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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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太后恍如被嚇呆了一般,一雙美眸瞪得溜圓。

  良久,才似反應過來。

  「陛下,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若是讓有心之人聽見了,可該怎麼辦?流言一起,屆時,宮內宮外,皆不得安寧。」

  孫太后一時慌了神,甚至開始低聲埋怨自己:

  「都是為娘的錯,不該亂說話,讓陛下心中生了厭煩。」

  朱祁鎮卻似完全沒聽到這些。

  他此刻仍處在亢奮之中。

  不知為何,一通歇斯底里的發泄,他心裡極其暢快。

  直到瞧見母后一副自責和恐懼的模樣。他才從這種亢奮中清醒過來。

  下一刻,心頭沒來由的一酸。

  母后竟懼怕至此麼?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

  「母后,此事怨不得您,您也是無心之言。」

  孫太后搖頭。

  朱祁鎮卻繼續說道:「不過,正因為母后是無心之言,才更能說明,大明朝出了問題,而且還是很大的問題。」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朕這個天子,所用之人,本就不是朕的朝臣。」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孫太后似乎聽蒙了一樣。

  朱祁鎮目光堅定,渾身氣質也在慢慢變化。

  他這種異樣,令孫太后有些不知所措。

  孫太后不是蠢人,她對今日每一句話,都打過腹稿,也都心裡預估過事情的走向。

  但真到了這個時刻,她還是覺得,陛下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樣。

  這個時候,她從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些年,她還在宮裡,被當成皇聖孫正妃養著的時候。

  當時的皇聖孫,逝去的先皇,亦是這般的意氣風發。

  她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

  「母后……!」

  朱祁鎮幾聲呼喚,將孫太后從魂牽夢縈中喚醒。

  此時,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她的皇兒,正一臉關心的看她。

  「母后,您不要怕,朕只是發發牢騷而已,無論如何,都怪不到您身上。」

  孫太后這才如夢甦醒,暗裡嘆一聲:差點誤了正事。

  她稍微收拾情緒,將一切繁雜思緒統統拋出腦外,緩了緩說道:

  「朝中官員,都是歷經數朝的老人,陛下又在幼沖之年繼位。有些印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和陛下所想所思不一致,這都情有可原。」

  「陛下天資好,又極有先祖們英武之風,朝中諸公,早晚會看到陛下的努力和本事。會真正的變成正統朝的朝臣,陛下的朝臣。」

  朱祁鎮搖了搖頭。

  「現如今,怕也只有王先生,才會真正的相信,朕以後可以做到先祖做的一切。也只有他會相信,先祖沒做到的,朕亦會做到。」

  此言著實狂妄。

  孫太后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剛剛的猛藥,劑量太大了些。竟硬生生逼出了陛下宵旰憂勤,勵精圖治,豪氣盈心的一面。

  不過,陛下此時提到王振,卻是她樂意見到的。

  無論如何,為陛下親政掃除障礙這件事上,王振向來做的很好。

  他是先皇欽點的,陪陛下長大的大伴。

  陛下登極,他身份水漲船高,但對陛下的忠心,她卻一直看在眼裡。

  「陛下身邊,幸虧有王振主持司禮監事務。他向來老成,能為陛下出出主意,免得被一些滑頭的大臣蒙蔽。」

  「王先生自不必說,他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若無他,朕幾乎真成了睜眼瞎,看不到真假。」

  聊起王振,朱祁鎮的話不免變得多了起來。

  甚至將一些隱秘事,也和孫太后說了出來。

  「今日,錦衣衛的一名百戶,攜麾下旗官,破獲了一件大案。有人勾連瓦剌使團,偷賣火器。此事事關國本,朕乍一聽,差點動了興大獄的念頭。」

  「瓦剌使團,將事情做的如此明火執仗,滿朝上下,事先竟然對此絲毫不知。」


  「火炮和火銃,乃是大明朝最隱秘的殺器,被人輕易倒賣。其中多少人,多少衙門參與其中,不必細想,也能估摸個大概。接下來只要揪住證據,就一定能震懾宵小之徒,將這些身居要職的蠹蟲,有一個算一個,都拔出來。」

  只是後來細想之後,他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東廠和錦衣衛暗諜和耳目,遍布京城。難道就真的一點信兒,也沒探知到?

  以至於最後,讓一名百戶伙其麾下旗官,發現了這一切。

  加上開出的箱子中,又有宮中禁器。

  他由此擔心,宮中亦有人參與其中。

  甚至有那麼一刻鐘,他都有些懷疑王振。

  只是後來回想一下之後,覺得自己真是糊塗了,王先生那樣的人豈會做這些事。

  白日裡,王振也和孫太后說過此事。

  知道陛下口中百戶,正是那位徐姑姑的侄兒。

  一想到是慈寧宮的人,破獲了如此大案,她心裡就有些不大舒服。

  「陛下,這名百戶本事真大,偌大個北京城,竟也只有他才發現了這些事。」

  「朕對他的賞賜更大,朕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只要是用心給朕辦事,朕從來不吝厚賞。」

  說到此處,朱祁鎮心裡又有些失落。

  徐良是皇祖母的人,之前沒有細想,現在想來,徐良一個百戶,就可以私自調動禁衛一事,確實不合規矩。.

  而且,還是皇祖母親自給徐良討的封賞。

  他因為走私的案子,一時間興奮太過,不曾細思就答應了,還讓徐良理北鎮撫事。

  經此一事,皇祖母怕是會受到不少讚譽吧。

  畢竟,眾人都會以為,徐良是受了太皇太后的暗旨,才在此事上有如此建樹。

  此刻,他甚至有一絲撤回那道任命旨意的想法。

  但轉念又一想,事已至此,若是朝令夕改,怕是會徒遭非議。

  可若是任由事態發展,錦衣衛以後,究竟是誰說了算?

  一剎那,多種念頭充盈他整個腦海。

  「是不是該將此案讓別的衙門,別的人去辦?以免徐良真的因為此案,勢頭越來越猛?還有于謙的那個養子,他們始終和朕不是一條心的。只是若不讓他們這個建了首功的隊伍去辦,哪個衙門才能接手此事呢?」

  朱祁鎮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他已經將剛剛封賞過的,立了大功的幾位,放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似乎在他心中。

  這幾人,是永遠不會和他一條心的。

  某些念頭,只要在心中一起,便如同那往下坡翻滾的車輪,如果不有意剎住,就永遠不會停下來。

  且越想,他心中越篤定,一切就是自己想的那樣。

  朱祁鎮此刻,思緒已經開始轉動。

  他在篩選,和走私案實在沾不上邊的衙門,到底哪個更合適,主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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