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祖宗之法可以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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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蔣愛卿要幫朕擬定人選嗎?」

  朱厚熜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蔣冕,這傢伙手伸得太寬了……也不怕閃了腰?

  地方主官的人事安排向來都是天子與朝廷說了算。

  你蔣冕算哪根蔥啊?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了嗎!懂不懂朝堂規矩?!

  ……

  見到皇帝投來的目光,蔣冕有些心虛。

  但他畢竟久經官場歷練,很快便平靜了下來,旋即恭聲說道:「啟稟陛下,臣之所以如此上心雲南之事,一切都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全然沒有自己的私心。」

  「此事最終如何決斷,自然全憑陛下聖裁。」

  「你最好是沒有自己的私心……」朱厚熜敏銳地捕捉到了蔣冕眼神中的一絲躲閃,但見他迅速收斂神色,倒也並未深究下去。

  轉而將視線投向群臣,面色凝重地沉聲道:「諸位愛卿,大理銀礦對我朝財政的貢獻,朕自是心知肚明的,一刻未曾忘卻。」

  「但朕深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大義……若是繼續開採此礦,難免會與當地百姓產生利益衝突。因此,經過深思熟慮,朕決定即日起罷黜大理銀礦!」

  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覷,顯然對此決議頗感意外。

  群臣還沒反應過來,又聽見皇帝沉聲說道:「歐陽重……」

  「歐陽重!」

  被點名的歐陽重更是愣在了原地,足足過了數十秒方才回過神來,急忙拱手應道:「臣在!」

  「朕現在任命你為雲南巡撫,希望你能恪盡職守,治理好一方水土。」

  「謝陛下隆恩,臣萬死不辭!」

  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朱厚熜終於將今日早朝的核心議題緩緩道出:「楊閣老,朕已經仔細閱覽了內閣呈上的關於裁減人員的奏本。」

  「裁撤十二萬餘人一事,實乃關乎國計民生之大事,絕非輕易之舉。在此事上,內閣需與六部通力協作,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至於因裁撤人員節省下來的經費,朕打算撥出一部分用於加強京營的建設,以提升京城防務實力。」

  「諸位愛卿,想必你們也都清楚,近些年來,我大明朝的衛所可謂是每況愈下,一撤再撤!」

  「正因如此,韃靼屢屢侵犯邊境,搞得邊疆百姓苦不堪言!想當年,我大明的軍隊何其雄壯威武,深入漠北,飲馬斡難河!」

  「可如今呢?唉......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自正統之後,曾經威震天下的三大營便不復存在了。這可是關乎國家安全的大事啊,所以必須得重新建立起來才行!」

  「朕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對現有的邊軍和衛所軍進行改制重組,打造出全新的神機營、三千營以及五軍營這三大精銳之師。」

  「同時,還要將順天府的鄉兵全部撤裁掉,改由錦衣衛來負責維護民間的治安秩序。待到時機成熟之時,再將此改革方案在全國範圍內全面推行開來......」

  話音一落,群臣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武將們更是目光炯炯,眼裡似乎是有千萬道光芒在閃爍……

  哦,那是激動的眼淚。

  陛下他真乃聖德仁君也!

  自從土木堡之變後,武將集團就被雪藏了好多年……

  重建三大營意味著什麼?

  上陣殺敵,封狼居胥!

  難道說父輩們的榮光……終於流轉到我們的身上了嗎?!

  這天子今日的舉動,不僅是想要牢牢掌控禮儀方面的話語權,更是意在將那至關重要的軍權也緊緊握於手中啊。

  而且,看這樣子,恐怕連財政大權他也是志在必得了。

  ……

  「至於裁撤下來的這十幾萬人員……那可是相當龐大的勞力資源,朝廷必須得妥善地安置好他們才行。」

  「此事若是處理不好,只怕是會引發民變。」朱厚熜一臉嚴肅地說道。

  「為此,朕決定在天津、江蘇以及上海這三個重要地區開放海禁。」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給那些被裁撤下來的人員提供新的生計出路,還能讓一些有條件的商人投身海外貿易……」


  「不過,無論是誰想要下海經商,都必須先向市舶司和海道副使登記註冊,以便朝廷能夠更好地管理和監督。」

  「與此同時,為了保障海上貿易的安全與秩序,朝廷還要著力建設一支更為強大的水師力量。」

  「只有擁有足夠強大的軍事後盾,才能確保我們的商船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暢行無阻,不受海盜的侵擾。」

  現在正是大航海剛剛起步的時候,又恰逢資本主義萌芽之際。

  開海禁是為了更好的擁抱世界。

  ……

  「……」楊廷和此時卻早已聽得頭皮發麻。

  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這位年輕的天子行事尚算「中規中矩」,但當他聽到「開放海禁」這四個字時,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徹底驚呆了。

  「瘋了!他簡直是瘋了!」

  「大明曆代先帝啊……微臣楊廷和真是愧對你們吶!」

  想到這裡,楊廷和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和惶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喊道:「陛下!開放海禁之事萬萬不可啊!」

  「太祖高皇帝早就留下過訓令,明令後世子孫一律不得開放海禁!這可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乃是我大明朝的國策,千萬動不得啊!否則,便是違背祖制……」

  「此等大逆不道之舉……還請陛下三思而後行啊!」

  「陛下,楊閣老所言極是。此事萬萬不可呀,請您務必慎重考慮!」

  一道道高呼聲響起,蔣冕、李瓚等一眾文官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齊聲勸諫。

  見狀,一大幫武將卻只是面面相覷,彼此交換著眼神。

  對於他們來說,跪下就意味著向文官低頭,成為他們的附庸。

  更何況,就在剛剛陛下已經提及要重建三大營,如果此刻跟隨文官一同下跪,那日後自己還如何能夠實現封狼居胥的壯志雄心呢?

  一念及此,這些武將紛紛心有靈犀地選擇了視而不見,有的人甚至乾脆閉上了雙眼,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與己毫無關係。

  一時間,朝堂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景象:文官跪地苦諫,而武將則冷眼旁觀。

  ……

  半晌後,朱厚熜終於開口發話了:「你們都給朕起來吧。」

  面對皇帝的命令,這些跪著的文官竟然沒有一個人起身響應。

  眼看著這幫固執己見、冥頑不靈的臣子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朱厚熜不禁眉頭緊皺。

  「你們自詡為忠臣,卻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大的叛徒。」

  「如此欺君罔上,不忠不孝之臣留下有何用處!」

  「來人!把紅丸給朕拿過來!」

  說著,他猛地轉過頭,目光凌厲地掃向那群負責記錄的言官,冷冷地說道:「把這一幕,給朕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

  此言一出,原本還跪著的楊廷和緩緩站起身來。

  見此情形,其他文官也只好陸陸續續地從地上站起來。

  朱厚熜眼見這幫傢伙終於有所動作了,於是略帶嘲諷地說道:「呵,你們還知道自己是忠臣啊……」

  「還有誰要繼續跪下的麼?朕現在就可以讓他白日飛升、青史留名!」

  楊廷和緊緊咬著牙關,深吸一口氣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陛下所為,臣等自當全力以赴、不遺餘力地執行。」

  「可是,這開放海禁一事……實乃關係到國家社稷……」

  「倘若貿然撕開這一道口子,恐怕會後患無窮啊!陛下,您為何執意不聽?!」

  「難道您就不顧及祖宗創下的宏偉基業了嗎?難道您真的想要親手毀掉本朝歷代先皇傳承下來的江山社稷嗎!」

  說著,甚至都來不及等待皇帝的斥責,楊廷和便心一橫,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俯首叩頭道:

  「臣身為臣子,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此時若不直言進諫,那便是不忠不義之舉!」

  「哪怕臣所說之言被視為對君父的不敬,有悖於君臣禮數,臣也心甘情願承受責罰……可是天下的黎民百姓何辜啊!」

  「我大明朝傳承至今已有一百餘載,歷經無數風雨滄桑,方才擁有如今這番繁榮昌盛的景象。老臣實在無法坐視不管,任由陛下您因一時衝動而將這大好河山葬送!」


  楊廷和抬起頭來,目光懇切地望著皇帝,眼中滿是淚水婆娑,「為了蒼生黎民能夠安居樂業,為了列祖列宗辛苦打下的千秋偉業得以傳承永續……」

  「老臣斗膽懇請陛下收回成命,萬萬不可開啟海禁啊!」

  「楊閣老,你剛剛所說的那番話不覺得有些誇大其詞了嗎?」

  朱厚熜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也不生氣,旋即緩緩開口道:「祖宗之法當真就是一成不變的麼!」

  「楊閣老,你還是先起身吧,且聽朕細細說來。」

  楊廷和卻仿若未聞一般,依舊靜靜地跪在那裡,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楊閣老,難不成您還想要朕親自過去將您攙扶起來不成!」

  話音一落,楊廷和這才聞聲而起。

  見到楊廷和起身,朱厚熜方才重新開口道:「祖宗之法固然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但是,這裡邊存在一些不盡合理之處,那麼我們就必須要對其加以變革改進才行!」

  「遙想當年,秦國起初不過只是位於西方邊陲之地的一個彈丸小國而已,常常遭受來自東方六國的鄙夷與嘲笑。但是秦孝公慧眼識珠,大膽任用商君實施變法圖強。」

  「此後,數代秦王堅持不懈地推行這一國策......最終,到了秦皇嬴政之時,更是憑藉著祖輩們積攢下的雄厚實力以及自身卓越的領導才能,奮勇拼搏,終於得以橫掃六合,一統天下!」

  「像這樣成功變法革新……從而成就千秋霸業的先例比比皆是,朕在此也就不再逐一贅述了。」

  說著,他緩緩地將目光投向楊廷和,眼神平靜如水,「內閣前不久商議即將推行的一條鞭法,不知在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里可有提及啊?」

  「沒有吧!」

  「既然如此,那內閣這般行事,算不算是違背了祖宗之法呢?」

  聽到這裡,朝堂上頓時一片鴉雀無聲,群臣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輕易發言。

  「依朕看來,並非如此。諸位愛卿以為然否?!」

  見無人回應,朱厚熜又繼續說道:「朕已經仔細看過關於一條鞭法準備施行情況的奏本了,不得不說,此法令的各項舉措確實相當不錯。」

  「對於內閣將要推行的一條鞭法,朕並沒有任何異議。」

  「然而如今,朕想要開放海禁,促進貿易往來,造福於民。朕希望諸位愛卿不要再拿所謂的祖制當作擋箭牌,推三阻四、百般阻撓!」

  楊廷和不禁一怔,這稀奇古怪的角度都讓你給說完了……

  但是此時,饒是他絞盡腦汁,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話能夠用來反駁皇帝了。

  翻來覆去能說出口的,無非也就是那麼幾句老話:天下蒼生黎民都是無辜可憐之人;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萬萬不可隨意更改。

  「重建三大營和開海禁此事還請諸位愛卿儘快著手去辦。」

  「倘若有人膽敢違抗朕的旨意,不肯奉命行事......哼!那便是不忠不義的臣子!」

  聞言,群臣悚然一怔。

  「不忠不義的臣子」……這頂帽子可太大了,一不小心就得九族消消樂。

  「楊閣老,」朱厚熜看向了楊廷和,「此事……你以為如何?」

  楊廷和只感覺自己已經麻了,你都上綱上線了……我要是不同意豈不是落得一個逆臣賊子的惡名?

  「陛下聖明!」

  「楊閣老……」

  楊廷和:「……」

  不是?!你還有事???

  只見朱厚熜微微眯起雙眼,緩緩地說道:「夏鼎傳歸啟,虞羹想見堯。」

  「宜有至言來助我……」

  「不知楊閣老是否知道朕所念的這兩句詞是出自何處,有何深意?」

  「回陛下,這是北宋王安石的詞……至於其中深意,老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楊廷和心頭一緊,沉聲說道。

  朱厚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如今內閣事務繁忙,僅有你、蔣冕、李瓚等寥寥數人處理,實在是太過勞累了。如此下去,恐難以為繼。」

  「所以,朕決定幫你們找一個人去分擔內閣的壓力。」


  說著,朱厚熜突然看向群臣高聲喊道:「夏言!」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皇帝喊出,夏言先是一愣,隨即便回過神來,急忙上前一步應道:「臣在!」

  朱厚熜看著他,朗聲道:「今日,朕准你入閣擔任次輔一職。望你能盡心盡力為朝廷效力。」

  聽到這話,夏言一怔,旋即叩頭謝恩道:「多謝陛下隆恩,微臣定當肝腦塗地,不負陛下厚望!」

  楊廷和看了一眼袁宗皋……

  你不是帝師嗎?六十八歲了還在進步,這回皇帝怎麼沒讓你這位老師進內閣啊?

  哦,原來是故意的……

  ……

  &&&

  乾清宮。

  「炳啊,我記得上次你跟我說過你手裡有八佰死士......」朱厚熜輕抿了一小口茶,而後將目光投向陸炳,緩聲說道。

  「不過依我之見,這八佰死士遠遠不夠。」

  「現在,我交給你一項重要任務……」

  「今年年底務必將死士人數增至三千,而三年之後,則需擴增至三萬之眾,不知你可有把握完成此事?」

  聞言,陸炳趕忙放下手裡剛剛遞到嘴邊的茶杯,「大哥,雖說此事難度頗大,但我定當竭盡全力,爭取不辱聖命。」

  朱厚熜微微一笑,對於陸炳的答覆還算滿意。

  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後,突然開口說道:「哦,對了,『死士』這個稱謂實在是難聽了點。我覺得不妨改個名號,從今往後,這些禁軍就稱之為『北冥』吧。」

  「這『北冥』二字甚是霸氣,大哥英明!」陸炳連忙拱手稱是。

  說著說著,他仿佛忽然間想到了什麼要緊之事,「大哥,我還有一事稟報。近日兵杖局那邊秘密研製出了一批火槍......」

  聞言,朱厚熜雙目放光,迫不及待地截話:「快點帶我去看看。」

  &&&

  兵杖局。

  此地位於宮廷深處,四周高牆聳立,門口處更是有全副武裝的禁軍嚴陣以待,防衛可謂是固若金湯。

  哪怕是陸炳過來了,也必須接受禁軍嚴格而細緻的盤查。

  只有他的大哥是例外……

  朱厚熜登場的時候,所有禁軍在瞥見那張英俊非凡的面容之後,身體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齊刷刷地雙膝跪地,俯身叩拜。

  朱厚熜見狀,輕聲呢喃道:「哎呀呀,這可真是沒辦法,誰讓我氣質如此出眾呢......」

  旋即,優雅地抬起手來,向著跪在地上的一眾禁軍隨意地擺了擺手,緩聲道:「諸位愛卿快快請起吧。」

  伴隨著一道道此起彼伏的「陛下萬歲」的高呼聲,朱厚熜昂首挺胸地踏進了兵杖局。

  這裡是內廷八局之中至關重要的一局,其專職便是負責火器的製作。

  在明朝初期,當時所使用的火炮大多是以銅來鑄造而成的,不過其中也夾雜著一部分由生鐵製成的部件。

  一直到了明神宗時期,經過不懈地努力和技術革新,成功製造出了完全由鐵打造的火炮。

  幾乎就在同一時期,遠在歐洲大陸的佛佛朗機炮卻已經發展得相當先進,可以說是遙遙領先了。

  這種火炮具有出色的性能和強大的威力,在戰場上發揮著巨大的作用。

  朱厚熜看了一眼那些火炮,說實話,他不是很滿意……

  兩世為人的他,自然十分清楚——

  對於一個國家或是一支軍隊而言,擁有利劍般的武器裝備,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即便有時可能不會實際投入使用,但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有不容忽視的意義。

  畢竟,是否選擇運用這些武器,是一回事,而有沒有則是另一回事。

  唯有手中緊握利劍,你才不會成為別人餐桌上的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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