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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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到大,受了什麼委屈,她能自己解決的事就不會告訴爸媽,更不會告訴爸爸。

  一個脾氣有些犟的大男子主義者,承受得住生活給他的任何壓力,卻難以忍受一根稻草壓到他自己的女兒。

  更何況是這樣的侮辱,簡直是把他的臉面丟在了地上踐踏。

  意晗爸媽此次來b市不是專程,而是順路,正好爸爸要去鄰市汽車城見客戶,就想著來探望一下女兒。

  誰曾想一來就遇見這樣的糟心事。

  直到離開b市,爸爸沒有再和意晗說一句話,他的沉默讓她害怕,也讓她內疚。

  爸爸這回應該也是氣壞了、失望透了。

  想到自己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要讓父母為了自己這麼操心,意晗就覺得難過。

  事情鬧到這種地步,絕不是她所想。

  雙方家長鬧成這樣,這兩天想必鍾鎮南也是很頭疼。

  正如她自己,父母的愁悶和沉默,便是一把無形的枷鎖,她牢牢鎖住了自己,即使這回沒人萬般阻攔,她也是哪裡都不敢去。

  「還好嗎?」他問。

  「別擔心。」她很快回復。

  這是他們那天最後的聊天內容。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沉寂的對話框之外,他們各自迎向了家庭帶來的壓力。

  安靜的對話框等不來父母的討伐。

  沒有消息,就是最害怕的消息。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麼冷處理了,她也沒想到爸媽回老家之前,還會再次回b市找自己一起吃飯。

  接到電話後,她便馬不停蹄地奔赴媽媽發的餐廳定位。

  既然他們也沒提及要叫鍾鎮南,意晗便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家人簡單吃個飯就行,別把事情搞複雜了。

  不過等進了包廂,見著了席間的任恆鳴和李奐彬,意晗瞬間腦袋一脹。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組合?

  眼前這幾個人明明沒啥過節,放在一起,怎麼看都不順眼。

  只不過這時候也來不及逃脫了,沒必要來一個現場大亂鬥。

  爸爸這麼稀罕任恆鳴,難得來趟b市還得把他約出來,誰知道是不是想著認個乾兒子呢?

  得,放輕鬆。意晗在心裡偷偷自我安慰著。

  意晗偷偷看了一眼任恆鳴,便縮手縮腳地坐到了媽媽身邊,恨不得原地隱形起來。

  至於任恆鳴,從她一進門,他就一直低頭看著手裡的手機,見她進來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看他的手機。

  大家都沉默著等開飯。

  抽菸的抽菸,喝茶的喝茶,看手機的看手機。

  只有媽媽看起來是真心來探望自己的小寶的,貼著意晗坐著,噓寒問暖的都是體己話。

  「你最近在幹什麼?」爸爸突然問。

  原本還在輕聲言笑的母女倆不約而同地收了聲,空氣突然變得更加安靜了。

  沉默中唯一突兀的聲音,是任恆鳴手機里傳來的視頻聲。

  「做運營啊……」意晗小聲地說。

  「我說你那家店,做什麼的?」爸爸問,語氣平靜得好像在問她菜合不合胃口。

  意晗沒來得及回應他,警戒又驚訝的眼神已經瞬間轉移到桌子對面的兩個小伙身上了。

  看樣子爸媽前兩天來去匆匆,估計都沒仔細看店裡具體什麼業務。

  由始至終,她都沒有跟父母正面提及開店這件事,本來還想著等一切都穩當下來了再跟他們說,免得他們想太多。

  在別的城市賣酒?怎麼說都不是他們可以理解的範圍。

  至於他們會突然不請自來,直接到店裡找自己,必然是有指路人了。

  要麼是李奐彬,要麼是任恆鳴,二選一沒跑。

  任恆鳴連頭都沒抬,似乎他只是來拼桌的,在場發生了啥話題,都和他無關似的,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模樣。

  倒是李奐彬抓耳撓腮的,正呲著牙不好意思地笑,一副漢奸原地暴露了的嘴臉。

  「是精釀店。」意晗小聲地糾正,心想著主動點免得爸爸多想。

  「什麼店?」爸爸眯起眼問,一副聽不清楚的表情。


  「就是……飲品店。」意晗稍加思索,試探性地說。

  話音剛落,就聽見任恆鳴發出了一聲輕笑。

  大家都看向了他,任恆鳴卻又恢復了認真看手機的狀態,好像他笑的不過是手機里的視頻。

  真是受不了。

  明明他一副沒空勿擾的樣子,但是他坐在這兒,意晗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明明是一場家庭聚會,多了一個任恆鳴,性質完全變了,讓她都無法暢快聊天。

  飯是有驚無險地吃完了。

  吃完飯要走的時候,意晗媽媽就暗自提醒她不要跟爸爸犟,免得他借酒意給她使難堪,顯然是知道她想拒絕同車的想法。

  意晗看了一眼已經坐到任恆鳴車上副駕駛的爸爸,忍不住輕嘆一口氣。

  爸爸正在氣頭上,不要再惹他不高興。

  媽媽輕推一把意晗,用眼神示意她快上車。

  意晗一直好奇爸爸和任恆鳴私底下見面那麼多次,究竟有什麼好談的。

  一個不苟言笑的傳統老頭,和一個不苟言笑的科技宅男,就算是談工作,也隔著十萬八千里遠的距離。

  令人意外,從餐桌到車裡,他倆都有談不完的話題。

  準確來說,是任恆鳴一直在捧爸爸的場。

  任恆鳴為人一向很謙和,面對爸爸,只有更甚,這把七分醉的爸爸捧得有些飄飄然。

  顯然爸爸很喜歡他。

  哎,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啊……

  她把頭靠在車窗上,閉上眼嘆了口氣。

  殊不知,她窩在角落裡偷摸著露出的疲態,已盡數落入後視鏡里的那雙明眸里。

  鍾鎮南的電話來得及時。

  及時地把她從尷尬的泥潭裡撈了起來,然後架到了火上炙烤。

  「你在家嗎?吃飯了嗎?沒有我去接你。」鍾鎮南一開口就是一連串快樂的符號,應該是提前忙完工作,語氣里滿是鬆弛感。

  鍾鎮南每天都很忙,他常在b市,除了閒時來精釀店之外,更多的時間他還是在他舅舅的牙科醫院裡學習和工作。

  「今天這麼早下班……」意晗低聲說,不自在的語氣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的心虛反饋。

  「我吃飽了,晚點再說吧。」意晗靠近車窗小聲地說,她看到車窗玻璃上的自己。

  有些緊張,有些不自在。

  鍾鎮南顯然是個人精,電話那頭的他實實在在地沉默了幾秒,看樣子隔著電話也瞞不了他。

  「你在哪?」他問。

  回家路上會經過精釀店的路口。

  意晗看了一眼車裡其他人,大家說話的說話,看手機的看手機,沒有一個閒著。

  她正要鬆口氣,爸爸突然cue道:「不是說路上會經過你們店嗎?」

  回答他的卻是滿車的支支吾吾。

  「要送你去店嗎?」最終還是任恆鳴打破了僵局,不過他還不如不開這個口。

  黑暗裡爸爸一聲乾咳顯得格外突兀。

  「不用,送我們回家吧。」意晗小聲地說。

  三十六計躲為上計。她可不想給鍾鎮南這麼大的驚喜。

  驚喜呢,總是雖遲但到。

  任恆鳴的黑奔馳,化成灰鍾鎮南都能認出來。

  他還沒反應過來任恆鳴為什麼在這裡出現,從車上下來的這呼啦一堆人,直接讓他忘記了點菸。

  他就這麼一手夾著煙,一手舉著打火機,微抬著眸看著不遠處的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

  行,爹媽舅子都齊全了。

  夜色並不濃,路燈並不暗,難堪兩個字足夠平鋪眼前幾十米距離,黑漆漆的,就像一條銀河。

  任恆鳴沒有下車,只是坐在車裡默默地看著後視鏡,黑暗裡鍾鎮南的身型輪廓依舊挺拔俊朗,舉著煙僵持的動作,讓他看起來就像一隻被突然侵略領地的豹子,警惕又迷惑。

  至於下了車的人,便猝不及防地接住了尷尬。

  這場無聲的鬧劇,由鍾鎮南親手了結,他開車離去,不管是猛然的關門聲,還是車加速的轟鳴聲,都直接表明了他的暴怒。


  意晗看著車遠去,只覺得心裡空空的,又酸又澀,等車消失在視野里了,她這才遲疑地看向了腳尖。

  「先回家吧。」媽媽小聲地說。

  少了任恆鳴的圓桌,此刻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壓根就沒話說。

  爸爸坐在桌邊不停地抽菸,每一口雲霧都非常沉悶,直到整個客廳都變得朦朧起來。

  「嗆死了,別抽了。」意晗媽媽不耐煩地打破沉默。

  意晗爸爸乾脆把煙摁熄在眼前的花盆裡,意晗還沒來得及心疼花盆裡的發財樹,便聽見他慢悠悠地說:

  「我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你和姓鍾那小子,乾脆趁此機會結束掉,免得還得去解釋多餘的話。」

  意晗暗自吞了吞口水。

  「你要對你自己負責。」媽媽輕聲補充。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爸爸驟然站起,轉身走到房門邊又停下。他背對著客廳的兩人,語氣平靜地說:「選擇在你,但是要我和解的話,絕無可能。」

  態度決絕。

  似無扭轉之可能。

  不過,這樣也好。她也需要直視跟鍾鎮南的關係。

  和鍾鎮南在一起,快樂又自由的時光自然是有,她得承認,沒人會不喜歡鍾鎮南這麼優秀的人。

  只不過她更願意把跟鍾鎮南這種感情稱之為志同道合,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只不過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在捋不清和任恆鳴的感情線的時候,她倉惶躲進鍾鎮南的懷抱。

  她以為忘掉舊人,愛上新人是簡單的事情,其實不然。

  所以這每一步就是錯的。

  只不過如今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不知道怎麼跟鍾鎮南開這個口。

  但凡先提出結束感情,在鍾鎮南心裡,她或許就是為了任恆鳴而背叛他,或許是因為介意他的家庭背景而離開他。

  他驕傲又敏感,一定會很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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