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偵探也是要吃飯的
「哎，你聽說了嗎，最近西區那邊有好像有殺人狂出沒。」
「真的假的，那是騙小孩的都市怪談吧。」
「真的真的，嚇得我最近都不敢晚上出門了。」
「接二連三出事的地方好像就在我媽上班的地點附近，最近那邊也戒嚴了，我媽這幾天都沒去上班。」
「沒想到還真會碰到這種事啊，總感覺有點意思。」
「啊啊，依離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喂，我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幾個同班女生從兩人的身邊經過，她們之間的對話也自然而然地進入到莫如故和楚懷青的耳中。
殺人狂……會和莫茉的死亡有關嗎？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莫如故原本稍有平復的心情此刻又緊張了起來。
不過自己和妹妹的住所在東區，雖然這不足以限制一個殺人狂的活動範圍，但也幫助他找回了些許安心。
也不知道那個殺人狂有沒有被緝拿歸案……
「喔，殺人狂啊，總感覺是三流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劇情，」在前往操場的路上，楚懷青主動地提出了這個話題，「你說，殺人狂是出於什麼心理，才會不顧後果做出殺人的選擇呢？」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殺人狂。」
「猜猜看嘛，猜錯了又沒有殺人狂找你索命。」
「你是還沉浸在上節心理課中無法自拔嗎？」莫如故淺淺吐槽了一嘴，但還是在思考了幾秒後認真地給出了一個答案，「我覺得殺人狂……可以分為兩種，先說好，這只是我自己的觀點。」
「哦？」，楚懷青的興趣被提起來幾分，他伸手捋了一下頭髮，這是他進入認真狀態的慣用標誌，「你說，我聽著。」
「一種是為了報復或者某種目的而選擇殺人，也就是出於理由而殺人，這種人可能在某件事發生前依然是健全的社會人格，但正是因為一件足以改變人一生的事情發生導致他們走上了殺人這條不歸路。」
「嗯，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種是沒有任何目的的殺人，也就是單純的為了殺人而殺人。他們積攢下來的人性惡得不到釋放的出口，最終只能通過殺人這種極端的方式滿足自己的需求。對他們來說——」莫如故咽了口唾沫，停頓了一兩秒後說道。
「殺人，可能真的是藝術。」
兩人之間無言的氣氛維持了一兩秒，楚懷青先是用著打量某個危險生物的眼神注視著莫如故，然後恢復正常笑著拍拍他的肩說道：
「不知道你是個正常人我還真以為你幹過這種勾當，哈哈，分析得挺透徹嘛，那為什麼剛剛心理課還需要我幫你墊後？」
莫如故白了他一眼，望著湛藍的天空沒做回應。
—————————————————————————————
「還有兩百米，你看好哪邊？」
「你真的是在說兩邊的跑步速度嗎，還是只是單純在說你想看的地方。」莫如故無奈中透露出一絲嫌棄，「看來時月對你的評價還真挺客觀。」
他剛才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已經用能力檢查過了整片操場目之能及的地方，確認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後，他才不得已被楚懷青拉到了這邊的看台上。
男生們的視線都會時不時地朝跑道上瞄一眼，但像楚懷青這麼明目張胆的，只有他自己一個。
「我是在認真地討論跑步速度喂，能不能不要老是把別人想的這麼齷齪。哦哦……公主殿下這次又是第一啊，明明留著長頭髮還能跑那麼快。僅從外表來看我倒是覺得依離醬勝出的可能性更大。」
「楚懷青，以貌取人可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這話要是讓……」莫如故邊說著邊尋找著時月的蹤影。「嗯？人呢……」
「你說誰人呢？」楚懷青有些不解地朝這邊偏了偏頭。
「在說什麼呢？我也能聽聽嗎？」
「我去，我說時月小姐，你這樣我真的會嚇出心臟病的！」楚懷青聽到時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連忙大叫了一句，「你沒跑八百米？」
「怎麼了，有意見，說來聽聽。」
「不是，你先冷靜冷靜，我又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也是，這確實稱不上是吵架，最多算是單方面訓斥，」時月丸子頭邊的碎發晃了晃，「畢竟某人現在手上可是被我抓著被全班女生統一唾罵的把柄。」
「是的是的，小人下次注意。」眼見說不過她，楚懷青站起來準備離開，正當時月以為他準備逃之夭夭的時候，卻聽見一絲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多喝點熱水。」
時月先是怔了兩秒，隨後原本因勝利而沾沾自喜的臉上不易察覺地染上了一撲淡紅。
「你們倆關係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在旁邊默默注視著全過程的莫如故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提問。
「誰知道呢，關係好不好也基本都是她定義的吧，反正我覺得有這麼個能鬥嘴吵架的朋友也挺不錯的。」
兩人一起走下看台，背起早已收拾好放在操場一隅的書包。他們就讀的這所學校自由度相當高，從周五下午便開始放假，直到周一早上返校，兩人在上完上午最後一節課後便準備直接離校。
看著莫如故遠去的背影，一位有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挎起運動包跟在後面追了上去。
—————————————————————————————
與好友分別後，莫如故決定還是去他之前準備去訂蛋糕的那家蛋糕店看一看，說不定能再獲得一些相關的信息。
但他不打算現在就訂下蛋糕，因為他想要驗證一個可能的猜想。
又轉過一個街角，同校的學生頓時只剩下莫如故一個人。
這是一條很隱蔽的小道，周圍老舊牆壁上的爬山虎幾乎將這裡淹沒成為綠色的大海。由於太難通行，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莫如故和莫茉小時候拿來做秘密基地的地方。
然而，走在這條熟悉的小路上，他卻未曾預料到會在這裡遇上他並不熟悉的人。
林明秋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已經校服換了下來，穿著一身簡練的牛仔褲和白色上衣，牛仔褲的吊帶跨過肩膀將上衣壓在裡面。她帶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顯眼的金色長髮被很好地收束在了帽子中，應該是不想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只有那對神秘中透露著詭異的紫色雙眸，以及她面無表情的精緻臉龐暴露在外。她雙手插在褲兜里，倚著一處較為乾淨的牆壁，看起來像是在等待某人的到來。
莫如故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按照他自己預定好的路線筆直向前走去，在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一道讓人聽不出喜怒哀樂的聲音叫住了他。
「你有遇見什麼麻煩事嗎？」
明明是一個問句，林明秋的語氣卻格外的篤定，彷佛她真的見過她口中所謂的麻煩事一樣。
莫如故沒想到對方是在等他，他轉過頭望向那邊，林明秋依舊依靠在那裡一動不動，真的就跟最精緻的玩偶一般。
要說麻煩事，那到真是到棘手到不能再棘手的地步了，不過……她又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她和莫茉的死也有關聯？
莫如故在心裡迅速做出了判斷，看向林明秋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警惕。
「不用提防我，」林明秋直起身子，正面回看向抱著戒心的莫如故，那對紫色的眼睛瞪的他感到有些發毛，「讓我猜猜看，你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能力了吧。」
一陣發自心底的寒意瞬間傳遍他的全身，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自己的能力，包括莫茉也是。一是他覺得大部分人不會相信，二是他不想讓在人生軌道上正常走下去的人陷入突然的恐慌。
如果有人聽到自己三天後即將死去的事實，會作何感想呢？在莫如故初次察覺到自己的特殊時，他就想過這個聽起來像不合時宜的玩笑一般的問題。
而現在，面前這個人卻如此輕易的說出了他隱藏了十七年的秘密。
冷靜，即使她明白自己擁有能力這一事實也不一定就對自己抱持惡意，與此同時，他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詞。
「察覺？」
一般來說，普通人遇到這種超自然現象使用的詞彙都是擁有而非察覺，他總覺得林明秋話中仍然有話。
「你不會以為你是特殊的那一個吧。」林明秋輕鬆道破了莫如故現在的心理，站在對方面前，他能感覺得到一陣無形的壓力正壓迫著自己。
「這麼說，你也……察覺……到了自身擁有的能力？」
「並沒有，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每個人都擁有能力，區別只在於察覺與否。」她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冷靜的聲線好像在宣告：這就是世界的常識。
莫如故的大腦突然斷線，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扯遠了，我還是那個問題，你有遇到什麼麻煩事嗎？」
「呃，……我……」莫如故緩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能聽聽你這麼說的理由嗎？」
他對對方的戒心仍未完全消除，並且同時強迫自己的大腦高速運轉。
假如林明秋她說的全部都是真的，那現有世界的常識不過是建立在科學之上的虛影，這樣下去，原有的社會秩序必然需要重建。
然而，世界依舊在設計好的齒輪的牽引下正常運轉。
她說的全是假的？還是……
有自己並不清楚的一股力量在暗處平衡著崩潰邊緣的秩序？
這件事，越想越覺得恐怖啊……
林明秋悅耳的聲音傳來，才將莫如故的思緒集中到了自己的說明上。
「很簡單，一切都是自明之理。」
「首先你今天的表情和往日不同，」林明秋邊說著邊伸出一根手指，「人類都是很表面的生物，情緒很容易就能從臉上看出。」
你還真好意思說這話，莫如故望了臉上沒有絲毫動作的她一眼，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您不屬於人類這個範疇是吧。
「如果只是這樣，也可能只是因為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心情不好。其二，」她又伸出一根手指，「根據我的觀察，你能力發動的表現應該和瞳色有關，平時你總是習慣等所有人一來就發動一次，但今天卻拖到了第三節課。那句諺語，事出反常必有鬼，」
「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差點都忘了這位同學國籍是英國，只是母親是中國人而已。
「不要在意細節。其三，」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只不過指向的是莫如故的下半身，「這件事情甚至能讓你一上午都忘了繫鞋帶。」
莫如故低頭看去，自己的兩雙鞋鞋帶確實都開著，但就連他自己都忘了是早上出門就沒系還是之後鬆開的了。
「怎麼樣，我說的有問題嗎？」
那股熟悉的涼意重新席捲莫如故全身，如果真像她所說一切都是自明之理，那便說明林明秋平日裡就在細緻入微地觀察自己。
不，甚至可能是所有人。
為什麼，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嗎？還是單純的覺得好玩而已。他覺得自己原先對這個同學的定位出現了極大的偏差，甚至覺得，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女高中生。
「無懈可擊，但我還是想問一下，為什麼你要自發地觀察別人。」
「這是一個偵探的基本修養。」
這是莫如故今天第三次受到心理層面的衝擊，但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還是很快平復下來。
「如果你是出於對同班同學的關心，那我很感激。」莫如故在長達一分鐘的思考過後，說道，「但麻煩已經基本解決，就不用幫忙了。」
他暫時還不想讓更多的人打擾到他和妹妹的正常生活，更何況他現在很有把握讓莫茉身上的死亡詛咒消散。
他的直覺告訴他，和面前這個人有所交集很危險。
莫如故又輕聲說了一句「謝謝」，轉身作勢要走，但他忽然聽到身後林明秋的聲音和一道「咕嚕嚕」的聲音同時傳到他的耳中。
「麻煩你先等一下，現在委託我可以半價。」
莫如故有些詫異地皺了下眉頭，「謝謝，但真的不用了。」
他走出五六步之後，被甩在身後的林明秋站著不動思考了一下，緊接著也快走幾步，超過莫如故擋在了他面前，只見她依然面無表情的鞠了一躬開口：
「那能麻煩你借我一些錢嗎，我現在真的連吃飯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
某處人流不是很多的小街邊，一家裝潢偏向歐洲風格的咖啡店內。
沒想到最後竟然變成這樣了，莫如故心想，自己身上只有手機沒有現金，又不可能把手機直接借給她。莫茉尚在附近的初中上課，每周的這個時候一般都是他自己解決午飯。
然後就被誘騙到了這個從沒來過的西式咖啡廳。
關鍵是這裡的物價整整高了他預期的好幾倍！
雖然他也可以給林明秋點完餐後換一家餐廳吃飯，但莫如故總覺得這麼幹不太好。在忍痛告訴彬彬有禮的侍者林明秋需要的午餐後，他看了眼價格只給自己要了杯最便宜的咖啡。
在店內光線搖曳的一角，莫如故看著對面既不陌生也不熟悉的同學，期望她能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謝，借你的錢等到我有了新的委託就還你。或者，也可以用一次委託來代替，方便的話可以來這條路的231號找我。」
「明白了，」莫如故思考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那個問題「我能冒昧問一下你是怎麼把自己搞得身無分文的嗎？」
林明秋視線游移了一瞬，然後只是簡短回復道：「拿來買帽子了。」
買帽子？買帽子也能把自己買到破產，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所以她來找自己不是為了他腦補出來的什麼同學情誼，而只是因為錢花光了想主動找委託賺錢而已。
這麼說來，她家人沒有給她提供生活費嗎………
在兩人閒聊的空檔，侍者端著餐盤悄無聲息的呈上來，莫如故向對邊一攤手示意把食物放到林明秋面前，侍者也心照不宣地配合著他的手勢。
「很熟練嗎，約會很多次了，還是說……」林明秋摘下頭上的黑色鴨舌帽，淡金色的瀑布頓時傾瀉而下，「為了實戰而做的預演？」
被說穿心事的莫如故只好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不是，只是經常和妹妹出來吃飯，習慣了。」
「妹妹啊……真好……」
林明秋的表情依舊遠離塵世，讓人看不出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但莫如故能從聲音中聽出那麼些微的憧憬和惆悵。
兩人之間的氛圍漸漸變得沉悶。莫如故時不時用咖啡棒攪動一下冒著熱氣的咖啡，林明秋把髮絲撩到耳後，小口地品嘗著自己的那杯熱可可。
僅僅是瞟了一眼，他也知道那副景象絕對是能被稱為畫一樣的存在。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強迫自己看向窗外，看向遠邊。
如果這也能算約會，那確實是第一次啊……
—————————————————————————————
莫如故站在他原來就讀初中的門口，現在是放學時間，掛著笑臉的初中生三五成群地從大門口出來，然後揮手道別。
他之前趁下午時間充裕已經去過那家他經常去的蛋糕店，按照計劃，他只是進去掃了一圈，沒有訂做任何蛋糕。
裡面的工作人員都穿著統一的制服，腕部整齊劃一地佩戴著手錶，以便精準把控時間。加工區域對外透明，從食品安全的角度來看絕對合格。店裡到處都洋溢著蓬鬆的香氣。
可惜他也只能看出這些細節。
當他問道如果現在訂製一人份的草莓奶油蛋糕什麼時候能送到的時候，原本就認識他們兄妹二人的店員微笑答道：
「最晚應該明天下午就能做出來，周天中午之前送到沒問題。」
想了想，莫如故又開口問道：「請問星期天是誰負責送蛋糕？」
負責接待的店員略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轉過身去看身後的值班表。「是那邊的王師傅。」
莫如故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位中年男子正聚精會神於自己手上的工作，並未注意到這邊的兩人。
不像啊……體格差距還是挺大的。
他又轉了一會後，便抱歉地從店裡走了出來。
還是沒有頭緒，倒不如說是線索太多導致根本沒法抓住問題的關鍵，但逮不到未遂的兇手倒也無所謂，他避免了訂做生日蛋糕的選擇，這樣一來莫茉的死亡預演應該就能取消。
在思考的時候，莫如故也不忘視線牢牢盯著門口，在莫茉出來東張西望尚未看見自己的這段時間，他迅速讓眼瞳變為最純粹的紅色。
但……
莫茉死亡的結果不曾改變，時間向後延伸了一個多小時，只不過這次的死亡預演里沒有了蛋糕。門打開著，兇手已然離開。看到這一幕，莫如故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但真正讓他瞳孔猛然收縮的，是已然倒地的莫茉身邊新增的一具屍體，原先兇手用以行兇的水果刀此刻正插在他的上面。
那是莫如故自己的屍體。
「真的假的，那是騙小孩的都市怪談吧。」
「真的真的，嚇得我最近都不敢晚上出門了。」
「接二連三出事的地方好像就在我媽上班的地點附近，最近那邊也戒嚴了，我媽這幾天都沒去上班。」
「沒想到還真會碰到這種事啊，總感覺有點意思。」
「啊啊，依離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喂，我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幾個同班女生從兩人的身邊經過，她們之間的對話也自然而然地進入到莫如故和楚懷青的耳中。
殺人狂……會和莫茉的死亡有關嗎？聽到這個意外的消息，莫如故原本稍有平復的心情此刻又緊張了起來。
不過自己和妹妹的住所在東區，雖然這不足以限制一個殺人狂的活動範圍，但也幫助他找回了些許安心。
也不知道那個殺人狂有沒有被緝拿歸案……
「喔，殺人狂啊，總感覺是三流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劇情，」在前往操場的路上，楚懷青主動地提出了這個話題，「你說，殺人狂是出於什麼心理，才會不顧後果做出殺人的選擇呢？」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殺人狂。」
「猜猜看嘛，猜錯了又沒有殺人狂找你索命。」
「你是還沉浸在上節心理課中無法自拔嗎？」莫如故淺淺吐槽了一嘴，但還是在思考了幾秒後認真地給出了一個答案，「我覺得殺人狂……可以分為兩種，先說好，這只是我自己的觀點。」
「哦？」，楚懷青的興趣被提起來幾分，他伸手捋了一下頭髮，這是他進入認真狀態的慣用標誌，「你說，我聽著。」
「一種是為了報復或者某種目的而選擇殺人，也就是出於理由而殺人，這種人可能在某件事發生前依然是健全的社會人格，但正是因為一件足以改變人一生的事情發生導致他們走上了殺人這條不歸路。」
「嗯，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種是沒有任何目的的殺人，也就是單純的為了殺人而殺人。他們積攢下來的人性惡得不到釋放的出口，最終只能通過殺人這種極端的方式滿足自己的需求。對他們來說——」莫如故咽了口唾沫，停頓了一兩秒後說道。
「殺人，可能真的是藝術。」
兩人之間無言的氣氛維持了一兩秒，楚懷青先是用著打量某個危險生物的眼神注視著莫如故，然後恢復正常笑著拍拍他的肩說道：
「不知道你是個正常人我還真以為你幹過這種勾當，哈哈，分析得挺透徹嘛，那為什麼剛剛心理課還需要我幫你墊後？」
莫如故白了他一眼，望著湛藍的天空沒做回應。
—————————————————————————————
「還有兩百米，你看好哪邊？」
「你真的是在說兩邊的跑步速度嗎，還是只是單純在說你想看的地方。」莫如故無奈中透露出一絲嫌棄，「看來時月對你的評價還真挺客觀。」
他剛才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已經用能力檢查過了整片操場目之能及的地方，確認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後，他才不得已被楚懷青拉到了這邊的看台上。
男生們的視線都會時不時地朝跑道上瞄一眼，但像楚懷青這麼明目張胆的，只有他自己一個。
「我是在認真地討論跑步速度喂，能不能不要老是把別人想的這麼齷齪。哦哦……公主殿下這次又是第一啊，明明留著長頭髮還能跑那麼快。僅從外表來看我倒是覺得依離醬勝出的可能性更大。」
「楚懷青，以貌取人可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這話要是讓……」莫如故邊說著邊尋找著時月的蹤影。「嗯？人呢……」
「你說誰人呢？」楚懷青有些不解地朝這邊偏了偏頭。
「在說什麼呢？我也能聽聽嗎？」
「我去，我說時月小姐，你這樣我真的會嚇出心臟病的！」楚懷青聽到時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嚇得連忙大叫了一句，「你沒跑八百米？」
「怎麼了，有意見，說來聽聽。」
「不是，你先冷靜冷靜，我又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也是，這確實稱不上是吵架，最多算是單方面訓斥，」時月丸子頭邊的碎發晃了晃，「畢竟某人現在手上可是被我抓著被全班女生統一唾罵的把柄。」
「是的是的，小人下次注意。」眼見說不過她，楚懷青站起來準備離開，正當時月以為他準備逃之夭夭的時候，卻聽見一絲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多喝點熱水。」
時月先是怔了兩秒，隨後原本因勝利而沾沾自喜的臉上不易察覺地染上了一撲淡紅。
「你們倆關係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在旁邊默默注視著全過程的莫如故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提問。
「誰知道呢，關係好不好也基本都是她定義的吧，反正我覺得有這麼個能鬥嘴吵架的朋友也挺不錯的。」
兩人一起走下看台，背起早已收拾好放在操場一隅的書包。他們就讀的這所學校自由度相當高，從周五下午便開始放假，直到周一早上返校，兩人在上完上午最後一節課後便準備直接離校。
看著莫如故遠去的背影，一位有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挎起運動包跟在後面追了上去。
—————————————————————————————
與好友分別後，莫如故決定還是去他之前準備去訂蛋糕的那家蛋糕店看一看，說不定能再獲得一些相關的信息。
但他不打算現在就訂下蛋糕，因為他想要驗證一個可能的猜想。
又轉過一個街角，同校的學生頓時只剩下莫如故一個人。
這是一條很隱蔽的小道，周圍老舊牆壁上的爬山虎幾乎將這裡淹沒成為綠色的大海。由於太難通行，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莫如故和莫茉小時候拿來做秘密基地的地方。
然而，走在這條熟悉的小路上，他卻未曾預料到會在這裡遇上他並不熟悉的人。
林明秋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已經校服換了下來，穿著一身簡練的牛仔褲和白色上衣，牛仔褲的吊帶跨過肩膀將上衣壓在裡面。她帶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顯眼的金色長髮被很好地收束在了帽子中，應該是不想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只有那對神秘中透露著詭異的紫色雙眸，以及她面無表情的精緻臉龐暴露在外。她雙手插在褲兜里，倚著一處較為乾淨的牆壁，看起來像是在等待某人的到來。
莫如故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按照他自己預定好的路線筆直向前走去，在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一道讓人聽不出喜怒哀樂的聲音叫住了他。
「你有遇見什麼麻煩事嗎？」
明明是一個問句，林明秋的語氣卻格外的篤定，彷佛她真的見過她口中所謂的麻煩事一樣。
莫如故沒想到對方是在等他，他轉過頭望向那邊，林明秋依舊依靠在那裡一動不動，真的就跟最精緻的玩偶一般。
要說麻煩事，那到真是到棘手到不能再棘手的地步了，不過……她又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她和莫茉的死也有關聯？
莫如故在心裡迅速做出了判斷，看向林明秋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警惕。
「不用提防我，」林明秋直起身子，正面回看向抱著戒心的莫如故，那對紫色的眼睛瞪的他感到有些發毛，「讓我猜猜看，你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能力了吧。」
一陣發自心底的寒意瞬間傳遍他的全身，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自己的能力，包括莫茉也是。一是他覺得大部分人不會相信，二是他不想讓在人生軌道上正常走下去的人陷入突然的恐慌。
如果有人聽到自己三天後即將死去的事實，會作何感想呢？在莫如故初次察覺到自己的特殊時，他就想過這個聽起來像不合時宜的玩笑一般的問題。
而現在，面前這個人卻如此輕易的說出了他隱藏了十七年的秘密。
冷靜，即使她明白自己擁有能力這一事實也不一定就對自己抱持惡意，與此同時，他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詞。
「察覺？」
一般來說，普通人遇到這種超自然現象使用的詞彙都是擁有而非察覺，他總覺得林明秋話中仍然有話。
「你不會以為你是特殊的那一個吧。」林明秋輕鬆道破了莫如故現在的心理，站在對方面前，他能感覺得到一陣無形的壓力正壓迫著自己。
「這麼說，你也……察覺……到了自身擁有的能力？」
「並沒有，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每個人都擁有能力，區別只在於察覺與否。」她的表情依舊沒有絲毫變化，冷靜的聲線好像在宣告：這就是世界的常識。
莫如故的大腦突然斷線，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扯遠了，我還是那個問題，你有遇到什麼麻煩事嗎？」
「呃，……我……」莫如故緩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能聽聽你這麼說的理由嗎？」
他對對方的戒心仍未完全消除，並且同時強迫自己的大腦高速運轉。
假如林明秋她說的全部都是真的，那現有世界的常識不過是建立在科學之上的虛影，這樣下去，原有的社會秩序必然需要重建。
然而，世界依舊在設計好的齒輪的牽引下正常運轉。
她說的全是假的？還是……
有自己並不清楚的一股力量在暗處平衡著崩潰邊緣的秩序？
這件事，越想越覺得恐怖啊……
林明秋悅耳的聲音傳來，才將莫如故的思緒集中到了自己的說明上。
「很簡單，一切都是自明之理。」
「首先你今天的表情和往日不同，」林明秋邊說著邊伸出一根手指，「人類都是很表面的生物，情緒很容易就能從臉上看出。」
你還真好意思說這話，莫如故望了臉上沒有絲毫動作的她一眼，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您不屬於人類這個範疇是吧。
「如果只是這樣，也可能只是因為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心情不好。其二，」她又伸出一根手指，「根據我的觀察，你能力發動的表現應該和瞳色有關，平時你總是習慣等所有人一來就發動一次，但今天卻拖到了第三節課。那句諺語，事出反常必有鬼，」
「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差點都忘了這位同學國籍是英國，只是母親是中國人而已。
「不要在意細節。其三，」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只不過指向的是莫如故的下半身，「這件事情甚至能讓你一上午都忘了繫鞋帶。」
莫如故低頭看去，自己的兩雙鞋鞋帶確實都開著，但就連他自己都忘了是早上出門就沒系還是之後鬆開的了。
「怎麼樣，我說的有問題嗎？」
那股熟悉的涼意重新席捲莫如故全身，如果真像她所說一切都是自明之理，那便說明林明秋平日裡就在細緻入微地觀察自己。
不，甚至可能是所有人。
為什麼，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嗎？還是單純的覺得好玩而已。他覺得自己原先對這個同學的定位出現了極大的偏差，甚至覺得，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女高中生。
「無懈可擊，但我還是想問一下，為什麼你要自發地觀察別人。」
「這是一個偵探的基本修養。」
這是莫如故今天第三次受到心理層面的衝擊，但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還是很快平復下來。
「如果你是出於對同班同學的關心，那我很感激。」莫如故在長達一分鐘的思考過後，說道，「但麻煩已經基本解決，就不用幫忙了。」
他暫時還不想讓更多的人打擾到他和妹妹的正常生活，更何況他現在很有把握讓莫茉身上的死亡詛咒消散。
他的直覺告訴他，和面前這個人有所交集很危險。
莫如故又輕聲說了一句「謝謝」，轉身作勢要走，但他忽然聽到身後林明秋的聲音和一道「咕嚕嚕」的聲音同時傳到他的耳中。
「麻煩你先等一下，現在委託我可以半價。」
莫如故有些詫異地皺了下眉頭，「謝謝，但真的不用了。」
他走出五六步之後，被甩在身後的林明秋站著不動思考了一下，緊接著也快走幾步，超過莫如故擋在了他面前，只見她依然面無表情的鞠了一躬開口：
「那能麻煩你借我一些錢嗎，我現在真的連吃飯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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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人流不是很多的小街邊，一家裝潢偏向歐洲風格的咖啡店內。
沒想到最後竟然變成這樣了，莫如故心想，自己身上只有手機沒有現金，又不可能把手機直接借給她。莫茉尚在附近的初中上課，每周的這個時候一般都是他自己解決午飯。
然後就被誘騙到了這個從沒來過的西式咖啡廳。
關鍵是這裡的物價整整高了他預期的好幾倍！
雖然他也可以給林明秋點完餐後換一家餐廳吃飯，但莫如故總覺得這麼幹不太好。在忍痛告訴彬彬有禮的侍者林明秋需要的午餐後，他看了眼價格只給自己要了杯最便宜的咖啡。
在店內光線搖曳的一角，莫如故看著對面既不陌生也不熟悉的同學，期望她能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謝，借你的錢等到我有了新的委託就還你。或者，也可以用一次委託來代替，方便的話可以來這條路的231號找我。」
「明白了，」莫如故思考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自己想問的那個問題「我能冒昧問一下你是怎麼把自己搞得身無分文的嗎？」
林明秋視線游移了一瞬，然後只是簡短回復道：「拿來買帽子了。」
買帽子？買帽子也能把自己買到破產，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所以她來找自己不是為了他腦補出來的什麼同學情誼，而只是因為錢花光了想主動找委託賺錢而已。
這麼說來，她家人沒有給她提供生活費嗎………
在兩人閒聊的空檔，侍者端著餐盤悄無聲息的呈上來，莫如故向對邊一攤手示意把食物放到林明秋面前，侍者也心照不宣地配合著他的手勢。
「很熟練嗎，約會很多次了，還是說……」林明秋摘下頭上的黑色鴨舌帽，淡金色的瀑布頓時傾瀉而下，「為了實戰而做的預演？」
被說穿心事的莫如故只好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不是，只是經常和妹妹出來吃飯，習慣了。」
「妹妹啊……真好……」
林明秋的表情依舊遠離塵世，讓人看不出她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但莫如故能從聲音中聽出那麼些微的憧憬和惆悵。
兩人之間的氛圍漸漸變得沉悶。莫如故時不時用咖啡棒攪動一下冒著熱氣的咖啡，林明秋把髮絲撩到耳後，小口地品嘗著自己的那杯熱可可。
僅僅是瞟了一眼，他也知道那副景象絕對是能被稱為畫一樣的存在。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強迫自己看向窗外，看向遠邊。
如果這也能算約會，那確實是第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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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如故站在他原來就讀初中的門口，現在是放學時間，掛著笑臉的初中生三五成群地從大門口出來，然後揮手道別。
他之前趁下午時間充裕已經去過那家他經常去的蛋糕店，按照計劃，他只是進去掃了一圈，沒有訂做任何蛋糕。
裡面的工作人員都穿著統一的制服，腕部整齊劃一地佩戴著手錶，以便精準把控時間。加工區域對外透明，從食品安全的角度來看絕對合格。店裡到處都洋溢著蓬鬆的香氣。
可惜他也只能看出這些細節。
當他問道如果現在訂製一人份的草莓奶油蛋糕什麼時候能送到的時候，原本就認識他們兄妹二人的店員微笑答道：
「最晚應該明天下午就能做出來，周天中午之前送到沒問題。」
想了想，莫如故又開口問道：「請問星期天是誰負責送蛋糕？」
負責接待的店員略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轉過身去看身後的值班表。「是那邊的王師傅。」
莫如故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位中年男子正聚精會神於自己手上的工作，並未注意到這邊的兩人。
不像啊……體格差距還是挺大的。
他又轉了一會後，便抱歉地從店裡走了出來。
還是沒有頭緒，倒不如說是線索太多導致根本沒法抓住問題的關鍵，但逮不到未遂的兇手倒也無所謂，他避免了訂做生日蛋糕的選擇，這樣一來莫茉的死亡預演應該就能取消。
在思考的時候，莫如故也不忘視線牢牢盯著門口，在莫茉出來東張西望尚未看見自己的這段時間，他迅速讓眼瞳變為最純粹的紅色。
但……
莫茉死亡的結果不曾改變，時間向後延伸了一個多小時，只不過這次的死亡預演里沒有了蛋糕。門打開著，兇手已然離開。看到這一幕，莫如故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但真正讓他瞳孔猛然收縮的，是已然倒地的莫茉身邊新增的一具屍體，原先兇手用以行兇的水果刀此刻正插在他的上面。
那是莫如故自己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