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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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七月,在與留守考研的曾哥告別後,我還是踏上了南下之路,其他的同學已陸陸續續各奔前程,整個宿舍樓里一片狼藉,平日喧囂的房間空曠得說話已然有了回音,儘管有諸多留戀和不舍,曲終人散的現實讓我不得不明白這一段四年的話劇從一陣陣喧鬧中終究還是落幕。

  從齊齊哈爾轉道哈爾濱,在那兒還要坐將近五十個小時的火車才到廣州,在擁擠的哈爾濱西站,我又想起兩次路過這火車站的場景。

  先一次是09年八月底,父親送我入學,幾乎是兩天一夜的火車,到哈爾濱西站後決定在附近休息一晚,晚上的哈爾濱已經秋意漸濃,我們出發的時候還穿著短袖,幸而帶了外套,晚上在旅店睡覺的時候,睡夢中都能感受到火車咔哧咔哧的聲音,早上五點被渴醒了,喉嚨乾的難受,才知道東北的氣候確實與湖北天差地別,我當時報考志願只想著遠離家鄉,甚至於沉浸於大雪紛飛中浪漫場景,卻不曾想自己能否去適應這些改變呢?

  父親陪我交完學費,匆匆瀏覽了校園又匆匆離去,很久以後,待我熟悉了校園的每個角落,我又懊悔我沒有好好帶父親瀏覽一下校園,學校旁邊的勞動湖、南沙公園最應該走走,時間充裕的話,西區體育場也可以坐在看台上欣賞一場足球,我想告訴他,這個學校其實不錯,你兒子的選擇沒有錯,就像所有的孩子總希望被自己的父親認可一樣,以此作為自己最大的榮耀。

  父親和我一起從湖北出發,安頓好我之後又一個人從哈爾濱轉道廣州,漫長的旅途中,是否也會像我一樣望著火車外的風景陷入沉思,不知道有沒有羨慕他的兒子能夠在一個好的大學裡求學?或者感慨自己的青春在時代的洪流中已被生活壓成了一張張箱底的明信片或是一張舊報紙呢?我無從得知,記憶終究在歲月的光陰里像塵埃一樣沉澱了。

  還有一次,是10年冬天返校,在火車上坐我對面的女孩,居然和我是同一個學校,比我大一級,老家是恩施的,我們一同在武漢坐車,從電影到音樂,從歷史到地理,無所不聊,又聊得如此歡暢,在哈爾濱車站,我們傻傻地去寄存包裹,卻沒曾想到幾個小時寄存費就要一百多,對於我們一個月只有六百塊生活費的學生來說,稱的上是一筆大的破費了。她面露難色又感到委屈,我們央求寄存的老闆,最後砍到七十,拿了包裹趕緊逃離現場,想在想起來也是搞笑。

  回校時她告訴我她恩施老家有很多楓樹,我問她是否能送我幾片楓葉作書籤用,再後一年,她真的告訴我她摘了楓葉,待我去取時,她送我一個小本,裡面的楓葉有五六片,已經被壓成書籤了。我那時已經忙著準備四級,她告訴我她四級考了571分,六級也過了,我佩服之餘也真心替他開心。惋惜的是,畢業之後我們也再無聯繫,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做什麼工作,也許嫁了個好人,楓葉書籤也或破損,或遺失,終究是消散不見了。

  南下的火車吹響了號角,緩緩地駛出車站,我才徹底意識到我與我的大學生活真正的訣別了,曾以為四年時光應該是那麼的漫長,漫長得就像站在東北冬夜裡一望無際的白雪上期待很久很久以後的春天,隨著耳旁汽笛聲的響起,仿佛彈指一瞬,四年的生活點滴在我腦海里像被抽出的一段段膠片,伴隨著滾動的車輪鋪在了黑色的鐵軌上向身後的遠方延伸了。

  七月的酷熱炙烤著大地,畢業前已簽好寧波的一家石化廠,公司是新成立的,除了公司名字,其它的我一概不知,像極了買了張彩票,只等運氣的裁決。但在去之前,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去廣州,一者可以見一見父母,二者畢業後可以放鬆一下。

  六叔是我下火車後見得第一個熟人,多年的南漂生活已讓他略顯滄桑了,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必定以為當他初背井離鄉,毅然決然地南下打工至少過得不錯,老家親戚甚至多有傳言他攢了不少錢,待他領我到他的住處後,十來平的房間裡,一張床、一張小小的餐桌和兩把椅子、一台布滿灰塵的電視,再也掩飾不了生活的窘迫,我甚至去懷疑那些關於他掙錢的傳聞確定是真的嗎?倘若是真的,人又何以節省至如此呢?這麼多年居住在這樣的環境裡,假設些許朋友過來看望,見此情形未免也太過寒酸。小區外面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廣州的太陽又是那麼的刺眼,卻終究難以照進這破舊的棚屋呀!

  他帶我去菜場買菜做飯,吃完又帶我去商場買了短袖短褲,晚上,坐地鐵到珠江邊上,看著夜晚璀璨的廣州塔,還有江面上來來往往的郵輪,我們就這樣吃著冰棍,吹著江邊的風,聊著老家的一切,好像此刻自己也是這個城市的一部分,就像多年以前的某個夏日,我們在老家的大樹下躺在竹椅上乘涼,聽著收音機里放出的綿長的音樂。

  多年以後再次見面的時候,已是我的婚禮,六叔還特意趕回老家參加,我那時因為假期太短,為了婚禮的事情忙前顧後,未曾與他有過多言語,許久以後在某個時刻總會心生愧疚,遺憾未能當面好好感謝他,至少應該抽空聊聊,這麼多年他依舊孑然一身,漂泊在外,歲月的流逝讓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婚姻話題總是一棵他逃不了的毒刺,鄉里的閒言碎語或許已將他麻木,一個人返鄉,又一個人離開,我結婚那天他也曾高興地舉杯,高興地喝彩,終究成為我難以忘卻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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