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誕生(1)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一個寒假,短短一個月,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假期里,看著宿舍群里99+的消息,全是其他人在分享自己的日常,羅伊蓮和好朋友去了泉州小玩,柳霽韻又學了一門新才藝,胡樂則是和媽媽回到了上海,大家貌似都在享受寒假短暫的假期,只有吳德蘭為了家裡的瑣事一籌莫展。

  還記得放假回來的第一天,她身上穿著嶄新的運動套裝,腳上是白淨的跑鞋,從頭到腳乾淨清爽,就連皮膚也白了不少,整個人不像剛上學那樣憔悴黝黑,現在神清氣爽的。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到父母和姐妹了,早已經歸心似箭,迫不及待的要見到家人,儘管這一路上要坐車將近四個小時,她也樂此不疲,滿懷期待,心想:「回家了,我要和他們分享我上學的新鮮事,讓他們也見識見識」。看著窗外她熟悉的田埂地,彎彎繞繞的山路,這些她已經看了十八年了,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如果不是出去上學,大概她的眼前也只有這些吧。

  回到家,家裡一片漆黑,寂靜無聲,明明是白天卻沒有什麼光照射進來,只有走出家門才能看到陽光。吳德蘭拖著行李走到父母的房間,發現嬰兒床里躺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床上躺著自己的父親,頭上裹著頭巾,身上蓋著毛毯,她走上前拍了拍父親,問道:「爹,我媽,我爺奶呢?(鄉音)」父親睜開惺忪的睡眼說道:「下地幹活去了,你咋回來了?(鄉音)」我說:「學校放寒假了(鄉音)」。說罷,我便朝家門外走去,想去找找媽媽和爺爺奶奶,沒走幾步就碰見務農回來的奶奶,奶奶看見我穿著乾淨整齊,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指著我的腦袋,沖我一頓罵:「你看看,你看看,送你去讀書,你倒好花錢打扮自己,我看你是覺得我們賺錢太容易了是吧!(鄉音)」我說:「我就是穿的乾淨整齊了一些,我沒亂花錢(鄉音)「。奶奶說:「去去去,給我脫了,這衣服不知道多貴,要賣多少茶葉才能賺回來,拿到集市上賣還能多賺幾個錢(鄉音)」。我著急地說:「不能賣!(鄉音)」正當我面紅耳赤的和奶奶爭論時,媽媽回來看到我們正在爭執,先是安撫了奶奶,「媽,德蘭就買了件新衣裳,在大學裡同學們都穿的體面,我們也不能太寒酸了,您就別說她了(鄉音)」媽媽說。奶奶見拗不過我們,叮囑了媽媽趕緊做飯,就放假務農的工具回屋去了。

  媽媽看著許久未見的女兒,摸了摸吳德蘭的臉頰,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吳德蘭感受到母親手上的溫度偏涼,上衣是件高領毛衣加一件襯衫和一件馬甲棉襖,下身則是吳德蘭放在家裡的運動褲,此時已是大寒,外邊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家裡寒氣襲人,別說是在外面了。

  吳德蘭趕緊讓媽媽進房間,指使爸爸去做飯,「你還在這躺著幹嘛?快去做飯,我媽幹活累了一天了(鄉音)」吳德蘭說。「誰家媳婦不幹活,累了一天咋了,又不是做不了飯了(鄉音)」爸爸說。「我看你是躺了一天了,你怎麼不幹活!(鄉音)」吳德蘭氣憤地說。「你去看看誰家不是女人幹活,男人在家吃香喝辣的,再說了我在家不是在看小娃兒哦(鄉音)」爸爸說。吳德蘭冷笑了一聲,喃喃地說:「簡直是無稽之談!」隨後她讓媽媽歇著,自己包攬起了所有的家務活,一邊幹活一邊越覺得不對,那個襁褓中的嬰兒看起來不過才一兩個月,說明是剛出生不久,媽媽應該還在坐月子,怎麼還下地幹活呢?她心想。這下心裡更不舒服了,決定撂挑子不幹了,「你們一個個的,讓一個在坐月子的人伺候,你們都是廢物嗎?(鄉音)」吳德蘭沖家裡喊道,奶奶第一個沖了出來,對她說:「這是我們這裡的傳統,男人坐月子,女人幹活養家,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傳統!(鄉音)」吳德蘭本就生氣,再聽見奶奶這麼一番說辭更是氣得不行,小臉漲的通紅,扯著嗓子說:「傳統?這是陋習!只要我在這個家一天,你們就休想欺負我媽!(鄉音)」。於是她將父親從床上趕了下去,扯下父親頭上的頭巾,讓母親換上保暖的衣服,告訴母親:「媽,這些天你就在床上好好休息,我來照顧您,不用擔心,有我呢(鄉音)」。

  緊接著告訴所有人,「從今天起,我媽要開始坐月子,所有的髒活累活,包括下地幹活她通通不會參與,我爸一個大男人難道還頂不過一個女子嗎?(鄉音)」。爺爺見我這麼說,站了出來,說道:「這是老祖宗立下的規矩,你說改就改?你讓別人怎麼看我們?(鄉音)」吳德蘭不願與他們掰扯,因為她知道和他們無論怎麼爭辯都是無濟於事。

  從那天起,吳德蘭承擔起了照顧媽媽和輔導妹妹學習的「任務」,村里人見他們家與眾不同便開始議論紛紛,「你看看,誰家男人幹活的啊,這媳婦真是不賢惠」「我聽說他們家前三個都是女兒,這好不容易才生了個兒子呢」「哎喲,也不知道這婆婆怎麼當的,竟然同意讓兒子來幹活,兒子不得在家照顧小娃娃哦」「這家怎麼娶了這麼個媳婦兒,壞了老祖宗的規矩!」……面對這些議論,吳德蘭通通充耳不聞,這些人的思想觀念早已經固化,未接受過新思想的他們就像這被環繞在山裡的村子,抬頭看到的天只有巴掌這麼大。


  幾天後,大姐從鎮上回來,手裡拎著點給小妹帶的零食,「娣娣,你看姐姐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大姐一看到小妹就笑容滿面的將她擁入懷中,我在旁邊倒顯得格格不入,「大姐,你回來啦」我笑著說。「嗯,我聽奶奶說媽生了,好不容易有假回來看看」吳迪說。大姐走到了父母的房間,看見在床上的母親,卻不見父親,問道:「怎麼是媽媽在家裡?」我說:「母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辛苦的是媽媽,為什麼不是媽媽在家裡休息?」大姐說:「可是咱們這都是女人下地幹活,男人在家啊」。我說:「所以呢?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就一定是對的嗎?」這接踵而來的反問徹底把大姐弄懵了,她從前從未想過是否合理,只是一味地遵循著所謂的傳統,漸漸地忘記了思考。「大姐,你今天來是看媽媽和弟弟的,不用想這麼多」我說。這下大姐才緩過神來,抱起搖籃里的嬰兒,他在家人的期待下出生,被養的白白胖胖,可媽媽的臉上卻多了幾分憔悴和疲憊,沒有人在意剛剛生產完的母親,滿眼都只是新生的生命,以至於她們還需要拖著虛弱的身軀下地幹活,人們將其稱之為「賢惠」,堂而皇之的認為是理所當然,被深深地禁錮其中。

  弟弟的出生意味著多一個人就多了一張嘴,這天吳德蘭無意聽到父親和奶奶在商量想讓大姐嫁人,「兒子,你媳婦兒也生了兒子了,這閨女兩個上學,一個打工也掙不了幾個錢,要不讓老大嫁了,還能拿點彩禮呢(鄉音)」奶奶說。「娘,這老大才22,還年輕呢,這麼早就嫁人不合適吧(鄉音)」父親說。「怎麼不合適了,人家古代十六、七八都嫁人了,這都算晚的了(鄉音)」奶奶說。「那她也沒對象,嫁給誰呀?(鄉音)」父親說。「你六嬸的外甥倒是不錯的,知根知底,還在鎮上開了家洗衣店,可不少賺(鄉音)」奶奶說。我一聽,這不行,得趕緊去告訴大姐,誰曾想卻讓大姐會錯了意。

  「大姐,大姐,快過來,我有急事和你說」吳德蘭跑的氣喘吁吁,一路小跑到地里,大姐見她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擰開水遞給吳德蘭,「別急,喝口水再說」。喝了水,吳德蘭便把她聽到父親和奶奶間的對話告訴了姐姐,「什麼?!要我嫁人來換你們讀書?」姐姐說。吳德蘭連忙擺手,「不是的,爸爸不會同意的」吳德蘭說。「好啊,這個家現在是容不下我了,我十六歲就出去打工,工資從每個月一千,到現在三千,我有一半多都是寄回家做你的伙食費,現在倒好要把我賣了,是嫌我掙錢少了唄」吳迪說。吳德蘭說:「我不會同意爸爸讓你嫁人的,我們要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你不同意有什麼用,大人決定的事我們又改變不了」姐姐說著委屈的哭了起來,吳德蘭上前抱住她,說道:「只要你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你。」沒幾天,家裡就來了一位客人,是六嬸和她的外甥,他身穿休閒T恤,搭配七分褲,腳上是一雙涼拖,帶著一副框架眼鏡,頭髮略微稀疏,看起來年紀不小,奶奶詢問了他的基本情況,我們在房裡貼著門縫偷聽,「我叫徐凱,今年三十了,中專學歷,在鎮上開了一家洗衣店,收入不錯,目前只有一輛麵包車,為了平時送貨方便買的」。奶奶又問道:「那你平時住哪裡?(塑普)」「我租房在鎮上住,周末回來」他說。奶奶滿意地點了點頭,「吳迪,出來見見吧(鄉音)」。聽見奶奶喊我和姐姐一同走出房間,姐姐耷拉著腦袋,用餘光撇了那人一眼,「抬頭!讓人家看看你(鄉音)」奶奶說。大姐像個被展示的商品,站在中間,聽著奶奶對她的介紹,這是奶奶第一次這麼評價她,卻是為了把她趕快「推銷」出去。

  那人聽著奶奶對他的誇獎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對著姐姐一通挑剔,我看不下去,想出言遏制,卻被姐姐攔下,等那人離開後,姐姐對我說:「說就說唄,又少不了一塊肉,免得弄的大家不高興」。吳德蘭感到無奈卻又無可奈何,她心疼姐姐年紀輕輕就要被迫嫁人,於是問父親:「爹,姐姐不嫁人行不行?我們想點別的方法掙錢(鄉音)。」「沒法子,要不你不讀書,要不把小妹送人(鄉音)」父親說。一聽到不讓我上學,媽媽瞬間就急了,從房間裡走出來,「德蘭必須要讀書!誰不讓她讀書我就和她拼命!(鄉音)」媽媽說。「你一個女人摻和什麼?家裡還輪不到你做主!(鄉音)」父親說。這是母親第一次忤逆父親,敢與父親正面對峙,「那你說怎麼辦?說不出個好法子你就給我進去!」父親說。「我不管,我的娃兒們都要和我在一起」母親說。父親見母親反抗他大發雷霆,對著家裡一陣摔打,揚起手就要打母親,我擋在母親面前,死死抓住他的手,他用力一扽,我就摔了個踉蹌,母親趴在我的身上,把我護在身下,房間裡傳來弟弟的啼哭聲,「你個婆娘子,起開!快去哄小娃兒(鄉音)」。爸爸拽起媽媽,抓著脖子摁著帶到房間,關上門,惡狠狠地看著我,「就是你!你媽非要你讀書,不然家裡會欠這麼多錢,會拖這麼久才生你弟弟?你個賠錢貨!(鄉音)」手上的皮帶重重的砸在身上,只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媽媽在房間裡不停的敲門,懇求父親不要打我,媽媽哽咽的聲音混雜著弟弟的啼哭聲,家裡亂作一團。


  「你妹妹還小,不懂事,明天我就把她送走,不然我可養不起這麼多張嘴(鄉音)」父親說。說完昂首闊步的走出家門,就好像宣布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和大姐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姐,你說咋辦啊,小妹還那么小就要送給別人家,她可咋過」我焦急地說。「咱爹才是家裡做主的人,我們也沒辦法」吳迪說。在這個家裡只有有價值才能留下來,女孩終究是逃不過被送人的命運,但吳德蘭和吳迪是幸運的,至少沒有被扼殺在腹中,而是健康長大。兩人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小妹,只能瞞著,怕她傷心難過,帶她去街上買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姐,你們今天怎麼帶我上街玩了?還買了這麼多東西(鄉音)」吳德娣說。「這不是我們好久沒見你了,今天可勁買,玩開心再回去(鄉音)」大姐說。吳德蘭看著妹妹一臉單純的模樣,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父親會忍心把她送給別人,不讓她做自己的女兒,想到這吳德蘭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又快速抹去,只是撫摸著妹妹的腦袋,領著她逛了一路。那天直到夕陽西下她們姊妹三人才往家裡走去,一路上歡聲笑語,妹妹手上拿著冰糖葫蘆蹦蹦跳跳,說了好多好多話,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耳邊迴蕩,夕陽把我們籠罩著,真想時間在此刻停止。

  春節後,家裡來了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她穿著華麗,腳踩高跟鞋,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門外還停著一輛吳德蘭在廈門才能見到的小轎車,一看就不是我們這的人。「姐,找到你我也是沒辦法了,這孩子我們真是養不起,給別人我怕她受苦,我們一母同胞,你的親侄女你肯定不會虧待的(塑普)」吳光耀說。「姐?這人是我姑姑?怎麼我從來都不知道?」吳德蘭心想。「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帶她走?」女人說。「這麼多年你一直想要個小娃兒,一直要不上,還是媽和我說的呢(鄉音)」吳光耀說。「那萬一我想要的是兒子呢?」女人說。「那不能,兒子是我的命根子,誰要都不得(鄉音)」吳光耀說。「那女兒呢?女兒就可以隨意丟棄,送人?當初就是因為你!我才被送走的,一出生就被遺棄在了荒山野嶺,要不是有人看到救了我,我怕是活不到今天!」女人說。奶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抱著女人,哭著說:「妞兒,娘對不起你,都是娘不好,求求你把這小閨女帶走吧,也算圓了你當媽的心愿了(鄉音)」。女人眼裡的淚止不住的流,從眼眶噴涌而出,布滿整個臉頰,再順著臉頰流到心臟的位置,一滴,兩滴,三滴……化作一條絲線,不停地拉扯著,讓她的心裡一陣刺痛。

  「叫孩子出來給我見見吧」女人說。吳德娣從房間裡出來,眨巴著眼睛,注視著女人,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吳德娣怯怯地向她擺了擺手,打了個招呼,她微笑的低了點頭,表示回應,隨後蹲下來親切地問道:「妹妹,你幾歲啦?叫什麼名字?」吳德娣說:「我叫吳德娣,今年五歲啦,你是誰?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女人打趣的劃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你還挺有戒備心的,你喜歡這個名字嗎?」吳德娣說:「不知道,是爸爸給我取的」。女人說:「那你喜歡這個家嗎?」吳德娣說:「喜歡,這裡有爸爸媽媽和姐姐們」。女人說:「那我帶你去個新地方,好不好?」吳德娣滿臉疑惑,「什麼意思?你要帶我去哪?」她四處張望想要求得答案,眼裡充滿了無助和害怕,轉身跑回房間,跑到媽媽身邊,「媽媽,媽媽,那個阿姨說要帶走我,我不走!我要和媽媽在一起」吳德娣哭著說。媽媽別過臉偷偷落淚,另一隻手推了推吳德娣的肩膀,示意她走,吳德娣看著媽媽,說道:「媽媽,你是要我去嗎?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媽媽,和姐姐們在一起」。吳德娣哭的撕心裂肺,爸爸看不下去去房間裡把她一把拽出來,沖她吼道:「哭哭哭!讓你去過好日子的,有什麼好哭的(鄉音)。」妹妹哭的泣不成聲,我們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啦,我們不哭啊,我們去新家,很快你就會認識新的朋友了」女人說。女人將身上的棉襖脫下來披在吳德娣身上,把她擁入懷中,直到她漸漸平息下來,「爸爸,姐姐,媽媽……你們是不要我了嗎?(鄉音)」吳德蘭啜泣地說。「好咯好咯,忘了我們,忘了這個家,以後去了那邊過好日子,快走吧,不早了(鄉音)」爸爸說。爸爸的眼裡沒有一絲留戀,媽媽趴在門縫裡偷偷的看著,她十月懷胎的女兒今天起和她再無關係,要叫別人媽媽,「我真是!我的小娃兒哦,都是媽媽沒得本事,你才被送走,你別怪媽媽」她喃喃地說。心裡是鑽心的疼,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直到他們走遠,媽媽才衝出來看,看著那輛小轎車消失在視線,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

  那天后,媽媽便寢食難安,茶飯不思,「德蘭,你是家裡讀書最多的,你說媽要怎麼辦才能保住你們?(鄉音)」媽媽說。「媽,我們現在不都在家好好的,爹也不會把我們送走了(鄉音)」我說。「不行,不行,不能這樣,你妹妹以後怪我怎麼辦!(鄉音)」媽媽說。「媽,好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們只能接受了(鄉音)」我說。「德蘭,我要出去,我不能在這裡了,不然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鄉音)」媽媽說。「你要去哪?媽(鄉音)」我說。「去廈門,去和你在一起,好不好?(鄉音)」媽媽說。「去廈門?弟弟還那么小,再說了爹也不會同意呀(鄉音)」我說。「不同意就偷偷的,反正我是不想再這樣了,你看今天你那個姑姑來,人家穿的是裙子,高跟鞋,我就只能蓬頭垢面的(鄉音)」媽媽說。「所以你是想穿漂亮衣服?(鄉音)」我說。「我想護住自己的娃兒,想穿的像個人樣,想住在有陽光的房子裡(鄉音)」媽媽說。吳德蘭點了點頭,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但是要想實現母親的心愿怕是有些難度。

  開學前吳德蘭定了半夜的火車票,想趁著大家熟睡她和媽媽一起回去,可是誰曾想那晚爸爸大半夜才喝酒回來。

  「咚咚咚……」門被敲得吱呀作響,吳德蘭把門打開看到喝的醉醺醺的父親,站都站不穩,媽媽好不容易才把弟弟哄睡,幾下敲門聲又把他吵醒了,嗷嗷哭了起來,一邊是喝醉的爸爸,一邊是哭個不停的弟弟,把我和媽媽弄的手忙腳亂,趕緊放下行李,安置他們。我把爸爸扶到了餐桌上,讓他好好坐著,媽媽則在房間裡接著哄弟弟,看來這下是走不成了。這大晚上的,媽媽也不放心我一個人繞過山路去縣城坐火車,就讓我改了明天的票,我想著明天再和媽媽一起回去,就改了第二天早上八點的火車票,四點多就得出去坐車,我們倆誰也不敢睡覺,生怕趕不上去往廈門的列車。

  時間一到,我們正準備出門,誰知道這時候爸爸酒醒了,看到我們大包小包的,問道:「幹啥去?(鄉音)」我說:「我媽送我去坐車,早上的車票(鄉音)」爸爸說:「我記得你回來就一個箱子,怎麼現在多了這麼多個包(鄉音)。」我說:「我媽給我裝了點吃的(鄉音)。」爸爸用手指著行李說:「這個,這個,這個,這三個都是你媽的破布袋,別以為我不知道(鄉音)。」吳德蘭沉默無言,拉起媽媽的手就往家外邊跑,她們一路跑,吳光耀一路追,媽媽的身體還沒完全養好,無法支撐她這麼消耗體力,沒一會兒就停了下來,被爸爸牢牢地抓住,「你要回去上學我不攔你,拿著你的行李,走!(鄉音)」他衝著吳德蘭說。「我要帶我媽走!(鄉音)」吳德蘭說。「你帶你媽走?去哪裡?去廈門你媽能幹嘛?(鄉音)」吳光耀說。「那也比在家強(鄉音)」吳德蘭說。吳德蘭不忍心母親在家裡吃苦受累,拼盡全力想要拉著母親一起走,可是母親卻無動於衷,明明那天她還那麼滿懷期待,鬥志昂揚,「媽!我們走!(鄉音)」吳德蘭哭著說。「你走!快點,不然趕不上車了,注意安全(鄉音)」媽媽說。吳德蘭拖著行李一步三回頭,她知道等待母親的是什麼,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就像那天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離開自己沒有一點辦法一樣,一樣的絕望。

  符本沂被一路拽著回了家,一路上吳光耀都在罵罵咧咧,這下符本沂是知道自己再難走出這九曲十八彎的山村了。

  回到家看到的是吃剩的早飯,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事無成的丈夫,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她心裡的希望在回來的那一刻早已經熄滅了,伴隨著重重的關門聲。「好啊你,竟然想丟下小娃兒出去,我看你是忘了做媳婦的本分了(鄉音)」吳光耀說。「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只要讓德蘭讀書有出息就好了(鄉音)」符本沂說。「讀書,讀書,一個女娃娃讀這麼多書能掙幾個錢,都供她讀書了,以後我兒哪還有錢讀書(鄉音)」吳光耀說。「不許你這麼說!要不是你沒本事老大至於才讀完小學就在家幫著幹活嗎?(鄉音)」符本沂說。邊說邊推搡著吳光耀,對他一頓捶打,恨不得把所有的氣都撒出來,「我沒本事?你看看這村里哪個有錢的不是女人能幹的,就你拖著個壞身子,做那點活,能掙個什麼錢(鄉音)」吳光耀說。「你閉嘴!嫁給你這些年那天不是我在幹活,我年紀輕輕就落得一身病,你每天在外面吹牛,吃香的喝辣的,拿錢揮霍,給孩子上學就沒錢,你真不是東西!(鄉音)」符本沂說。吳光耀被說的臉上掛不住,氣急敗壞,一把推開符本沂,連在臉上甩了幾個巴掌,猩紅的掌印在臉上暈染開來,她除了抱怨幾句也就只能這樣了。

  只有媽媽才會被孩子困住,剛出生的孩子,要上學的孩子,未出嫁的孩子都得靠她,沒有她孩子們就沒了家,就當是自己瞎了眼,為了孩子她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想著:「等我德蘭有出息了,我就不用再過這樣的苦日子了」。她忍著,盼著,等著……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