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霧城之影（三）
魏爾倫站在演說台上。
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將在這裡進行一場演講。
「青年詩歌之花」，這是文藝界對他的讚譽。有人說，他的詩歌如芬馨美好的花朵，也似浪漫熱烈的青春。對此，魏爾倫總是禮貌地微笑，感謝對方的溢美之詞。
他並非不了解自己的才華，只是這世上有才者眾，得道的又有幾人。他把這一切歸為幸運，是上天的垂憐。
但越是這樣，他便越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各位。」他說。
無數的言語在心中涌動，他想說自己怎樣在人世沉浮，講自己通過江流水涌獲得的感動，講那天上的繁星是孤獨的守望者，將愛人的眼睛是春天的溪流。
他想講，講一切美的事物。
他想說，說自己的過去，說自己的現在。
他沒有說。
「各位，感謝你們的到來。」他垂眸，而後忽的抬起，金色的光芒自其中噴吐而出。
陰雲如流水般注滿了不算晴朗的天空，無數身影在周遭的陰影中浮現，向他圍去。
「來吧，這是我的抗爭。」
若生是必要越過的苦難河岸，那便流干血水，以我軀橫渡。
朗特躺在堅硬的石板地上。
他太累了，雙臂已然失去了知覺。他咬緊一口極其整齊的白牙，仍是不停將手臂抬起又落下。
手中是那把名為「人」的銀劍，劍下是一具極其可怖的怪物屍體。
就在十分鐘前。
朗特隻身來到了河畔林野。
深吸一口河畔的清新空氣，抬手使用火生成魔法點燃一支火腿味的雪茄。一切都很酷，就像他幼時看過的小說里寫的那樣。
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口煙，朗特將剩下的半支雪茄丟到地上，用他那很貴的皮鞋用力蹍了蹍。希望不是最後一支。
抬起頭，眼中的散漫肆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復仇的怒火。
朗特沒有像小說里的英雄那樣大喝一聲，他知道，那東西是敏銳的，必須尋找一個偷襲的機會。
來吧。這一刻朗特仿佛聞到了森林裡潛藏的一絲血腥味。他知道東西還會變得更濃。是其他人的？是那鬼東西的？還是自己的？
沒有時間去想。朗特身形閃爍，沒入林間陰影。
森林間很安靜，只有風吹過草和葉片的聲音。這恰恰是那東西的最好掩護。在來之前，朗特已經想過，這東西一定藏在陽光直射不到的地方，也就是森林正中。
眼中凶光與手中寒芒皆是一閃，面前的灌木被這刀一分為二。
是只野鹿。朗特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在真正的危險解決之前，一切錯誤都是有用的。
不好！朗特突然意識到，那東西會聽到這邊的聲音。他隨即飛身躍起，精準地落在一邊，將背部貼在一塊巨石上緩慢移動。所幸，老師給他做的訓練沒有被遺忘，現在仍牢牢刻在他的每一塊肌肉里。
一滴水，無聲無息地滴落在朗特額頂。
恐懼瞬間爆發，不用看，朗特也知道那是什麼。
念起「火焰生成」的咒語，一團熾熱的火焰出現在朗特掌中。他不擅長魔法，但這點火焰也夠照亮這片陰影了，當然，也能將那怪物的屍體焚燒殆盡。
一道火焰向上轟去，點燃了頭頂的巨木。接著火光，朗特飛快地一瞥。
果然是那東西。
你不是喜歡血嗎？那便來戰！
沒有猶豫，一刀劃破手掌，鮮血流淌在手掌的道道溝壑。
那怪物被血腥味刺激，終於是不再藏匿，飛撲了出來。
血魔。末世後與新人類伴生的一族。自有記載開始，便有他們的存在。
朗特在王都研學時期從歷史學者那裡了解到，在舊時代，血魔有著另一個稱呼——吸血鬼。
倒是貼切。朗特冷哼一聲，手中火焰伴著血液飛射而出，重重轟在血魔胸口。
血魔發出一陣滲人的慘叫聲，手中利爪胡亂舞動，破空聲不絕於耳。
朗特大跳一步後撤，將手中長刀飛擲而出。
乒！猶如擊鐵一般的聲音響徹這片空間。
朗特的臉色也是變的凝重。這血魔的身軀果然不是一般武器能對抗的。
從緊身戰鬥服的綁帶上拔出「人」，一種信念感在心中產生。別說，這名字取得還真不錯。現在自己不正是在為了人類而戰嗎？
銀劍一出，血魔也是明顯有了畏懼的神情。但後退已經晚了，先前的火焰已點燃周遭，將他們圍了起來。
朗特不禁肆意笑了起來，手中銀劍在火焰炙烤中愈加滾燙。
「這是，我的獵場！」
朗特高高躍起，短小的銀劍化作近一人高的寒芒，斬向被烈焰吞噬的血魔。
血肉撕裂聲。
重物墜地聲。
朗特撲倒在血魔醜惡的殘軀上。它已然死去，朗特卻不敢鬆懈。殘存的意識攜著舊日的苦痛和復仇的怒焰，化作利刃上的力量一下一下刺入血魔冰冷的胸腔。
失去意識前，一雙不大的腳闖進他的視野。
還真來了啊……
王都天空的陰雲如退潮般散去。
魏爾倫撐起一把雨傘，這是他的習慣。每當有人逝去，他就會以此哀悼。
「走了。」穿著寬大風衣的男子沖他揮揮手。
「再會。多流士閣下。」魏爾倫深深鞠躬，彎下的身軀與仍是筆直舉起的雨傘交錯，就像一個巨大的鐘表。
目送那人離去，魏爾倫才轉過身，望向先前的演講廣場。
焦腐的血魔屍體鋪滿整個廣場，就像某些史詩中會描寫的古怪祭祀場景。
「沒事吧！」王城騎士團從遠處逐城道湧入廣場，接著便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地呆在原地。
「騎士大人，我在這裡準備明天的演講，這是王國文藝協會開具的證明。剛才這些血魔想要襲擊我，我被一位先生救下。先生已經走了，我也不便過問，還請諒解。」
……王城騎士們有些無語。疑點太多了，他們幾乎是察覺動靜的瞬間就趕來現場，這五分鐘內，居然有人能將這麼多的血魔屠戮殆盡？再說這文文弱弱的先生也太平靜了。但他又已經交待清楚了……
「先生，那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好意心領了，如我所說，還要準備明天的演講。我還是待在這裡吧。」
「那您請便。二隊，留在現場處理。」
「是！」
王城騎士團忙碌起來，搬運血魔殘軀、調查現場戰鬥痕跡……有很多事需要他們去做。
魏爾倫踏上演講台。
望著從天穹投向王城的光芒，他開口：
「各位，這是一個新的時代。」
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將在這裡進行一場演講。
「青年詩歌之花」，這是文藝界對他的讚譽。有人說，他的詩歌如芬馨美好的花朵，也似浪漫熱烈的青春。對此，魏爾倫總是禮貌地微笑，感謝對方的溢美之詞。
他並非不了解自己的才華，只是這世上有才者眾，得道的又有幾人。他把這一切歸為幸運，是上天的垂憐。
但越是這樣，他便越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各位。」他說。
無數的言語在心中涌動，他想說自己怎樣在人世沉浮，講自己通過江流水涌獲得的感動，講那天上的繁星是孤獨的守望者，將愛人的眼睛是春天的溪流。
他想講，講一切美的事物。
他想說，說自己的過去，說自己的現在。
他沒有說。
「各位，感謝你們的到來。」他垂眸，而後忽的抬起，金色的光芒自其中噴吐而出。
陰雲如流水般注滿了不算晴朗的天空，無數身影在周遭的陰影中浮現，向他圍去。
「來吧，這是我的抗爭。」
若生是必要越過的苦難河岸，那便流干血水，以我軀橫渡。
朗特躺在堅硬的石板地上。
他太累了，雙臂已然失去了知覺。他咬緊一口極其整齊的白牙，仍是不停將手臂抬起又落下。
手中是那把名為「人」的銀劍，劍下是一具極其可怖的怪物屍體。
就在十分鐘前。
朗特隻身來到了河畔林野。
深吸一口河畔的清新空氣，抬手使用火生成魔法點燃一支火腿味的雪茄。一切都很酷，就像他幼時看過的小說里寫的那樣。
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口煙，朗特將剩下的半支雪茄丟到地上，用他那很貴的皮鞋用力蹍了蹍。希望不是最後一支。
抬起頭，眼中的散漫肆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復仇的怒火。
朗特沒有像小說里的英雄那樣大喝一聲，他知道，那東西是敏銳的，必須尋找一個偷襲的機會。
來吧。這一刻朗特仿佛聞到了森林裡潛藏的一絲血腥味。他知道東西還會變得更濃。是其他人的？是那鬼東西的？還是自己的？
沒有時間去想。朗特身形閃爍，沒入林間陰影。
森林間很安靜，只有風吹過草和葉片的聲音。這恰恰是那東西的最好掩護。在來之前，朗特已經想過，這東西一定藏在陽光直射不到的地方，也就是森林正中。
眼中凶光與手中寒芒皆是一閃，面前的灌木被這刀一分為二。
是只野鹿。朗特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在真正的危險解決之前，一切錯誤都是有用的。
不好！朗特突然意識到，那東西會聽到這邊的聲音。他隨即飛身躍起，精準地落在一邊，將背部貼在一塊巨石上緩慢移動。所幸，老師給他做的訓練沒有被遺忘，現在仍牢牢刻在他的每一塊肌肉里。
一滴水，無聲無息地滴落在朗特額頂。
恐懼瞬間爆發，不用看，朗特也知道那是什麼。
念起「火焰生成」的咒語，一團熾熱的火焰出現在朗特掌中。他不擅長魔法，但這點火焰也夠照亮這片陰影了，當然，也能將那怪物的屍體焚燒殆盡。
一道火焰向上轟去，點燃了頭頂的巨木。接著火光，朗特飛快地一瞥。
果然是那東西。
你不是喜歡血嗎？那便來戰！
沒有猶豫，一刀劃破手掌，鮮血流淌在手掌的道道溝壑。
那怪物被血腥味刺激，終於是不再藏匿，飛撲了出來。
血魔。末世後與新人類伴生的一族。自有記載開始，便有他們的存在。
朗特在王都研學時期從歷史學者那裡了解到，在舊時代，血魔有著另一個稱呼——吸血鬼。
倒是貼切。朗特冷哼一聲，手中火焰伴著血液飛射而出，重重轟在血魔胸口。
血魔發出一陣滲人的慘叫聲，手中利爪胡亂舞動，破空聲不絕於耳。
朗特大跳一步後撤，將手中長刀飛擲而出。
乒！猶如擊鐵一般的聲音響徹這片空間。
朗特的臉色也是變的凝重。這血魔的身軀果然不是一般武器能對抗的。
從緊身戰鬥服的綁帶上拔出「人」，一種信念感在心中產生。別說，這名字取得還真不錯。現在自己不正是在為了人類而戰嗎？
銀劍一出，血魔也是明顯有了畏懼的神情。但後退已經晚了，先前的火焰已點燃周遭，將他們圍了起來。
朗特不禁肆意笑了起來，手中銀劍在火焰炙烤中愈加滾燙。
「這是，我的獵場！」
朗特高高躍起，短小的銀劍化作近一人高的寒芒，斬向被烈焰吞噬的血魔。
血肉撕裂聲。
重物墜地聲。
朗特撲倒在血魔醜惡的殘軀上。它已然死去，朗特卻不敢鬆懈。殘存的意識攜著舊日的苦痛和復仇的怒焰，化作利刃上的力量一下一下刺入血魔冰冷的胸腔。
失去意識前，一雙不大的腳闖進他的視野。
還真來了啊……
王都天空的陰雲如退潮般散去。
魏爾倫撐起一把雨傘，這是他的習慣。每當有人逝去，他就會以此哀悼。
「走了。」穿著寬大風衣的男子沖他揮揮手。
「再會。多流士閣下。」魏爾倫深深鞠躬，彎下的身軀與仍是筆直舉起的雨傘交錯，就像一個巨大的鐘表。
目送那人離去，魏爾倫才轉過身，望向先前的演講廣場。
焦腐的血魔屍體鋪滿整個廣場，就像某些史詩中會描寫的古怪祭祀場景。
「沒事吧！」王城騎士團從遠處逐城道湧入廣場，接著便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地呆在原地。
「騎士大人，我在這裡準備明天的演講，這是王國文藝協會開具的證明。剛才這些血魔想要襲擊我，我被一位先生救下。先生已經走了，我也不便過問，還請諒解。」
……王城騎士們有些無語。疑點太多了，他們幾乎是察覺動靜的瞬間就趕來現場，這五分鐘內，居然有人能將這麼多的血魔屠戮殆盡？再說這文文弱弱的先生也太平靜了。但他又已經交待清楚了……
「先生，那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好意心領了，如我所說，還要準備明天的演講。我還是待在這裡吧。」
「那您請便。二隊，留在現場處理。」
「是！」
王城騎士團忙碌起來，搬運血魔殘軀、調查現場戰鬥痕跡……有很多事需要他們去做。
魏爾倫踏上演講台。
望著從天穹投向王城的光芒，他開口：
「各位，這是一個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