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踐行·老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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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起早例會。

  大家輪流說完工作,老鍾示意老袁說話,即公開他的去職。私下裡,老鍾與林杉做了溝通,所以不覺突兀。林杉見邵青雲亦神情淡然,看來老鍾也與他溝通過。

  老鍾說:「袁總考慮到年齡大了,這次回去不想再出來......。」他說得極為含蓄,但還是有些不自然,畢竟他與老袁鬧彆扭的事林杉知情,還幫他們私下裡做過說和。

  老袁說:「家裡人不願讓我再出來謀生,畢竟也退休了,這麼多年都在外頭漂著......。好在是,華晨的難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正是好時候。我做事的原則是,必是在企業好的時候提離開。」

  老鍾問:「袁總,你來到華晨也快兩年了吧?」

  老袁說:「我是去年五月份過來的,準確講是一年零七個月!」

  老鍾對邵青雲說:「袁總走後,還不知集團派不派人來,但不管集團派誰來,我們還是這麼個干法。眼下青雲你暫時把生產接過來,趁著袁總在,多向他學習請教,袁總尤其在設備方面,有著豐富的管理經驗和技術能力。管理這塊,林主任你多往上靠。讓青雲專注於生產,我們倆把外圍的事處理好。」

  邵青雲和林杉頻頻點頭。

  話題又轉到老袁身上,老鍾還想再客氣客氣,但話越說越覺著虛假,自己也覺著沒意思,早例會就這樣散了。

  下午,老鍾把林杉喊過去,對他說:「春節,本來想26號往回走,看來還不行,集團和LY紡織的爛事等著我去處理,不光牽扯我自己,還有別人,我回不去,大家都耽誤著。」

  林杉說:「那你就提前幾天回去,想法先把票買上,但現在搶火車臥鋪已很難......。」

  老鍾說:「這樣我只能坐城際列車,買17號去陝西XA的車票,到了內地,去DZ的城際列車還是比較多。大不了在半路住一宿。」

  林杉說:「也只得如此,不能坐飛機,確實太耽誤事......。」

  「現在看來,佳德集團所有幹過職業經理人的,幾乎無一倖免,都面臨著擔保引發的法律風險。LY紡織有幾起官司,我做的擔保,現已走到強制執行,沒辦法......。」老鍾神情落寞,應是真性情。

  從林杉坐著的位置看他,他正側臉望向窗外,脖頸和鬢角處的頭髮業已斑白,沉默中略帶憂戚。房間了寂靜。林杉覺著,應該安慰他幾句,但又覺著蒼白無力,但覺著無力也要說。

  「說好說,真面對這一切,或者說攤在誰身上也不好受。」林杉說。

  老鍾說:「是啊,確實這樣。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事。」

  林杉說:「但不能長久地想這些事,需轉移注意力。精神內卷,就是指長久地想一件糟心事,且於事無補。如果苦思冥想三天三夜,能想出解決問題的路徑,這不叫內卷,因為有成果.......。」

  老鍾說:「你說的對!想想那些功成名就的人,哪個不是七災八難!拿華為的創業歷程來講,中間無數次面對生死存亡的考驗......。」

  集團催著老鍾回去。

  這個春節,佳德人以及佳德外圍的債權人註定不會好過。華晨雖遠離佳德集團災難的策源地,但空氣里也瀰漫著傷情的氣息,越是臨近春節越是濃稠。

  創業元老們,個個心事沉重。債權是個禁忌的話題。王光殿、武文璋、鄒之星、邵青雲、易金,還有林杉,工作中都或多或少地帶出情緒。

  林杉去車間。某維族巴郎子提著烤包子給車間的人送飯,走到大門口被保安攔下,二人發生爭執。說活用的是維語,林杉也聽不明白。但看情形已明白八九,不由得火往上撞。他過去將對方訓斥了幾句。巴郎子不服氣,倆人差點動手。林杉給易金打電話,易金趕過來。最終也沒讓他進門,烤包子也沒送入車間。

  老鍾與林杉商定,晚上為老袁踐行,參加人員為全體中高層。為此林杉提前做了安排,衣木然開車,去縣城又買了兩箱中度特。截止當日,林杉後勤方面,已墊付資金壹萬多元,且遲遲不能報銷。這令林杉心焦。

  晚上。大包箱。12人,2女10男。飯菜豐盛,看來大師傅是用了心。醬牛肉,羊肉湯,清蒸鱸魚,外加DZ扒雞,熱菜,涼菜,葷素搭配得當。擺了一大桌。

  老袁坐在老鍾右首,依次是老鐘的媳婦、細紗車間主任郭文惠,再次是後紡車間主任......。老鐘的左首是武文璋,依次是王光殿,林杉,關河,荊明等人。副主陪是邵青雲,其左首為易金,依次是鄒之星。


  先是老鍾提三個酒。老鍾還是那一套,先把事情背景交代一番,無非是:今晚的主題是給老袁踐行。多年漂泊在外,現在擬回歸家庭,他去職後,對華晨紡織是重大損失。袁總在華晨工作近兩年,對華晨的貢獻巨大等等。

  接著是邵青雲提酒。他把姿態放得挺低,是學生送老師的姿態。但林杉能看出來,邵青雲骨子裡也有傲氣,所以他低調的時候,說軟和話給人的感覺也不夠真誠。

  6個酒下肚,老鍾對林杉說:「林書記,你提三個酒!」。林杉沒有思想準備,有片刻猶豫。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端起茶杯,說出話也無非是冠冕堂皇的客套。

  9杯酒下肚,老鍾說接著喝「十全十美」,讓易金提酒,易金提酒之後,老鍾接著說,要喝是「一心一意」,也就是11口。「一心一意」由武文璋和王光殿合提。喝完11口,老鍾又讓倆人提第12口,寓意「千事吉祥」。

  完成規定動作,接著是自由活動,老鍾端茶先敬老袁,依然是非常客氣,外人根本看不出倆人心存芥蒂。他看不上老袁,鑑於他的威勢,老袁也不願伺候他,乾脆選擇離開。

  老袁是紗線網的專家,職稱是副高,經常在網上給別人上課。老鍾對此不屑一顧,他有他的認知,他只認個人能力。能力不好界定,管理能力,技術能力,協調能力,創新能力.....,都是能力。

  臨近春節,雖說讓債權弄得大家心情不是很好,但當晚還是有些興致。開始唱歌。作為當晚嘉賓,大家公推老袁先唱,他先引吭高歌了一首二十年前挺火的陝北民歌。接著是老鍾唱《駝鈴》,「送戰友,踏征程......。」與當晚踐行的主題契合,老鍾嗓音算不錯。

  接著是老鐘的老婆唱鄧麗君的情歌,之後是武文璋唱,之後是邵青雲唱,之後是關河唱。隨後是老袁連著唱了幾首三十年前的老歌。不管別人聽著如何,他自己唱得很投入。

  林杉的背後是電視牆,他坐在那裡大家看電視屏幕不方便,就自覺到沙發上坐著。荊明不唱歌,出出入入,余者都是應景地看。

  林杉只是盼著快點結束。但想想能讓老袁、武文璋等唱歌盡興,自己也只有多擔待。當晚,武文璋剃了光頭,用易金的說法是「錚明瓦亮」。林杉、易金時不時拿武文璋和鄒之星的「光頭」說事,逗大家一笑。

  武文璋當晚喝了不少酒。說了許多「正大光明」的話。林杉有些詫異,發現這哥們見人說人話的水平挺高。王光殿就坐在他的身邊,沉默不語,佯佯不睬。

  王光殿素與武文璋不睦,無論過去作室友,還是多年來的工作交際,多生嫌隙。王光殿曾私下裡與林杉交流過,說:「武文璋初次見面,給人留下的印象往往很好,拉呱說事處處在理兒,此人若不深交,留給人的印象極佳。但真在一起共事,會發現他許多毛病,有些甚至稱得上人格缺陷。說白了就是表里不一。」

  林杉自然知道,在佳和紡織帶學員培訓時,沒少與此人費周折。林杉也承認,真正認清武文璋的還是王光殿。

  當晚,武文璋挨著老鍾就坐。那高大上的話,說得比林杉這政工幹部還要中聽,集體主義,企業利益......。王光殿面無表情,算是冷眼旁觀。

  林杉明白,武文璋心裡裝著「事兒」,他的官司已走到執行階段,他指望著讓公司給他出還款協議。這個「協議」無法出,就像老聶要他的股權一樣,毫無希望。

  試想,誰告狀就給誰出還款協議,且每月壹萬或伍仟地兌現,真若這樣做了,那麼鄒之星、王光殿、易金、邵青雲,連同林杉不都跑到法院打官司去了!

  武文璋特立獨行,與眾不同,喜歡由著自己的性子單幹。

  當晚,大家玩到近11點才意興闌珊。林杉看了看白酒,2女10男,2女4男沒喝酒,其餘6男喝了4斤白酒,人均7兩,已到量,若再喝,將會有人醉酒。

  林杉回到宿舍,沏了一杯茶。當晚他放開了吃,葷菜除了魚肉,余者未動,但素菜吃了不少。說實在的,林杉還是沒有戒掉口欲。

  林杉邊飲茶邊將當晚場景捋了一遍。想到會心幽默之處,不禁啞然失笑。

  翌日,老鍾急著返回內地。由於臨時起意,退票後重新買票,且時間提前,自WLMQ到XA這段,沒有買上硬座,他讓衣木然去縣城買個摺疊式的馬扎。

  開完辦公會,老袁把林杉叫過去,倆人說了幾句話。昨晚當著老鍾和滿桌的人,老袁有些話不便說。席間老袁端著酒杯連著起身兩次與林杉互表敬意。老袁顯然是有些激動,他對林杉先表達感謝:說在華晨期間承蒙林杉的照顧。這句話是有深意的。在老鄔主政期間,林杉袒護過他。老鍾主政後,林杉更是如此。

  某種程度上來講,林杉制止了老鍾瘋狂的念頭,他想把老袁踢走。某次,林杉與老鍾閒聊,聊起老鄔來。林杉說,華晨去職的人中,有兩人對老鄔恨之入骨,兩人在LW縣法院將老鄔(法人)告上法庭。

  這兩人,一個是前企管副總楊林盛,一個是細紗車間保全工金民生。楊林盛恨老鄔,自然與老鄔早早地將其打成企業顧問有關。金民生恨老鄔,主要是金民生前腳探親回家,老鄔後腳就讓林杉告知他,他已被公司解僱。解僱這位金師傅的主因,不是他工作上不稱職,是因為他不是佳德嫡系,他是壹棉人。

  抑制壹棉人是老鄔的情結,他認為壹棉人數占優,心裡不踏實,連做夢都得睜著隻眼睛。所以老金特別恨老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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