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一勝一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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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名犯人被陸續押上處刑台。

  休伊特卻並未第一時間關注,反倒在心中琢磨規則。

  其實很簡單。

  共十枚籌碼,刨去每人必定投入的一枚,還剩五枚需要分配,只需要將這五枚分為二、二、一枚分別加注即可。

  如此一來,這場賭局的關鍵便是如何確保最強的三人穩勝。

  這十人有強有弱。

  既然要各分五人,先挑選者步步領先,占據了極大的優勢。

  正在此時,伊瓦爾扭轉身體微微下躬,單臂側引道:「侄兒願做後手,您請選吧。」

  休伊特怔了片刻。

  如此大的優勢,竟然拱手相送?

  他想了一瞬,沒有直接回答,卻笑著轉身,看向處刑台。

  只見那十名囚犯被士兵揪著頭髮提起,皆後仰著腦袋緩解痛苦,像是商櫃擺著的飽經風霜的模特。

  休伊特用眼神將一排十人掃了一遍,忽地盯住了其中兩人。

  他愣住了,不由多看了幾眼。

  片刻後,他皺緊眉頭,深深呼吸,隨即瞪著一旁的伊瓦爾。

  伊瓦爾似乎在觀察休伊特的反應。

  當他扭頭時,對方恰好同步扭頭,避開了視線,轉而睨著處刑台道:「您,選好了嗎?」

  「……」

  休伊特沉默著,瞪了伊瓦爾許久,才轉而看向處刑場。

  處刑高台上,

  不久前才見過的斯丹小孩、挪維小孩,此時正被捏著肩膀提在半空,無助地滾落淚滴,看向兩人身側的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的父親。

  這四人都被捕了。

  伊瓦爾為了勝利,竟以兩位孩童的生命做陽謀!

  決鬥之中,孩子是絕對的累贅。

  自己不選,伊瓦爾也絕不會選。

  而若此時置之不理,這兩位孩子大概率會在最後分別被雙方選走,隨後分別參與決鬥。

  兩人如若不能互相遇到亦或者撞到父親,於其他亡命之徒而言,便毫無疑問是一份大禮。

  生死之間,沒人會留手。

  休伊特終於意識到了,伊瓦爾先前所說的「屬下負責」一事究竟是暗示什麼,也明白了伊瓦爾敢於讓出先選優勢的原因。

  對方在逼迫自己選擇。

  其餘成人,休伊特尚且可以無視。

  但偏偏是孩童,曾經與他交談過的孩童,休伊特難以置之不理。

  可一旦選了,便要落入絕對的劣勢。

  因為這賭局本質上便是爭奪最強的幾人,並在那幾人身上壓重注,以此贏得足夠多的籌碼。

  思來想去,休伊特望著兩名瘦小孩童,瞥一眼伊瓦爾道:「那兩位小孩,我都要了。」

  想保住小孩的命,就不得不如此。

  先選了其中一人,不出意外的話,第二人會被留至最後一選,還需要自己選擇。

  不如直接全選,以防萬一。

  想來伊瓦爾這般踐踏規則之人,不會介意自己的優勢被進一步擴大的。

  果然,伊瓦爾並未反對休伊特一次雙選,反而笑著道:「呵呵,好!那侄兒就隨便挑兩人吧。」

  說罷,他連指兩次,挑走了兩位孩童的父親。

  休伊特有些疑惑,盯著其餘六人。

  這六人之中,比兩位孩童的父親強的人不在少說,其中更是有著先前為休伊特、海伊德二人通報引路那人。

  那人作為伊瓦爾的貼身侍衛,實力應該最強才對。

  放著如此一人不選,反倒選了兩位父親?

  又是陷阱?

  休伊特壓根沒想過侍衛會被留給自己,此時慎重地思索著下一手選擇。

  他有些遲疑。

  此時已然陷入絕對劣勢,兩位小孩占了兩枚籌碼,並占了兩場必輸的對局。

  相當於對方已經奪走了自己的兩枚籌碼。

  如此一來,他若想要獲勝,便必須用手中這八枚籌碼贏回至少三枚。


  考慮到對手潛在的將最強三人擺在前,並只投入四枚籌碼的情況,他已經沒有容錯空間了。

  必須局局慎重,一局不輸。

  如此一來,這一手選擇幾乎相當於勝負手。

  如果選了,

  侍衛沒問題,那便穩拿一局;倘若侍衛有問題,自己則必敗無疑。

  可若是不選,對方又得到場上最強一人,自己該如何應對這一局呢?

  沒得選啊……

  休伊特瞥一眼伊瓦爾,不由嘆息一聲。

  前三次選擇均落入對方的算計之中,次次受迫,偏偏又無可奈何。

  對方真是怕輸到了極點。

  休伊特指著侍衛,對伊瓦爾說道:「如你所願,就他吧。」

  「呵呵,好!侄兒再隨意選一人。」

  伊瓦爾似是勝券在握,隨便選走不強不弱的一人。

  只剩四人了。

  休伊特與伊瓦爾再選兩輪,終於將各自的五人選出。

  對比雙方陣容。

  休伊特這邊,兩位戰鬥力為零的小孩,一位敵我不明的侍衛,加上不強不弱的兩人。

  伊瓦爾那邊,則是看似毫無亮點的五人,實力相對均衡。

  只作紙面陣容的對比,休伊特已經可以投降了。

  然而,這賭局的魅力便在于田忌賽馬,改換出戰的順序。

  當然,伊瓦爾有五人可以輪換調轉,排列順序;於休伊特而言,兩位小孩必須排在最後,務求三局決勝,避免兩人上場送死。

  選好了人,伊瓦爾對著行刑官擺手,行刑官則一臉諂媚地回應。

  不多時,處刑場地再度變化。

  處刑暫時告一段落。

  在觀眾們的疑惑之中,幾隊士兵跑入圍出一片圓形的場地,持盾與斧站著,圍出一個角斗場。

  角斗場兩邊分別擺了一個木架,架子上又分別擺著三枚色彩斑斕的圓盾、以及斧子、劍刃。

  觀眾們立即爆發出了比先前熱烈百倍的歡呼吶喊。

  要決鬥了!

  不多時,屋內跑進一人,才進門便彎著腰,恭敬請示道:「首領,都準備好了。」

  「呵呵,好!」

  伊瓦爾轉身兩步,坐回了先前的座位,隨即為自己斟一杯酒,自顧自喝一口道:「侄兒向來膽小,第一場決定先隨意上一人,試試運氣,您呢?」

  聞言,休伊特忽地笑了。

  對方有了優勢,似乎認為勝券在握,竟然漏出了第一個破綻。

  如若真隨機派出人選,那休伊特的勝算便大了許多。

  休伊特掃兩眼處刑台,也轉身坐回位置。

  他為自己與一旁坐了許久的海伊德各斟一杯,隨即盯著伊瓦爾,刻意輕佻道:「隨機選擇,豈不是將勝算交予天意?」

  「哦?」

  伊瓦爾果然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作出邀請手勢道:「是侄兒唐突了,您有何見解?」

  「依我之見,第一場的出戰人選,不如交由那五人自行選擇,由此決出勢頭最盛、戰意最強的,如此決鬥才有樂趣啊。」

  「更何況,如此一來,你我並不知曉出戰人選,豈不是更加刺激?」

  休伊特笑著開口,試圖奪回主動權。

  攪亂局勢,亂中取勝。

  伊瓦爾權衡片刻,隨即大悅。

  他似乎很滿意這種智力博弈的形式,衝著身後擺手道:「呵呵,好!就依您的意思!」

  門前的侍衛卻是站在原地不肯走,陷入了遲疑之中。

  兩人這番話說得雲裡霧裡,看似達成了共識,卻偏偏沒說明到底如何選出第一人。

  這要做手下的如何執行?

  侍衛躬身,幾度遲疑,終於開口道:「首領,我們該如何選擇,還望您明示。」

  哐當!

  這動靜不算大,侍衛卻立即愣了。

  下一刻,他像是被伊瓦爾攥在手中的杯子,如同受到了頭頂傳來的外力一般,驟然趴在了地面上,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那人被嚇得聲音顫抖,卑微道:「首……首領,我怕……怕選出的人,不合……合您的心愿!」

  伊瓦爾攥著酒杯,隨即斜眼瞥一眼門前,冷漠道:「什麼心愿?你不妨說清楚些。」

  「不!不不!沒有!」

  侍衛連連否認,語無倫次。

  休伊特見此,心中無奈。

  他只覺伊瓦爾性情無常,未免太能借題發揮了些。

  這年輕人背負了父親的仇恨,似乎性情便有些扭曲了,無論何時何地,都像是扛著無形的重擔,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

  還不是那種火藥桶,而是一條陰狠的、總想抽冷子咬人一口的毒蛇。

  做對方的下屬,未免太過悲劇。

  想到此,休伊特看著侍衛的顫抖的身子,不免產生幾分憐憫,開口替對方尋了個台階:「這還不明白嗎?你就轉達,給他們幾分鐘時間,讓他們內部決出勝者出戰。」

  「我第一場,投入一枚籌碼。」

  休伊特說完,望向伊瓦爾。

  伊瓦爾沖休伊特笑了笑,溫和回應道:「看來您的並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我的第一場,便也押上一枚籌碼吧。」

  說完,他不耐煩地擺手,冷漠道:「去吧,決出勝負之前,不要打擾我二人的興致。」

  揮退了侍衛,伊瓦爾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又將杯底對著休伊特,示意自己喝得一點不剩,露出鎮定從容的笑。

  休伊特自然也奉陪。

  一杯接一杯。

  聽著身後傳來的一陣陣歡呼,休伊特品味著美酒,等待第一場的結果。

  還真別說……

  有耳邊的戰鬥怒吼與喝彩歡呼,嘴裡的酒液都顯得格外香醇。

  兩人坐在桌前,雖然看不到決鬥的過程、無法藉由局勢判斷勝負,但這過程卻別有一番驚心動魄又平靜如水的怪異感覺。

  沒多久,一陣吶喊爆發。

  第一場決鬥結束了。

  片刻後,一位侍衛敲門而入,喜氣洋洋地躬身報導:「第一場結束了!」

  休伊特見那侍衛的神色,便知曉了結果。

  果然,那侍衛以崇拜眼神盯著伊瓦爾,語氣激動道:「第一場,首領獲勝!首領方獲兩枚籌碼!勝者已將敗者處死!」

  說罷,侍衛走到兩個木筐前,將其中一枚籌碼移至另一筐內,又躬身問道:

  「第二場,如何安排?」

  伊瓦爾聽了,面上不喜不悲,又鎮定地喝一口酒,隨即盯著休伊特道:「侄兒僥倖勝了一場,第二場,就由您先選吧。」

  休伊特聞言,微微眯眼。

  先前戰鬥持續的時間頗久,不出意料的話,第一場應該是強強對決。

  如此一來,他雖然不確定究竟是哪一人出戰,但卻能排除範圍。

  一方面,己方的兩位孩童並未出戰;另一方面,對方最弱的兩位父親也並未出戰。

  這兩種情況,戰鬥都會瞬息結束。

  此外,自己一方的那名最強的侍衛,應該是出于謹慎,選擇暫時觀察局勢,並未當這個出頭鳥。

  情況與自己所料形同。

  休伊特鬆了口氣,對伊瓦爾道:「第二場,就讓那兩位成人自行抉擇,至於籌碼的話,就選擇兩枚吧。」

  「哦?」

  伊瓦爾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似乎在思索這選擇背後的原因。

  他思索片刻,終於還是笑著道:「既然您仍然不定人選,我第二場也還是由那些人選擇,也是兩枚籌碼。」

  伊瓦爾聽到休伊特的選擇,在不知悉背後原因的情況下,選擇了最為穩重的做法。

  休伊特的雙手捏著褲腿,不住擦拭手心的汗液,聽了伊瓦爾的選擇,渾身都輕鬆了許多。

  這一場,他在賭。

  賭伊瓦爾的傲氣,賭伊瓦爾的謹慎,賭伊瓦爾對於勝利的執著。

  他刻意裝作語氣平淡,作出一副毫不在乎勝負的樣子,為的便是故弄玄虛,讓伊瓦爾不敢冒險。


  實際上,這一場卻是獲勝的關鍵所在。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場休伊特必勝,那四枚籌碼也即將收入囊中。

  侍衛聞言,快步跑出房間。

  兩人舉杯飲酒,身後再度傳來歡呼與吶喊。

  然而,這一次的戰鬥卻結束得極快,片刻之間,人群爆發一陣疑惑,隨即便是連連驚嘆。

  聽了聲音的變化,休伊特已然猜到了己方的上場人選,也意識到那名侍衛的確沒有問題。

  那一次選擇,只是伊瓦爾故弄玄虛。

  休伊特喝一口,心中無比暢快,他笑著對伊瓦爾道:「侄兒,承讓了。」

  伊瓦爾愣了片刻,隨即露出恍然之色。

  他蹙眉哼一聲,隨即淡然道:「最強的人只為您賺了兩枚籌碼,接下來,侄兒可不會再輸了。」

  話音才落,侍衛再度跑進門,這次卻是遲疑著不敢開口。

  過了片刻,那侍衛哆哆嗦嗦宣布道:「第二場,休伊特先生勝。勝者放過了敗者,並請求與首領您見面,您看這?」

  伊瓦爾面色冰冷,隨意開口道:「不見,讓他滾。」

  侍衛不敢出聲,默默將兩枚籌碼移至休伊特的筐內,隨即盯著伊瓦爾的背影道:

  「首領,這第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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