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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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振回到私邸,天色已經大暗。

  他剛從轎廳下轎,管家王禾便急匆匆迎了上來。

  「老爺,喜寧在客堂,已經等的有些時辰了。賴著不走,非要見您。您見還是不見?」

  「讓他繼續等著,先給我弄些吃得來。今天跑了好幾個去處,都是給小寧子擦屁股,他倒是在我府中清淨了,卻把我累個半死。」

  王禾知道老爺心情不佳,暗裡對喜寧默哀,料到他過會兒免不了挨一頓臭罵。

  他一邊吩咐隨侍的小廝傳話,讓後廚趕緊準備。一邊走在前面,挑著一個圓燈籠,給王振引路。

  王振用過飯後,已經是大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帶那個小兔崽子,去書房等我。」

  王振的書房是他的禁臠,平日裡只有王禾進去灑掃。

  府中其他下人,從沒人有資格進去過。

  書房很大,開間足足有六楹,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孤本典籍。

  書畫名作更是掛滿了牆。

  諾大的書房,地上牆上,甚至頂上,都滿滿當當,竟無一絲空曠之感。

  王禾一一點燃三十六盞宮燈,將書房映的,恍如白晝,甚至有些刺眼。

  點完宮燈,他又為王振砌了一壺新茶,將瓷壺和茗盞都放在王振順手可以輕易拿到的地方,這才悄聲退了出去。

  不久之後,領著一臉瑟縮相的喜寧,來到書房。

  喜寧是第一次來這裡,但他此刻卻顧不上看這些稀罕寶貝,見了王振後,徑直跪了下去。

  之前白天,在宮中德崇門前,喜寧就是這樣跪著說話。

  此時,他還是選擇跪著說話。

  王振低垂眼皮,拿眼睛睨著他,黑這一張臉,也不說話。

  喜寧心中更慌了。

  白天時,幫王振跑了一次錦衣衛,傳話給馬順後。他就直接來到王振私邸等候召見。

  從白天一直等到天黑,從天黑又等到現在。

  喜寧每時每刻,都度日如年,如坐針氈。

  他心裡也很清楚,王振還沒回府,定是忙於白天發生在瓦剌使團倉房前的事,做的都是善後工作。

  「叔……」

  他只喊出一個字,淚珠卻如斷了線的珍珠,划過白嫩的臉頰,墜在地上。

  王振似乎很看不慣他這副模樣,怒道:「把你臉上那些馬尿,都擦一擦,起來回話。」

  喜寧心裡一喜,知道有戲。

  只是,現在這個時候,還是賣慘來的更實惠一些。

  「叔,這次的事,千錯萬錯,都是小寧子我的錯,讓叔勞累奔波,小寧子心中,實在如錐刺心一般。恨不得……」

  王振卻打斷了他道:

  「小寧子,若你真的像你剛說的那般,倒是有一個法子,能讓我稍微好受一些。」

  「叔您說,就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小寧子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好,這是你說的,那我可真就直說了。」說到此處,突然一頓,再開口時,帶著殺意:「把你弟弟交出來。」

  喜寧嘴角微不可查的開始抽動,似在強忍。

  「叔,您要喜勝那個蠢貨做什麼,憑白污了您的眼!」

  「污了我的眼?小寧子,你和你弟弟這次,惹下這麼大事,你以為他跑得了?」

  喜寧頓時磕頭如搗蒜,額頭將地面砸的『咣咣』響。

  「叔,您讓我做什麼都成,可我們家的香火,如今全系在他身上。若是他有閃失,小寧子無言面對酒泉下的父母和列祖列宗啊!」

  喜寧心裡有怨氣,白天的時候,王振還和他說,錦衣衛里有尊大佛,能救他性命。

  可現在,每句話,都是衝著弟弟性命去的,這算什麼狗屁大佛?簡直一點本事也沒有,怕不是混吃混喝的江湖騙子。

  突然間,他腦中靈光一閃,覺得王振的話,似乎有些不對。

  難道……?

  心裡暗罵一聲,表情卻更加恭敬,恭敬中又帶著點兒破碎感。

  「叔,真是要用一條性命,來抵過這次的事,我這條賤命,叔拿去用就好了。放過我弟弟這次。我死後,只要讓他能有一口飽飯吃,小寧子就算是沒白死。」


  王振還是之前那副表情,那副神態。

  良久,喜寧咬咬牙,就要再來一波撞死階下的戲碼,奈何王振卻開口了。

  「起來回話,動不動就尋死覓活,要不是看在你們兄弟情深,真真切切的打動了我,這次定不饒恕你兄弟二人。」

  喜寧卻在這一刻,呆愣愣看著王振,之後扯著嗓子開始大哭。

  似在為自己慶幸,又似在為弟弟喜勝慶幸。

  他心裡罵了王振無數遍娘,口中卻說著,滿是對再造父母的感恩之情。

  「將你弟弟藏好,近日就暫時不要再露面了,你最近也消停一些,把嘴巴閉嚴實,什麼話也不要說,什麼事也不要問。只需牢牢記住一件事,若是能做到,說不得不僅能轉危為安,或許還能得些好處。」

  喜寧此刻,心裡的震驚,真的不是在演,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王振能量的可怕。

  轉危為安,甚至還能得些好處。

  這是多大的本事啊!僅僅半天時間,王振究竟都做了什麼?

  此刻喜寧唯一想知道的就是,王振究竟用何辦法,才做到這些,又是什麼,給他如此大的信心。

  但他知道,這些都是隱秘。

  他向來對自己都有很清楚的認知,別看王振像是拿他完全當自己人,甚至相當維護。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王振那裡,始終差著那麼一層。

  喜寧善於抓住任何機會鑽營。

  比如現在,他就聽出,王振話裡有話。

  於是趕忙問道:「叔,你說牢記一件事,是什麼事?小寧子這次一定都聽叔的,拼著命也要幫叔做成。」

  王振倏然起身,看著喜寧。

  「小寧子,陛下快親政了,陛下親政,咱們這些做奴婢的,最重要的是什麼?」

  「啊?是什麼?」

  王振將目光挪到窗外,心思似乎也隨著目光一起,往窗外飄去。

  喜寧有樣學樣,卻只看到漆黑的夜晚,無風也無光,黑烏烏的,什麼也看不見。

  他想開口問,但王振此時一臉陶醉之色,喜寧幾次張口,又都重新閉上。

  正當他憋得難受時,王振目光,突然從窗外轉到他身上。

  「小寧子,從明日起,多去陛下跟前晃晃,拿出你渾身的本事,讓陛下開心。不要讓陛下一個人胡思亂想。要讓他無時無刻,都被你的新鮮本事吸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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