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秋夜的雨
時間回到這一切之前。
流逝的時間只是宇宙中再不過短暫的一瞬，而對於個體而言，這是刻在腦中無法忘卻的記憶，記憶這東西，被每個人留在心裏面，有時候慢慢地就迷糊成了一團，只剩下零星的感受，或像是放在冰箱保鮮層的冰淇淋，隨著時間坍塌融化，化成液體分散在心的每一個角落。
許白和她遇見的時候應該是一個下午，這樣的下午，他的生命中太多了，以至於後來回想起最初的那個情況，他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現在和當初，如同讓只見過黑夜或白晝的兩個人互相讓對方理解他們所生活的世界。
被摩擦散落的粉筆灰，中年女人口中的唾沫星子，轉個不停的風扇，時不時捲起大大小小的塵埃，隨著幾束陽光從空中落下。
如果說，人主觀地感受時間的長短決定了生命意義的大小，那麼痛苦總是最大力度的提醒人活著，把本該輕鬆度過的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女人走到講台左邊，蓋上手中的書，放在講台的一側，「許白，上來做檢討。」
許白知道會有這一刻，從上課開始，隨著時間每一刻的流逝，老師口中一段段地剖析被剖析完畢的課文，他逐漸忐忑不安，反而是這一刻真正到來時，他倒少了些焦慮，大概是知道避無可避了，他既然做錯了事情，本來就該承擔所帶來的後果，早上起床的時候他也想過逃學，但終究還是坐在了班級里，安安靜靜地上課，睜著一雙有些愧疚的眼睛面對著那些熟悉的老師，許白到底幹什麼，老師和同學們都心知肚明，好在大家也都沒有在他面前挑明。
許白不知道他是怎麼念完那兩千多字的檢討的，也許磕磕絆絆，或連貫且深情並茂，那當時的語氣又是怎麼樣的？是帶著悔恨還是機械木訥的？他有沒有抬頭看看同學們的表情，一旁的老師又是怎麼看著他的？
走下講台，他就已經想不起來了，他低著頭回到位置，熾熱的身體反抗著馬上入冬的晚秋，他做到了自己那個窗邊末尾的位置，自顧自拉開了窗。
有些冷冽的秋風迅速從縫隙處鑽了進來，如同一隻巨大的章魚，要吞噬捕捉到的食物一般，一絲絲冷風像是觸手從四面八方向許白身體的空隙處伸入。
許白不敢看周圍，他知道馬上就要下課了，下課的鈴聲不久就會按時響起，屆時周圍就會像以前一樣變得嘈雜起來，也許這本來對於許白也是在平常不過的一天，昏昏沉沉的上課，然後稀里糊塗的吃個飯，再回到宿舍里和舍友閒扯淡。
「你為什麼作弊？」
說話的是個女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許白正坐在食堂的一個角落裡自顧自的吃飯。
那個女生把盤子放的很重，似乎有些不悅。
許白有些錯愕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女生。
「我認識......你嗎？」
許白下意識脫口而出。
許白後來回憶起當時女生說這句話的時候的語氣，他已經模糊不堪，似憤怒又好像帶著悲傷，但好像都是在責備他。
女生沒說話，低頭自顧自地吃著飯。
許白手中的動作逐漸遲緩下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有些嬌小的身軀卻穿著寬大的校服，劉海因為低著頭微微下垂，乾淨潔白的小臉上是一雙烏黑的眼睛，只是低著頭從餐盤裡夾菜然後咀嚼，臉上似乎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樣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許白在觀察了一會後就恢復了正常的進食頻率，也低下頭專心吃飯。
「對不起。」
許白吃的很快，在吃完的時候，他拿起餐盤，準備離開飯桌的時候，他停下來對著她這麼說了一句。
他當時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說上這麼一句，但卻又覺得自己該這麼說。
說完了他也沒在看她的位子，向著人群中走去。
許白的心很亂，莫名其妙被這麼一問，他本來就心事重重的腦中變得更加混濁。
從食堂出來，已經近六點了，秋天這個時候，天幾乎完全黑了，路燈發著昏暗的燈光，能看到不斷有墜落的雨點穿過那團光芒，雨並沒下多久，但已經能聽到鞋子踏在濕漉漉的水泥地板上發出的聲音。
只是吃了飯，雨就突然這麼大了。
許白站在食堂的屋檐下，望著面前通向教學樓的斜坡。
人在失落的時候總會忘記很多東西，就比如他下午曾無數次望向窗外，卻未記住窗外陰沉的天。
大概是今天早上第三節課，上課上到一半的許白在教室的窗外看到了面容有些憔悴的父親，然後跟著父親走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當老師的責備聲和父親的道歉聲交織在一起的時候，一切聲音和景象變得虛浮不堪，許白呆呆地看著辦公室外灰色的天，昏黃的落葉被秋風一次又一次地拽著，終於離開了樹枝，吹向他看不見的地方。
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才會停，從目前的勢頭來說，應該還會再下一會，而再這樣等下去，等到的不會是雨停，而是晚自習的上課鈴聲。
他突然有點後悔放學拒絕跟朋友一起去吃飯，因為沒什麼胃口，本來準備就這樣少吃一餐的他，等到班上所有人都離開了後，卻又開始擔心會有人陸續回來，看到他一個人待在班上，這樣的情況其實再正常不過，他卻無法忍受，他只得自己去了食堂，他是一個內向的人，不喜歡和陌生人交流，所以面對這場突然的大雨，連個傘都難蹭了。
「我有傘，」熟悉的女聲從身側傳來，「走吧，要遲到了。」
她嬌小的個子，卻抓著一柄大傘。
「你拿著，你高。」
她把傘遞過到許白手上。
也許雨今晚都會不會停了，這場雨過後天氣就會逐漸冷起來，許白邊走邊看著那路邊散落的落葉被雨水打濕，粘在路邊的泥土上，就算秋風怎麼刮，那落葉卻不肯大步的挪動了。
流逝的時間只是宇宙中再不過短暫的一瞬，而對於個體而言，這是刻在腦中無法忘卻的記憶，記憶這東西，被每個人留在心裏面，有時候慢慢地就迷糊成了一團，只剩下零星的感受，或像是放在冰箱保鮮層的冰淇淋，隨著時間坍塌融化，化成液體分散在心的每一個角落。
許白和她遇見的時候應該是一個下午，這樣的下午，他的生命中太多了，以至於後來回想起最初的那個情況，他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現在和當初，如同讓只見過黑夜或白晝的兩個人互相讓對方理解他們所生活的世界。
被摩擦散落的粉筆灰，中年女人口中的唾沫星子，轉個不停的風扇，時不時捲起大大小小的塵埃，隨著幾束陽光從空中落下。
如果說，人主觀地感受時間的長短決定了生命意義的大小，那麼痛苦總是最大力度的提醒人活著，把本該輕鬆度過的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女人走到講台左邊，蓋上手中的書，放在講台的一側，「許白，上來做檢討。」
許白知道會有這一刻，從上課開始，隨著時間每一刻的流逝，老師口中一段段地剖析被剖析完畢的課文，他逐漸忐忑不安，反而是這一刻真正到來時，他倒少了些焦慮，大概是知道避無可避了，他既然做錯了事情，本來就該承擔所帶來的後果，早上起床的時候他也想過逃學，但終究還是坐在了班級里，安安靜靜地上課，睜著一雙有些愧疚的眼睛面對著那些熟悉的老師，許白到底幹什麼，老師和同學們都心知肚明，好在大家也都沒有在他面前挑明。
許白不知道他是怎麼念完那兩千多字的檢討的，也許磕磕絆絆，或連貫且深情並茂，那當時的語氣又是怎麼樣的？是帶著悔恨還是機械木訥的？他有沒有抬頭看看同學們的表情，一旁的老師又是怎麼看著他的？
走下講台，他就已經想不起來了，他低著頭回到位置，熾熱的身體反抗著馬上入冬的晚秋，他做到了自己那個窗邊末尾的位置，自顧自拉開了窗。
有些冷冽的秋風迅速從縫隙處鑽了進來，如同一隻巨大的章魚，要吞噬捕捉到的食物一般，一絲絲冷風像是觸手從四面八方向許白身體的空隙處伸入。
許白不敢看周圍，他知道馬上就要下課了，下課的鈴聲不久就會按時響起，屆時周圍就會像以前一樣變得嘈雜起來，也許這本來對於許白也是在平常不過的一天，昏昏沉沉的上課，然後稀里糊塗的吃個飯，再回到宿舍里和舍友閒扯淡。
「你為什麼作弊？」
說話的是個女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許白正坐在食堂的一個角落裡自顧自的吃飯。
那個女生把盤子放的很重，似乎有些不悅。
許白有些錯愕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女生。
「我認識......你嗎？」
許白下意識脫口而出。
許白後來回憶起當時女生說這句話的時候的語氣，他已經模糊不堪，似憤怒又好像帶著悲傷，但好像都是在責備他。
女生沒說話，低頭自顧自地吃著飯。
許白手中的動作逐漸遲緩下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有些嬌小的身軀卻穿著寬大的校服，劉海因為低著頭微微下垂，乾淨潔白的小臉上是一雙烏黑的眼睛，只是低著頭從餐盤裡夾菜然後咀嚼，臉上似乎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樣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許白在觀察了一會後就恢復了正常的進食頻率，也低下頭專心吃飯。
「對不起。」
許白吃的很快，在吃完的時候，他拿起餐盤，準備離開飯桌的時候，他停下來對著她這麼說了一句。
他當時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說上這麼一句，但卻又覺得自己該這麼說。
說完了他也沒在看她的位子，向著人群中走去。
許白的心很亂，莫名其妙被這麼一問，他本來就心事重重的腦中變得更加混濁。
從食堂出來，已經近六點了，秋天這個時候，天幾乎完全黑了，路燈發著昏暗的燈光，能看到不斷有墜落的雨點穿過那團光芒，雨並沒下多久，但已經能聽到鞋子踏在濕漉漉的水泥地板上發出的聲音。
只是吃了飯，雨就突然這麼大了。
許白站在食堂的屋檐下，望著面前通向教學樓的斜坡。
人在失落的時候總會忘記很多東西，就比如他下午曾無數次望向窗外，卻未記住窗外陰沉的天。
大概是今天早上第三節課，上課上到一半的許白在教室的窗外看到了面容有些憔悴的父親，然後跟著父親走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當老師的責備聲和父親的道歉聲交織在一起的時候，一切聲音和景象變得虛浮不堪，許白呆呆地看著辦公室外灰色的天，昏黃的落葉被秋風一次又一次地拽著，終於離開了樹枝，吹向他看不見的地方。
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才會停，從目前的勢頭來說，應該還會再下一會，而再這樣等下去，等到的不會是雨停，而是晚自習的上課鈴聲。
他突然有點後悔放學拒絕跟朋友一起去吃飯，因為沒什麼胃口，本來準備就這樣少吃一餐的他，等到班上所有人都離開了後，卻又開始擔心會有人陸續回來，看到他一個人待在班上，這樣的情況其實再正常不過，他卻無法忍受，他只得自己去了食堂，他是一個內向的人，不喜歡和陌生人交流，所以面對這場突然的大雨，連個傘都難蹭了。
「我有傘，」熟悉的女聲從身側傳來，「走吧，要遲到了。」
她嬌小的個子，卻抓著一柄大傘。
「你拿著，你高。」
她把傘遞過到許白手上。
也許雨今晚都會不會停了，這場雨過後天氣就會逐漸冷起來，許白邊走邊看著那路邊散落的落葉被雨水打濕，粘在路邊的泥土上，就算秋風怎麼刮，那落葉卻不肯大步的挪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