反駁。他心裡明白，說再多也是無用。讓時間來證明吧。現在他只需繼續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拿起一柄小木勺，從桌上靈果籃中取出幾顆青果，輕輕削下果皮，將果肉放進一個小瓷碟里。青果甘甜，含有微弱靈氣，他時不時吃上一片，也是一種修行。他將另一隻瓷碟推向桌邊，表示若顧清音想嘗，可以自行取用。對方自然不會搭理，但林非也不強求。
雲光漸盛，朝陽終躍出山巒，將細碎的金色光澤灑進院落。此時遠處傳來幾聲外門弟子的讀經聲，他們誦讀基礎心法的聲調中透著笨拙的誠懇。顧清音站在槐樹下，耳中入了這紛雜的聲音，卻又有老槐樹葉鳴、泉水滴石的清音。多種聲線交織，如一曲自然和鳴。她試著沉心調息，昨日的迷惑之處今日竟似鬆動了一絲。她雖不知怎會如此，隱約覺得這院中的氣息、氛圍，似乎有某種奇妙之處。
過了小半個時辰，顧清音睜開眼，看向林非的眼神稍有變化。她自己也說不清，是慍怒還是無奈，還是多了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敬佩？雖然她仍認為他的修行方式過於離奇，但不可否認，在這片刻的相處中，她心境似乎放鬆了許多，修為屏障隱隱出現裂痕。縱使微弱，也是難得。
「你很特別。」顧清音終於開口。
林非輕笑：「我只是與天地同息，沒什麼特別。」
「哼，」顧清音別過目光，「隨你。」
她沒有再找藉口驅趕林非，也未離開。似乎默認了他在此小院中歇息。林非暗笑，知道她固執，卻也不想多談。他端坐於竹椅上，看蜂蝶飛入花間，偶爾有一隻雀鳥蹦入院中啄食靈草間的蟲子。時光仿佛定格在這一刻，無需爭鬥，無需喧囂。
到了中午，院中愈發寂靜。林非稍感飢餓，取出今早在後廚帶回來的一塊靈米糕。靈米糕鬆軟細膩，清甜爽口，有淡淡花香。他吃得慢條斯理，吃完後又喝幾口茶，滿足地嘆氣。這滿足感本就讓經脈中的靈力溫潤地流轉，他能感覺到丹田中有一絲靈氣漸漸凝實，不再如昨日那般稀薄。
顧清音看不下去了，「你一天就這樣？」聲音里透出質疑和些微不解。她原本以為這林非多少要做點正經功課，怎麼可整日如此閒適？
林非轉頭，對她點點頭：「是啊。我記得從書中讀過一句話：『大道本無相，草木亦有靈。靜中得自在，閒里長真經。』或許就是如此吧。」
顧清音一時語塞，這不是她聽慣的修行理念。在清風門中，長老們總講勤修苦煉，切勿懈怠。她咀嚼林非的話，頗有些不服氣，卻又找不出有力的反駁。想到此處，她揚手將長劍拔出半寸，劍意凌然，好似要震懾一下眼前這個懶散之人。可劍光輕顫，她又無從下手——對方既不挑釁，也不懼怕，只是坐在那裡，如同一汪靜水。拿劍劈開一汪靜水，只會徒勞擾動自己心境。
恰在此時，一名外門弟子探頭看向這院落。那弟子正要去挑水，看到林非和顧清音同處一院，不禁愣住。顧清音是內門精英劍修，平日不近人情，如今卻與這懶散新弟子同在一處？他驚得嘴巴微張，說不出話來。顧清音冷冷一掃，弟子嚇得趕緊離開，不敢多問。傳出去必將引來小小的議論：林非何許人，竟能在顧師姐面前悠閒喝茶？
林非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閒適地渡過一上午，他起身在院中慢步。他腳尖點地，身體輕盈，不經意間，踱步也像是一種舞蹈。他從牆角摘下一片已經有些微黃的葉子，仔細觀察葉脈紋理，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顧清音見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無言的情緒：明明她也在此靜修，卻無法做到那般雲淡風輕。她若學他之態度，只恐荒廢了多年刻苦的理念；但若全盤否定，他這院落中流轉的淡雅寧靜又真實存在，甚至對她心境微有幫助。
時近傍晚，金色的夕陽再度光臨，給院落籠上一層暖暖的光輝。兩人的相處就這樣在平靜中延續。偶爾顧清音會問一句與劍道相關的基礎問題，雖非真正請教，只是探對方底細。林非倒不諳劍道，但他會微笑說出一些現代世界的哲理片語，聽起來似無甚用處，卻有一種不糾結於表象的思維方式。這讓顧清音一開始嗤之以鼻，但漸漸地，她竟覺得某些話不是全無意義，或許換個角度看修行，也是一種參考。
終於，天色漸暗。顧清音收起長劍，告辭離去。臨走前，她沒向林非多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林非朝她點頭微笑，這一瞬，顧清音眼中閃過一縷複雜神色。不論如何，她今日在這院落中度過的時辰，沒有揮劍斬敵，沒有苦修吐納，卻在一種奇異的心態下微有所得。她無法接受這種修行模式，卻又隱隱承認，這世界上竟有如此與眾不同的路。
林非目送顧清音離開，再度獨自在院中靜坐。他感到自己體內靈氣較昨日更為凝實，雖然提升幅度不大，但勝在自然輕鬆。沒有痛苦的關卡，沒有靈丹妙藥的堆砌，只是茶香、清風、綠葉、花香。夜鶯不知何時在遠處啼鳴，蜻蜓落在池邊葉上輕振薄翅。月光漸漸升起，映得小院朦朧如畫。
他輕輕呼吸，感受到身體內外的一致和諧。這正是他所追求的修行姿態：不爭，不求，不懼，不惱。在這小小清風門的後院裡，他才剛剛開始自己的長遠道路。未來或許他會認識更多奇人，遇見丹師少女、煉器師、世俗公主；或許他們都將被他的輕鬆心態所影響，從而各自開出心靈的花朵。但此刻，無需多想，只需沉浸於此。
星光點點，院中花草在夜露下微微搖曳。林非收起茶具，合上竹門，返回竹榻上歇息。隨著意識漸漸模糊，他的心依舊沉在那清風與茶香的記憶中。這樣的一天，平淡，卻美好。正是他堅持的修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