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抬槍出世
眾人目睹蔣冕被皇帝駁斥得無言以對，一時間眾相紛呈。
「咳～」
見無人再提及逼宮一事，朱厚熜輕咳一聲，沉聲道：
「諸位愛卿，今日這朝議的要旨，便是為朕的皇考確定廟號。其他瑣碎之事，暫且擱置一旁，待此事議定之後再作計較。」
他知道此事拖延不得，遲則生變，還是要速戰速決，一次性擼到底。
話音一落，群臣齊聲應道：「臣等謹遵聖意！」
歷經前面數次與皇帝的交鋒，楊廷和已經明白這位年輕天子實非池中之物，遠非表面那般易於駕馭。
雖然心裡對此尚存不滿，但是此刻繼續忤逆聖意恐怕也是徒勞無功，反倒可能觸怒龍顏。
念及此處，楊廷和深吸一口氣，暗忖倒不如順遂了皇帝的意思，要不然指定又出什麼么蛾子。
……
一個時辰後。
「陛下……」
楊廷和抬頭正想要稟報商議的結果。
豈料，目光觸及皇帝時，卻見後者腦袋不時輕點，似乎已經入睡了……
他略作遲疑，輕聲呼道：「陛下。」
「喵～」
橘貓小黃不知從何處閃出，一個縱身躍起，穩穩落在御案上，繼而歡快地打了個滾兒。
看到這一幕，楊廷和不禁一怔，心中暗罵道：「好一個不懂規矩的畜生！」
原本以為皇帝已經不擼貓了……敢情還是這般。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陛下！」
楊廷和喊了一聲，旋即拱手言道：「臣等已經議定好獻皇帝廟號一事，最終定為睿宗……排序置於大行皇帝之前。」
「嗯，朕知道了。」聞言，朱厚熜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平靜如水，但卻隱隱透著一股威嚴之氣。
「既然此事已定，那麼接下來，便該議一議這第二件要事了。」
他挺直了身子，雙手撐在龍椅扶手上，鄭重宣布：「今日起，朕決意廢除賤籍，使其歸為良民！」
「從今往後，我大明朝，不許再有賤民的稱謂存在！凡我子民，皆應平等相待，不分貴賤。」
說著，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此外，朕還有意擴大各地學宮招收學子規模。」
「無論是賤民後代，亦或是平民百姓的後代，只要年滿五歲，皆可進入學宮求學。」
「當然，入學宮也需繳納一定費用，初步擬定每人每年上交八百文銅錢即可。」
此言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殿內頓時一片譁然。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真的要開啟民智不成？
若果真如此，那接下來必然會擴大科舉的錄取名額。
想要入仕為官必須通過科舉！
這個世界很大，但社會結構卻是金字塔模式……
越是處於上層位置，人數就越少，而所掌握的資源卻愈發龐大。
「陛下！」蔣冕面色凝重，猛地踏步上前，拱手說道：「臣認為朝廷目前恐難以承擔此項開支……」
聞言，朱厚熜不禁感到些許詫異。
以蔣冕的性子，往往會直言反對，此番竟然懂得迂迴婉轉地表達意見了。
朱厚熜並沒有急於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片刻之後，方才緩緩開口道：「今年的國家財政預算，朕已經仔細閱覽過。」
「此外，朝廷沒收錢寧等一眾奸佞之人的家產，所得款項頗為可觀，足以支撐國家擴大學宮所用。」
「陛下！」蔣冕依舊不依不饒，說，「可是有一筆錢……」
朱厚熜瞪了他一眼。
對於蔣冕話里的意圖，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蔣冕不就是想要封鎖住當下社會各階層向上晉升的通道嘛。
說白了，就是不想讓那些底層人士輕易翻身，打破現有的階級固化局面。
畢竟，利益這塊大蛋糕就那麼大點兒，哪可能讓每個人都有機會擠到桌前分得一塊呢？
這不是痴人說夢麼！
「朕當然清楚有一筆預算是專門撥給朕用來修建陵寢的。」朱厚熜隨意地擺了擺手，然後一字一句地說，「但是，朕現在正值龍精虎猛、意氣風發之際……距離修建陵寢那一天可還早著呢！」
「因此，這筆錢應當用到真正需要它的地方去！」
話音剛落，群臣瞬間面面相覷起來，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開什麼玩笑？！
天下誰人不清楚你們老朱家的皇帝那可是一個比一個短命吶……居然還敢自稱正值青春鼎盛時期？？？
說這話，也不怕半夜三更閻王來敲門……
再說了，咱們這些做臣子的不過是例行公事高呼幾聲「吾皇萬歲」而已，難不成你還信以為真，覺得自己能夠長命百歲、壽與天齊啊？！
眾人心中雖然暗自嘀咕，但是礙於天子威嚴，誰也不敢貿然開口說，「你們老朱家的皇帝都是短命鬼，還是早點修建陵寢比較妥當。」
朱厚熜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到群臣這般反應，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但是轉念一想，這些人沒有梅開二度的經歷也就釋然了。
嘉靖何時會龍御歸天……我比你們這些人清楚。
看到皇帝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蔣冕不禁微微一怔。
沉吟片刻後，他緊緊地咬了咬牙，沉聲說，「陛下萬萬不可如此行事！您的陵寢乃是關乎江山社稷、子孫後代福祉的大事，是一定要修建的啊！」
「蔣敬之！」朱厚熜終於抓住了機會，旋即厲聲指著蔣冕呵斥道：「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詛咒朕早點駕崩，以便於你能夠重新選擇繼位之君不成？哼，好一個居心叵測之人！」
「陛下明鑑吶！」被皇帝突如其來的指責，蔣冕嚇得渾身一顫，連忙雙膝跪地。
他一邊叩頭，一邊帶著冤枉的語氣大聲喊道：「微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半分不軌之心！」
「剛才所言也只是出於一片赤誠，想要勸誡陛下重視陵寢之事，以免留下千古遺憾......」
朱厚熜繼續高聲斥責道：「好啊！想不到你蔣冕平日裡看起來道貌岸然，背地裡卻是這般陰險狡詐！今日若不嚴加懲處，日後豈不是人人都敢如你這般放肆？！」
「陛下息怒，請聽臣一言。」楊廷和見勢不妙，趕忙站出來替蔣冕求情，說，「敬之所言雖然有些直接，但他也是一片好心。」
「況且，歷朝歷代的天子自登基伊始，便會著手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墓，這本就是古往今來約定俗成的慣例。」
「此事不僅關係到皇家的尊嚴與體面，更是為了確保王朝的長治久安。所以，還望陛下三思而後行啊。」
為了進一步說服皇帝，楊廷和又列舉出了歷史上幾位著名帝王修建陵寢的事例。
「行了！陵墓什麼時候修建，朕說了算。剛才的懿旨，諸卿若是沒有異議便儘快著手去辦！」
「……」
……
敲打完蔣冕之後，朱厚熜猛地站起身來，目光緩緩地掃了一眼群臣，最後視線落在了王瓊身上，沉聲說道：「王德華，如今韃靼進犯我大明莊浪……」
「你覺得朝中何人能夠擔當此重任前去抵禦敵軍？」
此言一出，猶如一道驚雷在朝堂上炸響，群臣先是驚愕地怔住了，隨後便開始交頭接耳……
邊關竟然再度燃起了戰火？！
這實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皇帝又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呢......
見狀，楊廷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還在發愣的王瓊，又看了一眼上邊一臉平如靜水的皇帝，「此事……陛下怎麼就知道了？」
昨夜凌晨三時，內閣與兵部剛接獲到那份八百里加急的戰報，他們本想擇機向天子稟報此事。
豈料，天子竟然先一步洞悉此況！
「奇怪，陛下是如何知曉此事？！」
莫非，他手裡握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底牌……
一念及此，楊廷和頓感一股寒意自脊樑升起。
眼見群臣一臉錯愕，朱厚熜沒有去理會他們的反應。
他微眯雙眸，看向人群中的王瓊，再次高聲喚道：「王德華！」
聽到皇帝喊著自己的名字，王瓊方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趕忙向前邁出一步，拱手說道：「啟奏陛下，微臣認為大同總兵周尚文可為此次出征之將。」
「此人久經沙場，作戰勇猛……定能不負聖望，保我大明疆土平安無虞！」
「嗯。」朱厚熜不可否認地點點頭，又說了一句，「此事便由兵部代朕下旨吧……好了，退朝。」
……
＆＆＆
早朝結束之後，朱厚熜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到寢殿歇息，而是直接帶著陸炳去了兵杖局。
看到皇帝突然出現在眼前，趙不良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拱手言道：「陛下？！您怎麼來了……」
朱厚熜開門見山地問道：「銅炮的製造進度如何了？」
聽到這話，趙不良心中一驚，額頭上不禁冒出一層細汗，急忙低頭答道：「回陛下，到目前為止......微臣只製造出了六支抬槍，至於銅炮尚未造出來......」
說罷，他偷偷抬眼觀察著皇帝的臉色，生怕皇帝會因此動怒，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
「陛下息怒！並非微臣辦事不力，實在是這礦石材料從下面運來的速度太慢了，微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朱厚熜沉默片刻，以現在的技術能造出來六支抬槍已經很好了，急也沒用。
旋即，緩緩開口道：「嗯，此事朕已知曉。不過待材料運到之後，你們必須加快生產進度，不得有誤！」
聽到皇帝沒有責怪自己，趙不良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點頭應道：「是，陛下！微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聖恩！」
「行了，」朱厚熜擺了擺手，說道：「帶朕去看看這些抬槍。」
「陛下，這邊請。」趙不良不敢怠慢，急忙轉身引領皇帝往存放抬槍的庫房走去。
一路上，趙不良邊走邊給皇帝介紹著抬槍的相關情況。
朱厚熜似乎很著急，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著，很快就將趙不良甩在了身後。
趙不良見狀，心中暗自叫苦。
他想要跟上皇帝的步伐，卻又不敢超越，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累得氣喘吁吁。
半晌之後，朱厚熜一行人，終於來到一處極為隱蔽的庫房。
「轟隆」一聲巨響，厚重的庫房大門緩緩開啟。
只見庫房內部寬敞明亮，一排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火器映入眼帘。
「陛下，請看這邊。」趙不良恭敬地指向那些火器，介紹道，「這些便是火繩槍，全部都是由上好的精鐵精心打造而成。而這邊，就是新研製出的抬槍了。」
說著，他將手指向了另一處更為巨大、造型獨特的武器。
朱厚熜靜靜地看著桌子上擺放的抬槍，不禁展顏一笑。
曾經，這只是停留在圖紙上的構想，如今卻已成為實實在在的實物呈現在自己面前……
「甚好。」
他一邊聽著趙不良匯報，一邊伸手去摸了摸。
過了片刻，轉頭看向陸炳，微微一笑，說道：「看這般成色應該是相當不錯。」
「陸炳，朕今日便與你來演示一番如何使用這抬槍。來人啊，給朕取一根棍子過來。」
話音剛落，趙不良迅速從旁邊拿起一根鐵棍，遞給皇帝。
朱厚熜穩穩地接過鐵棍，然後將其架在了陸炳的肩膀上。
接著，看向趙不良以及幾名負責守衛的禁軍士兵，高聲說道：「你們都給朕瞧好了，朕現在就示範一遍怎麼操作。待會兒，你們可要手持真正的抬槍依樣練習……」
言罷，只見他緩緩蹲下身子，穩穩地紮起馬步，隨後右腳用力一蹬，整個身體微微前傾，緊接著左腳迅速向前邁出一步，擺出一副標準的射擊姿勢。
旋即，眯起雙眼，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鎖定住大門前不遠處的一棵古樹。
半晌後，朱厚熜才將視線從古樹上移開，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趙不良幾人，開口問道：「你們可都看清楚了嗎？」
「回陛下，看清楚了。」趙不良等人齊聲回應道。
「嗯。」聞言，朱厚熜滿意地點點頭，輕聲說道：「很好，那麼接下來就輪到你們操作了。」
「是！」
趙不良幾人應了一聲，旋即與一名禁軍如法炮製。
扎馬步，瞄準，倒入彈丸……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做完這些準備工作後，趙不良深吸一口氣，眯起眼睛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那棵古樹。
周圍一片靜謐，仿佛連風都停止了吹拂。
見狀，朱厚熜輕喝一聲：「放！」
聞言，趙不良隨即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砰！
剎那間，一聲巨響打破了四周的寧靜。抬槍的槍口升起了一股淡淡的黑煙。
不遠處，古樹的樹幹上出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木屑四濺開來。
「咳～」
見無人再提及逼宮一事，朱厚熜輕咳一聲，沉聲道：
「諸位愛卿，今日這朝議的要旨，便是為朕的皇考確定廟號。其他瑣碎之事，暫且擱置一旁，待此事議定之後再作計較。」
他知道此事拖延不得，遲則生變，還是要速戰速決，一次性擼到底。
話音一落，群臣齊聲應道：「臣等謹遵聖意！」
歷經前面數次與皇帝的交鋒，楊廷和已經明白這位年輕天子實非池中之物，遠非表面那般易於駕馭。
雖然心裡對此尚存不滿，但是此刻繼續忤逆聖意恐怕也是徒勞無功，反倒可能觸怒龍顏。
念及此處，楊廷和深吸一口氣，暗忖倒不如順遂了皇帝的意思，要不然指定又出什麼么蛾子。
……
一個時辰後。
「陛下……」
楊廷和抬頭正想要稟報商議的結果。
豈料，目光觸及皇帝時，卻見後者腦袋不時輕點，似乎已經入睡了……
他略作遲疑，輕聲呼道：「陛下。」
「喵～」
橘貓小黃不知從何處閃出，一個縱身躍起，穩穩落在御案上，繼而歡快地打了個滾兒。
看到這一幕，楊廷和不禁一怔，心中暗罵道：「好一個不懂規矩的畜生！」
原本以為皇帝已經不擼貓了……敢情還是這般。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陛下！」
楊廷和喊了一聲，旋即拱手言道：「臣等已經議定好獻皇帝廟號一事，最終定為睿宗……排序置於大行皇帝之前。」
「嗯，朕知道了。」聞言，朱厚熜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平靜如水，但卻隱隱透著一股威嚴之氣。
「既然此事已定，那麼接下來，便該議一議這第二件要事了。」
他挺直了身子，雙手撐在龍椅扶手上，鄭重宣布：「今日起，朕決意廢除賤籍，使其歸為良民！」
「從今往後，我大明朝，不許再有賤民的稱謂存在！凡我子民，皆應平等相待，不分貴賤。」
說著，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此外，朕還有意擴大各地學宮招收學子規模。」
「無論是賤民後代，亦或是平民百姓的後代，只要年滿五歲，皆可進入學宮求學。」
「當然，入學宮也需繳納一定費用，初步擬定每人每年上交八百文銅錢即可。」
此言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殿內頓時一片譁然。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真的要開啟民智不成？
若果真如此，那接下來必然會擴大科舉的錄取名額。
想要入仕為官必須通過科舉！
這個世界很大，但社會結構卻是金字塔模式……
越是處於上層位置，人數就越少，而所掌握的資源卻愈發龐大。
「陛下！」蔣冕面色凝重，猛地踏步上前，拱手說道：「臣認為朝廷目前恐難以承擔此項開支……」
聞言，朱厚熜不禁感到些許詫異。
以蔣冕的性子，往往會直言反對，此番竟然懂得迂迴婉轉地表達意見了。
朱厚熜並沒有急於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片刻之後，方才緩緩開口道：「今年的國家財政預算，朕已經仔細閱覽過。」
「此外，朝廷沒收錢寧等一眾奸佞之人的家產，所得款項頗為可觀，足以支撐國家擴大學宮所用。」
「陛下！」蔣冕依舊不依不饒，說，「可是有一筆錢……」
朱厚熜瞪了他一眼。
對於蔣冕話里的意圖，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蔣冕不就是想要封鎖住當下社會各階層向上晉升的通道嘛。
說白了，就是不想讓那些底層人士輕易翻身，打破現有的階級固化局面。
畢竟，利益這塊大蛋糕就那麼大點兒，哪可能讓每個人都有機會擠到桌前分得一塊呢？
這不是痴人說夢麼！
「朕當然清楚有一筆預算是專門撥給朕用來修建陵寢的。」朱厚熜隨意地擺了擺手，然後一字一句地說，「但是，朕現在正值龍精虎猛、意氣風發之際……距離修建陵寢那一天可還早著呢！」
「因此，這筆錢應當用到真正需要它的地方去！」
話音剛落，群臣瞬間面面相覷起來，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開什麼玩笑？！
天下誰人不清楚你們老朱家的皇帝那可是一個比一個短命吶……居然還敢自稱正值青春鼎盛時期？？？
說這話，也不怕半夜三更閻王來敲門……
再說了，咱們這些做臣子的不過是例行公事高呼幾聲「吾皇萬歲」而已，難不成你還信以為真，覺得自己能夠長命百歲、壽與天齊啊？！
眾人心中雖然暗自嘀咕，但是礙於天子威嚴，誰也不敢貿然開口說，「你們老朱家的皇帝都是短命鬼，還是早點修建陵寢比較妥當。」
朱厚熜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到群臣這般反應，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但是轉念一想，這些人沒有梅開二度的經歷也就釋然了。
嘉靖何時會龍御歸天……我比你們這些人清楚。
看到皇帝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蔣冕不禁微微一怔。
沉吟片刻後，他緊緊地咬了咬牙，沉聲說，「陛下萬萬不可如此行事！您的陵寢乃是關乎江山社稷、子孫後代福祉的大事，是一定要修建的啊！」
「蔣敬之！」朱厚熜終於抓住了機會，旋即厲聲指著蔣冕呵斥道：「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詛咒朕早點駕崩，以便於你能夠重新選擇繼位之君不成？哼，好一個居心叵測之人！」
「陛下明鑑吶！」被皇帝突如其來的指責，蔣冕嚇得渾身一顫，連忙雙膝跪地。
他一邊叩頭，一邊帶著冤枉的語氣大聲喊道：「微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半分不軌之心！」
「剛才所言也只是出於一片赤誠，想要勸誡陛下重視陵寢之事，以免留下千古遺憾......」
朱厚熜繼續高聲斥責道：「好啊！想不到你蔣冕平日裡看起來道貌岸然，背地裡卻是這般陰險狡詐！今日若不嚴加懲處，日後豈不是人人都敢如你這般放肆？！」
「陛下息怒，請聽臣一言。」楊廷和見勢不妙，趕忙站出來替蔣冕求情，說，「敬之所言雖然有些直接，但他也是一片好心。」
「況且，歷朝歷代的天子自登基伊始，便會著手開始修建自己的陵墓，這本就是古往今來約定俗成的慣例。」
「此事不僅關係到皇家的尊嚴與體面，更是為了確保王朝的長治久安。所以，還望陛下三思而後行啊。」
為了進一步說服皇帝，楊廷和又列舉出了歷史上幾位著名帝王修建陵寢的事例。
「行了！陵墓什麼時候修建，朕說了算。剛才的懿旨，諸卿若是沒有異議便儘快著手去辦！」
「……」
……
敲打完蔣冕之後，朱厚熜猛地站起身來，目光緩緩地掃了一眼群臣，最後視線落在了王瓊身上，沉聲說道：「王德華，如今韃靼進犯我大明莊浪……」
「你覺得朝中何人能夠擔當此重任前去抵禦敵軍？」
此言一出，猶如一道驚雷在朝堂上炸響，群臣先是驚愕地怔住了，隨後便開始交頭接耳……
邊關竟然再度燃起了戰火？！
這實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皇帝又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呢......
見狀，楊廷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還在發愣的王瓊，又看了一眼上邊一臉平如靜水的皇帝，「此事……陛下怎麼就知道了？」
昨夜凌晨三時，內閣與兵部剛接獲到那份八百里加急的戰報，他們本想擇機向天子稟報此事。
豈料，天子竟然先一步洞悉此況！
「奇怪，陛下是如何知曉此事？！」
莫非，他手裡握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底牌……
一念及此，楊廷和頓感一股寒意自脊樑升起。
眼見群臣一臉錯愕，朱厚熜沒有去理會他們的反應。
他微眯雙眸，看向人群中的王瓊，再次高聲喚道：「王德華！」
聽到皇帝喊著自己的名字，王瓊方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趕忙向前邁出一步，拱手說道：「啟奏陛下，微臣認為大同總兵周尚文可為此次出征之將。」
「此人久經沙場，作戰勇猛……定能不負聖望，保我大明疆土平安無虞！」
「嗯。」朱厚熜不可否認地點點頭，又說了一句，「此事便由兵部代朕下旨吧……好了，退朝。」
……
＆＆＆
早朝結束之後，朱厚熜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到寢殿歇息，而是直接帶著陸炳去了兵杖局。
看到皇帝突然出現在眼前，趙不良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拱手言道：「陛下？！您怎麼來了……」
朱厚熜開門見山地問道：「銅炮的製造進度如何了？」
聽到這話，趙不良心中一驚，額頭上不禁冒出一層細汗，急忙低頭答道：「回陛下，到目前為止......微臣只製造出了六支抬槍，至於銅炮尚未造出來......」
說罷，他偷偷抬眼觀察著皇帝的臉色，生怕皇帝會因此動怒，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
「陛下息怒！並非微臣辦事不力，實在是這礦石材料從下面運來的速度太慢了，微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朱厚熜沉默片刻，以現在的技術能造出來六支抬槍已經很好了，急也沒用。
旋即，緩緩開口道：「嗯，此事朕已知曉。不過待材料運到之後，你們必須加快生產進度，不得有誤！」
聽到皇帝沒有責怪自己，趙不良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點頭應道：「是，陛下！微臣定當竭盡全力，不負聖恩！」
「行了，」朱厚熜擺了擺手，說道：「帶朕去看看這些抬槍。」
「陛下，這邊請。」趙不良不敢怠慢，急忙轉身引領皇帝往存放抬槍的庫房走去。
一路上，趙不良邊走邊給皇帝介紹著抬槍的相關情況。
朱厚熜似乎很著急，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著，很快就將趙不良甩在了身後。
趙不良見狀，心中暗自叫苦。
他想要跟上皇帝的步伐，卻又不敢超越，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累得氣喘吁吁。
半晌之後，朱厚熜一行人，終於來到一處極為隱蔽的庫房。
「轟隆」一聲巨響，厚重的庫房大門緩緩開啟。
只見庫房內部寬敞明亮，一排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火器映入眼帘。
「陛下，請看這邊。」趙不良恭敬地指向那些火器，介紹道，「這些便是火繩槍，全部都是由上好的精鐵精心打造而成。而這邊，就是新研製出的抬槍了。」
說著，他將手指向了另一處更為巨大、造型獨特的武器。
朱厚熜靜靜地看著桌子上擺放的抬槍，不禁展顏一笑。
曾經，這只是停留在圖紙上的構想，如今卻已成為實實在在的實物呈現在自己面前……
「甚好。」
他一邊聽著趙不良匯報，一邊伸手去摸了摸。
過了片刻，轉頭看向陸炳，微微一笑，說道：「看這般成色應該是相當不錯。」
「陸炳，朕今日便與你來演示一番如何使用這抬槍。來人啊，給朕取一根棍子過來。」
話音剛落，趙不良迅速從旁邊拿起一根鐵棍，遞給皇帝。
朱厚熜穩穩地接過鐵棍，然後將其架在了陸炳的肩膀上。
接著，看向趙不良以及幾名負責守衛的禁軍士兵，高聲說道：「你們都給朕瞧好了，朕現在就示範一遍怎麼操作。待會兒，你們可要手持真正的抬槍依樣練習……」
言罷，只見他緩緩蹲下身子，穩穩地紮起馬步，隨後右腳用力一蹬，整個身體微微前傾，緊接著左腳迅速向前邁出一步，擺出一副標準的射擊姿勢。
旋即，眯起雙眼，目光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鎖定住大門前不遠處的一棵古樹。
半晌後，朱厚熜才將視線從古樹上移開，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趙不良幾人，開口問道：「你們可都看清楚了嗎？」
「回陛下，看清楚了。」趙不良等人齊聲回應道。
「嗯。」聞言，朱厚熜滿意地點點頭，輕聲說道：「很好，那麼接下來就輪到你們操作了。」
「是！」
趙不良幾人應了一聲，旋即與一名禁軍如法炮製。
扎馬步，瞄準，倒入彈丸……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做完這些準備工作後，趙不良深吸一口氣，眯起眼睛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那棵古樹。
周圍一片靜謐，仿佛連風都停止了吹拂。
見狀，朱厚熜輕喝一聲：「放！」
聞言，趙不良隨即果斷地扣動了扳機。
砰！
剎那間，一聲巨響打破了四周的寧靜。抬槍的槍口升起了一股淡淡的黑煙。
不遠處，古樹的樹幹上出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木屑四濺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