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她不殺伯仁 伯仁卻因她而死
「沈氏的高級調香師，我的助理，也是沈喬的二姐。」雖然梅呈玉還惦記著那個錢澈，但薛樂康不想再等了，形勢緊急，單方面官宣也情有可原。
再說，他百分百確定這回不是拿她當擋箭牌，而是真情流露。
至於不婚主義，去他媽的……
薛文里和薛太只覺得CPU都燒乾了，到底什麼跟什麼？
樂康的助理，怎麼成了沈喬的二姐？
沈崢嶸這麼安排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早知道自己女兒靠不住，提前準備了個替代品？
「這明顯就是個陰謀啊！」薛太繞了半天，總算得出個結論，「沈氏那麼大的公司，偏偏把沈喬的二姐派給樂康，這不是吃定了我兒子，必須做沈家的女婿嗎？」
「梅呈玉不是沈崢嶸的女兒。」薛樂康頭疼，老媽的想像力真豐富，他巴不得梅呈玉吃定他呢，可惜自己現在還一直在門外徘徊，想排隊連個號都拿不上，「她姓梅，跟沈家無關。」
「梅家是什麼豪門巨賈嗎？」在腦海里搜索了一圈，薛太也沒在富人圈裡找到梅姓大戶。
「不是……」反正已經到這一步了，薛樂康也不在乎再多透露一點，想起那晚其樂融融的生日宴，他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溫柔，「沈喬是沈崢嶸收養的女兒，這個你們應該都清楚。她是老梅家的三女兒，梅呈玉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姐姐，下面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他們是五胞胎，住在荔灣那邊的西關大屋。父親梅志明是電影城退休的職工，母親……」
「兒子，你是不是受刺激了？」還沒等薛樂康說完，薛太忍不住打斷，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婚姻是強強聯合，不是精準扶貧。」
這話說得難聽，薛樂康不樂意了：「梅呈玉能力強，年薪比我還高，扶什麼貧？再說，我喜歡的是她的人，跟她家裡是否有錢沒有關係。」
「天啊天啊，瘋了，沈氏是個什麼魔窟，好好的人進去，腦子都不好使了。」薛太臉色煞白，呼天搶地，「薛樂康，你都三十多歲了，怎麼還突然戀愛腦了？」
「你先別急三火四地，事情也許沒那麼糟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見兒子一臉不悅，薛文里只能先安撫住老婆，防止她再生事端，「靜觀其變。」
父子倆一個息事寧人，一個自以為是，沒一個支持自己的，薛太長吁一口氣，只能打消了討說法的念頭。
不過，她終究還是不甘心，思忖片刻後，下達了旨意：「你喜歡誰先放一邊，但給沈氏注資的事，必須暫緩。另外，班也先別去上了，誰知道這陣風要吹到什麼時候？樂康可是沈崢嶸欽點過的乘龍快婿人選，現在他女兒鬧這麼一出，那些記者肯定會盯上你的。」
薛樂康本想反對，但薛太說得並非沒有道理，風口浪尖的關鍵時刻，自己確實應該迴避。
至於投資，要從整個企業發展的前景來考慮，不能感情用事，這點他還是能理解的。
……
很顯然，為了這一天，趙福籌謀了許久，黑火和沈喬的照片曝光後，他精準把握著時間點，接二連三放出新料。到最後，連沈喬那部撲街的電影都被挖了出來。
其實，對家境優渥的白富美來說，全資進組不算丟人，兩大影帝托舉也很正常，大投資打水漂的項目不再少數，最多說明不適合幹這行。
但趙福下手完全不留餘地，他受到江荻的啟發，居然放出移花接木的艷照。
一時間，娛樂圈被攪了個天翻地覆，沈氏大受牽連，原本薛家的資金就沒到位，其他合作方也紛紛退避三舍，恐怕波及自身。
這個世界，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沈喬低估了人性的惡，趙福做事的狠辣程度遠遠超過正常人的認知，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只是要給他個教訓，他為什麼想要自己的命？
趙福去找江荻時，給出了這個答案：「我辛辛苦苦奮鬥了半輩子，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居然栽在一個丫頭片子手裡！只要能搞臭她，搞垮沈氏，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你已經付出了。」趙福如今在江荻眼裡什麼都不是，她雙腿交疊，坐在露台的躺椅上，看著如畫的風景，輕巧地彈了彈菸灰，漫不經心道，「現在不是一無所有了？」
「我還有你。」那筆錢在江荻手裡死死掐著，趙福當然不會善罷甘休，這是翻盤的唯一希望，他俯下身，故作深情道，「寶貝，我現在總算看清了，只有你，才是真心對我好。」
江荻上下打量了趙福半天，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自己臉的時候，冷笑一聲躲到了圍欄旁：「你哄弄鬼去吧，說不定還比較快拿到錢。」
「說什麼呢！咱倆的關係，能用錢來衡量嗎？」趙福嬉笑著湊了過去，撅起嘴就要往上親，「寶貝，聽話，現在沈家元氣大傷，我趁這個機會給他們致命一擊，別說沈喬，就是沈崢嶸怕是也得俯首稱臣。」
「然後呢？」江荻睨了他一眼。
「等我翻身了，你就是頭號功臣。」趙福眼珠一轉，「想要什麼，一句話的事。」
「如果想要你離婚娶我呢？」之前江荻對趙福還懷有一絲愧疚，但沈喬的事情爆出後，她徹底看清了這個男人的嘴臉。對髮妻的親妹妹都能下死手的人，怎麼可能託付餘生？
別看他現在甜言蜜語，不過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一旦錢騙到手，立刻就會被踢開。
和男人比起來，還是錢更可靠。
「沒問題！」趙福沒有半點猶豫，信誓旦旦地保證。
「呵呵……」江荻搖了搖頭，撥開了他的手，「趙福，這句話要是提前一個月聽到，我肯定會感激涕零的，可是現在……晚了……」
哄了這么半天，已經耗盡了趙福為數不多的耐心，機會轉瞬即逝，沒功夫再跟這個女人兜圈子，他一把抓住江荻的肩膀，目露凶光：「把錢交出來，要不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嚇大的啊！」江荻毫不怯懦，她仰起下巴，「你倒是翻個臉試試，看我會不會……呃……」
話還沒說完，趙福的手向上一滑，直接掐緊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齒道：「臭婊子，我讓你有命賺沒命花。」
「你……混……蛋……」江荻被扼得喘不過氣來，憋得直翻白眼。
香菸馬上就要燒到盡頭，指側感受到一陣陣灼燙，千鈞一髮之際，她猛地一抬手，用盡全力將菸頭懟向趙福的左眼。
「啊——」悽厲的慘叫聲直衝雲霄，一陣劇痛讓趙福鬆了勁兒，江荻趁機想要逃走，可才跑出兩步，就被他拉住小腿扯了回來。
趙福儼然已經失去了理智，他腰一弓，雙手抓住江荻的腳腕，就要將人往露台外面推。
江荻嚇壞了，一邊大喊救命，一邊拼命掙扎。
被菸頭灼傷的左眼滋滋冒煙，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的焦糊味，放射性疼痛朝四面八方蔓延，連帶著右眼看東西也開始模糊不清。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角斗，曾經濃情蜜意的男女，此時恨不得要了對方的命。
幾次險些被扔下樓，江荻徹底被激怒了，她尋了個機會，長指甲狠狠摳住趙福的傷眼，一個猛力將人掀出了圍欄。
當身體懸在空中時，趙福有那麼一瞬的愕然，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明明馬上就要大獲全勝了，怎麼會輸得如此莫名其妙？
江荻還來不及反應，就見趙福像個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直向下墜去。
幾秒鐘後，她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整個世界安靜了。
趙福的半個眼珠被扣了下來，此刻就躺在江荻的手心裡，上面掛著血沫子和絲絲縷縷的組織，黑白並不分明，冷冷盯著她。
「啊啊啊啊……」江荻簡直嚇瘋了，將眼珠甩得老高，狂叫不止。
不一會兒，樓下傳來陣陣驚呼，烏拉烏拉的警車緊跟著趕了過來。
梅呈金正在接孩子，一通電話打過來，說是趙福墜樓身亡，她腿一軟直接癱在地上。
在眾人的幫扶下，二十分鐘後，母子倆總算趕到了醫院，梅呈金堅持要帶著晨晨，這是他和親生父親的最後一面，不能不見。
由於下墜途中被空調外機掛了一下，趙福摔得不算特別慘烈，甚至都沒怎麼出血，他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平板床上，面容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您是死者趙福的妻子吧？他因情感糾葛，非正常墜樓，接下來需要你配合調查……」
後面的話，梅呈金已經聽不清了，她覺得無比悲傷，卻沒有一滴眼淚。
情感糾葛……呵呵，情感糾葛……自己竭力維護的婚姻，最終還是碎得一塌糊塗，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收場。
晨晨小臉慘白，瞪著大大的眼睛，怯怯地拉著梅呈金的衣角：「媽媽，我怕。」
「怎麼能帶孩子來這種地方……」聞訊趕來的妹妹弟弟一擁而上，不知道誰把晨晨抱了出去，擔心爸媽受不住，沒跟他們說。見梅呈金晃了晃，虛弱得就像秋天枝頭的一片樹葉，隨時會被風掃落，梅呈玉梅呈堂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大姐，節哀……」
沈喬默默地看著再也不能興風作浪的趙福，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正想開口安慰兩句，沒想到梅呈金掙脫了兩個妹妹，徑直走向她，一臉灰白地開了口：「這下，你滿意了？」
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沈喬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她只是想幫大姐出口氣，想讓趙福收斂一些，怎麼就……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沈喬第一次在梅呈金這個老好人眼裡看到了冷漠和生疏。
想起二人第一次在MIX酒吧外互加微信的場景，那時的大姐雖然陷在婚姻的泥淖中，一顆心卻是暖的。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堅持產生了懷疑，為什麼如此殘忍，鐵了心要打破幸福的幻象？
「你先回去。」大姐周身散發著寒氣，一雙眼睛空勞勞的，完全失去了神采。擔心她受到更大的刺激，梅呈玉對沈喬使了個眼色，「有事電話聯繫。」
沈喬張了張嘴，還想說兩句什麼，卻被梅呈堂往外扯：「走吧走吧……」
如同一個僵硬的木偶，她渾渾噩噩地被拖到了醫院大門口，陽光兜頭而下，心底卻仍然覺得一片寒涼。
「四姨，爸爸還能活過來嗎？」梅呈斌剛給晨晨買了根棒棒糖，試圖轉移孩子的注意力，沒想到小傢伙一看見沈喬，立馬沖了過去，可憐巴巴地舉起手，把糖遞到她面前，「求求你救救他吧，我不能沒有爸爸。」
看著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沈喬心如刀割，她顫巍巍伸出手，正想摸摸晨晨的臉，梅呈斌卻把孩子抱開了，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你這是幹嘛！」梅呈堂忍不住替沈喬說了句話，「他自作自受，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可他也罪不至死。」梅呈斌一邊哄晨晨，一邊懟了回去。
當著孩子的面，有些話不好說得太直白，雙方默契地不提姓名，就像打啞謎一般，但彼此心知肚明。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小谷。
「小沈總，你能不能回公司一趟……」她氣息不穩，聲音極低，似乎還帶了哭腔，「沈總一個人，怕是要招架不住了。」
「出什麼事了？」自從那日在電話里發生衝突後，沈喬已經好幾天沒去公司了。
一是刻意避開沈崢嶸；二是沈氏大樓周邊都是狗仔，她如果出現無異於羊落虎口；三是也確實沒心思上班，整個人根本打不起精神，黑火聯繫不上，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你……」小谷實在找不到準確的語言描述眼前的一切，沈崢嶸被幾十個人團團圍住，有來催款的，有要取消合作的，有興師問罪的，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她囁喏了半天，最後一跺腳，「你來看看就知道了。」
小谷有分寸，如果不是情勢緊急，不會喊她回去。沈喬只能將趙福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強打著精神往停車場走。
「你等會……」見沈喬失魂落魄的樣子，梅呈堂不放心她一個人開車，但大姐這邊還要留人照顧，小斌現在心裡彆扭著，肯定不願意陪同，無奈之下，她只能撥通白家銘的電話。
「大陽打西邊出來了？」白家銘有點兒意外，調侃了一句，「這是打算找我二次消費？」
「我大姐夫死了。」梅呈堂沒心思跟他鬥嘴，臉繃成了一塊鋼板，「三姐公司也出了事，你能不能陪她過去一趟？」
「沒問題。」白家銘立刻收斂了嘴角的笑意，一秒猶豫都沒有，「你們在哪？我馬上趕過去。」
此時此刻，沈崢嶸正焦頭爛額地應付著。
「各位都是沈氏多年的合作夥伴，相信我們彼此有著深厚的信任基礎……」縱橫商海幾十年，沈崢嶸一向是錚錚硬漢，泰山壓頂也絕不低頭。
但前幾天沈喬的質問如同一把鋒利的鋼錐，狠狠戳在命門上，他提了半輩子的那口氣一下子散開了。
面對吵吵鬧鬧的眾人，不僅覺得力不從心，而且心臟還一陣陣抽著疼，只能強撐著安撫大家。
「沈總，我們信任你，但你不能坑我們。」說話的是良品家的林總監，他並非真的對沈氏發難，而是想借這個機會，為自家企業謀求些「福利」，「小沈總現在鬧出這檔子事，誰還敢跟你們合作？」
「她是她，沈氏是沈氏。」沈崢嶸捂著胸口，在將兩者劃清界限的同時，還不忘維護女兒，「老林，咱們都年輕過，歲數小的時候容易衝動，談個戀愛交個男朋友，無可厚非。只不過她太單純，沒有經驗，才被人算計了。」
「沈總，這個不是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的。」林總監歪了歪嘴角，向左右看了看，「沈喬是沈氏的總經理接班人，你不能否認吧？作為公司的一把手掌舵人，私生活如此混亂，是不是……」
沈崢嶸知道他指的是傳得滿天飛的不雅照，臉頓時沉了下來：「專家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了，還要我重複多少遍，那些都是假的，惡意P圖。」
「沈總，你怎麼還不明白呢？」林總監輕笑了一聲，「這種事情，大家在乎真假嗎？」
「沈氏的名聲臭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作為董事長，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必須要賠償我們的損失。」
這群人才安靜了片刻，再次被這句話挑起了情緒，又開始吵嚷個不停。
沈崢嶸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若是放在以前，照他的脾氣，早就將人扔出了。可如今卻只有到深深的無力感，他頹然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正在這時，有保安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後面跟著好幾個執法人員。
「沈先生，有人舉報沈氏私藏違禁品……」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立馬往兩邊退，自動讓出一條路。
「不可能！絕對是污衊！」沈崢嶸呼吸愈發急促了，他眉頭緊鎖，眼瞼微屈，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一邊掙扎著拿出手機撥號，一邊伸出手制止來人，「等……等我打個電話……」
可手指頭就像不聽使喚一樣，按了半天都按不對。
時間一分一秒滑過，已經有人等得不耐煩了，空氣中瀰漫著如春蠶咀嚼桑葉一般的聲音，沙沙作響卻又含混不清。
胡處，接電話！
老胡，快接電話！
此時此刻，這個人是唯一能平息眼前事端的救命稻草，可偏偏電話一直無人接聽。那一聲聲忙音如同一截截冰錐，緩緩插進心臟，將沈崢嶸殘存的希望一點點碾滅。
突然，他聽到身後有個人正在喊自己的名字，聲音熟悉且輕柔，宛如一片羽毛掠過，但卻清晰地落入耳畔。
沈崢嶸緩緩轉頭，居然是去世多年的妻子！
她依然是年輕時的模樣，眉眼帶笑，沖自己招了招手：「崢嶸，你太累了，歇歇吧！」
「我……」沈崢嶸又是驚喜又是愕然，喉頭髮出咔咔的異響。
他搞不清發生了什麼，只是下意識抬起腳，向朝思暮想的人走去。
手機沿著手臂滑落，砸在厚實地毯上的那一刻，電話終於接通了，胡處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老沈，這事有點兒棘手，你先……」
不過，沈崢嶸已經聽不見了，他握著妻子溫熱的手，眼中蓄滿了淚水。
再說，他百分百確定這回不是拿她當擋箭牌，而是真情流露。
至於不婚主義，去他媽的……
薛文里和薛太只覺得CPU都燒乾了，到底什麼跟什麼？
樂康的助理，怎麼成了沈喬的二姐？
沈崢嶸這麼安排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早知道自己女兒靠不住，提前準備了個替代品？
「這明顯就是個陰謀啊！」薛太繞了半天，總算得出個結論，「沈氏那麼大的公司，偏偏把沈喬的二姐派給樂康，這不是吃定了我兒子，必須做沈家的女婿嗎？」
「梅呈玉不是沈崢嶸的女兒。」薛樂康頭疼，老媽的想像力真豐富，他巴不得梅呈玉吃定他呢，可惜自己現在還一直在門外徘徊，想排隊連個號都拿不上，「她姓梅，跟沈家無關。」
「梅家是什麼豪門巨賈嗎？」在腦海里搜索了一圈，薛太也沒在富人圈裡找到梅姓大戶。
「不是……」反正已經到這一步了，薛樂康也不在乎再多透露一點，想起那晚其樂融融的生日宴，他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溫柔，「沈喬是沈崢嶸收養的女兒，這個你們應該都清楚。她是老梅家的三女兒，梅呈玉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姐姐，下面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他們是五胞胎，住在荔灣那邊的西關大屋。父親梅志明是電影城退休的職工，母親……」
「兒子，你是不是受刺激了？」還沒等薛樂康說完，薛太忍不住打斷，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婚姻是強強聯合，不是精準扶貧。」
這話說得難聽，薛樂康不樂意了：「梅呈玉能力強，年薪比我還高，扶什麼貧？再說，我喜歡的是她的人，跟她家裡是否有錢沒有關係。」
「天啊天啊，瘋了，沈氏是個什麼魔窟，好好的人進去，腦子都不好使了。」薛太臉色煞白，呼天搶地，「薛樂康，你都三十多歲了，怎麼還突然戀愛腦了？」
「你先別急三火四地，事情也許沒那麼糟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見兒子一臉不悅，薛文里只能先安撫住老婆，防止她再生事端，「靜觀其變。」
父子倆一個息事寧人，一個自以為是，沒一個支持自己的，薛太長吁一口氣，只能打消了討說法的念頭。
不過，她終究還是不甘心，思忖片刻後，下達了旨意：「你喜歡誰先放一邊，但給沈氏注資的事，必須暫緩。另外，班也先別去上了，誰知道這陣風要吹到什麼時候？樂康可是沈崢嶸欽點過的乘龍快婿人選，現在他女兒鬧這麼一出，那些記者肯定會盯上你的。」
薛樂康本想反對，但薛太說得並非沒有道理，風口浪尖的關鍵時刻，自己確實應該迴避。
至於投資，要從整個企業發展的前景來考慮，不能感情用事，這點他還是能理解的。
……
很顯然，為了這一天，趙福籌謀了許久，黑火和沈喬的照片曝光後，他精準把握著時間點，接二連三放出新料。到最後，連沈喬那部撲街的電影都被挖了出來。
其實，對家境優渥的白富美來說，全資進組不算丟人，兩大影帝托舉也很正常，大投資打水漂的項目不再少數，最多說明不適合幹這行。
但趙福下手完全不留餘地，他受到江荻的啟發，居然放出移花接木的艷照。
一時間，娛樂圈被攪了個天翻地覆，沈氏大受牽連，原本薛家的資金就沒到位，其他合作方也紛紛退避三舍，恐怕波及自身。
這個世界，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沈喬低估了人性的惡，趙福做事的狠辣程度遠遠超過正常人的認知，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只是要給他個教訓，他為什麼想要自己的命？
趙福去找江荻時，給出了這個答案：「我辛辛苦苦奮鬥了半輩子，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居然栽在一個丫頭片子手裡！只要能搞臭她，搞垮沈氏，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你已經付出了。」趙福如今在江荻眼裡什麼都不是，她雙腿交疊，坐在露台的躺椅上，看著如畫的風景，輕巧地彈了彈菸灰，漫不經心道，「現在不是一無所有了？」
「我還有你。」那筆錢在江荻手裡死死掐著，趙福當然不會善罷甘休，這是翻盤的唯一希望，他俯下身，故作深情道，「寶貝，我現在總算看清了，只有你，才是真心對我好。」
江荻上下打量了趙福半天，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自己臉的時候，冷笑一聲躲到了圍欄旁：「你哄弄鬼去吧，說不定還比較快拿到錢。」
「說什麼呢！咱倆的關係，能用錢來衡量嗎？」趙福嬉笑著湊了過去，撅起嘴就要往上親，「寶貝，聽話，現在沈家元氣大傷，我趁這個機會給他們致命一擊，別說沈喬，就是沈崢嶸怕是也得俯首稱臣。」
「然後呢？」江荻睨了他一眼。
「等我翻身了，你就是頭號功臣。」趙福眼珠一轉，「想要什麼，一句話的事。」
「如果想要你離婚娶我呢？」之前江荻對趙福還懷有一絲愧疚，但沈喬的事情爆出後，她徹底看清了這個男人的嘴臉。對髮妻的親妹妹都能下死手的人，怎麼可能託付餘生？
別看他現在甜言蜜語，不過是因為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一旦錢騙到手，立刻就會被踢開。
和男人比起來，還是錢更可靠。
「沒問題！」趙福沒有半點猶豫，信誓旦旦地保證。
「呵呵……」江荻搖了搖頭，撥開了他的手，「趙福，這句話要是提前一個月聽到，我肯定會感激涕零的，可是現在……晚了……」
哄了這么半天，已經耗盡了趙福為數不多的耐心，機會轉瞬即逝，沒功夫再跟這個女人兜圈子，他一把抓住江荻的肩膀，目露凶光：「把錢交出來，要不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嚇大的啊！」江荻毫不怯懦，她仰起下巴，「你倒是翻個臉試試，看我會不會……呃……」
話還沒說完，趙福的手向上一滑，直接掐緊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齒道：「臭婊子，我讓你有命賺沒命花。」
「你……混……蛋……」江荻被扼得喘不過氣來，憋得直翻白眼。
香菸馬上就要燒到盡頭，指側感受到一陣陣灼燙，千鈞一髮之際，她猛地一抬手，用盡全力將菸頭懟向趙福的左眼。
「啊——」悽厲的慘叫聲直衝雲霄，一陣劇痛讓趙福鬆了勁兒，江荻趁機想要逃走，可才跑出兩步，就被他拉住小腿扯了回來。
趙福儼然已經失去了理智，他腰一弓，雙手抓住江荻的腳腕，就要將人往露台外面推。
江荻嚇壞了，一邊大喊救命，一邊拼命掙扎。
被菸頭灼傷的左眼滋滋冒煙，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的焦糊味，放射性疼痛朝四面八方蔓延，連帶著右眼看東西也開始模糊不清。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角斗，曾經濃情蜜意的男女，此時恨不得要了對方的命。
幾次險些被扔下樓，江荻徹底被激怒了，她尋了個機會，長指甲狠狠摳住趙福的傷眼，一個猛力將人掀出了圍欄。
當身體懸在空中時，趙福有那麼一瞬的愕然，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明明馬上就要大獲全勝了，怎麼會輸得如此莫名其妙？
江荻還來不及反應，就見趙福像個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直向下墜去。
幾秒鐘後，她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整個世界安靜了。
趙福的半個眼珠被扣了下來，此刻就躺在江荻的手心裡，上面掛著血沫子和絲絲縷縷的組織，黑白並不分明，冷冷盯著她。
「啊啊啊啊……」江荻簡直嚇瘋了，將眼珠甩得老高，狂叫不止。
不一會兒，樓下傳來陣陣驚呼，烏拉烏拉的警車緊跟著趕了過來。
梅呈金正在接孩子，一通電話打過來，說是趙福墜樓身亡，她腿一軟直接癱在地上。
在眾人的幫扶下，二十分鐘後，母子倆總算趕到了醫院，梅呈金堅持要帶著晨晨，這是他和親生父親的最後一面，不能不見。
由於下墜途中被空調外機掛了一下，趙福摔得不算特別慘烈，甚至都沒怎麼出血，他靜靜地躺在冰涼的平板床上，面容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您是死者趙福的妻子吧？他因情感糾葛，非正常墜樓，接下來需要你配合調查……」
後面的話，梅呈金已經聽不清了，她覺得無比悲傷，卻沒有一滴眼淚。
情感糾葛……呵呵，情感糾葛……自己竭力維護的婚姻，最終還是碎得一塌糊塗，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收場。
晨晨小臉慘白，瞪著大大的眼睛，怯怯地拉著梅呈金的衣角：「媽媽，我怕。」
「怎麼能帶孩子來這種地方……」聞訊趕來的妹妹弟弟一擁而上，不知道誰把晨晨抱了出去，擔心爸媽受不住，沒跟他們說。見梅呈金晃了晃，虛弱得就像秋天枝頭的一片樹葉，隨時會被風掃落，梅呈玉梅呈堂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大姐，節哀……」
沈喬默默地看著再也不能興風作浪的趙福，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正想開口安慰兩句，沒想到梅呈金掙脫了兩個妹妹，徑直走向她，一臉灰白地開了口：「這下，你滿意了？」
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沈喬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她只是想幫大姐出口氣，想讓趙福收斂一些，怎麼就……
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沈喬第一次在梅呈金這個老好人眼裡看到了冷漠和生疏。
想起二人第一次在MIX酒吧外互加微信的場景，那時的大姐雖然陷在婚姻的泥淖中，一顆心卻是暖的。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堅持產生了懷疑，為什麼如此殘忍，鐵了心要打破幸福的幻象？
「你先回去。」大姐周身散發著寒氣，一雙眼睛空勞勞的，完全失去了神采。擔心她受到更大的刺激，梅呈玉對沈喬使了個眼色，「有事電話聯繫。」
沈喬張了張嘴，還想說兩句什麼，卻被梅呈堂往外扯：「走吧走吧……」
如同一個僵硬的木偶，她渾渾噩噩地被拖到了醫院大門口，陽光兜頭而下，心底卻仍然覺得一片寒涼。
「四姨，爸爸還能活過來嗎？」梅呈斌剛給晨晨買了根棒棒糖，試圖轉移孩子的注意力，沒想到小傢伙一看見沈喬，立馬沖了過去，可憐巴巴地舉起手，把糖遞到她面前，「求求你救救他吧，我不能沒有爸爸。」
看著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沈喬心如刀割，她顫巍巍伸出手，正想摸摸晨晨的臉，梅呈斌卻把孩子抱開了，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你這是幹嘛！」梅呈堂忍不住替沈喬說了句話，「他自作自受，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可他也罪不至死。」梅呈斌一邊哄晨晨，一邊懟了回去。
當著孩子的面，有些話不好說得太直白，雙方默契地不提姓名，就像打啞謎一般，但彼此心知肚明。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小谷。
「小沈總，你能不能回公司一趟……」她氣息不穩，聲音極低，似乎還帶了哭腔，「沈總一個人，怕是要招架不住了。」
「出什麼事了？」自從那日在電話里發生衝突後，沈喬已經好幾天沒去公司了。
一是刻意避開沈崢嶸；二是沈氏大樓周邊都是狗仔，她如果出現無異於羊落虎口；三是也確實沒心思上班，整個人根本打不起精神，黑火聯繫不上，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你……」小谷實在找不到準確的語言描述眼前的一切，沈崢嶸被幾十個人團團圍住，有來催款的，有要取消合作的，有興師問罪的，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她囁喏了半天，最後一跺腳，「你來看看就知道了。」
小谷有分寸，如果不是情勢緊急，不會喊她回去。沈喬只能將趙福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強打著精神往停車場走。
「你等會……」見沈喬失魂落魄的樣子，梅呈堂不放心她一個人開車，但大姐這邊還要留人照顧，小斌現在心裡彆扭著，肯定不願意陪同，無奈之下，她只能撥通白家銘的電話。
「大陽打西邊出來了？」白家銘有點兒意外，調侃了一句，「這是打算找我二次消費？」
「我大姐夫死了。」梅呈堂沒心思跟他鬥嘴，臉繃成了一塊鋼板，「三姐公司也出了事，你能不能陪她過去一趟？」
「沒問題。」白家銘立刻收斂了嘴角的笑意，一秒猶豫都沒有，「你們在哪？我馬上趕過去。」
此時此刻，沈崢嶸正焦頭爛額地應付著。
「各位都是沈氏多年的合作夥伴，相信我們彼此有著深厚的信任基礎……」縱橫商海幾十年，沈崢嶸一向是錚錚硬漢，泰山壓頂也絕不低頭。
但前幾天沈喬的質問如同一把鋒利的鋼錐，狠狠戳在命門上，他提了半輩子的那口氣一下子散開了。
面對吵吵鬧鬧的眾人，不僅覺得力不從心，而且心臟還一陣陣抽著疼，只能強撐著安撫大家。
「沈總，我們信任你，但你不能坑我們。」說話的是良品家的林總監，他並非真的對沈氏發難，而是想借這個機會，為自家企業謀求些「福利」，「小沈總現在鬧出這檔子事，誰還敢跟你們合作？」
「她是她，沈氏是沈氏。」沈崢嶸捂著胸口，在將兩者劃清界限的同時，還不忘維護女兒，「老林，咱們都年輕過，歲數小的時候容易衝動，談個戀愛交個男朋友，無可厚非。只不過她太單純，沒有經驗，才被人算計了。」
「沈總，這個不是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的。」林總監歪了歪嘴角，向左右看了看，「沈喬是沈氏的總經理接班人，你不能否認吧？作為公司的一把手掌舵人，私生活如此混亂，是不是……」
沈崢嶸知道他指的是傳得滿天飛的不雅照，臉頓時沉了下來：「專家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了，還要我重複多少遍，那些都是假的，惡意P圖。」
「沈總，你怎麼還不明白呢？」林總監輕笑了一聲，「這種事情，大家在乎真假嗎？」
「沈氏的名聲臭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作為董事長，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必須要賠償我們的損失。」
這群人才安靜了片刻，再次被這句話挑起了情緒，又開始吵嚷個不停。
沈崢嶸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若是放在以前，照他的脾氣，早就將人扔出了。可如今卻只有到深深的無力感，他頹然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正在這時，有保安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後面跟著好幾個執法人員。
「沈先生，有人舉報沈氏私藏違禁品……」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立馬往兩邊退，自動讓出一條路。
「不可能！絕對是污衊！」沈崢嶸呼吸愈發急促了，他眉頭緊鎖，眼瞼微屈，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一邊掙扎著拿出手機撥號，一邊伸出手制止來人，「等……等我打個電話……」
可手指頭就像不聽使喚一樣，按了半天都按不對。
時間一分一秒滑過，已經有人等得不耐煩了，空氣中瀰漫著如春蠶咀嚼桑葉一般的聲音，沙沙作響卻又含混不清。
胡處，接電話！
老胡，快接電話！
此時此刻，這個人是唯一能平息眼前事端的救命稻草，可偏偏電話一直無人接聽。那一聲聲忙音如同一截截冰錐，緩緩插進心臟，將沈崢嶸殘存的希望一點點碾滅。
突然，他聽到身後有個人正在喊自己的名字，聲音熟悉且輕柔，宛如一片羽毛掠過，但卻清晰地落入耳畔。
沈崢嶸緩緩轉頭，居然是去世多年的妻子！
她依然是年輕時的模樣，眉眼帶笑，沖自己招了招手：「崢嶸，你太累了，歇歇吧！」
「我……」沈崢嶸又是驚喜又是愕然，喉頭髮出咔咔的異響。
他搞不清發生了什麼，只是下意識抬起腳，向朝思暮想的人走去。
手機沿著手臂滑落，砸在厚實地毯上的那一刻，電話終於接通了，胡處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老沈，這事有點兒棘手，你先……」
不過，沈崢嶸已經聽不見了，他握著妻子溫熱的手，眼中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