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人這一輩子 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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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二姐夫,四姐這周末組局去露營,能不能麻煩你幫忙約一下小白?」閒話說完,梅呈斌猛地想起梅呈堂昨天交代的任務。

  「小白?白家銘?」薛樂康有點兒奇怪,「他不是你發小嗎?再說,呈堂也認識他,幹嘛繞這麼大的圈子?」

  「嗐,四姐得罪小白了,人家現在對她愛答不理的,也連累了我。」梅呈斌搖了搖頭,「她這不是想求得人家的原諒嘛,所以才……」

  薛樂康突然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呈堂和小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周六一早,淺水灘草原。

  接到薛樂康的邀約,白家銘原本以為是個單純的商業局,沒想到一下車就看到了滿臉堆笑的梅呈堂。

  他臉一沉,轉身就要走。

  這一年梅呈堂沒少看小白的冷臉,已然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今天好不容易把人約出來了,自然不能讓到手的鴨子飛了。

  她直接把腳伸到輪胎下面,嘟著嘴喊道:「白家銘,你如果一定要走的話,就從我身上壓過去。」

  「你以為我不敢?」白家銘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的指骨懶散垂下,指尖有節奏地輕敲著,橫了她一眼。

  「你當然敢,你有什麼不敢的!」自己已經卑微到塵埃里了,甚至可以用沒皮沒臉來形容,白家銘一點兒觸動都沒有,梅呈堂不由一陣陣委屈,鼻根一酸,「你這個冷漠無情小氣的自大狂!」

  白家銘抽出一支煙按在嘴上,斜著肩膀,吊兒郎當地看著她:「我冷漠無情小氣?難不成被你拒絕了,還要鍥而不捨死纏爛打?梅呈堂,你沒那麼大的魅力。」

  見他語氣冷硬不像說笑,梅呈堂只覺得心裡那點兒殘存的火焰一下子滅了,她本想甩頭離開,可眼淚卻不爭氣地涌了下來:「是,我既不可愛又不討人喜歡,你不過是玩玩而已,我卻認了真……」

  說到最後幾個字,她神情落寞,垂頭喪氣地想要離開,卻被白家銘喊住了。

  「瞧不起我的人是你,拒絕我的人是你,罵我的人也是你。」見梅呈堂紅了眼圈,白家銘心裡也不好受,「現在倒成了我玩玩而已,梅呈堂,你真會給人扣帽子!」

  「什麼扣帽子!」決定放手的一瞬間,梅呈堂終於不再伏低做小,她跺了跺腳嚷嚷道,「要不是你欺騙在先,我又怎麼會……無恥,騙子,王八蛋!」

  白家銘從車上跳了下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什麼先什麼後的,你還倒打一耙了?這樣吧,公平起見,重新再來一遍,看看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誰要重新來……」梅呈堂正賭氣掙扎,忽的意識到這幾個字的含義,一下子愣住了,「你說什麼,重新來?」

  「嗯。」白家銘露出一絲狡黠的笑,他用一年試探梅呈堂的心意,是該有個結果的時候了,「你願意嗎?」

  「我……我……」梅呈堂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劈頭蓋臉,見白家銘勢在必得的樣子,突然不想讓他如願以償,趁其不備轉身就跑,還不忘回頭喊一句,「我不願意,你個該死的,見鬼去吧!」

  「你!」白家銘氣得鼻子都歪了,抬腳追了上去,「梅呈堂,你站住,還敢跑,看我怎麼收拾你!」

  見這兩個歡喜冤家你追我趕,大家笑成一團。

  「為了老梅一家人的幸福,二姐夫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梅呈斌適時拍馬屁。

  「你們合起伙來騙小白,小心人家秋後算帳。」梅呈玉白了他一眼,故意忽略了那個曖昧的稱呼。

  薛樂康聽著受用,笑得爽朗:「他啊,怕是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看……」董曉晴扯了扯梅呈斌的手臂,指向不遠處,滿臉興奮,「我們去騎馬!」

  見有客人光顧,臉膛黑紅的牧馬人喊來前不久才收的徒弟,讓他給大家講解注意事項。

  乍一看到那熟悉的眉眼,梅呈玉一下子愣住了,來不及收回的笑容僵在嘴角,她顫著嗓音喊了一聲:「錢澈?」

  薛樂康心頭一滯,此人跟錢澈長得簡直一模一樣,但穿著打扮卻完全不同,眼神中也沒有那種迴避和躲閃。他似乎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甚至還有些茫然。

  「美女,你認錯人了,這是我的徒弟,巴拉圖。」牧馬人熱情地介紹。

  巴拉圖揚起手,笑著和大家打個招呼,目光並未在梅呈玉身上做過多的停留。

  「你……你怎麼變成巴拉圖了?」梅呈玉不認為自己會認錯,錢澈如同一枚和青春有關的烙印,深深鐫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我一直就是啊!」巴拉圖呲著牙,眼神無比清澈。

  對方的樣子不像撒謊,梅呈玉覺得不可思議:「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是嗎?有機會,我們可以見個面,看看是不是那麼像。」巴拉圖牽來一黑一白兩匹馬,將白色那匹的韁繩遞到梅呈玉手中,「來,二人乘一騎,上馬!」

  經過一番簡單的適應練習,四人騎馬遠去,牧馬人問了一嘴:「會不會是你以前的朋友?」

  「誰知道呢!」巴拉圖聳了聳肩膀,貌似渾不在意。

  「記得按時去醫院複查,失憶又不是不治之症,早晚會好起來的。」牧馬人揚起鞭子,吆喝了一聲。

  「也許,遺忘才是最好的結局。」巴拉圖,或者說,應該叫他錢澈,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梅呈玉和薛樂康已經變成了兩個小黑點,他們相依相偎,向草原深處跑去。

  天高雲淡,綠意蔥蔥,天地大美不言,人們沉浸其中,仿佛忘卻了塵世的紛擾與喧囂,成為這自然畫卷中一抹微小而幸福的存在。

  ……

  秋季的夏威夷海灘溫柔繾綣,海浪不再是夏日那般熱烈奔放,它們輕柔地漫上沙灘,留下蕾絲花邊一樣細膩的泡沫痕跡。

  梅志明正陪著晨晨堆沙堡,祖孫倆玩得不亦樂乎。

  「逃學度假,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看到這美好的一幕,梅呈金不勝唏噓,「晨晨從幼兒園小班課外班就排滿了,寒暑假更是沒有休息的時候。」

  「我都替他累。」杜海娟恢復得不錯,已經完全可以自主行動了,腿腳比之前還利索,「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沒有童年的人,長大也幸福不到哪去!幼兒園學小學的知識,小學攻克初中的難題,初中又惦記上高中大學……我就奇怪了,人這一輩子,長著呢,趕場子似的,到底為了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別的家長都這樣,不捲的,就會被社會淘汰。」梅呈金從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自從成為母親後,她就像被狼群攆著走的羊,一刻也不敢鬆懈,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淘汰倒不見得。」杜海娟撇了撇嘴,「就拿咱家舉例子,你中專畢業,現在正在夏威夷吹海風吃海鮮,呈玉是個海歸,此刻怕是還在加班叫外賣……」

  說完,她看了一眼旁邊。

  「媽,你這是心疼二姐,還是埋怨我呢?」沈喬忍不住笑了。

  她給自己放了一個長長的產假,說是要帶著小寶寶看看世界,杜海娟梅志明一萬個不放心,堅持要陪同。

  考慮到梅呈金也應該出來散散心,於是沈喬直接幫大姐晨晨定了票。因為那場意外,她對這對母子始終懷有歉意,總想著盡己所能彌補一些。

  心事被戳破,杜海娟嘿嘿一笑:「我是擔心,呈玉這麼忙,沒時間談戀愛。」

  「放心吧!」沈喬遞過手機,上面是一組在草原上策馬奔騰的照片,不僅有梅呈玉和薛樂康,還有梅呈堂和白家銘,「小斌已經是相當有經驗的內應了,有他在,咱們可以時時收到二姐和薛總的發展進度。他忙不過來的話,還有小谷,雙重保險。」

  「哎呀,那就好……」杜海娟心裡懸著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下一半,看樣子,老二老四都有著落了。

  小斌更不用說,董家如今把他當成座上賓,恐怕這鑲金邊的女婿跑了。

  眼下就剩下老大老三還是孤身一人,她倆都帶著個孩子,怕是不好……

  「泥嚎!」老母親正憂心忡忡,突然一個金髮碧眼的帥哥走了過來,他沖梅呈金眨了眨眼,「Can I buy you a drink?」

  梅呈金頭皮一緊,腦袋裡僅存不多的英文單詞被海風吹了個乾淨,她尷尬地看著對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Sure!」沈喬替她給出了答案,見梅呈金身子往後退,鼓勵道,「你不是怕晨晨耽誤英語課嗎?免費練習口語的機會,要把握住啊!」

  「對對對……」杜海娟巴不得老大敞開心扉,去見見更廣闊的世界,「我們都在這兒呢,別怕,他占不著便宜。」

  「我不是怕……」梅呈金面有難色。

  帥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憋了半天,突然冒出來一句漢語:「別誤會,我不是壞人,只是東方文化愛好者,不會占你的便宜。」

  「敢情你聽得懂啊!」杜海娟噗嗤一聲笑了,推了一把梅呈金,「去吧,這靚仔怪有誠意的。」

  「喔,靚仔,我喜歡。」帥哥吹了個口哨,對杜海娟鞠了一躬,「謝謝靚女,我要請你們每個人都喝一杯!」

  杜海娟被逗得哈哈大笑,梅志明和晨晨聽到這邊的動靜,也跑了過來,小寶寶睜開眼,揮著小拳頭,咿咿呀呀加入這片歡樂的海洋。

  沈喬起身,望向遙遠的天際,在海的那一邊,晚霞將天空點燃成一片綺麗的火海,橙紅、金黃、淡紫交相輝映,落在海面上,激起萬點碎金。

  海浪被染成七彩綢緞,輕柔舞動,如同跌宕起伏的人生,有高潮,有低谷,也許會隆重,也許會落空,但歸根到底是一場跋涉,累了就歇歇,苦了就笑笑,急了就緩緩。

  治癒傷痛的,從來不是時間,而且向過去告別,丟掉煩惱,才有雲淡風輕的機會,把所有的不確定歸於人海,失去比擁有更踏實。

  杜海娟那句話說得沒錯,人這一輩子,長著呢!活著本身,就是一場沒有退路的冒險,無關好壞,不問對錯。

  她長吁一口氣,抱起軟糯糯的小寶寶,看著那酷似某人的眉眼,莞爾一笑,終歸釋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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