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身份
「陛下！一日三罰，不僅降職，還要當著屬下的面打板子。如此責罰，會影響馬指揮的威信，以後他如何再統領錦衣衛？」
王振大急。
他想到陛下絕不會輕易放過馬順，但如此故意羞辱，他卻沒有想到。
朱祁鎮蹙著眉頭：「王先生，就是因為太過相信和縱容，以至於讓馬順以為，錦衣衛是他的禁臠。徐良剛被朕任命為北鎮撫司鎮撫，他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尋釁找茬。」
「王先生，你也說過，臣屬之間相爭，本是好事。可他太著急了，甚至對一個試百戶下此重手，朕若是再一味縱容，他豈不是要翻上天去？」
「此人心眼太小，不足以成事。這次懲罰，算是對他的敲打，也讓他好好斂斂性子。」
「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徐良入北鎮撫司，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馬順若是聰明知事些，當不至於如此心急。如此心胸狹窄的行事，錦衣衛在他手裡，朕如何能放得下心？」
說到此處，朱祁鎮長嘆一聲。
「王先生，以他現在的性子，他又如何比得過徐良。」
王振心中一驚，他驚訝的是，朱祁鎮竟然已經想到如此之深。
望著眼前這位他從從小陪伴到大的帝王，王振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有些小看了這位年輕的陛下。
陛下在一天天長大，心思也一天天玲瓏。而他卻對陛下的看法，依然停留在以前。
不知為何，王振突然覺得心中有些發慌和堵塞。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此時此刻，他心中惟有一個念頭：
以後，絕不能再將陛下當成小孩子看。或許，是時候改變在陛下面前行事的方法了。也是該讓下面的小崽子們以後行事，不能只顧頭不顧腚了。
朱祁鎮不知道，就在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王振對他的看法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王先生，你說，我之前是不是高看於康了。即便他只是試百戶，可畢竟是新上任鎮撫的心腹，何以短短數個時辰，就落得如此光景？」
王振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兩日之間，馬順被折騰成這副模樣，陛下竟還小瞧此子。
小看於康？王振絕不相信。
兩日來，馬順被懲治，牽涉的樁樁件件，都和此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尤其是這最後一擊，看似此子受盡折磨，悽慘無比。
但馬順卻是實實在在，名譽和官聲都受到極大的打擊。雖然，錦衣衛不靠官聲。可今日這最後一罰，定會傳遍京師。
以後，誰還會怕他馬順。
且今日過後，徐良接任北鎮撫司，再無波折。
加之昨夜和陛下談及麓川之事，陛下已然鬆口，若是此時讓陛下生了於康本事稀鬆平常之念，那之前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
於是王振忙道：「陛下切莫小瞧了此子，此子能強忍不公，甚至忍下酷刑，當更顯其心性之堅韌。」
見朱祁鎮依然皺著眉頭，似有疑惑。
王振繼續道：「陛下，您想想，他能殺進賊窩，斬匪首之頭，最後還能安然脫身。由此可見，其身手定然不差。為何卻在今日強忍不出手？」
朱祁鎮疑惑道：「不是說那姓曹的手下，以弓弩相對麼？」
王振說道：「陛下怕是不知，幾支弓弩和賊窩相比，兇險之處，豈能同日而語。他應是知道，不能反抗，以免激化雙方矛盾，對徐鎮撫順利接任北鎮撫司有影響，這才選擇隱忍。此舉足可見其心中有大局，是個帥才。」
「陛下，能勇闖賊窩，可見其勇。能弓弩加身，卻為大局而不反抗，可見其胸襟。能在短短几日，抽絲剝繭，追蹤到瓦剌使團走私之秘，可見其謀。」
「此等良材，是不二人選吶!陛下！」
朱祁鎮沉思良久，眼神越來越亮：「王先生如此一說，還真是這樣。這麼說來，還就是他最適合去麓川辦那件事。」
「陛下聖明，恭喜陛下，得遇良材。」
「若不是王先生慧眼識珠，又屢次提醒朕，朕或許還真就看走了眼。有王先生在身邊，是朕之幸，亦是我大明之幸，更是他於康之幸。」
「王先生，是朕之姜太公。更是他於康之伯樂，」
「老奴不敢居功。亦不敢以此自居。」王振慌忙彎腰參拜。
哪知朱祁鎮突然面色卻沉了下來。
王振也覺察到朱祁鎮臉色變化，心裡霎時間轉過無數個彎，想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擾了聖心。
朱祁鎮卻還沉著臉，神情極其肅穆，語氣極其莊重：「王先生，朕說過，唯有你，不可自稱為奴。」
王振心裡一松，甚至有些感動。
接著忙賠罪道：「陛下，是咱的錯，激動之餘，有些口不擇言。」
朱祁鎮臉色更加肅穆：「王先生，朕要你打心裡記住，朕從不拿你當奴才，你和這座城裡的許多其他人不一樣，朕一直拿你當最親近的人來看。你……是親人……」
王振老臉一垮，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陛下……」
此時此刻，王振心中確實感動萬分，望著一臉真摯的朱祁鎮，他心中雖有萬言，卻著實說不出一句來，只能顫抖著著喊出這兩個字。
不遠處，只能聽到大略內容的范弘等人，此時眼中只有艷羨。
……
錦衣衛北鎮撫司極其熱鬧。
禁衛抬著於康離開，入宮覲見陛下。如今又去而復返。
眾人摸不清狀況，都只是圍在安置於康的那間小院的最外面，各自低聲討論。
直到太醫院內，專門為陛下和宮中貴人診治的那位鼎鼎大名的御醫，攜藥童來到小院，眾人聲音才慢慢低了下去，且皆是滿目震驚。
這位新來的試百戶，竟榮寵至此？
這一刻，許多人再也忍不住，心中一發狠，準備進院子，去面前探看安慰。
豈料這時，他們遠遠瞧見，張杰和那名旗官，以及幾名禁衛，竟通通被御醫趕出了屋子。
張杰見門外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皺著眉頭來到門前。
「諸位同僚，御醫正在診治於百戶，說了不能打擾，各位都先去忙吧！各位的殷殷關切，張某人自會告知於百戶，等於百戶身體康健了，再一一拜謝。」
眾人七嘴八舌。
「張百戶，這位於百戶究竟什麼來頭，竟能得陛下如此恩寵？」
「對啊！說說唄，他究竟是哪家勳爵的公子？」
「不對啊！要是勳爵家公子，曹千戶豈會不認識？」
……
突然，場間安靜下來。
這位於百戶，御醫都來診治了。可又是誰，能在這麼短時間，指使得動太醫院的御醫？
眾人心中一寒，知道曹千戶這次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他那位族叔即便再神通廣大，怕是也保不住他。
王振大急。
他想到陛下絕不會輕易放過馬順，但如此故意羞辱，他卻沒有想到。
朱祁鎮蹙著眉頭：「王先生，就是因為太過相信和縱容，以至於讓馬順以為，錦衣衛是他的禁臠。徐良剛被朕任命為北鎮撫司鎮撫，他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尋釁找茬。」
「王先生，你也說過，臣屬之間相爭，本是好事。可他太著急了，甚至對一個試百戶下此重手，朕若是再一味縱容，他豈不是要翻上天去？」
「此人心眼太小，不足以成事。這次懲罰，算是對他的敲打，也讓他好好斂斂性子。」
「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徐良入北鎮撫司，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馬順若是聰明知事些，當不至於如此心急。如此心胸狹窄的行事，錦衣衛在他手裡，朕如何能放得下心？」
說到此處，朱祁鎮長嘆一聲。
「王先生，以他現在的性子，他又如何比得過徐良。」
王振心中一驚，他驚訝的是，朱祁鎮竟然已經想到如此之深。
望著眼前這位他從從小陪伴到大的帝王，王振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有些小看了這位年輕的陛下。
陛下在一天天長大，心思也一天天玲瓏。而他卻對陛下的看法，依然停留在以前。
不知為何，王振突然覺得心中有些發慌和堵塞。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此時此刻，他心中惟有一個念頭：
以後，絕不能再將陛下當成小孩子看。或許，是時候改變在陛下面前行事的方法了。也是該讓下面的小崽子們以後行事，不能只顧頭不顧腚了。
朱祁鎮不知道，就在短短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王振對他的看法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王先生，你說，我之前是不是高看於康了。即便他只是試百戶，可畢竟是新上任鎮撫的心腹，何以短短數個時辰，就落得如此光景？」
王振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兩日之間，馬順被折騰成這副模樣，陛下竟還小瞧此子。
小看於康？王振絕不相信。
兩日來，馬順被懲治，牽涉的樁樁件件，都和此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尤其是這最後一擊，看似此子受盡折磨，悽慘無比。
但馬順卻是實實在在，名譽和官聲都受到極大的打擊。雖然，錦衣衛不靠官聲。可今日這最後一罰，定會傳遍京師。
以後，誰還會怕他馬順。
且今日過後，徐良接任北鎮撫司，再無波折。
加之昨夜和陛下談及麓川之事，陛下已然鬆口，若是此時讓陛下生了於康本事稀鬆平常之念，那之前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
於是王振忙道：「陛下切莫小瞧了此子，此子能強忍不公，甚至忍下酷刑，當更顯其心性之堅韌。」
見朱祁鎮依然皺著眉頭，似有疑惑。
王振繼續道：「陛下，您想想，他能殺進賊窩，斬匪首之頭，最後還能安然脫身。由此可見，其身手定然不差。為何卻在今日強忍不出手？」
朱祁鎮疑惑道：「不是說那姓曹的手下，以弓弩相對麼？」
王振說道：「陛下怕是不知，幾支弓弩和賊窩相比，兇險之處，豈能同日而語。他應是知道，不能反抗，以免激化雙方矛盾，對徐鎮撫順利接任北鎮撫司有影響，這才選擇隱忍。此舉足可見其心中有大局，是個帥才。」
「陛下，能勇闖賊窩，可見其勇。能弓弩加身，卻為大局而不反抗，可見其胸襟。能在短短几日，抽絲剝繭，追蹤到瓦剌使團走私之秘，可見其謀。」
「此等良材，是不二人選吶!陛下！」
朱祁鎮沉思良久，眼神越來越亮：「王先生如此一說，還真是這樣。這麼說來，還就是他最適合去麓川辦那件事。」
「陛下聖明，恭喜陛下，得遇良材。」
「若不是王先生慧眼識珠，又屢次提醒朕，朕或許還真就看走了眼。有王先生在身邊，是朕之幸，亦是我大明之幸，更是他於康之幸。」
「王先生，是朕之姜太公。更是他於康之伯樂，」
「老奴不敢居功。亦不敢以此自居。」王振慌忙彎腰參拜。
哪知朱祁鎮突然面色卻沉了下來。
王振也覺察到朱祁鎮臉色變化，心裡霎時間轉過無數個彎，想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擾了聖心。
朱祁鎮卻還沉著臉，神情極其肅穆，語氣極其莊重：「王先生，朕說過，唯有你，不可自稱為奴。」
王振心裡一松，甚至有些感動。
接著忙賠罪道：「陛下，是咱的錯，激動之餘，有些口不擇言。」
朱祁鎮臉色更加肅穆：「王先生，朕要你打心裡記住，朕從不拿你當奴才，你和這座城裡的許多其他人不一樣，朕一直拿你當最親近的人來看。你……是親人……」
王振老臉一垮，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陛下……」
此時此刻，王振心中確實感動萬分，望著一臉真摯的朱祁鎮，他心中雖有萬言，卻著實說不出一句來，只能顫抖著著喊出這兩個字。
不遠處，只能聽到大略內容的范弘等人，此時眼中只有艷羨。
……
錦衣衛北鎮撫司極其熱鬧。
禁衛抬著於康離開，入宮覲見陛下。如今又去而復返。
眾人摸不清狀況，都只是圍在安置於康的那間小院的最外面，各自低聲討論。
直到太醫院內，專門為陛下和宮中貴人診治的那位鼎鼎大名的御醫，攜藥童來到小院，眾人聲音才慢慢低了下去，且皆是滿目震驚。
這位新來的試百戶，竟榮寵至此？
這一刻，許多人再也忍不住，心中一發狠，準備進院子，去面前探看安慰。
豈料這時，他們遠遠瞧見，張杰和那名旗官，以及幾名禁衛，竟通通被御醫趕出了屋子。
張杰見門外熙熙攘攘擠滿了人，皺著眉頭來到門前。
「諸位同僚，御醫正在診治於百戶，說了不能打擾，各位都先去忙吧！各位的殷殷關切，張某人自會告知於百戶，等於百戶身體康健了，再一一拜謝。」
眾人七嘴八舌。
「張百戶，這位於百戶究竟什麼來頭，竟能得陛下如此恩寵？」
「對啊！說說唄，他究竟是哪家勳爵的公子？」
「不對啊！要是勳爵家公子，曹千戶豈會不認識？」
……
突然，場間安靜下來。
這位於百戶，御醫都來診治了。可又是誰，能在這麼短時間，指使得動太醫院的御醫？
眾人心中一寒，知道曹千戶這次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他那位族叔即便再神通廣大，怕是也保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