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的氣息
啊，又來了。
這是莫如故在重複經歷這相同的夢境後，腦海里浮現出的第一句話。
腥紅的液體在地板上漫無方向地流淌，直至莫如故的腳邊，盪起一圈又一圈的血色漣漪。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僅僅是離開三天，就會遇到這麼恐怖的事情，而偏偏，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客廳的正中央，靜靜躺著一具尚有餘溫的身體，莫如故手心沁出了層細密的冷汗，他右手顫抖著去觸碰客廳電燈的開關，卻好幾次因為瞳孔的失焦導致錯判距離而撲空。
等到電燈點亮的那瞬間，他才看清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已經化為屍體——
「哈啊……」
夢境在剎那間猶如鏡子落地般破碎，莫如故看見自己的身體早已何時不由自主地坐了起來，雙手還用力地緊緊抓住睡衣的胸口處，口鼻中發出沉重的喘氣聲。
再度打量四周，他才發現自己現在還在自己臥室里，只不過是在臥室的地板上。與此同時，他能明確感覺得到陣陣疼痛從自己的後腦勺襲來。
房間外傳來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幾乎與妹妹的說話聲同時到達莫如故耳邊：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晚上睡個覺還能從床上滾下來。」莫茉把手在圍裙上輕揩了一下，蹲下來檢查莫如故有沒有哪裡受傷。
莫如故在妹妹的手碰到自己前就先翻身坐了起來。「這麼能嘮叨，你是我老媽……嘛」，在這句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兄妹兩人的動作都停滯了下來。隨後面對妹妹投來的半是關懷半是回憶的目光，他沒有正面回應，而是走進了洗漱間。
望著鏡中眼角通紅的自己，他默默嘆了一口氣，嘴角上咧不爭氣地笑了笑。
「只是知道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痛苦來的早與晚的區別罷了。」
之後他的眼睛慢慢染上血紅，鏡中的自己也逐漸被紅色的血霧所籠罩，但除此之外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就如往常一樣。
簡單洗漱完畢後，莫如故換好上學穿的校服，十分有默契地在莫茉剛剛端出來早飯的同時有些慵懶地坐到了餐桌面前，而坐在對面的莫茉早已不是剛才那副悵然若失的樣子，此刻她正微笑著用眼神催促莫如故趕緊嘗嘗新鮮出爐的早餐。
看著她一副期待的樣子，莫如故拗不過她，只好隨手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份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甜軟的香氣頓時滿溢在莫如故的口中。
「像往常一樣的好吃。」
「多謝誇獎，那我就可以開動啦。」
莫如故默默往嘴裡塞著食物，其實三明治本身倒沒有多美味，只是莫如故能從中品嘗出一些本應消逝的味道。除去有事的時候，莫茉幾乎每天都在為自己準備早餐，而自己無論如何敷衍她，妹妹似乎總會很高興，這讓莫如故不禁感到一股負罪感。
以後還是別敷衍她了吧，嗯。
外面的天還是半黑的，依稀能看見點點星光透過窗戶進入家中。他是很想抱怨這樣的高中生活一句，但一想到還在上初中的莫茉明明不用這麼早起還堅持起來給自己做飯，他的良知就強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每每他勸說妹妹在便利店解決一下就行，莫茉卻總以「外面的食物不健康」為由拒絕了他的請求。
「真是溫柔啊。」莫如故將思緒從腦海中拉回，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你說什麼，喂，我問你話呢，哥。」
「沒事，就是覺得你這樣的廚藝以後肯定不愁嫁不出去吧，有些寂寞呢。」
「我才十四，」然後莫茉看到莫如故好像沒反應，又補上了一句，「我才十四喂，好吧。」
莫如故聽到這裡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是不知道其他家庭的妹妹是什麼樣子的，如果都像莫茉這樣，那他覺得大部分人應該很樂意有一個妹妹的。
至於溫柔的理由啊……
莫如故的臉色頓時黯淡了少許，他也多少能猜到，跟那時候的自己脫不了干係。
「怎麼了，不舒服嗎。」看到莫如故流露出這種表情，莫茉很是自然地想要將手貼到他的額頭上，卻被莫如故輕輕閃過。
他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吃完三明治後有些油膩的手，說道：「我沒事，你再去睡會吧，我去上學了。」
莫茉沒有過多地追問，她略感疲憊地打了個哈欠，邊把盤子收拾到水槽中邊說了句「不用擔心我啦」來作為回應。
趁著她收拾餐盤的功夫，莫如故也順便整理好了書包，在簡單的道別後，看著妹妹換下圍裙走向臥室的身影，莫如故霎時感到一陣複雜的感情湧上心頭。
愧疚，感謝，心疼，抑或是自責……
只有兩個人居住的這片可以稱之為家的空間，似乎都是她一人支撐起來的。
抽空去訂個蛋糕吧，我記得她好像喜歡吃草莓味的來著？莫如故想了些明顯與學習無關的事情，隨後，和平時並無二樣地在離家前朝莫茉看去，他的眼睛漸漸染上看起來難以消除的無垠深紅。
沒有任何發生。
理應是這樣。
在無數次與莫茉度過的早晨中，他早已習慣了平靜且祥和的每一天。
但他無法相信，曾經所看到的厄難，會如命運的鉤索般再度咬住自己身邊的人。
在莫如故眼中，莫茉的身影被她周遭的血紅色深霧拉入虛幻的幕布之中。這一幕是如此虛幻，仿佛稍縱即逝，但莫如故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採取任何行動，這一幕就將是故事的終點。
莫茉站在玄關的地方，依然穿著她鍾愛的那件圍裙，雙手捧著遞過來的包裝禮盒，裡面依稀能看清是一個正好足夠一人吃完的草莓奶油蛋糕，系好的純白色絲綢上沾染了點點血跡，格外刺眼
門大開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門口，戴著兜帽，看不清長相，似乎是他把蛋糕給遞過來的，然而此時他的手上卻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把水果刀，沒有猶豫，筆直地直接刺入莫茉胸膛之中。
剎那間，只有幾絲鮮血從胸膛射向四面八方，隨後便被緊緊插入胸膛的刀口堵的嚴嚴實實，將血止住。
莫茉身體立刻失去了平衡，重重倒在了地板上，盒子裡的蛋糕也顛倒在地，毀壞了它原本的造型。胸前的利器在跌碰中稍有錯位，血液便止不住地汩汩湧出，綻放出一朵異常美麗的血之花。
男人看著眼前行將斷氣的生命，並沒有感到驚訝和恐懼，仿佛早有預料一樣，他靜靜欣賞了一會兒他親手製成的藝術品，才心滿意足地離開，甚至連敞開的大門，也未想過要將它合攏。
兜帽下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如故自始至終只能站在旁邊，看著一切發生，他任憑刀鋒穿過他虛幻的身體，卻對著這將要發生的一幕無能為力。
他能做到的，只有靜靜旁觀完這一切，以及——
感受到莫茉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那是三天後，十月最後一天的下午，同時也是莫茉的生日。
她將在那一天死去。
—————————————————————————————
「那邊那位同學，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教授心理的老師看了一眼那位仍坐在原位魂不守舍的男生，頗感無奈地搖了搖頭。
「旁邊的同學幫忙叫醒一下這位同學，真是的，上我的課有這麼無聊嗎……雖說是副科，好歹也聽一下吧……」看起來相當年輕的這位老師有些不滿，直接在學生們的面前當眾講出這番話來，引得講台下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竊笑聲。
「喂，莫如故，老師叫你回答問題唉，就是打扮還挺好看的那個心理老師。」莫如故後面的一位梳著背頭的男生戳了戳他的肩膀提醒道。
「嗯？……啊……這麼快就輪到我了啊……」
莫如故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他搖搖晃晃起身的樣子，又引起一些同學愉悅的輕笑聲。
「這個……光環效應？」
他也不知道現在在提問哪個問題，只好從自己極其有限的心理學詞庫中隨便檢索了一個複製粘貼給那位年輕的老師。
「你還是先坐下聽課吧，——後面那位同學」
「燈下黑效應。」那名著裝髮型可以說是嚴重違反校規校紀的學生乾脆利落地起身回答完問題坐下，順便在莫如故看不見的地方眨了眨眼睛，好像在友好地嘲諷。
仔細看去，那名男生長得不錯，特別是周身環繞的一股放蕩不羈的感覺，明顯是會吸引某種特定女生的類型。
「答對了，請坐，」站在講台上的老師邊轉過身邊補充道，「還有，你是叫楚懷青是吧，不用再朝老師我拋媚眼了。」
—————————————————————————————
為什麼
為什麼死的會是她？
莫茉她在平時和誰有仇嗎？不，不可能，莫茉的性格就說明她在平時很少會樹敵，甚至可以說是沒有。莫如故，你先冷靜下來.沒錯，冷靜，我需要冷靜……
那會是那種情況？並不是莫茉那邊的原因，那又會是誰，是和我有定關係的人，想要謀害我卻誤殺或者說故意殺害我身邊的人？這種情況也基本可以排除，雖然我平時會時不時指摘周圍朋友的些小毛病，但理應不會成為他們做出殺人這種事的理由。
平時和鄰居們的關係也不算太壞，想不到會有誰下的手。
蛋糕……
如果都不是的話，那只有可能和蛋糕的來源有關……
「不是我說，莫如故，都下課了你還在這傻愣著幹嗎！」
莫如故發散的思緒被逐漸聚集回來，隨後他便看見自己桌子前面掛著一張大臉，儘管細看模樣還算清秀，但對方湊得這麼近，還是足以嚇人一跳。
莫如故下意識地往後倚了倚，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哦。」
「別這麼無精打采的嘛喂，我說，你覺得小百慕老師今天的穿搭怎麼樣，是不是在清純中流露出一絲性感，穿成這樣應該算是在誘惑學生吧，絕對是。」來到莫如故正對面的楚懷青趁著前面座位的同學離開的空當，拉開椅子隨意坐了下去，雙手交疊搭在椅背上，探出頭望向莫如故這邊。
「還行。」莫如故沒搭理對方的騷擾，敷衍了這位好友一句
「嗯？「楚懷青錯愕地怔了一下，」莫如故，你今天是生病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如果換作平時的話，你肯會說，咳咳——」
楚懷青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模仿莫如故的腔調開口道：「你這人，還真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啊。」
說完這話，楚懷青也覺著好玩兒，輕笑了幾聲。
「啊？那明明就是你自己的作風問題吧，如果只對一個人抱有那種眼光也還好，但你這傢伙是對全部人都用那種不正常的眼光看待餵。」
莫如故也意識到自己如果繼續維持這種興致缺缺的態度肯定會遭人懷疑，所以他勉為其難找回來平日裡的狀態，強壓下內心的焦躁與楚懷青正常聊天。
與此同時，他也不忘在腦海中快速梳理著有效信息。
假設兇手真的和經常去的那家蛋糕店有所關聯，那排查的範圍便會大大縮小，甚至於說……想到這裡，他想到一種可能避免事件發生的應對措施——
那我是不是只需要不去訂做蛋糕，妹妹她……的死亡是否也會因此取消？
儘管只是一個猜想，莫如故卻認為這並非沒有可能的事情，甚至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成功，他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在初步制訂好接來的計劃後，莫如故感覺到自身迷茫無助的狀態已然消去了些許。
「喲，這樣才像你嘛，」楚懷青嘻笑著用力捶了捶莫如故的肩膀，稍微有些大的聲音剛一出口就遭到了班裡人反感的視線「大家都在看我呢，呵呵呵——」
「確實是都在看你，誰叫你自己活得像個傻子一樣的？」
楚懷青自動無視掉了來自好友的吐槽，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今天的公主殿下也面無表情，你不覺得她這副樣子，反而更想讓人知道她隱藏在冷酷面具底下的豐富表情嗎？」
莫如故順著楚懷青的視線望去，一名有著淡金色長髮的女學生正端莊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著書。精緻的五官一動不動，嘴角沒有絲毫的彎曲，平直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只有紫色的眼瞳時不時轉動一下，表明她確確實實沉浸在了書籍的世界中。那雙眼眸中不時蒙上的淡淡陰暗，在她身周仿佛籠罩起無形的神秘氣息，將她與人間阻隔。
「林明秋啊，她那副樣子同學們應該早就已經習慣了吧.」
「喂喂，你給我放尊重點好吧，要叫公主殿下啦，公主殿下.」
「沒區別吧，只有你這種爛到無可救藥的人才會在意這些無聊的細枝末節。」
楚懷青剛想站起來辯駁兩句，就感覺到有人正用看待垃圾般的眼神冰冷看著自己，他動作僵硬地轉過頭，有些不滿的聲音同時進入了他的耳朵:
「人渣，你在這兒坐得挺高興啊。」
聲音的主人居高臨下地站在本屬於她的座位旁邊，雙手抱胸，略顯稚嫩的臉龐上卻掛著有些嚇人的生氣表情。莫如故剛才明明看到她是和朋友有說有笑進的教室，但在看到沒經過自己允許就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楚懷青後，卻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
「嘿，時月小姐，也果一直皺著眉頭的話會加快皺紋的產生哦。」楚懷青邊起身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正常地和時月開著危險的玩笑。
「你有沒有點兒新意人渣，就不能換個人的座位坐嗎？」
「沒辦法啊，誰叫你離莫如故最近，他又不願意轉過來和我聊天，」
楚懷青邊攤了攤手，邊朝莫如故招手，「下節課體育，快走吧快走吧。」
莫如故頓時感到戰火也波及到了自己這邊，在惹上麻煩前，他幾步跟上楚懷青的步伐朝教室外去。回頭一瞥，時月鼓了鼓腮幫子，似乎在生著什麼悶氣，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幾句。
總感覺，楚懷青他好像招引了什麼很不得了的女人啊。
莫如故在心裡默默感嘆了一句。哦，對了，剛剛一直在想莫茉那邊的事，差點忘了每天的例行檢查。
這麼想著，他的眼瞳漸漸抹上深紅，此時在他的眼中，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一層無形的血紅之霧流淌，幾秒後，這團迷霧在死亡和現實的干擾下達成了完美的平衡，慢慢停滯下來。
呼，今日一切安好……
還好沒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我可不想在莫茉的死亡還沒解除前就踏入另一場死亡的漩渦。
莫如故緊隨楚懷青其後走出教室的後門。
他完全沒注意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雙紫色的眸子向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注視。
這是莫如故在重複經歷這相同的夢境後，腦海里浮現出的第一句話。
腥紅的液體在地板上漫無方向地流淌，直至莫如故的腳邊，盪起一圈又一圈的血色漣漪。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僅僅是離開三天，就會遇到這麼恐怖的事情，而偏偏，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客廳的正中央，靜靜躺著一具尚有餘溫的身體，莫如故手心沁出了層細密的冷汗，他右手顫抖著去觸碰客廳電燈的開關，卻好幾次因為瞳孔的失焦導致錯判距離而撲空。
等到電燈點亮的那瞬間，他才看清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已經化為屍體——
「哈啊……」
夢境在剎那間猶如鏡子落地般破碎，莫如故看見自己的身體早已何時不由自主地坐了起來，雙手還用力地緊緊抓住睡衣的胸口處，口鼻中發出沉重的喘氣聲。
再度打量四周，他才發現自己現在還在自己臥室里，只不過是在臥室的地板上。與此同時，他能明確感覺得到陣陣疼痛從自己的後腦勺襲來。
房間外傳來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幾乎與妹妹的說話聲同時到達莫如故耳邊：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晚上睡個覺還能從床上滾下來。」莫茉把手在圍裙上輕揩了一下，蹲下來檢查莫如故有沒有哪裡受傷。
莫如故在妹妹的手碰到自己前就先翻身坐了起來。「這麼能嘮叨，你是我老媽……嘛」，在這句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兄妹兩人的動作都停滯了下來。隨後面對妹妹投來的半是關懷半是回憶的目光，他沒有正面回應，而是走進了洗漱間。
望著鏡中眼角通紅的自己，他默默嘆了一口氣，嘴角上咧不爭氣地笑了笑。
「只是知道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痛苦來的早與晚的區別罷了。」
之後他的眼睛慢慢染上血紅，鏡中的自己也逐漸被紅色的血霧所籠罩，但除此之外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就如往常一樣。
簡單洗漱完畢後，莫如故換好上學穿的校服，十分有默契地在莫茉剛剛端出來早飯的同時有些慵懶地坐到了餐桌面前，而坐在對面的莫茉早已不是剛才那副悵然若失的樣子，此刻她正微笑著用眼神催促莫如故趕緊嘗嘗新鮮出爐的早餐。
看著她一副期待的樣子，莫如故拗不過她，只好隨手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份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甜軟的香氣頓時滿溢在莫如故的口中。
「像往常一樣的好吃。」
「多謝誇獎，那我就可以開動啦。」
莫如故默默往嘴裡塞著食物，其實三明治本身倒沒有多美味，只是莫如故能從中品嘗出一些本應消逝的味道。除去有事的時候，莫茉幾乎每天都在為自己準備早餐，而自己無論如何敷衍她，妹妹似乎總會很高興，這讓莫如故不禁感到一股負罪感。
以後還是別敷衍她了吧，嗯。
外面的天還是半黑的，依稀能看見點點星光透過窗戶進入家中。他是很想抱怨這樣的高中生活一句，但一想到還在上初中的莫茉明明不用這麼早起還堅持起來給自己做飯，他的良知就強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每每他勸說妹妹在便利店解決一下就行，莫茉卻總以「外面的食物不健康」為由拒絕了他的請求。
「真是溫柔啊。」莫如故將思緒從腦海中拉回，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你說什麼，喂，我問你話呢，哥。」
「沒事，就是覺得你這樣的廚藝以後肯定不愁嫁不出去吧，有些寂寞呢。」
「我才十四，」然後莫茉看到莫如故好像沒反應，又補上了一句，「我才十四喂，好吧。」
莫如故聽到這裡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是不知道其他家庭的妹妹是什麼樣子的，如果都像莫茉這樣，那他覺得大部分人應該很樂意有一個妹妹的。
至於溫柔的理由啊……
莫如故的臉色頓時黯淡了少許，他也多少能猜到，跟那時候的自己脫不了干係。
「怎麼了，不舒服嗎。」看到莫如故流露出這種表情，莫茉很是自然地想要將手貼到他的額頭上，卻被莫如故輕輕閃過。
他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吃完三明治後有些油膩的手，說道：「我沒事，你再去睡會吧，我去上學了。」
莫茉沒有過多地追問，她略感疲憊地打了個哈欠，邊把盤子收拾到水槽中邊說了句「不用擔心我啦」來作為回應。
趁著她收拾餐盤的功夫，莫如故也順便整理好了書包，在簡單的道別後，看著妹妹換下圍裙走向臥室的身影，莫如故霎時感到一陣複雜的感情湧上心頭。
愧疚，感謝，心疼，抑或是自責……
只有兩個人居住的這片可以稱之為家的空間，似乎都是她一人支撐起來的。
抽空去訂個蛋糕吧，我記得她好像喜歡吃草莓味的來著？莫如故想了些明顯與學習無關的事情，隨後，和平時並無二樣地在離家前朝莫茉看去，他的眼睛漸漸染上看起來難以消除的無垠深紅。
沒有任何發生。
理應是這樣。
在無數次與莫茉度過的早晨中，他早已習慣了平靜且祥和的每一天。
但他無法相信，曾經所看到的厄難，會如命運的鉤索般再度咬住自己身邊的人。
在莫如故眼中，莫茉的身影被她周遭的血紅色深霧拉入虛幻的幕布之中。這一幕是如此虛幻，仿佛稍縱即逝，但莫如故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採取任何行動，這一幕就將是故事的終點。
莫茉站在玄關的地方，依然穿著她鍾愛的那件圍裙，雙手捧著遞過來的包裝禮盒，裡面依稀能看清是一個正好足夠一人吃完的草莓奶油蛋糕，系好的純白色絲綢上沾染了點點血跡，格外刺眼
門大開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門口，戴著兜帽，看不清長相，似乎是他把蛋糕給遞過來的，然而此時他的手上卻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把水果刀，沒有猶豫，筆直地直接刺入莫茉胸膛之中。
剎那間，只有幾絲鮮血從胸膛射向四面八方，隨後便被緊緊插入胸膛的刀口堵的嚴嚴實實，將血止住。
莫茉身體立刻失去了平衡，重重倒在了地板上，盒子裡的蛋糕也顛倒在地，毀壞了它原本的造型。胸前的利器在跌碰中稍有錯位，血液便止不住地汩汩湧出，綻放出一朵異常美麗的血之花。
男人看著眼前行將斷氣的生命，並沒有感到驚訝和恐懼，仿佛早有預料一樣，他靜靜欣賞了一會兒他親手製成的藝術品，才心滿意足地離開，甚至連敞開的大門，也未想過要將它合攏。
兜帽下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如故自始至終只能站在旁邊，看著一切發生，他任憑刀鋒穿過他虛幻的身體，卻對著這將要發生的一幕無能為力。
他能做到的，只有靜靜旁觀完這一切，以及——
感受到莫茉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那是三天後，十月最後一天的下午，同時也是莫茉的生日。
她將在那一天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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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那位同學，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教授心理的老師看了一眼那位仍坐在原位魂不守舍的男生，頗感無奈地搖了搖頭。
「旁邊的同學幫忙叫醒一下這位同學，真是的，上我的課有這麼無聊嗎……雖說是副科，好歹也聽一下吧……」看起來相當年輕的這位老師有些不滿，直接在學生們的面前當眾講出這番話來，引得講台下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竊笑聲。
「喂，莫如故，老師叫你回答問題唉，就是打扮還挺好看的那個心理老師。」莫如故後面的一位梳著背頭的男生戳了戳他的肩膀提醒道。
「嗯？……啊……這麼快就輪到我了啊……」
莫如故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他搖搖晃晃起身的樣子，又引起一些同學愉悅的輕笑聲。
「這個……光環效應？」
他也不知道現在在提問哪個問題，只好從自己極其有限的心理學詞庫中隨便檢索了一個複製粘貼給那位年輕的老師。
「你還是先坐下聽課吧，——後面那位同學」
「燈下黑效應。」那名著裝髮型可以說是嚴重違反校規校紀的學生乾脆利落地起身回答完問題坐下，順便在莫如故看不見的地方眨了眨眼睛，好像在友好地嘲諷。
仔細看去，那名男生長得不錯，特別是周身環繞的一股放蕩不羈的感覺，明顯是會吸引某種特定女生的類型。
「答對了，請坐，」站在講台上的老師邊轉過身邊補充道，「還有，你是叫楚懷青是吧，不用再朝老師我拋媚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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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為什麼死的會是她？
莫茉她在平時和誰有仇嗎？不，不可能，莫茉的性格就說明她在平時很少會樹敵，甚至可以說是沒有。莫如故，你先冷靜下來.沒錯，冷靜，我需要冷靜……
那會是那種情況？並不是莫茉那邊的原因，那又會是誰，是和我有定關係的人，想要謀害我卻誤殺或者說故意殺害我身邊的人？這種情況也基本可以排除，雖然我平時會時不時指摘周圍朋友的些小毛病，但理應不會成為他們做出殺人這種事的理由。
平時和鄰居們的關係也不算太壞，想不到會有誰下的手。
蛋糕……
如果都不是的話，那只有可能和蛋糕的來源有關……
「不是我說，莫如故，都下課了你還在這傻愣著幹嗎！」
莫如故發散的思緒被逐漸聚集回來，隨後他便看見自己桌子前面掛著一張大臉，儘管細看模樣還算清秀，但對方湊得這麼近，還是足以嚇人一跳。
莫如故下意識地往後倚了倚，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哦。」
「別這麼無精打采的嘛喂，我說，你覺得小百慕老師今天的穿搭怎麼樣，是不是在清純中流露出一絲性感，穿成這樣應該算是在誘惑學生吧，絕對是。」來到莫如故正對面的楚懷青趁著前面座位的同學離開的空當，拉開椅子隨意坐了下去，雙手交疊搭在椅背上，探出頭望向莫如故這邊。
「還行。」莫如故沒搭理對方的騷擾，敷衍了這位好友一句
「嗯？「楚懷青錯愕地怔了一下，」莫如故，你今天是生病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如果換作平時的話，你肯會說，咳咳——」
楚懷青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模仿莫如故的腔調開口道：「你這人，還真是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啊。」
說完這話，楚懷青也覺著好玩兒，輕笑了幾聲。
「啊？那明明就是你自己的作風問題吧，如果只對一個人抱有那種眼光也還好，但你這傢伙是對全部人都用那種不正常的眼光看待餵。」
莫如故也意識到自己如果繼續維持這種興致缺缺的態度肯定會遭人懷疑，所以他勉為其難找回來平日裡的狀態，強壓下內心的焦躁與楚懷青正常聊天。
與此同時，他也不忘在腦海中快速梳理著有效信息。
假設兇手真的和經常去的那家蛋糕店有所關聯，那排查的範圍便會大大縮小，甚至於說……想到這裡，他想到一種可能避免事件發生的應對措施——
那我是不是只需要不去訂做蛋糕，妹妹她……的死亡是否也會因此取消？
儘管只是一個猜想，莫如故卻認為這並非沒有可能的事情，甚至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成功，他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在初步制訂好接來的計劃後，莫如故感覺到自身迷茫無助的狀態已然消去了些許。
「喲，這樣才像你嘛，」楚懷青嘻笑著用力捶了捶莫如故的肩膀，稍微有些大的聲音剛一出口就遭到了班裡人反感的視線「大家都在看我呢，呵呵呵——」
「確實是都在看你，誰叫你自己活得像個傻子一樣的？」
楚懷青自動無視掉了來自好友的吐槽，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今天的公主殿下也面無表情，你不覺得她這副樣子，反而更想讓人知道她隱藏在冷酷面具底下的豐富表情嗎？」
莫如故順著楚懷青的視線望去，一名有著淡金色長髮的女學生正端莊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著書。精緻的五官一動不動，嘴角沒有絲毫的彎曲，平直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只有紫色的眼瞳時不時轉動一下，表明她確確實實沉浸在了書籍的世界中。那雙眼眸中不時蒙上的淡淡陰暗，在她身周仿佛籠罩起無形的神秘氣息，將她與人間阻隔。
「林明秋啊，她那副樣子同學們應該早就已經習慣了吧.」
「喂喂，你給我放尊重點好吧，要叫公主殿下啦，公主殿下.」
「沒區別吧，只有你這種爛到無可救藥的人才會在意這些無聊的細枝末節。」
楚懷青剛想站起來辯駁兩句，就感覺到有人正用看待垃圾般的眼神冰冷看著自己，他動作僵硬地轉過頭，有些不滿的聲音同時進入了他的耳朵:
「人渣，你在這兒坐得挺高興啊。」
聲音的主人居高臨下地站在本屬於她的座位旁邊，雙手抱胸，略顯稚嫩的臉龐上卻掛著有些嚇人的生氣表情。莫如故剛才明明看到她是和朋友有說有笑進的教室，但在看到沒經過自己允許就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楚懷青後，卻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
「嘿，時月小姐，也果一直皺著眉頭的話會加快皺紋的產生哦。」楚懷青邊起身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正常地和時月開著危險的玩笑。
「你有沒有點兒新意人渣，就不能換個人的座位坐嗎？」
「沒辦法啊，誰叫你離莫如故最近，他又不願意轉過來和我聊天，」
楚懷青邊攤了攤手，邊朝莫如故招手，「下節課體育，快走吧快走吧。」
莫如故頓時感到戰火也波及到了自己這邊，在惹上麻煩前，他幾步跟上楚懷青的步伐朝教室外去。回頭一瞥，時月鼓了鼓腮幫子，似乎在生著什麼悶氣，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幾句。
總感覺，楚懷青他好像招引了什麼很不得了的女人啊。
莫如故在心裡默默感嘆了一句。哦，對了，剛剛一直在想莫茉那邊的事，差點忘了每天的例行檢查。
這麼想著，他的眼瞳漸漸抹上深紅，此時在他的眼中，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一層無形的血紅之霧流淌，幾秒後，這團迷霧在死亡和現實的干擾下達成了完美的平衡，慢慢停滯下來。
呼，今日一切安好……
還好沒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我可不想在莫茉的死亡還沒解除前就踏入另一場死亡的漩渦。
莫如故緊隨楚懷青其後走出教室的後門。
他完全沒注意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雙紫色的眸子向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