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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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會客室時,時間已經過了凌晨1點,好久沒有白加黑了,徐振飛一把將自己甩回到值班室的工位上。

  陳志軍隨後走了進來,看見徐振飛四仰八叉地躺在靠背椅上,頭枕著雙手假寐,笑問道:「年紀輕輕的,這麼不經累嗎?」他挑了個就近的工位坐下,將公文包往辦公桌上一放,繼續說道:「想當年我們辦大案那會兒,可是幾天幾夜都不用合眼!」

  徐振飛聞言立馬抬起眼皮,頭依舊枕在手上,眼睛不經意地往左側瞥了一下,無奈地感嘆道:「累啊!」往左過去便是治安辦公室,陳志軍頓時會意,徐振飛十有八九不滿意跟自己搭檔的輔警李銘輝。

  李銘輝是名副其實的本地「拆二代」。家裡四代人同住,趕上拆遷,多虧了人口多,分到不少錢。李銘輝學習不好,又沒什么正經的興趣愛好,父母擔心他有了錢,不干正事淨闖禍,反正也不指望他賺錢養家,便托熟人給他安排了個輔警的工作,總算能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安分過日子就好。

  輔警沒有正式編制,升不了職也加不了薪,沒什麼盼頭。大家都嫌工資低,待遇差,「破事兒」又多,沒幾個不想待在所里打遊戲、刷手機。李銘輝自然也不例外,來所里就是充人頭的,輕鬆的好活幹得了,費腦子的煩事累活一律不會幹,總是推說自己學歷低,嘻嘻哈哈便矇混過去了。遇見講理的,再難的事情都好辦,可要是攤上個耍無賴的,沒幾個能人治的了,只好認栽,跟這樣的人搭檔確實叫人頭疼。

  說來奇怪,所里一直有小道消息傳說徐振飛來頭不小,偏偏幹得是最普通的基層崗,來所里三年多了也沒升過職,部門倒是換過幾次,可搭檔的都是既沒經驗又沒幹勁的年輕輔警。

  要說徐振飛這人也確實看不出多少關係戶的氣質。幹活從不推脫,也不怎麼抱怨,卻也不至於多積極主動。私下裡,舉手投足間常帶點無所顧忌的痞氣,這種痞氣不同於地痞流氓那一套流里流氣,具體是一種什麼感覺,陳志軍也說不上來,似乎有股不一樣的「風度」。徐振飛待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同所里上上下下一片熟絡,就連見了干保潔的大姐也是一次招呼都不落,就跟見了領導一樣。但真要碰見領導,不管對方官多大,臉上都沒有一絲逢迎的表情,在誰面前都不卑不亢,說話不疾不徐,底氣十足,這一點倒與一般的年輕人頗為不同。

  陳志軍眼見徐振飛束手無策的樣子,也擺出了一臉苦笑,隨即又嚴肅地問道:「鄰居的口供都錄了嗎?」

  「墜樓案?」徐振飛邊直起身邊確認道。

  「嗯。」

  「上半夜在家的都找來錄了,剩下幾個沒回來的,還有一家沒聯繫上,應該是出租屋,明天都上門確認一遍。」

  「嗯。」陳志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高空探頭沒有,樓道監控也沒有......」

  「對,唯一有的電梯監控也沒拍到死者,大概是爬樓梯上去的。」

  「也有可能為了避免被熟人撞見,先從隔壁單元坐電梯到頂樓,再走過去。隔壁兩個單元的電梯監控調了嗎?」

  徐振飛拍了一下腦袋,懊惱道:「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說著便起身大步往門外走去。

  「還有,明天上門的時候,家門口裝監控的最好都調來確認一遍。」陳志軍急忙說出自己的想法,生怕一轉頭又忘了。年紀一大,堆在腦袋裡事情越來越多,疏忽過一兩次之後,總是信不過自己的記性。徐振飛去了監控室,接下來的工作急也沒用,明天再說吧,陳志軍打算先回家一趟。

  出門的時候,陳志軍跟門警閒聊了兩句。

  「老陳!」身後傳來一聲呼喚,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徐振飛在喊他。

  說時,警車開到了近前,「一起唄!」

  「去哪兒?」

  「酒店!」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李銘輝一臉精神振奮地竊笑著。

  陳志軍頓時明了,他瞅了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李銘輝,對徐振飛說道:「行!我去停車。」

  陳志軍一坐進車裡就打趣道:「小李,捉姦就你最積極!」

  李銘輝尷尬地撓撓頭,嬉笑著解釋道:「嗨,不都是為人民服務嘛!」只要不是捉到自己頭上,想想那個醜態百出的熱鬧場面,真比什麼法治宣講有意思多了!

  陳志軍和徐振飛聞言都笑了,一時無語。

  「監控怎麼說?」陳志軍見車內冷場,問起了剛才的事。

  「小呂在調,晚點給我消息。」

  「嗯。」陳志軍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轄區就那麼幾家酒店,很快就到了報案的酒店門口,徐振飛將車子就近停在了路邊,醒目的警燈一直忽閃忽閃的亮著。

  還沒進門,只見一個三十五歲上下的女子徑直朝他們走來,後面跟著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一對夫妻。

  「警官,是我報的警!我老公在裡面嫖娼,你們快點上去抓!」女子氣急敗壞地說道,說著就要帶他們上樓。

  徐振飛立馬安撫道:「這位女士,你先別急,我們要先找前台拿卡開門!」

  陳志軍走到前台跟特意等在一旁的值班經理說了幾句,值班經理一臉攤上麻煩的憂愁表情總算得到了緩解,等陳志軍交代完,她便冷靜下來,不緊不慢地從櫃檯里取出一張房卡,逕自走到前頭帶路去了。

  一行人來到房門外,徐振飛敲了敲房門,等待房內的動靜。

  那名女子可不像他這麼淡定,急忙壓低了聲音催促道:「直接開門進去吧!再不進去衣服都穿好了!」

  「就是!別敲了!」身後的一男一女也焦急地附和道。

  徐振飛轉頭朝他們無奈地笑了笑,「這是規定,必須按照程序辦事!」說完又敲了三下門,敲完朝門內說道:「0512的房客,我們是公安民警,接到群眾舉報上門調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立刻開門!」

  等了大約半分鐘,依舊沒有開門的跡象,徐振飛回頭給了值班經理一個眼色,讓到一邊。值班經理程序式地敲了三下門,隨即用房卡刷開了房門,進去後一把按住房門站到了門邊。

  一開始被民警擋在後面的女子一下子沖了進去,一看床上只有一個穿著浴袍、化著濃妝的陌生女人,沒等對方開口就大聲疾呼道:「劉義名,你躲什麼躲?!快點出來!」說完擼了擼袖子,擺出了一副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的洶洶架勢。

  這時,「浴袍女」似乎覺得自己必須趕緊「理直氣壯」地把這些擅自闖進來無理取鬧的不速之客趕出門外,卻又有些底氣不足,指著正打開衣櫃門查看的鬧事女子喊道:「哎,你幹嘛?!要找你老公回家找去,這裡就我一個人!」

  誰知對方暼都沒暼她一眼,視若無人地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一看也沒人,便氣急敗壞地喊道:「劉義名,你給我出來!躲到窗外,小心摔死你!」說著打開窗戶,左右看了看,依舊一無所獲。

  出警的三人連同值班經理,一直默不作聲地在一旁「看戲」,遇到這種情況「作壁上觀」實為上策,不管是勸架還是偏幫都無異於火上澆油,到最後往往惹了一身騷還撈不著一句好。

  徐振飛凝視著「浴袍女」身旁不顯眼的一堆鼓起陷入了沉思,大晚上的出警不是酒後鬧事就是酒店捉姦,藏身的把戲他早已多見不怪了。他預想著女子拉開被子的場面,躲在被子裡的男子在慌亂之中可能連內褲都沒來得及穿,就這麼想像著,他不禁想起了七八歲時見過的那個令他終身難忘的畫面。

  大概就是上小學前的那個暑假,他像往常一樣每天出門找小夥伴一起玩。一天,一個大他兩三歲的玩伴突然問他,說他有個新發現,想不想一起去看看。徐振飛自然毫不猶豫地跟去了。那天下午,透過出租屋舊門上開裂的門縫,他發現自己竟然本能地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並且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個畫面,卻最終在慌忙逃竄中沒有看到。上了初中之後他才搞明白,原來大白天從屋外看向屋內要緊貼著門縫,反過來卻遠遠地就可以看清門外的光影變化,從那時起他也開始意識到原來人的性慾不止晚上有,白天也有。工作以後,見多了結婚多年後喜新厭舊的中年男人,徐振飛不由得感慨道:難道性真的是所有男人都無法克制的欲望嗎?自己結婚以後是不是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

  那名女子終於注意到了「浴袍女」的奇怪之處,任她鬧了半天對方也不下床,仿佛是一個癱在床上的植物人,她一下反應過來,猛地撲到床邊一下將被子掀了起來,果不其然!

  女子對著丈夫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劉義名,你個臭不要臉的狗東西,什麼騷貨都想上!你有本事幹這種不要臉的屁事,就不要當縮頭烏龜呀!」

  「浴袍女」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剛想替自己罵回去,就被原配指著鼻子臭罵道:「還有你!動什麼動!你想幹什麼?!我罵我老公,關你屁事!趁我沒跟你計較,一邊待著去!」

  徐振飛感到很新奇,他第一次遇見這種態度的原配,把自己老公罵得狗血淋頭,卻不找外遇的麻煩。眼見人都找到了,徐振飛適時上前勸道:「那個,酒店還要做生意,人來人往的對大家影響都不好,有什麼事跟我們回派出所調解吧。你們也趕緊把衣服穿穿好,大家坐下來好好說!」

  「說什麼說!有什麼好說的!離婚!幹這麼不要臉的事,還怕丟人麼!」女子嘴上依舊罵罵咧咧,卻也識趣地跟著民警向外走去。

  陳志軍和徐振飛都在心裡暗嘆道:人命案子還沒弄清楚,又唱起了情感大戲,這一夜可甭想合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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