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復得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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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暖陽,心隨光影夢已痴。暖風輕拂,枯枝搖曳隨雲移。

  姬錄歪歪扭扭的斜躺在醫院花園中的長椅上,沐浴在冬日的暖陽中,身上披著一件松松垮垮的病號服,嘴裡哼哼唧唧的唱著一首歌。這首歌的歌詞很長,而姬錄的語速又很快,讓人聽的雲裡霧裡的,搞不清楚他究竟在唱些什麼。

  姬錄是個孤家寡人,即使生病住院了也沒有親人來照顧他。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母親帶著妹妹遠走他鄉,而父親沒過多久就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回到家中,告訴他這就是他的「新媽媽」。雖然這個突然闖入他生活的女人待他挺好的,但是姬錄卻也幾乎沒和她說過什麼話。

  從那個下午開始,姬錄就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他將所有的情緒都塞回了自己的心裡,仿佛是要用這些情緒來填補心口的那道傷疤。那天下午他沒有哭,或許他永遠都不會哭了。

  那年姬錄 9歲,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下午。父親牽著他的手,母親懷裡抱著妹妹,那是他們一家人最後一次聚在一起。法院門前的那棵老樹,將原本完整的陽光撕扯得七零八落,只留下斑斑點點的光影,如同破碎的金紗般灑落在他們身上。母親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父親也一直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他看見母親眼中閃爍著淚光,看見母親抹去了眼角的淚水,看見母親最後看了他一眼,便轉過身毅然決然的走了。

  街道上車水馬龍,夕陽將每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都照的那麼溫柔。姬錄看著漸行漸遠的母親,他多想再抱一抱妹妹,以前每次出門都是他來抱著妹妹的。可是母親沒有回頭,於是他也沒有開口。

  現在姬錄 18歲,大學生,讀的是中醫學專業。他剛剛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兼職,是在一家圖書館當圖書管理員,這份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勝在它不耽誤自己學習的時間。可就在姬錄騎著自行車去圖書館報到的途中,不幸被一輛闖紅燈的小汽車撞倒,導致他多處擦傷,小腿骨折,然後被送進了醫院。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半個多月的姬錄有些鬱悶,這破事耽誤了學業不說,那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估計也是沒戲了。

  斜躺在長椅上的姬錄,瞥了瞥對面長椅上坐著的那個老頭,老頭的雙眼被厚厚的紗布給包裹了起來,此時他正在四下摸索著自己滑落到地上的拐杖。嘴裡哼著歌的姬錄並沒有起身幫忙,中午的陽光實在太舒服了,曬得他懶病犯了,根本不想動彈。再說了,姬錄自己也瘸著呢,眼看著老頭馬上就要摸到拐杖了,心裡更加沒有起身幫忙的念頭了。

  但老頭偏偏在即將摸到拐杖的前一刻停了下來,直起腰來氣呼呼地朝著姬錄的方向吼道:「喂!臭小子,你是不是也看不見,不知道過來幫一下老人家嗎?」

  聽到這句話的姬錄,無可奈何地從長椅上爬了起來,拄著醫院配給他的塑料拐杖,一步一步地蹦了過去。他先是一屁股坐到老頭身邊,然後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根龍頭拐杖。拐杖一入手,姬錄頓時感覺到手心微微一沉。

  他仔細端詳這根拐杖,發現它通體由深色檀木雕刻而成,木紋宛如波濤起伏,渾然天成。龍頭栩栩如生,雙眼的位置鑲嵌著兩顆紅寶石,仿佛蘊藏著千年的智慧與力量。龍角高昂,彎曲如雲,細緻的雕刻展現出了每一絲鱗片的光澤。拐杖表面泛著溫潤的包漿,仿佛在陽光下閃爍著琥珀般的光芒,透出一種歲月的沉澱與風華。姬錄忍不住輕輕撫摸這根拐杖,指尖傳來的柔和觸感讓他感到十分舒適。

  「這根拐杖好漂亮,不會是文物吧?」姬錄一邊將拐杖遞到老頭的手中,一邊默默想到。

  「小伙子唱的歌不錯啊,歌詞我聽著還有些意思。一個人住院?不會和我一樣是個孤家寡人吧?」老頭接過拐杖,毫不客氣地調侃道。

  姬錄的身子頓了一下,撇了撇嘴,冷冷回應:「說謝謝。」

  老頭嘿嘿一笑,不但沒有說「謝謝」,反而裝模作樣地唱起了姬錄剛剛唱的那首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不僅聽清楚了姬錄唱的是什麼,而且還完整的唱了出來:

  「從叛逆嫉世憤俗變得成熟從來都不認輸,

  在靈魂深處將懦弱根除,人人的經歷都是一本書,

  所有生物,橫豎都是死路一條,有些人生無可戀,

  世事沉浮,誰願駐足聽你陳述與其無關的艱難困苦。」

  姬錄是個五音不全的人,所以每次唱歌都只敢偷偷地唱給自己聽。誰能想到,這個老頭年紀這麼大了,耳朵卻還是這麼靈,坐得那麼遠居然還能聽清他唱得是什麼。

  當姬錄聽到老頭把他剛剛哼的歌詞唱出來時,頓時感到一陣羞恥,臉上一陣發燙。他連忙打斷老頭的聲音:「停!停!停!別唱了,難聽得要命!」


  老頭髮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原來你自己也知道唱得難聽啊!」

  笑過之後,老頭拍了拍姬錄的肩膀,說:「你不知道,前陣子我們館裡好不容易招到了一個大學生,應該和你年紀差不多吧。可他居然沒來報到。唉,如今招人可真不容易,要麼嫌工資太低,要麼覺得工作太苦。」

  聽到老頭的話,姬錄愣了一下:「館裡招了個大學生?還沒去報到?」心中一動,他暗想:「這老頭不會就是鍾館長吧?如果是他,那他說的那個大學生八成就是我了。」

  姬錄懶得多繞彎子,思索片刻後直接問道:「老爺子貴姓?」

  老頭沒想到眼前這個冷冰冰的年輕人會主動搭話,心情頓時大好:「我姓鍾。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有沒有對象啊?」

  確認老頭姓鍾後,姬錄心裡明白,他說的那個大學生就是自己。「我叫姬錄,和周文王同一個姓。」至於老頭後面的問題,他選擇了直接略過,不想多說。

  「『姬』可是美人的意思,這個姓可不常見啊。」老頭兩隻手撐著拐杖,扭頭朝姬錄的方向看去,似乎想透過厚厚的紗布看清他的長相。「小姬一定長得挺帥吧,追你的女生多不多啊?還是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有,沒有。」即便上性格沉穩的姬錄,聽到這些話也不禁連連擺手。「鍾館長,我就是你們圖書館招到的那個大學生,只是報到那天被車撞了一下,所以沒去成。」

  鍾老頭聽到這話,似乎終於想起了館裡招的那個大學生就是姓姬。「哦,原來就是你啊!沒想到我們沒在館裡見到,居然在這裡碰到了。真是緣分啊!那這樣吧,等你腿好了,直接來上班,怎麼樣?」

  心儀的工作如今失而復得,姬錄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意。他點頭表示接受老頭的提議,轉念一想,老頭的眼睛看不見,於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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