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霜襲
當暖陽都摻雜了些許寒意時，莊園裡，爬山虎的葉子已是一片殷紅，大片大片地攀附在尖頂的欄杆上，將總管家的宅邸圍拱其中。
深秋的到來安撫了聒噪的蟬鳴，秋風也讓道路變得模糊，紛雜的落葉肆無忌憚地飄零各處，這無疑加大了僕從們的工作量，他們要負責整個莊園裡的道路清掃。
工作量大，人手自然也就顯得有些緊張，雖然總管家一直都在招人，但留下來的人並不是很多，和左佑同一批來的也只剩下一個老頭兒和兩個大媽了。
左佑覺得，干不下去的大部分都是因為伙食不好。
又或者說，是因為那些人覺得這莊園裡的工作環境與世隔絕。
諸多因素之下讓左佑也得以有機會借著清掃工作接近莊園主人居住的區域，那是一片坐落在一個湖心島上建築群，遠遠看去宛若一座城邦。
莊園裡並沒有什麼高聳的建築，廣闊的占地面積也不需要高樓，幾間平房的建築成本相比於一棟樓可要低上不少。
而從區域地圖來看，整個莊園的占地面積幾乎和他印象中的縣城差不多大，他的活動區域還不到十分之一。
果然不管在什麼地方，資源的分配總是有著極大的差距，他之前可從未在市區見過這麼大面積的綠化範圍，左佑甚至一度以為這個世界的植被種類十分匱乏。
但現在看來，不過是資源享有權的問題罷了，這恐怕是文明進步的必然趨勢，不同層次的認知又將這種差距拉得極大。
這一點，對於他這個沒有裝載腦機核心的人來說更是切身體會，他幾乎和外界沒有接觸的機會，交流的匱乏讓左佑時常感到孤獨。
陳銘在兩天前和他進行過一次聯絡，說是聯絡，更像是單方面的通知：半個月后庄園裡將會舉行一場宴會，到時候他才能夠進行消息互換。
恐怕在陳銘看來，左佑此時已經進入了莊園的核心區域，可實際上，整個莊園的面積和僕從數量都遠超他的想像。
他連接近湖心島的機會都沒有，對於商業需求方面更是一籌莫展。
左佑心裡清楚，他需要一個契機，讓他脫離現在的處境。
最近幾日他都在留意湖心島出入人員的時間，他只有接觸到中心區域的人才有可能讓自己被容納進去，儘管左佑連莊園主人的面都沒見過。
總管家劃分了所有人的工作區域，對方不會容忍僭越者繼續留在莊園裡，他只有一次打破規矩的機會。
他所在的區域是莊園南邊的一片枯黃草場，往北望去是一道蒼翠，穿行曠野的秋風中夾雜著松針獨有的氣味，那蒼翠之地想來是一片針葉林。
他曾看到過有人在林邊搭起營帳，直到傍晚篝火也似星芒閃耀，只是離得太遠，即便以他如今的目力也無法看得仔細。
但那仿若畫卷的遙遠中隱約夾雜著孩童歡愉的嬉鬧聲，他只能依憑想像來揣測，那或許是主人家的孩子，又或者是一場小的聚會野餐？
真是無憂無慮。
傍晚，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之前，左佑向著住處返了回去，路上的落葉已經少了許多，但道路兩邊的白皮樹上仍舊掛著大量的枯葉，恐怕在他睡前就會再次將路面鋪滿。
屋子裡只有兩個房間，各住著兩個人，左佑今晚是回的最遲的，燈也已經關了。
原本他們之間都是互不干涉的，但今天，和他同處一室的那個中年人卻是咳個不停，他記得這個人名叫薛立，對方個頭不高給人一種瘦弱的感覺，想來是氣溫的驟降讓他患了肺病。
這頓時讓他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傳染了，但仔細想想，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似乎還沒生過病。
即便他先前經過長時間的挨餓和睡眠不足讓身體極為疲乏，也在一覺睡醒後恢復地七七八八了，現在想來，那種情況下能不生病都算是奇蹟了吧？
雖說左佑可能不會被傳染，但對方一晚上咳個不停讓左佑根本無法睡得安穩，恐怕在對方康復之前他是睡不好了。
可又過了幾天後，當左佑一大早起來的時候，發現窗上竟是結了一層薄霜，這就讓他有些意外了，這地方晝夜溫差如此之大嗎？
他倒是還不覺寒冷，但耳邊的咳嗽聲卻是更加劇烈了，甚至伴隨著陣陣乾嘔，讓他有種對方已經命不久矣的感覺。
「你還好嗎？」左佑看著對方通紅的雙眼詢問道。
薛立聞言只是搖了搖頭，臉色卻是格外枯槁，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佝僂著背，仿佛要將整個胸腔都吐出來一樣。
左佑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麼，薛立已經連著病了好幾天了，儘管吃了藥症狀卻仍舊不見好轉。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卻發現細碎的雨已經從陰雲中落了下來，將被浸潤的枯葉緊貼在地上。
玫知兜某看著落地窗外磚石路面上泛著銀光的一層薄的冰晶，兩道眉毛不由自主地擰在了一起。
他沒想到今年的降溫來得如此之快，往年的旱壘就算是冬季，氣候也是更加傾向於乾燥而非這般陰冷，興許是夾了雨的緣故才導致格外陰寒。
他雖然已經下發了一些藥品和衣物，但患病的僕從數量仍舊與日俱增，就連湖心島上都漸有流傳，若是無法在短時間內遏制病毒的傳播，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在整個莊園內擴散開來。
但這些人的工作是不能因為患病就停歇的，總得有人去完成工作，他需要儘快做出調整，像往年一樣給那些得了病的人一筆錢再把他們遣散吧，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這個冬天對一些人來說註定是一場煎熬。
——
雨直到中午才逐漸飄遠了去，只是太陽仍舊躲藏在陰霾之後，秋風也多幾分涼薄。
左佑中午回去的時候，薛立已經早早地縮在被子裡睡著了，也不知道是提前回來的還是根本就沒出去過，床頭旁桌子上晾的水已經涼了，漂了一層灰。
但從地上藥殼的包裝來看，薛立應該是已經喝了藥了，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這種小病想來也會很快痊癒吧。
左佑這樣想著，也在床上躺了下來，隔壁房間裡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咳嗽，倒也算不上很吵，昨天晚上沒休息好讓他有些睏倦了。
但還沒躺多久，左佑便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太安靜了，隔壁的咳嗽聲停了後，他甚至都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莫名的不安自寂靜中延伸，左佑翻來覆去還是無法闔眼，他坐起身來壓低聲音喚了一聲：「薛立？」
無人回應，仿佛他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薛立仍舊背對著他側躺著，似乎睡得很深。
左佑翻身下床，上前一步輕輕晃了晃薛立，然而這一晃對方的身體卻是直接軟趴在了床上，左佑心裡一驚，再探其鼻息，哪還有半點生氣？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對方的身體就根本沒動過一下。
深秋的到來安撫了聒噪的蟬鳴，秋風也讓道路變得模糊，紛雜的落葉肆無忌憚地飄零各處，這無疑加大了僕從們的工作量，他們要負責整個莊園裡的道路清掃。
工作量大，人手自然也就顯得有些緊張，雖然總管家一直都在招人，但留下來的人並不是很多，和左佑同一批來的也只剩下一個老頭兒和兩個大媽了。
左佑覺得，干不下去的大部分都是因為伙食不好。
又或者說，是因為那些人覺得這莊園裡的工作環境與世隔絕。
諸多因素之下讓左佑也得以有機會借著清掃工作接近莊園主人居住的區域，那是一片坐落在一個湖心島上建築群，遠遠看去宛若一座城邦。
莊園裡並沒有什麼高聳的建築，廣闊的占地面積也不需要高樓，幾間平房的建築成本相比於一棟樓可要低上不少。
而從區域地圖來看，整個莊園的占地面積幾乎和他印象中的縣城差不多大，他的活動區域還不到十分之一。
果然不管在什麼地方，資源的分配總是有著極大的差距，他之前可從未在市區見過這麼大面積的綠化範圍，左佑甚至一度以為這個世界的植被種類十分匱乏。
但現在看來，不過是資源享有權的問題罷了，這恐怕是文明進步的必然趨勢，不同層次的認知又將這種差距拉得極大。
這一點，對於他這個沒有裝載腦機核心的人來說更是切身體會，他幾乎和外界沒有接觸的機會，交流的匱乏讓左佑時常感到孤獨。
陳銘在兩天前和他進行過一次聯絡，說是聯絡，更像是單方面的通知：半個月后庄園裡將會舉行一場宴會，到時候他才能夠進行消息互換。
恐怕在陳銘看來，左佑此時已經進入了莊園的核心區域，可實際上，整個莊園的面積和僕從數量都遠超他的想像。
他連接近湖心島的機會都沒有，對於商業需求方面更是一籌莫展。
左佑心裡清楚，他需要一個契機，讓他脫離現在的處境。
最近幾日他都在留意湖心島出入人員的時間，他只有接觸到中心區域的人才有可能讓自己被容納進去，儘管左佑連莊園主人的面都沒見過。
總管家劃分了所有人的工作區域，對方不會容忍僭越者繼續留在莊園裡，他只有一次打破規矩的機會。
他所在的區域是莊園南邊的一片枯黃草場，往北望去是一道蒼翠，穿行曠野的秋風中夾雜著松針獨有的氣味，那蒼翠之地想來是一片針葉林。
他曾看到過有人在林邊搭起營帳，直到傍晚篝火也似星芒閃耀，只是離得太遠，即便以他如今的目力也無法看得仔細。
但那仿若畫卷的遙遠中隱約夾雜著孩童歡愉的嬉鬧聲，他只能依憑想像來揣測，那或許是主人家的孩子，又或者是一場小的聚會野餐？
真是無憂無慮。
傍晚，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之前，左佑向著住處返了回去，路上的落葉已經少了許多，但道路兩邊的白皮樹上仍舊掛著大量的枯葉，恐怕在他睡前就會再次將路面鋪滿。
屋子裡只有兩個房間，各住著兩個人，左佑今晚是回的最遲的，燈也已經關了。
原本他們之間都是互不干涉的，但今天，和他同處一室的那個中年人卻是咳個不停，他記得這個人名叫薛立，對方個頭不高給人一種瘦弱的感覺，想來是氣溫的驟降讓他患了肺病。
這頓時讓他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傳染了，但仔細想想，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似乎還沒生過病。
即便他先前經過長時間的挨餓和睡眠不足讓身體極為疲乏，也在一覺睡醒後恢復地七七八八了，現在想來，那種情況下能不生病都算是奇蹟了吧？
雖說左佑可能不會被傳染，但對方一晚上咳個不停讓左佑根本無法睡得安穩，恐怕在對方康復之前他是睡不好了。
可又過了幾天後，當左佑一大早起來的時候，發現窗上竟是結了一層薄霜，這就讓他有些意外了，這地方晝夜溫差如此之大嗎？
他倒是還不覺寒冷，但耳邊的咳嗽聲卻是更加劇烈了，甚至伴隨著陣陣乾嘔，讓他有種對方已經命不久矣的感覺。
「你還好嗎？」左佑看著對方通紅的雙眼詢問道。
薛立聞言只是搖了搖頭，臉色卻是格外枯槁，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佝僂著背，仿佛要將整個胸腔都吐出來一樣。
左佑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麼，薛立已經連著病了好幾天了，儘管吃了藥症狀卻仍舊不見好轉。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卻發現細碎的雨已經從陰雲中落了下來，將被浸潤的枯葉緊貼在地上。
玫知兜某看著落地窗外磚石路面上泛著銀光的一層薄的冰晶，兩道眉毛不由自主地擰在了一起。
他沒想到今年的降溫來得如此之快，往年的旱壘就算是冬季，氣候也是更加傾向於乾燥而非這般陰冷，興許是夾了雨的緣故才導致格外陰寒。
他雖然已經下發了一些藥品和衣物，但患病的僕從數量仍舊與日俱增，就連湖心島上都漸有流傳，若是無法在短時間內遏制病毒的傳播，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在整個莊園內擴散開來。
但這些人的工作是不能因為患病就停歇的，總得有人去完成工作，他需要儘快做出調整，像往年一樣給那些得了病的人一筆錢再把他們遣散吧，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這個冬天對一些人來說註定是一場煎熬。
——
雨直到中午才逐漸飄遠了去，只是太陽仍舊躲藏在陰霾之後，秋風也多幾分涼薄。
左佑中午回去的時候，薛立已經早早地縮在被子裡睡著了，也不知道是提前回來的還是根本就沒出去過，床頭旁桌子上晾的水已經涼了，漂了一層灰。
但從地上藥殼的包裝來看，薛立應該是已經喝了藥了，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這種小病想來也會很快痊癒吧。
左佑這樣想著，也在床上躺了下來，隔壁房間裡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咳嗽，倒也算不上很吵，昨天晚上沒休息好讓他有些睏倦了。
但還沒躺多久，左佑便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太安靜了，隔壁的咳嗽聲停了後，他甚至都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莫名的不安自寂靜中延伸，左佑翻來覆去還是無法闔眼，他坐起身來壓低聲音喚了一聲：「薛立？」
無人回應，仿佛他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薛立仍舊背對著他側躺著，似乎睡得很深。
左佑翻身下床，上前一步輕輕晃了晃薛立，然而這一晃對方的身體卻是直接軟趴在了床上，左佑心裡一驚，再探其鼻息，哪還有半點生氣？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對方的身體就根本沒動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