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赴宴
次日。
當夏洛特從自己位於第十四區德蘭布爾街42號的寓所中醒來之際，時間已接近上午十時。
她先是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天花板，隨即察覺到什麼似地抹去了嘴角溢流出的口水：「真討厭，這樣可一點都不淑女……」
但她旋即又「咯咯」地笑了起來，歡快地像是收穫了新玩具的孩子。
當艾拉·華生走進小姐的臥室中時，她看到的就是如此古怪的一幕。
她很確信自己在開門前徵得了對方的同意，但出於對主人的尊重以及女僕的自我修養，她還是刻意地咳嗽兩聲作為提醒：「……小姐。」
「嗯？是你啊，艾拉。」少女如夢初醒般回過了頭，「今早還是一切照舊。」
「明白了。」女僕小姐略一躬身，「因為警方那邊的晚宴，我建議您打理一下自己。」
「放心，我都記得。」夏洛特點了點頭，「我還不至於遺忘了正事。」
……可我看您分明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將這樣的話語藏匿在心中，艾拉恭謹地走入了房中。
對這個時代的上級階層女性而言，宴會與社交總是不可避免的。
夏洛特自認不是那群花瓶中的一員，但奈何她擁有一份需要與貴族老爺及大資本家打交道的工作，因而也只能默默接受了這令她厭惡的社交場及隨之而來的一切規則。
夏洛特任由女僕將自己抱到化妝檯前，為她綁上不常穿的束腰。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一過程竟似乎並不像之前那般令她深感厭惡與煩悶了。
「艾拉，我瘦了嗎？」
「小姐……您想聽真話還是恭維？」
「真嚴格。」少女小聲嘟噥著，「那我就當是自己瘦了好了。」
說罷，她又不禁笑出了聲來。
從衣櫃中取出夏洛特僅有的幾件禮服之一，看著對方那與往日截然相悖的神態，艾拉總算忍不住發問道。
「我知道您與盧平先生達成了一定程度的諒解，但……這真是如此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當然了，艾拉。」少女搖搖頭，「你不知道他對我而言究竟意味著些什麼。」
「但不只是我，就連接受您這番好意的那人，恐怕也會對此深感無所適從。」艾拉嘆息一聲。
「我承認，盧平先生無疑是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好人，但問題在於——您究竟是為了什麼？」
夏洛特沉默著，從艾拉手中接下了自己的禮服。
作為近一個世紀以來的保守主義支柱，統治不列顛尼亞近八十年的現任英國女王維多利亞一世，向來以其對傳統道德及家庭觀念的重視而聞名。
在她的影響及倡議之下，英國女性的日常穿著及禮服設計較之歐陸諸國往往更加保守。這理所當然地招致了以法國上流階層為主的大陸顯貴們的笑話，認為這些英國佬都是些粗鄙而不懂時尚的中世紀人。
但對夏洛特而言，這樣保守的設計可謂是恰到好處——畢竟她幾乎不懂什麼時尚，也對在男人面前露出過多肌膚，引得大片毫無意義的阿諛奉承深感厭惡。
對著眼前的化妝鏡，她將那件米色的長裙在自己身上比照了片刻。
一個奇妙的想法忽然自心底油然而生——如果那個人看到自己這幅模樣的話，他又究竟會作何反應呢？
想到這裡，少女心中那因接連被追問而有些陰鬱的心境頓時被清掃一空，連帶著鏡子中的自己都重新露出了笑容。
「你不明白，艾拉。」夏洛特終於開口道，「人總是會憧憬自己所沒有的品質的。」
「就像布蘭登堡之於普魯士、漢諾瓦之於威斯特伐利亞，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便意識到他身上有著自己所渴求的那樣東西。」
「那麼，您現在找到它了嗎？」
「目前還沒有。」少女微笑著搖搖頭，「但來日方長，昨日的我至少成功踏出了第一步，不是嗎？」
總算在女僕的協助下完成了穿衣打扮的工作，夏洛特凝視著鏡中的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用完早餐之後，你再把那些報童找來吧。計劃還有些許調整的餘地，需要他們轉達給我們在警局內的先生。」
「啊，對了……」她忽然想起些什麼似地一拍手，隨即自顧自地推著輪椅，趕到了床邊的書桌旁，「作為最後一道保險，若有意外情況發生的話，就將它轉交給盧平先生好了。」
「這是……」
女僕小姐皺著眉頭，從對方手中接過那本輕薄的冊子——直到這時，她才忽然意識到那竟是對方的筆記。
「我的禮物，但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也有可能會是我們翻盤的鑰匙。」夏洛特微笑著回答道，「他會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的。」
「如果我今晚之前都沒有回來的話，就說明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已經發生。」
「屆時，你就帶著這本筆記，去投奔他好了。」
……
傍晚十八時，塞納河中央，西岱島。
當夏洛特穿過橋樑，看見那座著名的巴黎聖母院之際，巴黎警察總局，以及她們此行的目標——雙宮酒店的輪廓也同樣映入到了她的眼帘當中。
「……是要將您送入其中？還是停在門前就好？」身後，正推著輪椅的艾拉低聲詢問道。
「停在門前吧。」夏洛特頭也不回地答道，「這次會議規格很高，警方大概不會容忍任何無關人員進場。不過這也在的預料當中，到那兒之後，必然會有人……」
少女的聲音忽然頓在了原處，半天都沒有了下文。
這讓仍等待她進一步指令的艾拉不禁產生了些許迷茫。她順著小姐的視線向前方看去，只見兩名陌生的青年男女正手挽著手，狀似親昵地向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她們無聲的視線，那位年輕男人回過頭，又不知為何有些慌張地撇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艾拉總覺得對方的面相似乎有些眼熟。
可在她還未來得及辨別出對方的身份之前，劇烈的抖動便順著輪椅的把手傳到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小姐？」
「……我改變主意了，艾拉。」儘管自她心底外溢出的漆黑物質仍一刻不斷地展現出她的真實情感，然而夏洛特臉上的笑容卻非但沒有消逝，反倒越發燦爛起來，「現在，先帶我去那邊好了。」
「我相信，像那位先生一樣的紳士，當然不會拒絕一位弱女子的請求，沒錯吧？」
當夏洛特從自己位於第十四區德蘭布爾街42號的寓所中醒來之際，時間已接近上午十時。
她先是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天花板，隨即察覺到什麼似地抹去了嘴角溢流出的口水：「真討厭，這樣可一點都不淑女……」
但她旋即又「咯咯」地笑了起來，歡快地像是收穫了新玩具的孩子。
當艾拉·華生走進小姐的臥室中時，她看到的就是如此古怪的一幕。
她很確信自己在開門前徵得了對方的同意，但出於對主人的尊重以及女僕的自我修養，她還是刻意地咳嗽兩聲作為提醒：「……小姐。」
「嗯？是你啊，艾拉。」少女如夢初醒般回過了頭，「今早還是一切照舊。」
「明白了。」女僕小姐略一躬身，「因為警方那邊的晚宴，我建議您打理一下自己。」
「放心，我都記得。」夏洛特點了點頭，「我還不至於遺忘了正事。」
……可我看您分明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將這樣的話語藏匿在心中，艾拉恭謹地走入了房中。
對這個時代的上級階層女性而言，宴會與社交總是不可避免的。
夏洛特自認不是那群花瓶中的一員，但奈何她擁有一份需要與貴族老爺及大資本家打交道的工作，因而也只能默默接受了這令她厭惡的社交場及隨之而來的一切規則。
夏洛特任由女僕將自己抱到化妝檯前，為她綁上不常穿的束腰。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一過程竟似乎並不像之前那般令她深感厭惡與煩悶了。
「艾拉，我瘦了嗎？」
「小姐……您想聽真話還是恭維？」
「真嚴格。」少女小聲嘟噥著，「那我就當是自己瘦了好了。」
說罷，她又不禁笑出了聲來。
從衣櫃中取出夏洛特僅有的幾件禮服之一，看著對方那與往日截然相悖的神態，艾拉總算忍不住發問道。
「我知道您與盧平先生達成了一定程度的諒解，但……這真是如此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當然了，艾拉。」少女搖搖頭，「你不知道他對我而言究竟意味著些什麼。」
「但不只是我，就連接受您這番好意的那人，恐怕也會對此深感無所適從。」艾拉嘆息一聲。
「我承認，盧平先生無疑是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好人，但問題在於——您究竟是為了什麼？」
夏洛特沉默著，從艾拉手中接下了自己的禮服。
作為近一個世紀以來的保守主義支柱，統治不列顛尼亞近八十年的現任英國女王維多利亞一世，向來以其對傳統道德及家庭觀念的重視而聞名。
在她的影響及倡議之下，英國女性的日常穿著及禮服設計較之歐陸諸國往往更加保守。這理所當然地招致了以法國上流階層為主的大陸顯貴們的笑話，認為這些英國佬都是些粗鄙而不懂時尚的中世紀人。
但對夏洛特而言，這樣保守的設計可謂是恰到好處——畢竟她幾乎不懂什麼時尚，也對在男人面前露出過多肌膚，引得大片毫無意義的阿諛奉承深感厭惡。
對著眼前的化妝鏡，她將那件米色的長裙在自己身上比照了片刻。
一個奇妙的想法忽然自心底油然而生——如果那個人看到自己這幅模樣的話，他又究竟會作何反應呢？
想到這裡，少女心中那因接連被追問而有些陰鬱的心境頓時被清掃一空，連帶著鏡子中的自己都重新露出了笑容。
「你不明白，艾拉。」夏洛特終於開口道，「人總是會憧憬自己所沒有的品質的。」
「就像布蘭登堡之於普魯士、漢諾瓦之於威斯特伐利亞，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便意識到他身上有著自己所渴求的那樣東西。」
「那麼，您現在找到它了嗎？」
「目前還沒有。」少女微笑著搖搖頭，「但來日方長，昨日的我至少成功踏出了第一步，不是嗎？」
總算在女僕的協助下完成了穿衣打扮的工作，夏洛特凝視著鏡中的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用完早餐之後，你再把那些報童找來吧。計劃還有些許調整的餘地，需要他們轉達給我們在警局內的先生。」
「啊，對了……」她忽然想起些什麼似地一拍手，隨即自顧自地推著輪椅，趕到了床邊的書桌旁，「作為最後一道保險，若有意外情況發生的話，就將它轉交給盧平先生好了。」
「這是……」
女僕小姐皺著眉頭，從對方手中接過那本輕薄的冊子——直到這時，她才忽然意識到那竟是對方的筆記。
「我的禮物，但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也有可能會是我們翻盤的鑰匙。」夏洛特微笑著回答道，「他會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的。」
「如果我今晚之前都沒有回來的話，就說明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已經發生。」
「屆時，你就帶著這本筆記，去投奔他好了。」
……
傍晚十八時，塞納河中央，西岱島。
當夏洛特穿過橋樑，看見那座著名的巴黎聖母院之際，巴黎警察總局，以及她們此行的目標——雙宮酒店的輪廓也同樣映入到了她的眼帘當中。
「……是要將您送入其中？還是停在門前就好？」身後，正推著輪椅的艾拉低聲詢問道。
「停在門前吧。」夏洛特頭也不回地答道，「這次會議規格很高，警方大概不會容忍任何無關人員進場。不過這也在的預料當中，到那兒之後，必然會有人……」
少女的聲音忽然頓在了原處，半天都沒有了下文。
這讓仍等待她進一步指令的艾拉不禁產生了些許迷茫。她順著小姐的視線向前方看去，只見兩名陌生的青年男女正手挽著手，狀似親昵地向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她們無聲的視線，那位年輕男人回過頭，又不知為何有些慌張地撇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艾拉總覺得對方的面相似乎有些眼熟。
可在她還未來得及辨別出對方的身份之前，劇烈的抖動便順著輪椅的把手傳到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小姐？」
「……我改變主意了，艾拉。」儘管自她心底外溢出的漆黑物質仍一刻不斷地展現出她的真實情感，然而夏洛特臉上的笑容卻非但沒有消逝，反倒越發燦爛起來，「現在，先帶我去那邊好了。」
「我相信，像那位先生一樣的紳士，當然不會拒絕一位弱女子的請求，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