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開學沒過多久就是國慶小長假,從羅伊蓮考上大學以來,爸媽就一直張羅著要給她辦個升學宴,儘管她百般推脫,但也拗不過大人,因為她心裡清楚這個升學宴壓根不是為了慶祝她升學,只是爸媽為了收紅包的說辭罷了,還美名其曰為「家宴」。

  這次趁著國慶小長假,爸媽想著這舉國同慶的日子辦升學酒可謂是意義非凡,這樣也好對羅伊蓮進行一番激勵,起到積極作用。這不放假前就給她打來電話,「喂,伊蓮,你什麼時候放假呀?」媽媽說。「我三號才回去呢,怎麼了?」羅伊蓮說。「這不是一直說要給你辦升學宴嘛,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好安排」媽媽說。「我上一個二本有什麼好慶祝的」羅伊蓮賭氣地說。「這話說的,二本也是考上了大學,總得慶祝慶祝嘛」媽媽說。「好好好,你們開心就好,回去了告訴你們」羅伊蓮撇撇嘴掛了電話。媽媽掛斷電話後就開始和爸爸商量起辦升學宴的事,兩人討論的不亦樂乎,只有羅伊蓮這個「主角」事不關己,畢竟從小在家裡她就是個小透明,她也習慣了當個小透明,就當是為了爸媽開心吧。

  回家那天就被爸媽帶到辦升學宴的飯店,飯店裝修得潢富麗堂皇,恢宏氣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孩子考上了清華,羅伊蓮被媽媽安排著穿上了她精心準備的公主裙,「伊蓮,快快快,把這裙子換上。媽特意給你買的,可貴了呢!」媽媽說。羅伊蓮拿起裙子看了一眼,「這什麼呀,這麼粉!還這麼長!我就是去吃個飯,又不是結婚,穿這麼隆重」羅伊蓮說。「這是你的升學宴,不得隆重點,不然怎麼凸顯你是主角呀」媽媽說。羅伊蓮一臉嫌棄地說:「不穿,不穿,穿的舒舒服服的不好嗎?」媽媽說:「你這孩子,給你買衣服穿,你還不樂意了,大家都在飯店等著呢,你別給我磨磨唧唧的在這!」見狀羅伊蓮不知是怕媽媽會生氣,還是擔心飯店裡的親朋好友對他們家印象不好,還是選擇穿上了這身「華服」,和爸媽一起前往飯店赴宴了。

  剛一進門,就看見包廂里的兩側坐滿了人,看著這群叫不上稱呼的親戚,羅伊蓮只覺得陌生,「哦喲,大學生來啦!」羅伊蓮聞聲向著酒桌看去,一個大腹便便,留著地中海髮型的男士正舉著酒杯說道,爸爸撜了撜她的胳膊,低聲說道:「叫人!這是你叔公。」羅伊蓮朝他禮貌的笑了笑,叫了聲「叔公好」。酒桌兩側眼瞅著擠不出一個空位,於是爸爸便叫她去和各位長輩挨個敬酒,「伊蓮,這來的都是長輩,這麼久沒見了你去給大家敬敬酒,一個大學生這點禮數還不懂呢!」爸爸說。羅伊蓮無助的望向媽媽,結果媽媽也只是示意她按照爸爸說的做,她端著飲料,提著裙子不停地穿梭在酒桌間,一會兒敬酒,一會兒阿諛奉承,「就這二本還辦酒呢,不就是想收紅包」「我家閨女那可是985,我都沒收他家紅包」「這孩子從小就幹啥都不行」「孩子不爭氣,以後受苦的就是父母」……他們竊竊私語的冷嘲熱諷無一不傳進羅伊蓮的耳朵,她憤怒地走到爸爸面前,問道:「今天是我的升學宴,我能坐下吃口飯了嗎?」眼裡噙著淚水,她不知道父母是否知道親戚的議論,她想:「如果父母知道還會辦這場升學宴嗎?」爸爸看到她這副模樣也於心不忍,於是便讓服務員加了個座位,坐在他們中間,沒吃兩口,一個親戚就提議說:「今天伊蓮是主角,不說兩句?這考上二本也不容易呀,你們說是吧?」羅伊蓮心知肚明他這是在嘲諷自己,正準備放下碗筷,一頓輸出,媽媽見狀站起來說道:「孩子考上學不容易,大家今天來吃席我很感謝大家,伊蓮也不會說話,大家就吃好喝好,把給的紅包都吃回本,讓孩子吃兩口飯,歇會兒,謝謝大家!」說完媽媽連喝了三杯白酒,這才避免了一場鬧劇的發生,倒是爸爸在一旁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羅伊蓮惡狠狠地盯了爸爸一眼,然後把桌上的剩菜一掃而空。

  酒席到後半段人群漸漸散去,我們也收拾收拾準備回家去,一路上我們三人沉默不語,媽媽因喝了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羅伊蓮忍不住問道:「爸,你今天在酒桌上怎麼不說話?」「我說什麼?那是你叔公,我一個晚輩,怎麼好頂撞呢?」爸爸說。「他倚老賣老!你聽不出他那話的意思?」羅伊蓮問。「能有什麼意思,你就是想多了,都是一家人,別多想了啊」爸爸說。羅伊蓮心中仿佛充斥著一股濁氣,咬牙切齒,暗暗發誓,「你們給我等著,我非要讓你們看看我羅伊蓮比你們所有人的孩子還要厲害!」

  窗外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各色的行人,走在不同的路上,去往不同的方向,她未來的路又在哪呢?

  回到家,爸爸把媽媽扶上床便去洗澡了,羅伊蓮懂事地泡了杯蜂蜜水餵媽媽喝下,安頓好媽媽後,她便回了房間。躺在床上,耳邊不斷迴響起今天他們酒桌上說的話,流下了不爭氣的眼淚,她以為這麼多年來她早就免疫了,卻不曾想這些話像一根根刺,狠狠地扎進她的心裡,讓她難以擺脫,不斷地折磨自己,以至於她無法正確的認識自己。

  次日,羅伊蓮依舊對昨天的事情耿耿於懷,便叫來媽媽想告訴媽媽,「媽,你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羅伊蓮說。「怎麼了?」媽媽問道。「媽,你覺得昨天那人說話是啥意思?是不是話裡有話?」羅伊蓮說。媽媽猶豫了一會兒,擺了擺手說道:「哎呀,能有啥意思,小孩別多想,就是字面意思唄。」羅伊蓮又說:「那你知道他們昨天都怎麼說咱們嗎?」「愛咋說咋說,別讓你爸難做」媽媽說。媽媽的話讓羅伊蓮明白了原來爸媽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裝不知道,僅僅是為了維護那點微薄的關係,羅伊蓮感到無奈,卻又無能為力,一個小孩被卷在大人的人際關係里不是她能選擇的,她既不能視而不見,又只能默默隱忍,她苦笑了一聲,笑這不值一提的升學宴,笑這背後的心照不宣。

  這場看似普通的「家宴」,實則是一場實力的較量,誰家孩子有實力,誰就更勝一籌,父輩比不過那就卷孩子,孩子的成功他們歸功於自己,孩子的失敗他們責怪於本性,有時候父母的虛榮心可能比孩子還重,將孩子當做滿足自己虛榮心的工具,期盼著孩子的降生能夠改變家庭的命運,於是給他背負起一個又一個重擔,不停地要求他爭第一,要求他出人頭地,要求他不能懈怠,就這樣將他壓的喘不過氣來,有的孩子就像夾縫裡的小草,頑強生長,但終究是小草,抵擋不住外界的壓力,長不成參天大樹;有的可能就此放棄喘息的機會,甘願埋沒在泥土裡,任人踩踏,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爸爸媽媽將收到的紅包仔細清點過後,一半交由他們保管,另一半則作為羅伊蓮的生活費,「喏,這是一半的紅包錢,作為你的生活費哈」媽媽說。這是羅伊蓮第一次擁有支配金錢的權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啊?你把錢給我?」羅伊蓮驚喜地問道。「嗯!你長大了嘛,手裡得拿點錢」媽媽說。羅伊蓮接過紅包,心裡歡呼雀躍,開心的合不攏嘴,心想:「哈哈哈,這下財富自由咯!」她開心的不是拿到了紅包,而是可以自由的決定,這是自由的味道,也是一次長大。

  「家」是什麼?對爸爸來說是大家庭和小家庭的結合,他作為家中長子,自幼就被教導要照顧家庭,照顧弟妹,不能忤逆,為了維護家族的關係,自然也就杜絕出現一切對家族不利的因素,這其中包括自我的感受,自身的利益,小家的利益等;對於媽媽來說是從原生家庭脫離,加入到爸爸的家庭中,也就是說他們始終沒有組建起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家庭,而是維繫著一個龐大的家庭,這樣的家庭結構勢必要以犧牲換取周全,至於犧牲的是什麼,犧牲的是誰,那就另當別論了。

  在這場鴻門宴中,羅伊蓮感受不到家人間的一絲溫暖和關懷,尊重換來的也只有嘲諷,所謂的親戚是比外人還薄情寡義的冷血動物。

  他們的行為讓羅伊蓮感到噁心和厭煩,怒火中燒的她在心裡不停地咒罵著,儘管無濟於事,她也要宣洩一番,被子被捶出深坑,房間時不時傳出摔打的聲音,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咬牙切齒地低聲怒吼,她想像著指著他們鼻子滔滔不絕罵人的模樣,心裡的氣也消了許多,漸漸冷靜下來,重新審視起自己和親戚們的關係,究竟是要委曲求全,還是勇敢自衛,她陷入了迷茫……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