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長翅膀的男孩和長髮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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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資拍電影的事,我爸答應了。」為了給喜歡的人吃定心丸,沈喬撒了謊,她反握住黑火的手,「不過,出於商業上的考慮,不宜張揚,你知道就好。」

  黑火眸色一震,手上的勁兒一下子收緊了,在心裡揣測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真的?」

  「當然。」沈喬篤定地點了點頭,拍電影可以在暗中進行,她只要用自己的私房錢,再借一家不相干的公司做殼進行投資,神不知鬼不覺,沈崢嶸自然不知道。

  一時間,黑火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被壓抑已久的神采重新迸發而出,眼中涌動著驚濤駭浪,他緊緊抓住沈喬的手,放在嘴邊使勁吻了一下,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謝謝你!」

  相比較樓下的繾綣私語,樓上則要熱鬧得多。為了給晨晨營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大家將那間大房讓了出來,姐妹幾個齊齊擠進了隔壁的小房。

  「唉……」梅呈堂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重重嘆了口氣。

  「你跑上來幹嘛?」梅呈金有點兒奇怪,老四最喜歡湊熱鬧,樓下客人還沒走呢,就像只鴕鳥一樣躲起來,完全不像她的風格。

  「煩。」梅呈堂皺緊了眉頭。

  「為什麼?」梅呈金不解。

  「肯定是沒釣著金龜婿。」獨處了一會兒,梅呈玉低落的情緒緩解了不少,見梅呈堂愁眉苦臉的樣子,毫不留情揭她的短。

  「這回你猜錯了。」梅呈堂一個打挺坐了起來,難得姐妹湊在一起說說體己話,自從跟白家銘滾了床單後,她快要憋屈死了,「釣是釣著了,不過……」

  「啊?誰啊?」梅呈金著實有些意外,她一直覺得老四不過是心血來潮上的野雞培訓班,沒想到還真能出「成績」,不由驚訝,「家裡做什麼的?有幾個孩子?家人好相處嗎?對你怎麼樣……」

  「大姐,你查戶口啊!」見梅呈金就跟老媽上身一樣,梅呈玉蹙著眉搖了搖頭,「哪裡到得了這個階段,我看啊,最多就是睡了一覺,而且還不是很順利。」

  梅呈堂瞪大了雙眼:「二姐,你怎麼知道的?」

  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難道是白家銘走漏了風聲?這混蛋!該死!

  「我還不了解你?」梅呈玉瞥了她一眼,「要是各方面都特別滿意,早就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了,哪裡還是現在這麼帶死不活的樣子?苦瓜臉。」

  「苦瓜嗎?」梅呈金沒看出來,扳過梅呈堂的腦袋左右端詳。

  「還說我呢!」被勘破了心思,梅呈堂有點兒不好意思,況且那個拿不上檯面的傢伙就在樓下,繼續這個話題太危險,於是將矛頭轉到梅呈玉身上,「瞧瞧你,出去再回來就沒笑過,一直心不在焉的,誰的電話?不會是錢澈吧?」

  這個名字向來是老梅家的禁忌,梅呈金趕緊擰了她一把,還不忘看老二的臉色。

  「猜對了。」梅呈玉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才提著的那口氣一瀉千里,「就是錢澈。」

  「我靠!」梅呈堂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抽了自己一巴掌,「我這嘴是開了光啊!」

  「他出來了?」要不是錢澈,梅呈玉也不至於這些年一直單身,雖然人家是為了保護妹妹,但從梅呈金的角度來考慮,經過這麼多年的風雨,二人儼然已經不般配了,她可不希望老二為了什麼道義犧牲幸福,錯把感激當成愛情,緊張道,「他想幹什麼?」

  「沒什麼……」梅呈玉垂下眼瞼,錢澈那張無措的臉又浮現在腦海中,心中不由悵然,「就是祝我生日快樂。」

  「好傢夥!這麼多年沒見,居然還記得你生日!真是痴情種!」梅呈堂嘖嘖兩聲,隨後又正色道,「不過,二姐,你倆那事早就翻篇兒了,眼前這個,才是真命天子。」

  「你說薛樂康?」在弟弟妹妹的婚姻大事上,梅呈金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見梅呈堂眨了眨眼,她也跟著點了點頭,苦口婆心勸梅呈玉,「老四說得沒錯,你可千萬別犯糊塗。」

  薛樂康?

  自己什麼時候和薛樂康變成一對了?

  面對姐姐妹妹的關心,梅呈玉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她心裡當然清楚,自己和錢澈大概率是回不去了,他們之間又何止隔了千山萬水?但有那麼一根神經卻不甘心,總想著再續前緣。

  至於薛樂康……她苦笑了一聲,沒影兒的事,自己怎麼還真上心了?

  ……

  拍電影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黑火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鬆弛了下來,和梅家人告別離開西關大屋後,心血來潮說想去爬白雲山。


  「九點了,去爬山?」對沈喬這種乖乖女而言,這無疑是一個瘋狂的舉動,但黑火臉上許久未出現的灑脫不羈,又讓她心動不已,進而躍躍欲試。

  長久以來的夢想終於要落地,黑火神清氣爽,他的眼中閃著灼灼的光,比天上的星子更璀璨,見沈喬面有猶豫,故意激她:「害怕?」

  「當然不!」難得沈崢嶸出差,沈喬決定放縱一次,為了避免麻煩,她直接給家裡撥了電話,告知珊姐今晚留宿在老梅家。隨後揚了揚手機,笑得比三月的春光更明媚,「聽說山頂可以露營的,我們現在就去買帳篷,明早看日出。」

  時間不算早了,跑了好幾個地方,總算湊齊了所有裝備。

  入夜的白雲山,就連主幹道的燈光也黯淡了許多,到處都黑漆馬虎的,偶爾有一兩聲蟲鳴,上山的路幾乎沒什麼人。

  有風拂過,吹得花草樹木呼呼作響,那些黑暗的隱秘中,仿佛潛伏了未知的危險,讓人心裡直發毛。沈喬有點兒緊張,她死死抓著黑火的手,不停地東張西望。

  「別怕,我在呢!」黑火嘎笑了一聲,對他而言,走山路這件事是刻在骨子裡的稀鬆平常,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幾乎時時刻刻都和大山密不可分。

  那些泥濘的、崎嶇的、坎坷的道路,是這輩子都不願意再提及的過往,如果不是為了沈喬,他才不稀罕爬什麼山。

  再說,眼前的根本不能算作山路,水泥板從山腳一直鋪到山頂,方方正正的台階,不管旁邊是草地緩坡還是萬丈深淵,都貼心地設置了扶手,仿佛在安全和危險之間畫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其實大部分是毫無必要的存在,

  黑火在心裡嗤笑了一聲,大城市的人都退化了,矯情。

  視線不佳,加上沈喬的體力也跟不上,二人走走停停,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攀爬,終於來到了白雲山最高處——摩星嶺。

  非節假日,木質平台上空蕩蕩的,黑火動手能力很強,幾下就把帳篷搭好了,隨後又變魔術似的從包里掏出了火爐野營鍋泡麵榨菜火腿腸。

  沈喬目瞪口呆:「你居然還準備了吃的?」

  「爬山消耗體力,一整晚呢,只喝水肯定頂不住。」說話間,黑火將火爐架了起來,水燒開後,又把兩片麵餅投了進去,一邊剝火腿腸一邊笑,「窮鬼三件套,別嫌棄。」

  看著那熟練的動作,沈喬覺得這很可能是他的早中晚餐,心中不由一陣酸軟,佯裝焦急吸了吸鼻子:「山珍海味有什麼好的,還是這種吃起來香,快點快點,我真覺得餓了。」

  黑火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心中暗忖,也只有白富美才能說出這種話,山珍海味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在她眼裡卻不值一文。

  自己之所以能得到她的青睞,本質上也是一個道理。

  不過,好在一切都要過去了,他將習慣性冒頭的自卑強壓了下去。只要投資到位,只要電影開拍,自己就再也不是那個低賤的仰人鼻息的黑火。

  他要攪動整個行業,他要石破驚天,他要將那些不堪的過往全都甩得遠遠的,他要讓那些曾經奚落過自己的導演製片人跪下叫爸爸……

  想到耀武揚威頤指氣使的畫面,黑火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喬歪著頭,奇怪道:「煮個面,這麼開心?」

  「為你煮,當然開心。」這話並非應付,眼前的女孩絕對是上天為他開啟的一道門,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存在。黑火盛了滿滿一碗麵,捧到沈喬面前,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一般,「趁熱吃。」

  夜沉如水,只有星月作伴,從山頂望下去,城市的車水馬龍被團囿在一片光暈中,那麼遙遠,又那麼不真實。

  條件雖然簡陋,但沈喬卻覺得心中脹滿了從未有過的充實,山間林木裹來的風,吹散了夏夜的暑熱,她接過那碗香噴噴的面,並沒有進行下一步的意思。

  「要我餵?」黑火濃眉一挑,故意逗她。

  沈喬臉一熱,立刻奪過他手裡的叉子,埋著頭吃了起來,沒想到麵湯太熱,一下子燙到了舌頭,好不狼狽。

  「這樣……」黑火滿眼笑意,就像一個耐心十足的老師,他又盛了一碗,嘴唇貼著碗沿兒,一邊輕吹一邊誇張地吸溜,嘴裡含混不清道,「試試。」

  從小到大,沈喬一直被教育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至於吃東西,是絕對不可以張開嘴的,更別提發出聲音。

  黑火現在的行為,對她來說就是離經叛道。沈喬猶豫了片刻,終究抵不住誘哄,也學著他的樣子端著碗吸溜了起來。


  二人相對而坐,競相發出呼嚕嚕的聲音,靜謐粘稠的夜被扯開,肆意歡暢從裂口處汩汩流出。

  黑火開始故意吧唧嘴,沈喬見狀就比他更大聲,窮鬼三件套吃出了世界上最簡單最本真的快樂。他倆笑不可遏,仿佛幼兒園的小朋友,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一較高低。

  終於,兩碗面吃完了,世界重新變得安靜。

  沈喬和黑火併肩而坐,望著山下逐漸暗去的煙火人間,他們都沒說話,心照不宣地享受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

  「小時候,我也經常坐在山尖上,看天上的白雲飄過。」黑火眯了眯眼睛,他從未有過如此純粹的快樂,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卻讓人終身難忘,「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我有一雙翅膀,能飛出大山就好了。」

  「你確實飛出來了。」與此同時,沈喬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小時候我最愛的故事,就是長髮公主,在她身上,我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被關在高高的塔樓里,與世隔絕,什麼都有,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所以,你也逃出來了?」黑火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有一絲踟躇,「只可惜,我不是王子。」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沈喬長吁一口氣,與他十指相扣,突然冒出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爸當年來廣州,也是白手起家。」

  黑火的心情很複雜,他對沈喬的感情並不純粹,其中至少夾雜了一半功利的因素,眼前這個女孩如此純淨,萬一有一天知道真相,會不會……

  不!不會的!不會有那麼一天。

  他一定要珍惜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將沈喬牢牢抓在手裡,如果款款深情能演一輩子,即便是假的,不也變成真的了?

  更何況,自己對沈喬並非全然沒感覺。

  顧慮只是一閃而過,黑火笑著摸了摸沈喬的頭:「傻瓜,我怎麼能跟你爸比?」

  「怎麼不能比?」沈喬換了個姿勢,為他加油鼓勁,「你有理想,有幹勁兒,最關鍵的是,你比他年輕,有大把的時間。我掐指一算,這部電影一定大火特火,到時候會讓他刮目相看的。」

  見沈喬對自己充滿了信心,黑火有些動容,這一刻,胸腔那顆心是百分百的赤誠:「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只為了能和你比肩而站……」

  最後四個字輕緩又堅定,伴隨著溫柔的吻,送到了沈喬的額頭、眉間、眼角、鼻尖,最後停在微顫的唇上,深情輾轉。

  沈喬以前也交過男朋友,但卻沒有一個人能讓她如此戰慄,在黑火循序漸進的引導下,身體漸漸從僵硬變得綿軟,很快就化成了一灘水。

  她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麼,有點兒害怕,也有點兒期待。

  察覺到沈喬情緒的細微變化,黑火鬆開了她,開口時明顯氣息不穩:「可以嗎?」

  沈喬咬了咬嘴唇,臉漲成了通紅的晚霞,幸好夜色遮蓋了她的窘迫,見對方執著地等待答案,稍稍掙扎了一會兒,小聲嗯了一下。

  黑火眼中的柔情化成了水,變成了火,將她團團包裹。他不再小心翼翼,不再猶豫不決,如同一頭蟄伏已久的猛獸,攻城略地。

  這是一場天與地的相遇,這是一次雲和泥的糾纏,兩個有著相似孤獨感的靈魂,在白雲山之巔,激烈碰撞,直至交融為密不可分的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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