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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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夜的風將雲霞撕得一片血紅,暮光在暗夜徹底到來前就收斂了它的光輝,大地上的影子便得以瘋狂生長起來,整個世界都覆蓋在黑暗之下。

  略顯涼意的夜風吹過左佑沾血的發梢,也讓他終於清醒了幾分,停下了機械般揮舞的拳。

  他抬起頭看向身後,橫七豎八的屍體讓整條小巷都顯得有些擁擠,而在他的面前,最後一名敵人已經奄奄一息,看著他的目光中只剩求饒,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拳早已將對方的肋骨打斷,甚至於整個胸腔都幾乎凹陷進去,即便如此卻也依舊吊著一口氣,仿佛還有什麼未了的遺憾一般。

  濃重的血腥讓左佑突然感到一陣反胃,鏖戰許久,他的大半個身子都已經被暗褐色的結痂覆蓋,就連瞳孔中都多了一抹血色,宛如地獄中的修羅一般,就連手中的匕首都因為浸血而變得滑不可握。

  左佑身處其中,一瞬間竟是有些失神,自己是怎麼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這些普通人在近距離巷戰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在這種碾壓性的力量差距之下,甚至可以說是單方面的虐殺。

  他看向地上躺著的人,對方看上去四五十歲的樣子,臉上皺紋不多但眉毛卻已經有些灰白,此時對方的眼中滿是哀求之意,這在他眼中卻有些滑稽可笑。

  不知怎得,左佑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左闖的模樣,落得下風便乞尾求饒嗎?真是可悲。

  既然怕死,為何還要選擇做這一行呢?是從來沒想到過自己也會落得今天這幅下場嗎?

  或許對方也並沒有什麼錯,畢竟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會將自己懦弱的一面展現出來,這甚至是一種出於生物本能的自保。

  榮譽是能鑄就英雄不假,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英雄。

  但對方此時這副樣子,就算自己不下殺手也沒辦法活著離開了,他並非什麼嗜殺之輩,沒必要再將一個已經要斷氣的人送上死路,儘管放任不管可能也是一種折磨。

  「嗡——嗡——」

  輕微的震動聲從對方褲腰的口袋傳來,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足夠在這寂靜之中引起他的注意,無數種可能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莫非對方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還有什麼後手不成?

  卻見那人掙扎著想要將手伸進口袋中,左佑眉頭微皺眼疾手快,一刀揮出,幾乎將那人的脖頸劈斷,噴涌的血讓他感受到一絲溫熱,清冷的月光下,那人的眼中神色交替,由詫異轉為絕望,再到一片死寂。

  他十分警惕地將那發出嗡鳴聲的東西從對方的口袋中挑了出來,白晃晃的光便將暗夜撕裂出一道縫隙,將左佑的臉一併照亮,甚至讓他感到有些刺眼,又或者是他早已習慣了身處黑暗之中。

  那並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甚至讓左佑感到一絲熟悉,那泛著光亮的小小方片,不就是手機嗎?除了尺寸和厚度,幾乎是沒什麼區別的。

  他原以為上城區的人都裝載了腦機核心,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是有這種「守舊派」存在的。

  左佑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兩條未讀信息,莫不是敵方的上級有什麼新的指示不成?他在和這些人廝殺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有裝甲車開動的聲音,當時他還以為敵人又派了增援到來,但那裝甲車的聲音卻是逐漸遠了去。

  恐怕眾生的那批設備都已經完成了對接被取走了,那樣一來他這次的任務怕是也失敗了,但若是能從敵人手上獲取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將那批設備追回來!

  想到這兒,左佑將那人的手從戰術手套中掏了出來,在不粘到血的情況下通過指紋打開了屏幕,這個世界的手機倒是並沒有讓他感到太過陌生。

  兩條信息映入眼帘:

  爸爸,你怎麼還不回來啊!

  說好的要給我過生日的

  ......

  左佑看著屏幕上的字,久久陷入沉默,他甚至有些後悔打開手機屏幕。

  事情的發展,並非他所想的那樣。

  在這種你死我活的戰場上,他早已忘卻了一件事,他殺的每一個人,都和他是一樣的,在死亡到來之前都有著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這,也是他作為生者才能想到的,死在自己手裡,就是對方命運的終點。

  每個人都沒有錯,只是機緣巧合之下讓他們彼此為敵罷了。

  若是每個死去的人都該得到憐憫,那促成這一切的人才是罪魁禍首。


  左佑將那手機重新裝進對方的口袋裡,合上了那雙失去了生命色彩的眼。

  這種節外生枝,甚至讓他連在這些人身上搜刮的興趣都沒有了,人總會有於心不忍的時候,可若是愧疚的情緒一直積攢的話,總有一天他會受不了的。

  走到這一步,又不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同樣是命運手中的玩物罷了。

  左佑卸去身上染血的衣甲,回到先前藏起延凱的地方,交戰的動靜之大讓那些人根本就沒有反應的餘地,老頭子倒是還有一口氣,只是他也不知道對方傷勢如何。

  但就算是二次受傷也比死在這裡要強,左佑並沒有多做猶豫便將延凱背了起來,這點重量對他來說倒是算不上什麼,他背著延凱向印刻著瘡痍的巷子外走去。

  「咳——咳咳!」

  一口血污吐在左佑肩頭,讓他險些將延凱扔飛出去。

  「放我下來,我還用不著人背著走......」延凱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左佑撇了撇嘴,他還不樂意背呢。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敵人已經都被我解決了。」左佑將延凱攙扶著靠在牆角詢問道,雖然延凱先前說過有失眠的症狀,但這一覺算是睡得夠久了。

  不過準確的說,應該是敵人已經將設備拉走了不和他繼續周旋了,若是這麼說的話,那麼那些死在巷子裡的人恐怕是已經被拋棄了的。

  左佑甚至有些懷疑那些人是不是都是被打著高薪日結的名頭臨時招來的,畢竟這些武裝部隊不管是個人戰鬥能力還是裝備都和他之前在下城區面對維繫者時的壓迫感可要差遠了。

  維繫者所控制的無人機都特麼是防彈的。

  堵在喉間的污血咳出來,延凱的狀態看上去倒是已經沒之前那麼嚴重了,他解開衣衫,胸口有多處青黑色的血瘀,幾乎遍布整個胸腔,看上去極為駭人。

  那是子彈的衝擊力透過防彈衣造成的,就算沒有打斷骨頭也必然會對肌肉和筋膜造成嚴重損壞,方才也是因為左佑的脊骨硌得他生疼才硬生生的讓他意識恢復了過來。

  左佑見狀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在他看來,延凱顯然是已經躺在鬼門關上了。

  但實際上,相比於疼痛,延凱此時更加直觀地感受到的是飢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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