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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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原有的寂靜,黃母拄著拐杖緩慢移步,打開屋門,沈鈺獨自一人站在門口。

  看見沈鈺,黃母顫抖了一下,手中的水杯差點掉到了地上。

  「很驚訝我還活著嗎?」沈鈺率先開口說道。

  「怎麼會。」黃母心中驚恐,但依舊強裝鎮定,接著說道:「進來坐吧!」

  沈鈺走進屋內,坐在沙發上,黃母也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屋外,冷冷的冰雨拍打著樹葉,順著紋路緩緩滴落在地上。寒風無情的吹著,略過窗縫間發出陣陣嘶鳴聲。

  「我今天前來,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黃澤朋友的身份,我也希望我們的交談可以很順利的進行。」沈鈺開口說道。

  「想問什麼就問吧。」黃母長嘆一口氣,她仿佛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沈鈺看了看黃母脖子上的傷痕,說道:「以下所說的話,與其說是證據,倒更像是我的個人猜測。傅誠被殺害於自己家中,隨後兇手將指紋全部擦乾淨,並關上屋門。警方的最先判斷是入室盜竊後被發現,心生歹念,故而殺人。可是傅誠家中多數地方沒有凌亂的跡象,證明了是熟人犯案的可能性。而在此之前只有黃澤送傅誠回家,黃澤走了之後,也再也沒有人去過傅誠家中。」

  沈鈺猶豫了一會,「沒錯,殺害傅誠的兇手正是黃澤,否則沒有別的解釋。」

  「你們不是已經破解了謎題了嗎,而且也已經抓捕黃澤了,為什麼還要和我說這個事情?」黃母反問道。

  「沒錯,黃澤被抓捕是因為他確實犯了罪。但是這件案子自始至終都是充滿疑點,迷霧之後還有迷霧,光憑抓捕黃澤一人恐怕不能解釋這件案子的始末。」

  「那麼我就來聽聽看你的推論。」黃母說著便坐直了身子。

  「第二件命案是鄒乘風,他死於城南郊區,死因是被一枚十字箭刺入心臟而死。我們根據現場的線索初步推斷,依然是熟人犯案的可能性很高。鄒乘風的屍體於兩天後才被發現,發現時他的屍體已經高度僵硬,體內的血幾乎快要流幹了。但是鄒乘風卻留下了一個證據,就是他在掙扎的時候抓破了兇手的皮膚,所以他的指甲里留有一些皮屑。」

  黃母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傷痕,沈鈺看了一眼黃母后接著說道:「其實鄒乘風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曾風光無限,但到頭來卻是曝屍荒野,無人問津的地步。」

  黃母冷笑著說道:「鄒乘風為人不正,為商不仁,他有今天都是他自己曾經做的孽。」

  沈鈺沒有理會,接著說道:「再來說說看鄒繼龍,他被兇手設計,利用迷藥殺害,他自己卻毫無知覺,到頭來溺水而亡。」

  「據說你們在現場並沒找到證據證明他殺,為什麼現在這麼篤定他是被殺的呢?」

  「因為兇手很聰明,他想出了一個不會遺留任何證據在現場的作案手法。」

  「那是什麼?」黃母問道。

  「那就是兇手很巧妙的利用了空氣,她先將催眠藥水噴灑到鄒繼龍的車內,然後在他駕駛的過程中就會出現睏倦、乏力等症狀,嚴重的話會陷入深度睡眠,繼而引發車禍。」沈鈺說著吞了吞口水,接著說道,「本以為鄒繼龍會駕車撞上其他車輛,從而引發意外,但沒想到的是車輛卻墜入河中。而車子墜河之後,長期在水中浸泡,空氣中的催眠藥水的成分也早已消失不見,這也給我們的偵查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難題。」

  「既然沒有遺留下任何證據,你何以以此為證據?」

  「本來我也只是推測,並不能肯定。但直到昨天,兇手也用同樣的手法針對我,我才肯定這一手法。」沈鈺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經歷了昨天的事情之後,我也算是死裡逃生,現在想想都後怕。」

  「那你鎖定兇手了嗎?」黃母緊盯著沈鈺,眼神中似乎略帶一絲殺意。

  「這件案子總是彎彎曲曲、撲朔迷離,我曾多少次陷入死胡同,但很快又被帶入一個新的偵查方向,而這個方向又指引我找到新的線索,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在牽引著我。」沈鈺說著便走到茶几旁邊,拿起那張照片,接著說道:「就如同這張照片一般,第一次來的時候,它在茶几上;而第二次再來的時候,它卻不見了;而今天它又出現了。它的出現或消失,似乎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樣。」

  沈鈺放下照片,看向黃母,說道:「阿姨,其實除了傅誠之外,真正殺害鄒乘風等四人的元兇其實是你,對嗎?」

  「看來你已經完全看破了這件案子了。」黃母的回答讓沈鈺有所意外,她似乎不想隱瞞什麼。


  「這麼說你是同意我的說法了嗎?」

  「我想知道你對這次的案子了解多少?」

  「我一開始懷疑的只有黃澤一人,一直到昨天,我都是認為這件事只是黃澤一人所為。」沈鈺輕聲一笑,說道:「說來也是諷刺,昨天我被襲擊了之後,在半睡半醒之間,我才漸漸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在這錯從複雜的謎團背後,其實還有平凡中的堅強和偉大的親情。」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黃母看著沈鈺的眼睛問道。

  沈鈺回到沙發上坐下,接著說道:「最初懷疑你的時候就是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我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很眼熟,只是一時難以想起是在何時何地見過。直到昨天我才想起來,我是在監控畫面里見過你。」

  「哦?!」黃母有所疑惑地問道。

  「當然,你那個時候是穿著雨衣,帶著帽子,再加上微弱的燈光,別說是樣貌,就連性別都難以分辨,我們只能通過身形去大致判斷。」

  「你說的是我殺害吳勇那次嗎?」

  「沒錯,你故意約他出來,然後將六年前的事情說出來,讓他有所恐懼,所以即使死亡,他的臉上依然有驚恐地表情。」

  「我也知道,吳勇只是一枚棋子,但是這些人都是不可饒恕的人。他雖然可憐,但是他的做法讓我們過著比他更可憐的生活,所以他也是個可恨之人。」黃母用冰冷的話語說著,毫無感情可言。

  「我們最先認為殺害吳勇的兇手仍然是黃澤,但後來經過技術部門的同事連夜調查,發現在一個月之前,您乘坐高鐵去過一趟河東市,而這段時期,黃澤一直在三川市,從未離開。」沈鈺說著便拿出手機,打開相冊,翻出了一張截圖,上面可以清晰的看見黃澤母親的行程軌跡。

  「吳勇當時求我原諒他,可是已經太遲了,這種遲來的道歉有什麼意義呢?」黃母回憶著在河東市和吳勇的對話,但這些對話讓她越想越覺得憤怒。

  沈鈺沉默了一會,看著黃母逐漸冷靜下來,又接著說道:「你將鄒乘風引到了城南郊區,然後將他進行殺害的過程,黃澤都已經說過了,只是他的版本里那些事情都是他幹的,但實際上殺害鄒乘風的人應該是您吧。」

  黃母輕輕點點頭,說道:「沒錯,我威脅他,讓他把車開到了郊區,然後帶著六年來的憤怒,將那枚弩箭刺進了他的心臟。」

  「也許你並不知道,鄒乘風當時並沒有完全斷氣,他用最後一口氣,留下了指證兇手的證據。」沈鈺說著便拿出一張照片,那是鄒乘風用血寫出的「J」。

  「這算什麼證據?」

  「我當時也不確定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曾一度以為是某一個英文單詞的首字母,後來才慢慢領悟到,那代表的是一個形狀,正是你手握的拐杖的形狀。」

  「憑藉一點點細小的線索,便能鎖定我,你們也真是煞費苦心了。」黃母說著便長嘆一聲,話鋒急轉的說道:「這些生活在上層社會的人不知民間疾苦,只知道維護自己的權益,橫行霸道,將所有阻礙他們財路的人統統消滅。我的兒子也曾是一個正義的記者,嫉惡如仇,但還是被他們玩弄,這些所謂的公平正義究竟在哪?」

  「正義不會缺席,鄒乘風的果,就是他此前自己種下的因。」

  「你能理解嗎?」黃母滿臉愁容的問道。

  「當然,我的未婚妻就是死於他們之手,我對這件事也一直耿耿於懷。不知多少次我都在想,我是該感謝這名兇手,還是應該將他緝拿歸案。」

  「你應該自己動手,去殺了他們。」黃母惡狠狠的說著。

  「我也想,可我是警察,有些事情我不能碰。」沈鈺長嘆一口氣,似乎也在為自己沒有親手報仇而感到遺憾。

  「那你會忘掉過去嗎?」

  「我之所以執著,是因為我的執念,但我們不能一直會在過去的陰影中,我們的生活不單只有回憶,還有未來。」

  黃母輕聲一笑,說道:「你放得下,但是我放不下。你不知道黃澤殺害傅誠的那天晚上,他到底是怎麼樣的情緒。他回到家中,滿臉淚水,不停地哭泣。他坐下浴室的水龍頭下面,打開閥門,也不管這寒冬的氣候,任由冰冷的水花拍打在身上,他要的就是冷靜,好忘記過去。此後他一直做噩夢,經常夢見他殺害傅誠的那一幕,這在精神上不停地折磨著他。這些是你不能理解的,你無法感同身受。我作為他的母親,也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這樣看著他在痛苦中一天天消瘦下去。他雖然只有三十來歲,可是他的臉上飽經滄桑,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個同齡人該有的氣息,這就是他長期在這種精神折磨中度過的最有利的證據。他一直都在感嘆命運的不公,他也一直在和命運做鬥爭,但到頭來不是命運的不公,而是世道的不平,他被人當做棋子一般的利用完後就棄之不顧。但是慢慢地,他想開了,他和你一樣,覺得命運的不公只是一時的,他的人生還很長,不能只停留在過去,還有未來和希望。」


  黃母說到這裡,突然哽咽起來,冷靜一會後,又接著說道:「你可以放下,黃澤可以放下,但是我放不下,我將我的兒子視若珍寶,疼愛有加,但他卻被惡魔摧殘。倘若要戰勝惡魔,自己也必將化身成惡魔。他雖然殺害了傅誠,但是復仇還沒有結束,還有那個貨車司機,還有背後的主使鄒乘風,還有一個人那個通風報信的羅娟也不能放過。這些人都是兇手,都是害死方媛、將黃澤變成一個廢人的兇手。這些人依然活得好好的,活的很精彩,而黃澤卻只能在生死之間徘徊。這是多麼的不公平,所以,這些人都必須為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沈鈺安慰的說道。

  「你當真能理解?」

  「我當然能理解,我也曾失去過摯愛。」沈鈺回答道。

  沈鈺低頭沉思一會後,又不解的問道:「那鄒繼龍呢?他和六年前那起案件沒有什麼聯繫,為什麼他會死於這次的案件?」

  「因為鄒繼龍發現了我的身份。」黃母一邊說著,一邊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沈鈺回想起想鄒繼龍詢問鄒乘風死訊的時候,出示了鄒乘風和被害人一起駕車外出的照片時,鄒繼龍那個時候的眼神中帶有一絲的驚訝,也許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兇手的身份,但為什麼要有所隱瞞呢?

  「鄒繼龍既然知道你是兇手,為什麼沒有拆穿你,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沈鈺充滿疑惑的問道。

  「他這個人很可笑,一面在威脅我,一面又在感謝我。」黃母微微一笑,充滿了鄙夷的目光。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沈鈺不解的問道。

  黃母看著窗外陣陣細雨,長嘆一聲,接著說道:「他感謝我是因為我殺了鄒乘風,替他解決了攔路虎、絆腳石,為他繼承家業掃除了一大障礙。他說的很興奮,臉上沒有半點傷心的模樣,這種不忠不孝之人,死了一點也不可惜。」

  沈鈺微微抿了抿嘴唇,接著問道:「那他是如何威脅你的呢?」

  「他知道了鄒乘風是死於我之手,於是找到我,讓我再去殺了他的哥哥,這樣就沒有人來和他爭奪家產了。」

  「你答應他了嗎?」

  「我雖然口頭上答應他了,但是第二天就對他下手了,畢竟這個人是個隱患,若不除了他,必然會一直被他威脅。」

  沈鈺眉頭一緊,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近古稀,面帶和藹,頭髮半白的老人,實在不敢想像,在她的內心深處,竟有如此陰暗的一面,確實令人匪夷所思。此刻沈鈺看著黃母的側臉,慈祥中帶著威嚴,這個時候再看,甚至覺得有些可怕。

  「您是如何認識鄒乘風和鄒繼龍的,據我們所知,你以前根本不認識他們?」

  「我不需要認識鄒乘風,只需要一通電話告訴他我有他犯罪的證據,他就乖乖任我擺布。至於鄒繼龍,也只是一面之緣。」

  「在什麼地方的一面之緣?」沈鈺緊跟著問道。

  「就是我和鄒乘風見面的那天,我剛坐上鄒乘風的車,鄒繼龍緊接著就過來向他父親討要生活費了,就那一次的碰巧見面,讓鄒繼龍認出來我,也讓他自己卷進了這場案件。」

  「你先將催眠藥水撒入鄒繼龍車內,然後去河東市殺害吳勇,但是不巧,那次鄒繼龍只是受了點輕傷,並沒有要了他的命,於是你採取了第二次行動。」

  「沒錯,鄒繼龍不死,我心難安。」

  沈鈺拿出手機里在現場拍攝的篩子的照片,問道:「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不同點數的篩子,這是倒計時嗎,還是單純是一種挑釁的行為?」

  「黃澤在殺害傅誠時,正好有一些血跡濺到了桌子上的篩盅,碰巧是點數為『六』的那一面被沾到了血跡。其實當時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你們卻認為那是倒計時。我正好可以很好地利用一下,混淆你們的視聽,讓你們不知道我的下一步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我們盡力的理清整件案子的來龍去脈,才發現這是和六年前的那起命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沈鈺說著,但眼神裡帶有一絲的悲憫,「但我怎麼都沒想到,羅娟竟也是那起案件的參與者,若不是她也死於這次事件,我恐怕永遠都不知道當年那起案件的全部經過。而且,如果不是這次的事件,我可能也不知道當年那起案件的真相,我將一輩子蒙在鼓裡。」

  「就是她將黃澤兩人的行蹤透露給了傅誠,從而導致了悲劇的發生,她也是個因私心而出賣朋友的人。」

  沈鈺用手敲擊著額頭,輕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羅娟一直在躲在你們。雖然她不知道兇手究竟是誰,但是她隱約能感受到就是身邊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藏身的地點,你們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我在殺害鄒繼龍之前,唯一讓他替我辦的事情,就是找出羅娟的下落。」

  「所以才有那兩條羅娟有危險的簡訊在引導我去到羅娟的住處,從而親眼目睹黃澤殺人的畫面,繼而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兇手。」沈鈺輕聲一笑,又吐出一句,「黃澤也真是夠傻的。」

  「他確實很傻,而且也不值得。」

  「其實羅娟也並非死於黃澤之手。雖然我們看見黃澤最後將刀刺入羅娟的心臟,但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死了。她的致命一擊是在腹部,我想腹部那一刀應該是您刺的吧。在我們進入房間之後,黃澤又將腹部的刀拔出,當著我們的面刺入羅娟的胸口,讓我們誤以為他才是兇手,這樣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他當作嫌疑人。」

  「不錯,一切正如你所言。」黃母說著便默默的點點頭。

  「黃澤這麼做,都是為了能夠保護你。你也許不知道,在鄒繼龍落水的那天夜裡,黃澤曾去過案發現場。」

  黃母有些不解:「他去那裡幹什麼?」

  「他本想可以阻止那次的事件,但很可惜,當他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沈鈺說著,言語中帶著一絲不舍的情感,「當我第一次因為巧合登門拜訪的時候,看見了您年輕時候的照片。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黃澤就已經在處處防備我,當我第二次上門的時候,那張照片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犯罪心理學》這些讓我們起疑的書籍,讓我們慢慢地將視線轉移到黃澤身上去。黃澤很聰明,他並沒有明示自己有殺人的動機,而是通過一點點的小細節讓我們注意到他,這樣我們就會先入為主的認為他才是兇手,從而放棄對你的調查。他甚至將自己的脖子上也用指甲劃出了一道血印,讓我們有足夠的證據去指證他。」

  沈鈺不經意間又長嘆一口氣,接著說道:「因為你們是母子,所以你們的DNA有相似之處。傅誠指甲里的皮屑雖然是你的,但依然有一定的概率是和黃澤的DNA相匹配。再加上我們本就懷疑黃澤,所以即使DNA相似度不高,但我們依然認為黃澤就是兇手,這樣就正好掉入了黃澤事先設好的圈套里。」

  看著一言不發的黃母,沈鈺繼續說道:「可是任何的懷疑總是有所顧慮,而且也不能當做決定性的證據,沒什麼比讓我們親眼見到他殺人更有說服力。於是他就以簡訊的方式告訴我羅娟有危險,讓我去救她,好讓我親眼目睹他殺死羅娟,這樣就坐實了他是這次案件的兇手。其實在我進入屋子之前,羅娟就已經斃命了,而真正的兇手……」沈鈺猶豫了一會,接著說道,「我此前一直很好奇,那次的簡訊是誰發的,現在想來,也只有黃澤一人了。你們母子倆體型相近,又都拄著拐杖,所以警方很多時候會將你們倆混淆,再加上黃澤這天衣無縫的計劃,自然而然的會把他當做整個案子的唯一兇手,殊不知這件案子卻是由兩人所為。在我第一次登門之後,他就意識到我遲早會查出案件的真相,於是他改變了思路,將所有的證據都引到自己身上去,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這樣的話我們就會認為他是嫌疑人,而您就會安全。」

  黃母露出詭異的一笑,握緊了手裡的拐杖:「推理的很精彩,字字珠璣,鞭辟入裡,當時沒殺掉你,確實是一大遺憾。你們都不知道的是,除了這五個人之外,還有一個也是我想除掉的人。如果不是他,方媛也不會死,黃澤也不會成現在的模樣,所以他也是這件案子的間接兇手。」

  沈鈺微微一笑,說道:「看來我真的是最後一名受害人啊!我能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嗎?」

  「因為你忘記了過去,忘記了六年前的那樁慘案,如果你能繼續追查下去的話,黃澤也不會痛苦了六年。也許一切已成定局,他將終生殘廢,方媛也將永遠活不過來,但是至少我們可以讓真兇緝拿歸案。可是你卻輕信了當時的審判結果,認為那只是一場單純的意外,沒有繼續追查,致使真兇逍遙法外。」黃母的語氣雖然很平和,但不難看出,他的話語中帶著怒氣,甚至是殺氣。

  「所以一開始你就將我列入了你的名單之中,要將我除之而後快,甚至兩次對我動手,甚至僱人攻擊唐覺。」

  「我要殺你不僅是因為你沒有追查六年前的案子,讓我恨之入骨。還有是因為你已經查到黃澤頭上來了,我不能讓你繼續再查下去,免得像現在這樣的結局。你是掌握線索最多的人,殺了你,一切的線索就都斷了,這個案子就成無頭案了。至於攻擊唐覺,是本想給你們一個警告,可沒想到那幾個人卻被唐覺給制服了,還因此讓你們更加堅定偵破這次案件的鬥志,反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看著眼前一心只想復仇的黃母,沈鈺說道:「說來說去,你完全是為了一己私慾才這樣做的。」

  「人性都是自私的,傅誠、鄒乘風、羅娟,哪個不是為了自己,難道我就不可以嗎?」


  「你當然可以,只是黃澤願意你那樣做嗎?」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說過,黃澤是為了保護你才會將所有的證據都引到自己身上,從而讓你洗脫嫌疑,而且他也救過我的命。」

  黃母愣住,不解的問道:「他什麼時候救過你?」

  「就在城郊的福利院。」沈鈺回憶起當時的畫面,不覺心頭顫動,「當時你射出的十字箭招招奪命,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是黃澤用手上的拐杖一把將我拉開,躲開了你的攻擊。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就命喪當場了。」

  黃母將水杯放在嘴邊抿了一小口後說道:「我偷聽到了你和黃澤的通話,所以我就提前趕到了那裡等著你們。我之所以要攻擊你,不單單是為了要殺了你。」

  「那還有什麼原因?」沈鈺不解的問道。

  「在福利院中,你和黃澤在一起,我如果攻擊你,你必然會認為兇手另有其人,而放棄對黃澤的調查,他就會安全。」

  看著眼前的黃母,沈鈺不禁輕笑道:「黃澤在保護你,你也在保護黃澤,所以你們的行動一直在擾亂我們的偵查方向,導致我們總是在迷霧中找不到出口,也不知道解開案件的繩頭究竟在哪。正如那時我們自認為是去拯救羅娟,卻不成想掉進了黃澤的陷阱中。」

  看著一言不發的黃母,沈鈺接著說道:「其實正如您所言,他已經放下了,不再有仇恨了,他現在所需要的是能夠和您兩個人一起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可是你一直沒有明白他的心意,總覺得殺戮可以解決一切的仇恨。」

  「我以後還能再見到黃澤嗎?」黃母眼含淚花,哽咽的說道。

  「當然可以,黃澤也很希望再見到你,他也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沈警官,你會怨恨我嗎?畢竟我將你視為仇人,還攻擊過你。」黃母的眼神中不再有仇視,而是多了一份柔和。

  「不會。」沈鈺含笑回答道,「就在你攻擊我的那天,在半睡半醒之間,我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方媛和黃澤也不會含冤六年之久,更不會讓一個有志之士在如日中天的年紀承受太多的挫折和磨難。經歷了這些,我和黃澤一樣,已然釋懷了,看淡了過去的一切。其實我應該謝謝你,如果是我先知道了方媛是死於傅誠他們之手的話,也許我不敢像你們這麼勇敢的去復仇。雖然作為警察我不該說這句話,但我還想謝謝你們在為自己報仇的同時,也為方媛報了仇。」

  黃母站起身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篩子,放在了茶几上。沈鈺看著這枚篩子,點數為「一」的那面被塗成了紅色,這正是最後一位受害人的篩子。

  「它是你的了。」黃母說著,便徑直走向了門口。

  門外的警察見黃母出來,便給她帶上了手銬。沈鈺在進入屋子之前便命令眾人在屋外等候,自己和黃母進行最後一次交談。他明白,這次的談話必將能讓她全部招供,可是到了最後他卻顯得有些難過,甚至不舍,這也是他自己都沒想到的。

  沈鈺看著桌上的篩子,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竟不知該如何去表達。回想過去種種,這對母子經歷了太多常人所沒有經歷過的苦難,也許這樣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世人都不能理解為什麼天使會變成惡魔,我想正如黃母說的那樣,只有變成惡魔,才能打倒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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