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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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茫,是一種狀態,似乎還是一種不好的狀態。

  而迷茫的人,大多數情況下,可能都是躍躍欲試準備著大展拳腳,結果到頭來卻不知自己的拳該落何處,腳又踩向何方,更有甚者,可能都沒有躍躍欲試的勇氣和大展拳腳的本領。

  勇氣,墨生好像不缺,如果沒有他也不會手持赤色短劍,與兇猛狡詐的豺狼惡狗激戰山野殊死搏鬥,如果沒有他也不會懷揣渺茫希望,肩挑累累血債毅然決然的離開竹村,至於本領,雖然父親教會他的也只有三招,但是就這三招也可以讓豺狼惡狗灰溜溜腳底抹油般四下逃竄,當然,金鏢手海明沒有這般逃竄,因為,他少了一隻左腳,因為,他已經成了黃土掩埋魂歸故里的死人。

  如此看來,金鏢手海明的結局似乎還比不過灰溜溜四下逃竄的豺狼惡狗,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

  難道說是因為這座門庭若市車馬盈門的繁華城郭幽州?這座可以讓不缺勇氣本領的少年墨生一進城門就開始恍如隔世般遊走心神的幽州?

  此刻墨生面前,這座好似罪魁禍首的幽州,很是繁華,地處中原腹地的它,吸引了無數南來北往的走卒商販都來這裡歇乏打尖整頓人馬,因為,這裡門庭若市車馬盈門,而這,可能就是商貿亨通的重要體現,也因為,這裡佳釀遍地美女如雲,而這,也可以讓那些奔波千里只為碎銀幾兩的疲憊身體得以短暫舒緩。

  日常熙來攘往的幽州,街頭巷尾酒肆茶樓之中,自然不乏諸多懷揣千金身藏珍寶的豪商巨賈,而他們,似乎又是那些如同金鏢手海明般的神偷大盜日思夜想時刻惦記的目標,於是,也就有了李員外的命喪春樓,張老爺的猝死街頭。

  而這,對於那些滿懷正義而又大公無私的劍客大俠們來說,是絕對絕對不允許屢屢發生的,所以,這也就讓本來樓閣庭院已經是星羅棋布鱗次櫛比的幽州城郭,仿佛雨後春筍般的冒出了許多仁義山莊、山水別苑之類的府邸宅第,因為,閒暇時刻的劍客大俠也是需要休息落腳的地方。

  正是這麼一座商貿亨通,而又處處充斥著江湖氣息的城郭幽州,讓少年墨生剛過城門就開始情不自禁的心神恍惚起來,因為攜妹夜逃的那晚,其實也是他們剛剛落腳幽州的時刻,而且選擇落腳的地方還是幽州城郊的破廟之中,倉惶逃命之間雖然也是路過了幽州的些許路徑,但是情急下的他們根本也沒有細瞧,細瞧這幽州的繁華街市。

  所以,當墨生看到酒肆門口因為沒有位置而蹲在街邊喝酒的眾多男人,也看到因為遲來幾步就讓上等胭脂花落他家而失落嗚咽的繁密女人時,少年墨生震驚了。

  因為帶著妹妹坎坷遷徙的他們,一路下來也是專挑人跡罕至的山野小道,所以,他們屢屢碰到的豺狼惡狗比起沿途遇到的行人那是數倍有餘,就是如此情況,他們也是相互攙扶相互鼓勁整整走了一年。

  在此之前的墨生,也不知道是因為父親的刻意避世,還是母親的性本安靜,十三年來,隨著父母每天過的都是隱居山野般的生活,而他們隱居的峽谷距離最近的集市也有數日的路程,所以常年陪伴自己戲耍的,除了山澗小溪也就剩個妹妹墨語以及從山中無意間找到的大黃狗。

  而這,可能也是他們兄妹二人寧肯在湖邊捕魚餬口也不願和竹村大夥有著過多交往的另外一個原因,因為除了心懷愧疚之外,與人交往似乎也是他們的軟肋。

  「小孩,你是不是沒錢吃飯了?」,看著在自己酒肆門口矗立許久的墨生,老闆雖然心存狐疑但也是忍不住關心問道。

  「啊?不是不是。」,聽到酒肆老闆話語回過神來的墨生趕忙解釋道,他也感到些許尷尬,因為,進城後漫無目的東走西逛的自己確實也在這座酒肆門口神遊了很久。

  「奧,也是,看你的打扮倒也不像缺錢吃飯的人。」,老闆上下打量了墨生幾眼,猜疑而又顧忌的說道,因為現如今的幽州,其實也不太安寧,不過他見面前的墨生既沒有挎刀又沒有帶劍,也就放下心來條件反射般招呼道:「那進來喝幾杯,剛好有個位置。」

  放眼四海,似乎所有的老闆都會說剛好有個位置,剛好有套存貨之類的,不過,他們的話的確也是事實,因為,酒肆當中確實還有一個空位,而且還是個臨街靠窗的位置,這種位置估計也是喝酒之人最喜歡的,因為,當你手拿酒杯透過窗戶悠閒的望著街頭忙碌奔波的行人,那難得的自我優越感就會油然而生。

  坐在這等位置的墨生,不但沒有產生優越感反而開始疑惑,既然酒肆還有空位為何街邊那些蹲著喝酒的眾人不會選擇進來坐下,那樣,豈不是也會舒服一點。

  「他們啊,是一群喜歡喝酒而又沒有時間喝酒的人。」,酒肆老闆瞧出了墨生的疑惑,上酒的同時淡淡解釋道,因為這話估計他都說了上百遍。


  「那他們時間呢?」,好奇的墨生脫口而出,不過,他確實也不知道。

  「時間?他們的時間都用來買酒了,不信你再看看他們。」,酒肆老闆略顯悲哀的解釋道,不過他的話似乎還有點讓人自己去琢磨的味道。

  時間當然不能買酒,因為買酒是需要真金白銀的,可是酒肆老闆偏偏又這樣說,疑惑的墨生也只得透過窗戶開始審視酒肆門口的眾人。

  他們的身體很是強壯,大多人還都赤裸著上身,在那似乎是被常年重物擠壓後留下老繭的肩頭都還斜搭著一條用來擦汗的手帕,看到這裡,墨生似乎也明白了過來。

  沒錯,他們的時間都是用在了肩扛貨物之上,因為幽州商行遍地,而各大商行庫房裡現如今最缺的就是卸裝貨物之人,而這會蹲在門口喝酒的他們,恰恰也就是那些常年穿梭遊走於商行庫房之間養家餬口的中年男人。

  他們,也都是靠著體力和時間來賺幸苦錢的,當然,這和靠著武術想要一夜暴富的金鏢手海明判若雲泥,他們賺來的些許銀兩,在留夠家中日常所需後剩餘的也就不多,以至於愛喝酒的他們都沒有時間進入酒肆坐下來舒舒服服的喝杯酒,因為,放下酒碗的他們起身後立馬就要奔著下一家商行而去,倉促間甚至都來不及將大口灌入肚中的酒勁稍稍緩緩。

  而這,似乎也是繁華幽州必不可少的一幕,想到這裡,墨生雖是心有不忍但也是無可奈何的端起了面前酒杯,因為,他不過也是一個為了希望和血債前來幽州碰碰運氣的少年。

  如果說離開竹村小院的那一刻,墨生還是豪氣沖天氣貫長虹,也準備著找到錦篷刀客後為了大夥血債而就地大展拳腳,到了小道途中,看到倒在劍下的金鏢手海明,雖然噁心不忍但也是讓自己的這份豪氣愈加有了信心,可是,當他真正來到幽州站在道旁時,突然開始恍惚了,因為面對信手拈來般就可以淹沒自己的人頭攢動車水馬龍的幽州街市,他瞬間迷茫了起來,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那感覺似乎就像一隻休整數日,體力充沛的毛驢聽到自家主人召喚興高采烈的跑去拉磨,結果到了近前這才發現,主人的召喚不過就是為了宰殺自己好給親朋好友吃肉,那一刻,驢也蒙了!

  老闆的酒,很烈,如同竹村宋八兩自釀的燒酒,墨生喝了一口也是忍不住晃了晃頭,他沒有想到,在這繁華的幽州也能喝到如此濃烈的燒酒,因為燒酒,大多數情況下好像都是關外偏遠鄉村樸實鄉民冬季驅寒用的。

  「這酒還喝的慣嗎?」,一直站立身旁遲遲不肯離去的酒肆老闆看到墨生喝了一口就開始晃頭,於是問道。

  老闆不肯離去,那是因為對於面前少年的身份,他自己也是好奇,墨生的衣服很舊但是不破,也算是幽州街頭常見的服飾,至於五官,算不上清秀但也是長得中規中矩,而蓬頭散發下布滿血絲的眼睛,以及愁容密布的面容倒是讓人過目不忘,不過一時的他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行。」,墨生淡淡說道,因為想到竹村大夥,他的心情就會不由的開始低落,而那肩頭挑著的血債似乎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加沉重起來。

  「你是途經幽州還是...?」,好奇的酒肆老闆繼續問道。

  「我是過來尋人。」,墨生回道,他說的也是事實,因為,他在努力尋找錦篷刀客,以及還不確定是否落入刀客手中的妹妹墨語。

  「尋人,那你可來對地方了。」,酒肆老闆笑著從身旁取過一條木凳坐了下來,剛好這會酒肆的客人也不用他再去招呼上酒。

  「奧,這話怎麼說?」,墨生放下酒杯好奇的問道,老闆的烈酒他委實喝不下去,也不知離開小院那會,自己是如何將那碗滴入眼淚的燒酒灌入肚中的。

  「因為我就是這裡的老闆。」,酒肆老闆笑道,對於墨生放下酒杯的動作他沒有介意,因為他也清楚自己的烈酒不是一個小孩可以隨隨便便駕馭的。

  「這又是為何?」,墨生繼續問道。

  「因為身為老闆的我,每天都可以遇到很多人,每天也可以聽到很多事。」。酒肆老闆稍顯自豪的說道。

  不過他的話,似乎也是事實,因為若論幽州地界消息最多最密集的地方,可能也就是酒肆首當其衝,因為,酒肆不比酒樓,來這裡的大多都是走街竄巷的小商小販,他們每天都會路過很多地方,也會遇到很多事情以及這些事情背後形形色色的人,當然,他們知道了似乎也就等於酒肆老闆知道了,因為喝酒之人少不了會在酒酣之時吹噓自己的見多識廣。

  至於酒樓似乎恰恰相反,在那裝飾富麗堂皇的雅間閣樓里端坐著的,更多的好像就是富商巨賈劍客大俠,因為,他們需要安靜,需要與眾不同的品味來彰顯自己的身份與地位,如此情況下,估計就算是酒樓老闆本人,可能也無法獲知雅間客人的一言一行,何況,劍客大俠的刀劍,也不一定都是用來除妖伏魔的,少數的他們也是喜歡,也願意將一個不懂規矩的酒樓老闆斬於劍下,對於這點,那些經營酒樓的老闆也是很清楚的。


  「我找的是一群刀客。」,墨生也明白酒肆老闆的意思,所以繼續說道。

  「刀客?,有什麼詳細的特點沒。」,酒肆老闆愈加好奇的問道。

  「他們都是身披錦篷。」,墨生說道,不過他也沒有竹筒倒豆子般的全部告訴老闆,至於原因,也是他和狡詐豺狼多次搏鬥當中慢慢悟到的,因為那些看似迅猛撲來的豺狼似乎都是暗藏一個後手,而那後手多數情況下就是用來逃命的。

  「錦篷?是不是這樣的?」,老闆說著順手拿過一件隨意掛在酒肆柱子上的錦篷。

  「正是這種!」,墨生瞬間興奮的說道,因為老闆攤開放在桌上的錦篷和刀客身上的一模一樣,而那一刻,他似乎也是看到了希望,而希望下眼神似乎都比先前明亮了許多。

  「你說的就是這種?這也太普通了」,老闆笑了,因為幽州陰冷的天氣里,滿大街都是穿這種錦篷的人,解釋完原因的他還向著酒肆眾人揚了揚那件錦篷,他還以為這是哪個粗心客人酒後遺忘在了酒肆當中的,不過這也更加證實了錦篷的普通。

  因為普通所以才會被人遺忘,也因為普通所以才不被世人珍惜。

  「啊!?」,聽完解釋後的墨生詫異道,而自己心中那縷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也被老闆的解釋無情澆滅了,那一刻,他的眼中似乎又多了幾絲血紅,而頭髮也更亂了。

  「這在幽州大小商鋪都可以買到,而且還要不了幾個銀子。」,看到墨生的詫異之色,酒肆老闆繼續說道,因為他以為墨生不相信自己的解釋。

  「那,那他們的刀都是都是彎的!也就這般這般長!」,墨生很詫異,但不是因為老闆的解釋,而是詫異讓竹村大夥封門閉戶般生活了一年的刀客,居然穿的是如此普通的錦篷,於是不死心的他繼續說道,因為著急所以結巴的他以至於都開始用手比劃了起來。

  酒肆老闆大笑著走了,因為在墨生手忙腳亂的比劃下,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墨生口中彎刀到底何等模樣,也正是因為看明白了他才會笑著走了,因為墨生比劃的彎刀,比起錦篷來說那更是常見,常見的在幽州任何街市的鐵匠鋪里,就算是個剛入門的小徒弟都能給你三兩下敲打一把出來。

  所以,老闆笑了,所以,老闆走了,因為他不想,也不願意和如同傻子一般的墨生繼續再費口舌,如果開始的他,還是盤算著從墨生身上打探一些悽慘婉轉的經歷來作為日後的談資,可是,當他知道墨生想要尋覓的刀客模樣時,他覺得自己的時間不能再浪費在解髮佯狂的墨生身上,因為,他是酒肆老闆,而老闆的時間是要用在賺取銀兩之上的。

  酒肆的眾人,其實也都在悄悄關注著墨生,因為墨生也算是酒肆當中年紀最小而又面生的客人,不過,關注過後的他們,也都是捧腹大笑起來,有的甚至都將喝到嘴裡的烈酒笑噴了出來。

  墨生走了,在眾人的大笑當中低頭走的,而且還喝了一杯不要銀兩的烈酒,因為後來的老闆,開始對他嗤之以鼻也都不願意再過來收取幾文的酒錢。

  街頭依舊,熙熙攘攘,而在這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的街頭,有一個畏畏縮縮低頭走著的少年,也不知道他要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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