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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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空洞裡光源稀少、空曠廣闊,而且理所當然的並不通風。

  季微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好像成了某種逃生籌碼的一部分,暫時應該不會死,但也絕對算不上什麼安穩活著。她現在所能做的貌似只有在心底里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敲木魚,同時聆聽兩位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刑的人交流著某些自己既想要聽懂,又有些不敢去主動理解的東西。

  倒不是她沒有悟性。如果不是曾經理智的和兩方都交流過,她完全會覺得面前只不過是是一位精神病人和一位線上精神病人在交流妄想症病情,而不是什麼犯罪手法的畢業答辯式點評。

  「我可以告訴你,現在已經有人找上了你拋棄的交通工具。你停靠的位置確實是最佳選擇,截停警車的做法也在利用他們需要,但追上你的人有一位追蹤經驗極其豐富,最擅長的恰恰就是尋找所謂的『最佳選擇』。這也不是什麼考試,就算是,考官當然會優先排查自己手頭的標準答案。在你的角度上,這可不是什麼理想的選擇。」

  「真可笑……我該認為你是『一不小心』忽然獲得了這種程度的情報,還是從一開始就在期盼著我會在這被警察抓住。」綁匪冷笑了一聲,「可惜我不會這麼簡單遂了你的意。」

  「就像你期盼著我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一樣,我們都不是對方的棋子,你應該承認,相比派出一隊強行組裝幾乎沒有專業人士的蹩腳殺手——相比之下,瞞下某些線索實在沒什麼大不了。」

  聽出對方言辭里的諷刺,綁匪也先是一頓,「起碼你現在不像身處危險的模樣。」

  哪怕這人一如既往裝腔作勢,但現在絕對是心虛了。

  雖然沒有嗑瓜子的心情,坐在一旁的季微仍舊靜靜分析著局勢。不為別的,就這幾句話里透露出來的信息,綁匪應該是陷入了被警察圍剿的危機當中。

  她的目光流轉掃視向四周,先確認周圍建築的結構,然後無意間掃過之前被自己從抽屜中拿出來的自製衛星電話……

  等等——季微忽然回憶起了什麼,眼神閃爍,有些狐疑地又瞟了回來。

  而也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貼在了她的頭顱一側。

  這傢伙什麼時候湊過來的?

  季微只感覺後頸一涼。

  「不要打鬼主意。」綁匪冷聲道,「你不是知道嗎?聽了越多越給我滅口的理由,那就別聽。」

  季微被這混帳邏輯驚呆了,甚至顧不得謹小慎微:「我也想學學怎麼把耳朵閉上,能不能教教我?」

  她又不是躲在旁邊偷聽的人,只是被活生生綁到了這。起碼更年輕的時候也看過不少小說電視劇,她能由此及彼推論出自己在這裡也許要起到一個人質的作用,這條小命大概能以此拿來做文章。如果不是這個要求,也許現在對綁匪來說最簡單的方法還是直接滅口。

  不過現在滅口的手段比之前明顯要容易很多……

  等一下,這個人什麼時候拿出來的槍??!

  「如果季小姐有疑惑的話,這不是玩具。」衛星電話對面的人就像同時讀出了她的心聲,「不過在錯的人手裡差不了多少。如果你還有質疑,我只能告訴你這其實不是地方公安機關只許州官放火。但如果你回去後把它當作談資,後續發展應該會很精彩。」

  季微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前提是我能帶著對這位綁架犯外貌的記憶一直活著……」

  她隱約能聽到這些人講話間的明嘲暗諷,但更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另外的情況。

  「就算不用反覆提醒我,你的問題也會被解決。」綁架犯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但手槍仍舊指著季微的頭部,不過位置換成了太陽穴,「我不會妄想他們永遠找不到這個地方。從一開始,我就有了覺悟。」

  「哦?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你的老闆已經決定把你作為犧牲品,只為了獲得這串隨時可能一文不值的代碼?如果是這樣,我也需要考量你到底是忠誠還是愚蠢。你們的人沒有完全進駐在昱州市,這應該就是你從頭到尾只能拿出些雜魚的理由,但如果連你自己也算是『雜魚』,我都要感覺可惜了。」

  「我們的關係無關緊要。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在這裡也安了監控。」綁匪現在的語氣甚至比之前還要鎮靜,「哪怕暴露你的名字不足以讓你感到緊張也沒有影響——我現在只希望你能少一些說教。因為等我離開這個地方,你不會有好下場。」

  「那就拭目以……」

  神秘人沒有回覆,而是以行動表明了自己想讓對方安靜下來的決心。


  咔嚓!

  望著地面上被踩碎的通訊器,季微嘴角一抽。

  「你看上去很想評價些什麼。」

  「沒有,不敢。」季微舉起雙手,「我比較希望你把手上這個東西放下。雖然我不是什麼發燒友,但我也知道這東西一般不能挨在腦袋上。你一般不是會手滑的人吧?」

  綁匪指向手槍的一處,「這個東西是手槍的保險,我剛才沒有打開它。」

  季微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說了,我不了解。」

  「現在開了。」綁匪順手一掰。

  「……」

  綁匪沒有再多話。季微看著這傢伙走到自己操作許久的電腦前,先是拔掉了電源,然後伸手在其中一陣摸索,徑直從幾十根裸露電線中取出了一個形似罐頭的物品。

  季微剛想大著膽子問一句這是個什麼,就看到新鮮被挖出來還沒有五秒鐘的罐頭被徒手捏成了一團,然後飛快的丟在了桌底下。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玩意兒不知道哪一端開始持續冒出黑灰的煙霧,而神秘人一腳踢在了她的桌角,示意她站起來。

  但她的第一反應是回過頭看向地上還在滾動的罐頭:「你這回不怕留下指紋了?」

  綁匪頓了一下:「你又是上哪知道的我怕過這個?」

  這時候季微才發覺害怕留下指紋完全是自己的腦內推論,而且有了這個前提,她才注意到綁匪正拿著槍威脅自己的手指上有一層幾不可見的薄膜。

  「所以你之前到現在讓我來開門拿東西是為了……」

  「你觀察的倒挺仔細。這種東西戴上之後容易手滑。」

  「……」

  所以現在就不怕手滑了是嗎?

  季微視線瞄了一眼側邊的槍口,愈發敢怒不敢言。

  而也正是這一眼讓她同時看到了槍托旁似乎是用更堅硬的鈍器刻下了一個字母。

  「『Z』是什麼?」

  綁匪不假思索:「我的名字。」

  聽起來簡直像是教科書級別的扯淡,季微聽了這話立刻讓自己的頭抬了一個仰角,卻看見綁匪此刻目光堅定的像是要入黨,完全沒有任何在說瞎話糊弄人的意思。

  沒辦法,也只能理解為「Z」指代的確實就是面前這個人。

  「所以和你對話的人,他是誰?」季微把自己情急之下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說了出來,「你很希望把他的名字泄露出去,應該不少我這麼一個曝光的機會吧。」

  這本來只是碰碰運氣,畢竟季微自己活不活得下去也另說,可是Z真的給出了回答。

  「……米爾沃頓*。」

  「什麼玩意?」季微隱約覺得耳熟,但整體還是疑惑,「這應該是個什麼暗號吧?我不認識外國人。如果電話對面那傢伙是外國人的話,他的普通話講的可真是不錯。」

  「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二遍。」Z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夠果斷,很快加強語氣,「接下來你如果有任何想要引來警察或者逃跑的做法,我都會開槍。我說到做到。」

  「就算你這麼說……」季微剛說了半句話,聲音便漸漸低了下來。

  她從前完全不相信有眼神這種東西。

  眼球不過是一個精密而複雜的人體器官,哪怕佐以眉毛和一些支撐眼皮的細小肌肉,也不過是造成了位移或者多餘褶皺的增生,哪裡能傳達出準確的含義?

  但現在,也許是山上冷風的侵襲讓人產生了錯覺,她發覺Z此刻的視線好像在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剛才說的並不是什麼虛張聲勢的漂亮話。

  這個人完全可以在沉著隨意甚至略帶調侃的搭話以後,冷不丁反手一槍崩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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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就晦暗的天色卻蒙上了一層微光,零星火光給叢林塗上了一層橙紅色的暈影。

  「到底還是年輕人。」江卓目視著遠方,聽著對面原本持續的聲音變成無法接收信號的雜音,只是微微一笑,自言自語,「為什麼不相信呢?我真的只是想要幫忙。」

  如果季微在這裡,她方才所有的疑惑都會在一瞬間被解答——按照他手上拿著的通訊設備來看,另外一邊的根本就不是衛星電話,只是經過了外形和功能調整的對講機。

  然而能讓她感到驚訝的還不止這一件事。

  江卓本人現在就在這片森林裡。

  隨後他拿出一副嶄新的白手套,戴上之後珍之又重地擦拭了一遍自己手上的物件,確保沒有留下任何一絲多餘的、可以被反向追蹤的痕跡。

  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自來做這種事了。

  「這麼年輕……還真是可惜了。」

  他的手心上躺著一把造型獨特的手槍,埋藏在陰影中的槍托旁赫然是一個「Z」字。

  從筆畫的頓挫位置到磨損情況,竟是和方才自稱為Z的綁匪所持有的一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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