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實話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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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坂本一郎看見一個渾身髒亂不堪,雙手烏黑,臉上滿是污漬的人站在面前,卻沒有看到自己的弟弟,心中頓時生出不詳的感覺。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雖然坂本一郎的語氣平緩,但讓林江城感到每個字都如冰錐一般刺來。

  「我叫林江城,是哈爾濱的,警察廳廖新明廖科長讓我護送坂本二郎先生來上海。」

  「坂本二郎為什麼不在,出什麼事了?」坂本一郎直截了當的問道。

  林江城露出愧疚的表情,這種表情是林江城經過深思熟慮的,他此刻不該表現出悲痛來,因為他和坂本二郎本就八竿子打不著,平生沒有半點交集,短短一兩天的相識還沒到悲痛的程度,所以他只能愧疚,一個保鏢沒有盡到職責,就應該愧疚。

  「坂本二郎先生他......他死了。」

  坂本一郎聽到自己的弟弟死了,原本在只看到林江城一個人時心裡就已經有預感,可是「死」這個字鑽進耳朵,預感被證實的一瞬間還是難以自持,此刻他心裡的悲痛是真實的,沒有半點虛假。

  林江城看到坂本一郎低下頭,緊閉雙眼,這是他進到這間屋子後這個日本人唯一的動作。

  只片刻功夫,坂本一郎抬起頭,躲在眼鏡片後的那雙眼睛變換了一種犀利的目光,狠狠盯著林江城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這是一種心理震懾,是審訊犯人時慣用的伎倆,林江城在廖新明的審訊室里見過廖新明也曾這樣死死盯著犯人看,那犯人做賊心虛,馬上會下意識的躲避這種目光的壓迫,繼而回答問話支吾不定,邏輯混亂。

  可林江城不是那些小毛賊,且早有心理準備,他沒有躲避坂本一郎的目光,而是對著坂本一郎表現出疑惑和惶恐,這種表現是正常人的正常狀態,不出自心虛,而是對強勢者的一種怯懦。

  坂本一郎沒有從林江城眼裡看到想看到東西,繼而問道:「他是怎麼死的?將經過仔細說,不要有一絲遺漏。」

  關鍵時刻到了,林江城牢牢記住麗莎最後告訴他的,對付坂本一郎要實話實說,不然哪怕再縝密的編排也逃不過坂本一郎這樣老牌特務的問話陷阱,可是這件事最關鍵的是不能有麗莎這個人物出現,林江城本想抹去麗莎的出現,可是不行,坂本一郎肯定會查出火車上有除了殺手之外的這個人,或許都不用等到他去查,不一會他就會從自己口中套出來,在路上他反覆思索著對策,可一切又回到麗莎的那句實話實說,他猛然驚醒,作為坂本二郎臨時找來的保鏢是不可能知道殺手甚至另外這個人的身份的,如果不糾結於此,只描述自己看到的,那麼這一切就可以自圓其說了。

  林江城答道:「我接到廖科長的任務,第二天,也就是11月12號去到坂本二郎先生的住處和他匯合,之後我們直接去火車站買了到上海的車票,我們沒有坐包廂而是坐三等硬座車廂,火車開到德州之前一直沒事,可火車剛過德州站不久,大概也就不到半個小時吧,車廂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車廂里立馬亂作一團,槍聲剛落,我就看見我身邊有兩個穿著黑大衣的男人掏出槍,我本能反應他們是衝著坂本二郎先生來的,他倆應該不知道我是坂本二郎先生的保鏢,因為他們沒有在意我,我立刻用匕首將我身邊最近的那個黑衣人給殺了,可是前面那個人卻開槍打中了坂本二郎先生,他自己也被坂本二郎先生給打死了,當時坂本二郎先生受傷嚴重,不能動了,我要背他走,他說車上還有殺手,讓我快帶著公文包走,送到上海梅機關交給他哥哥,說他哥哥會給我很多錢,除了保鏢的報酬還有很多賞錢,他剛說完地址,就跑過來一個女的,坂本二郎先生和那個女的幾乎同時開槍,那個女的被打中,不知道死活,坂本二郎先生卻死了,我當時嚇壞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殺手在車上,就趕緊抱著公文包跑了。」

  「你知道那幾個殺手是誰嗎?」

  林江城搖頭「我不知道,坂本二郎先生或許知道但沒來得及說。」

  坂本一郎問道:「公文包呢?」

  林江城道:「我扔了,因為我這身打扮拿著公文包實在不適合,會引起別人注意,但公文包里的東西我帶上了。」

  坂本一郎點點頭「你倒是很聰明,裡面的東西呢?」

  林江城顯得警惕的樣子道:「這東西我要交給坂本二郎先生的哥哥。」

  坂本一郎道:「我就是。」

  林江城露出欣喜的神色聲音顫抖的說:「坂本先生,我終於找到您了。」說著從懷裡掏出文件袋交給坂本一郎。

  坂本一郎接過文件袋並未翻看,將文件袋收進抽屜里,說道:「看來你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


  林江城委屈的說道:「別提了,我本以為坂本二郎先生找我護送是怕路上碰到劫道的,誰知道會有殺手殺他,我又不知道還有沒有其它殺手,所以我跑了以後,不敢像那些人那樣再回到那輛火車上,也不敢直接坐車到上海,就東躲西藏偷爬上一列到南京的貨運列車,到了南京我搭了一輛到上海拉貨的卡車,才來到這裡。」接著補充一句「我在南京吃了一碗餛飩才知道我帶的滿洲國票子不能用,到現在我也只吃了一頓飯。」

  坂本一郎聽到他強調滿洲國票子不能用,便說道:「這麼說你是因為坂本二郎說我會給你很多錢才冒險送來東西咯。」

  林江城忙擺手道:「不,坂本先生您別誤會,我沒有保護好坂本二郎先生是我的過錯,我受坂本二郎先生臨終囑託,我再想著要錢那還叫人嗎?」

  坂本一郎心想,這小子的舉動倒也符合東北人的性格,在他眼裡,東北人做事很多時候全憑一時衝動,也貪婪狡猾,很難說這小子甘願冒險是忠於受人之託的衝動之舉,或者就是為了錢。便說道:「這也不能全是你的責任,你能送來東西也算是將功補過吧,再說那些殺手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你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林江城聽完連連感謝,坂本一郎拿出筆在一紙條上寫了幾個日本字交給林江城,說道:「你出去把這個交給帶你進來的軍官,他會給你錢,領你出去。」

  林江城接過紙條行了禮便走出辦公室,不遠處那個年輕的日本軍官正在等候,林江城將紙條交給他,那個軍官看了看沒說什麼,領著林江城沒有走原路出去,卻來到小樓的後院,剛走出樓門便一把將林江城推向前,忽然掏出槍對準了林江城,林江城被推的向前踉蹌著差點摔倒,見日本軍官拿槍指著自己,大驚失色,本能的躲閃,心裡第一個閃出的念頭是,難道事情敗露了?

  這時坂本一郎在軍官身後制止軍官開槍,對著林江城說道:「林先生,請見諒,此事關係重大我不得不如此,看來你是我弟弟的真朋友,你可以走了,松田君,給林先生一些錢,要多些。」轉而像是想起什麼「林先生,你不要再回哈爾濱了,最好也不要再回東北,呃......我看你還是留在上海吧,今後如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林江城嚇得面色蒼白,語無倫次的連連感謝。

  松田送林江城出門,又給了他一沓鈔票,林江城驚魂未定的樣子踉踉蹌蹌走出梅機關,林江城長吁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想著剛才的情景,老鬼子在試探自己什麼呢?難道是和那張紙條有關?是想看自己懂不懂日本字嗎?如果這樣那自己就算是過關了吧,繼而心中突然酸楚,在心裡默念「李叔,我答應你的我做到了,你放心走好吧。」

  果然如林江城猜測的那樣,坂本一郎的紙條上寫的是「殺了他。」而坂本一郎之所以放過林江城,不光是林江城確實不懂日文,還因為林江城是他弟弟生前陪在身邊最後的人,林江城也確實完成了弟弟的臨終託付,在他冷酷的心裡難得的生出了些許人性,還有,當他第一眼見到林江城時,就隱約有種感覺,日後這個年輕人會和自己產生一種密切的關聯。。

  坂本一郎打開文件袋,一張一張翻看裡面的情報,看著看著眼角濕潤,這些是弟弟用生命換來的,卻不是來自敵人的情報,而是帝國那些勾心鬥角為了己方利益而做的骯髒的勾當。他狠狠將情報摔在桌子上,沉思良久後,慢慢回想林江城的話,從林江城描述的殺手樣貌和刺殺風格來看,他猜出應該是滿鐵調查部的行動組,可是那個女人又是誰呢,第一搶又是誰開的。

  他拿起電話問到:「現在德州方向戰況進展如何?」得到答覆,德州已經占領,並在擴大戰果。他放下電話又叫來那個軍官,命令道:「松田君,你秘密去德州查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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