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老梅家 就這麼一個有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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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中午沒什麼車,平時要三十分的路程,今天只花了二十分鐘就到了。

  遊艇會遠離鬧市區,位於濱海灣下游,岸邊矗立著一片歐式城堡,周邊種植了大量的鬱金香,隨風搖曳,浪漫旖旎,將這一汪碧水攬在懷中,異國風情十足,就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由於實行的會員制,因此並沒有閒逛的遊客,考慮到客人的安全性和私密性,入口處很隱蔽,甚至有點兒狹窄逼仄,路兩邊布滿了茂盛的綠植,寬厚的葉片閃著油亮的光,遮天蔽日,如同森嚴的衛兵,將一切好奇和覬覦都擋在了門外。

  白家銘的車剛開過來,只見從裡面出來一輛寶馬mini,皮粉色的車身,灰色的頂,乍一看上去,像極了動畫片裡的粉紅豹。

  「真醜……」梅呈堂緊趕慢趕,剛補完妝,一抬頭視線正好撞上這輛車,裡面八成坐著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主兒,聯想到自己上課的目的,她撇了撇嘴,酸唧唧道,「什麼審美?」

  寶馬主人車技似乎不怎麼樣,小粉車開得慢吞吞,白家銘見路實在太窄,不想給對方壓力,於是輕踩剎車,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梅呈堂驚訝地望向他。

  白家銘朝前面努了努下巴:「等她過去的。」

  「你這麼有禮貌,怎麼不去扶老奶奶過馬路呢?」梅呈堂本來就趕時間,無形中又被對面的白富美碾壓,心裡極為不爽,伸手就要搶方向盤,「憑什麼讓她!咱們先到的!」

  「別亂動……」白家銘一把打落她的手,滿臉嫌棄道,「能不能有點兒素質?女士優先!」

  什么女士優先?你就是一見有錢人就卑躬屈膝!

  見白家銘望嘴裡扔了粒口香糖,抱著雙肩優哉游哉的模樣,梅呈堂氣不打一處來,正打算開門走過去,低頭一看腳上的高跟鞋,想想離集合點至少還有一公里的距離,她只能放棄,狠狠道:「我也是女士!」

  「你是四姨,在我眼裡沒有性別優勢。」眼看小寶馬晃晃悠悠過來了,白家銘滿臉堆笑,沖對面飛了個眼神過去。

  那股子風騷勁兒看得梅呈堂一陣陣作嘔,白家銘絕對有做小白臉的潛質,要是有朝一日讓他傍上富婆,軟飯肯定吃得噴噴香。

  她泄憤似的踢了車門一腳。

  「你家租的車,弄壞了,跟我可沒關係。」白家銘睨了她一眼,慢條斯理道。

  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梅呈堂的命門,她倒吸一口氣,趕緊低頭查看,見車門上有一道淺淺的印痕,立馬抽出一張濕巾,努力擦拭起來。

  也就是一低頭的功夫,小寶馬突然沖了過來,不偏不倚,車頭直接懟到了副駕門上,梅呈堂只聽到一聲悶響,心臟立馬跟著碎成了五六七八片。

  完了完了,不知道要賠多少錢呢!

  她騰地一下彈了起來,要不是有車頂攔著,怕是直接要竄出去了,滑下車窗玻璃,指著對方就是一頓罵:「怎麼開車的?」

  白家銘也沒想到,對方的車技差成這樣,自己停在這兒避讓了半天,敢情是讓人家瞄準的。不過,他還是有紳士風度的,再說,車速這麼慢,也不會撞得很嚴重,充其量是劃痕,不算大問題。

  一個美艷的女人下了車,看上去應該不到三十歲,絕對擔得起「風情萬種」四個字。

  「哎呦,瞧我這笨的……」見兩輛車還保持著親密接觸的狀態,她噗嗤一下笑了,敲了敲腦袋,「新車,總是掌握不好距離。」

  這句話在梅呈堂聽來,無非又是一種赤裸裸的炫耀,新車了不起嗎?多大的優越感啊!

  她耷拉著臉,冷聲冷氣道:「你全責,趕緊報保險。」

  老媽還在醫院躺著呢,二姐要是知道租來的婚車因為送她被剮蹭了,肯定又得罵一頓。

  「不用。」

  「不用。」

  白家銘和那女人同時開口,雙方先是一怔,隨後又不約而同地笑了。

  「問題不大,你走吧!」雖然動靜不小,其實沒什麼損傷,車門上只有綠豆大小的劃痕,若是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白家銘揮了揮手,很是大度。

  「怎麼能走呢?」梅呈堂一聽這話急了,她又出不來,只能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嚷嚷道,「敢情不是你的車,你是真不心疼啊!」

  「這樣吧……」女人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疊錢,滿臉歉意,「我趕時間,麻煩你們去處理一下,我們加個聯繫方式,如果不夠的話……」


  那麼厚厚的一沓,目測至少兩萬塊,真是壕無人性啊!

  梅呈堂從不跟錢過不去,立馬換了一張面孔,笑成了一朵花:「夠了夠了,我們自己修,就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

  白家銘瞥了她一眼,心想四姨變臉比翻書還快,果然有錢能讓磨推鬼。

  皆大歡喜,女人走過來,將錢遞到了梅呈堂的手上,揚了揚手:「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好說好說……」梅呈堂沒假客氣,樂呵呵地接了過來。

  白家銘伸出手,眼神瞟了下那沓錢:「給我,修車。」

  「你不說沒大問題嗎?」梅呈堂手往後一背,「再說,這車是我家租的,用不著你修,讓車行直接找我。還有,你別主動提,對方要是沒看出來,就算了。」

  「算盤打得噼啪響。」原來四姐不僅凶,而且貪財,愛占小便宜,白家銘對梅呈堂的印象分直接歸零。他自然也不願意吃虧,直接拉人下車,說是腳抽筋了,踩不動油門,請她自己走進去。

  「抽筋?」梅呈堂覺得這個理由簡直離譜,但見白家銘齜牙咧嘴的樣子,又不像裝得,「剛剛還好好,怎麼會……」

  「阿堂!」正在這時,一輛小型觀光車駛了過來,上面坐了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跟梅呈堂招手,「進來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梅呈堂見狀也不用人拉了,趕緊跳下車,沒想到尖細的鞋跟正好卡在磚縫中間,身體直接向右側方倒去,要不是白家銘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她肯定會摔個狗吃屎。

  他頓時驚出一頭冷汗,旁邊就是一排鐵藝雕塑,照梅呈堂這個角度摔下去,正好戳中臉,非得毀容不可,語氣中不由多了幾分和他稚嫩面容不符的嚴厲:「挺大個人,不知道站穩了!」

  呵斥聲吸引了對面女人的注意力,她那雙眼睛如同鷹隼,先是打量奔馳,目光落在車牌上,隨後又緊緊盯著白家銘,一臉狐疑。

  「琳達姐,我遲到了,不好意思。」梅呈堂覺得實在很丟臉,用力甩開白家銘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將那疊鈔票塞進包里,迅速調整好情緒,滿臉堆笑地迎了過去。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白家銘倒也無所謂了,就梅老四這德性,還能指望她感恩戴德?

  他聳了聳肩,利落地上了車,方向盤一打,絕塵而去。

  「阿堂,不夠意思啊……」琳達撇了撇嘴,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雙眼裡像是長出了鉤子,依舊追著車尾巴,「才上了兩節課,就釣了個大的。」

  梅呈堂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失神大笑:「琳達姐,你誤會啦!那是我弟的朋友,小屁孩一個……」

  「你騙不了我,這車子不一般,車牌更不一般。」琳達眼中閃出一絲狡黠的光,又往她包里看了看,粉紅色的鈔票露出一角,心說「人贓並獲」,還不承認?

  琳達姐是專門打造「名媛」的資深「導師」,名聲響噹噹。

  據說她在各種頂級圈子混跡多年,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通吃,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只要經過她的一番調教,醜小鴨都能變成白天鵝,絕對是普通女孩跨越圈層的捷徑。

  而且,琳達姐有一個習慣,就是來者不拒,她最喜歡挑戰高難度。

  江湖傳言,從她手下「出師」的「名媛」個個都不簡單,有娛樂圈大明星,有商業女強人,當然,更多的還是釣到金龜婿,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

  這也是梅呈堂的終極目標,她沒什麼太大的志向,就想安安心心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

  「租的。」梅呈堂哭笑不得,別人不好說,白家銘她還是很清楚底細的,上學時小蘿蔔頭一個,成天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動不動就哭鼻子,父母好像是什麼學校的老師,雖然家庭條件不錯,但也絕到不了大富大貴的程度,「我弟結婚,租的婚車。」

  「別騙琳達姐哦!」琳達嘴角一挑,一邊輕笑道,「我這雙眼睛,可是在太上老君的丹爐里練過的。」

  「哎呀,誰敢騙你啊!」梅呈堂將胸前的絨花扯了下來,在琳達面前晃了晃,「那小屁孩要是金龜婿,我就是白富美,真是租的。」

  「好,租的租的。」琳達也不與她爭辯,笑著吩咐司機往集合點開,那裡早已等了幾個大長腿美女,大眼睛高鼻樑花瓣唇,幾乎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臉上身上全是科技與狠活,像梅呈堂這樣的原始態,是獨一份,「準備一下,我們今天的遊艇課馬上開始。」

  ……


  奔馳才上了大馬路,白家銘就接到了梅呈斌的催命電話:「見到曉晴了嗎?」

  「哥,兄弟的命也是命。」從醫院到董曉晴家正好二十五分鐘,梅呈斌明顯是掐著時間來的,他一臉生無可戀,「我剛送完四姨,這就去准舅媽家。」

  冒名頂替押了回車而已,還真押出扯不斷理還亂的親戚關係來了。

  不過,白家銘的壓力再大,也大不過董曉晴,此時,她正在耷拉著腦袋聽數落。

  「我是不是一早就說,姓梅的家裡不行?你還不信!」馮亞平氣得鼻孔冒煙,「一輩子就一次的大事,多少親戚朋友在現場看著呢,他媽竟然動手!」

  「她動手是不對,但要不是你突然提那八萬……」激動勁兒過去後,董林高開始反思,「人家之前都給了一百萬了……」

  被戳到了痛楚,馮亞平一下子跳了起來,尖著嗓子道:「那是八萬不八萬的問題嗎?那是我閨女的尊嚴!鮮花換塑料花地毯偷工減料咱就不說了,連蛋糕都減了兩層,沒這麼欺負人的!」

  她越說越不忿,見董曉晴抹眼淚就更來氣,「要不是我力挽狂瀾,你嫁到他家只能受一輩子欺負,買不完的打折貨,逛不完的菜市場,永無出頭之日。」

  說完,馮亞平瞥了一眼董林高,這是自己幾十年婚姻的真實寫照,她決不能讓女兒重蹈覆轍。

  董林高自知理虧,再也不敢爭辯半句,免得引火燒身。

  可董曉晴並不能完全理解馮亞平的「苦心」,她和梅呈斌談了三年戀愛,中間也經歷過分分合合,能走到今天不容易,眼看九九八十一難都過了,馬上就要修成正果,卻出了這麼大的變故,真接受不了,含著淚問了一句:「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說真的,馮亞平當時是倔脾氣上來了,還真沒想過後果。如今杜海娟進了醫院,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接下來何去何從,似乎還真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

  她有些訕訕的:「緩緩再說。」

  這話說得含糊,董曉晴覺得一股深深的沮喪,但她也無能為力,就像水面上的一葉浮萍,完全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只能隨波逐流。

  白家銘就是在空氣剛剛進入凝重膠著狀態時出現的,可大門打開的一瞬間,他的目光剛一對上馮亞平,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自己在這邊的身份,是押-車-童-子!

  剛剛吐槽梅呈斌心急火燎時,都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一下子僵住了,若是被董曉晴她媽知道了真相,那不是「舊恨」未消,又添了「新仇」嗎?

  「誰啊?」門開了,卻沒動靜,董林高湊了過來,他定睛一看,驚訝道,「哎呦,這不是……」

  「就是我!」事到如今,跑是來不及了,白家銘索性先發制人,他使勁掐了自己一把,淚水一下子冒了出來,眼神瞬間變得清澈又愚蠢,哭喊道,「我……我捨不得小舅媽!」

  突如其來的闖入,無形中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女兒的婚禮搞得一塌糊塗,馮亞平心裡也不好受,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強撐著。

  此時,見到情真意切的白家銘,她終於繃不住了,眼淚一下子冒了出來,竟與對方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她抹了一把眼角,拉著白家銘的手,將人請進來按到了沙發上,又剝了一根棒棒糖,遞了過去,一邊抽著鼻子一邊說:「老梅家,就這麼一個有良心的。」

  「孩子,你自己來的?」董林高往外面看了看,走廊里空蕩蕩的,確實沒人跟著。

  「嗯……」白家銘含著棒棒糖,含糊地應了一聲,三個人六雙眼睛盯著,他根本不敢多說一句話,唯恐露餡。

  「親家母……啊……就是你外婆,怎麼樣了?」當下最緊要的,是杜海娟的安危,只要她沒事,萬事好商量,如果她撒手人寰,兩家的姻緣也就算徹底斬斷了,搞不好他們還要惹上官司,董林高屏氣凝神,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小心翼翼。

  馮亞平雖然沒說話,那顆心卻吊了起來,她看了一眼女兒,董曉晴兩隻手死死抓著婚紗,看得出也很緊張。

  「我外婆……」白家銘在腦子裡換算一下,才開了口,「在醫院裡躺著呢!生死未卜。」

  他不能說得太嚴重,也不能說得不嚴重,更不能表現出半分專業,拼命拿捏著分寸。

  三人彼此看了看,沒死就還有希望,至於希望多大,不好說。

  白家銘如坐針氈,言多必失,他必須速戰速決,站起來走到董曉晴面前,癟著嘴道:「小舅媽,你能去看看我外婆嗎?」

  董曉晴抬眼看了看馮亞平,後者扭過頭,一聲不吭。

  不反對就意味著同意,想要緩和關係,這恐怕是唯一的機會,董林高突然想明白了,老梅家不可能讓孩子自己過來,肯定是大人授意的。

  「去吧,怎麼說也是你未來的婆婆,不聞不問,說不過去。」

  如同得了特赦令,董曉晴一下子跳了起來,拉著白家銘就往外跑。

  「把婚紗換下來!」馮亞平沒忍住,吼了一嗓子,「弄髒了還怎麼穿?」

  慌亂中,董曉晴並沒有留意這句話背後的含義,白家銘卻心頭一喜,立刻匯報給心急如焚的新郎官。

  「這算什麼好消息?」梅呈斌沒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傻?怕弄髒了婚紗,那不就是早晚還得舉行婚禮?」白家銘翻了個白眼。

  梅呈斌豁然開朗,激動得衝著手機就是一通親:「白哥,我簡直愛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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