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晴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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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門外響起敲門聲,王婆婆趕緊上前開門,見金哲站在門口,像是見到了救星,她連忙激動地跺腳,高興不已,她抓住金哲的手將他拉進屋內,同時又向他哭訴起來:「小金啊,你總算回來了,我這老太婆實在是被辦法了,才想到了你,你也別嫌我這老婆子麻煩,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也不曉得是為什麼,她一早就被警察帶走了,你說萬一她要有個什麼事,我可怎麼辦喲!」

  見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無能為力和惶恐緊張,金哲著實有些於心不忍,他用手掌抱住她的雙臂,輕輕拍了拍,然後溫柔地安慰她說:「沒事沒事……婆婆,沒事的。」等到對方的情緒逐漸平復、稍稍穩定後,他又輕聲說,「您放心吧,他們帶她回去也只是正常的問話,這是他們該有的工作流程,問完話沒什麼事就會放回來。」說完,他又緩慢地掃視著屋子,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對她說:「婆婆,您要是還不放心,我現在就陪您去一趟警察局,問問看是什麼情況,如果他們的問話結束了,我們就一起把她接回來,好吧。您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準備一下我們就走。」

  「好好好……」直到此時,王婆婆才感到些許放心,連忙拉著金哲就要往屋外走,口裡念念有詞:「我一個老婆子在家,有什麼好準備的,走走走……我們這就走……」

  「您鑰匙帶了嗎?先把鑰匙帶著,還有手機。」

  「哦……對對對!」

  王婆婆將鑰匙和手機裝進自己的小挎包,便由金哲攙扶著離開了。

  警局內,狹長而明亮的走廊一直往前延伸,一雙腳快速向前邁步,皮鞋在潔淨如新的瓷磚上發出清脆的踢踏聲。

  吳滿來到走廊盡頭,打開審訊室側室的房門,對站在房間裡的蘇寒輕聲說道:「蘇隊……」輕微的點頭似乎在示意什麼,示意過後,他便又走出房間,靜靜等待著蘇寒出來。

  「怎麼了?」蘇寒出來後輕掩房門,輕聲問道。

  「你那個『福爾摩斯』學弟來了。」吳滿說。

  「他?」蘇寒心中疑惑不解,眉頭緊鎖地望著吳滿,「他來幹什麼?」

  「好像是因為這個女人,」吳滿朝審訊室努了努嘴,如實回答,「還帶著一個老人,不過他說想見你。」

  「老人?」蘇寒不自覺地皺眉,又是一陣疑惑。他想了一會兒,然後對吳滿說:「你先在這裡看著,如果審問結束,沒什麼問題就把她帶過來,我先去見見我那個學弟。」

  吳滿微微點頭後,打開房門走了進去。蘇寒則朝著走廊的另一頭,快步走去。

  來到二樓,蘇寒有意放慢了腳步,從二樓走廊處往下,望向一樓大廳,只見金哲正在大廳休息區來回踱步,偶爾在一旁的連排椅子上坐下,對一直坐在那裡的老婦人說著什麼,老婦人約摸五六十歲,他猜不出金哲和她的關係。

  他默默地看了一會,才走下樓。

  「金哲,」來到一樓,他便沖金哲先打起招呼,「你找我?」

  見到他,金哲立刻迎了上去,語氣平靜地問:「社長,你們早上是不是抓了一個叫白露的女人?」

  「不是抓,沒那麼嚴重,只是叫過來了解下情況。」蘇寒微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然後一臉好奇,「怎麼了?你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嗯……」金哲點頭,輕聲回答。

  「你們是……」蘇寒先是看著金哲的眼睛,然後又歪著身子,穿過他的肩膀看了看他身後的老婦人,問道,「什麼關係?」

  「鄰居,上下樓的鄰居。」金哲也回頭望了一眼,此時,老婦人正眼巴巴地看著他們二人,他如實解釋說,「白露是這老婆婆的兒媳,你們從她家裡把人帶走,老人家擔心,打電話給我,本來這種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但一想到你或許在這裡,就過來問問。」他嘆了口氣,補充說道,「無非就是想讓老人家安心。」

  「哦……」蘇寒恍然大悟點頭髮聲,然後微笑著調侃他說:「你這鄰居當得可真稱職!」

  「哼……」金哲無奈地直搖頭,隨後他再次問道:「對了,白露真沒什麼事吧。你給我個說法,我也好給人家老婆婆一個答覆。」

  蘇寒只是微笑,並沒有直接回答,然後繞過金哲,慢慢走到老婦人身邊,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下,輕聲對她說:「婆婆,別擔心,您兒媳沒事兒!」

  王婆婆望著蘇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望向金哲,金哲只得微微點頭閉眼以示回應,她又再次望回蘇寒,語氣中仍然帶著疑惑:「真沒事?」


  「放心吧,我們帶她回來只是例行問話,問完了就沒事了。」

  「那……」王婆婆一時有些結巴,接著又壯著膽子問道:「那……現在問完了沒有?」

  蘇寒笑了,笑容很親切:「應該快了,您在這裡稍微坐一下。」

  話音剛落,吳滿就帶著白露出現在三人面前。

  近水樓台的金哲一見到白露,便迎了上去,沖她露出溫柔的微笑,而白露只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隱約帶著些許怨恨,然後便扭頭不再看他,直奔老婦人而來。

  這有趣的一幕恰巧被蘇寒看在眼裡。

  王婆婆見到兒媳出來,緩緩起身,激動地伸出雙手朝她走去,白露也伸出雙手回應。

  「沒事吧?啊?」王婆婆似乎是喜極而泣,帶著些許哭腔,顫顫巍巍問道。

  「沒事……」白露抽出一手,輕輕拍了拍老婦人的肩膀,極盡溫柔地回答。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婆媳二人抱在一起,相互安慰著彼此,毫不顧忌旁人的目光。

  此時,金哲徑直走上前來,問蘇寒:「社長,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

  「謝謝!」

  二人點頭示意。

  說完,他便和白露一左一右,共同攙扶著老婦人緩慢走出一樓大廳。

  蘇寒站在他們身後,默默地望著眼前的三隻背影。在旁人看來,這一幕簡直就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但在蘇寒眼中,這一幕很奇怪,難以解釋,似乎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早晨晴朗的天空,到了中午便開始被厚厚的雲層所覆蓋,傍晚時分,雲層更加密集,漸漸形成密布的烏雲,原本應該明亮的天空竟有些昏暗,似乎一場暴雨正在天空中醞釀,不知什麼時候便會砸下來。

  儘管如此,氣溫仍然居高不下,此時的悶熱,更甚一籌。

  蘇寒駕駛自己的私家車來到三五零六公館附近,在路旁找了個空位,將車停好後,他從車裡下來。黑色短袖、長褲和皮鞋,還帶著一副墨鏡,雖然車輛不夠惹眼,但是一身全黑的便裝,加上高大的身形,以及獨特的氣質,讓蘇寒的回頭率居高不下。在路人的注視下,他昂首闊步走進了三五零六公館。

  徑直來到5棟402,他就是來找金哲的。

  但敲門之後,開門的卻是一名年輕女子,這讓蘇寒原本想好的台詞幾乎忘了個精光,出於禮貌,他淡淡地輕聲問道:「請問金哲在嗎?」

  「嗯……」點頭回應後,年輕女子將門開著,朝屋內喊了一聲金哲的名字,然後便離開了,接著廚房裡便傳出了噼里啪啦烹飪的聲響。

  正當他陷入疑惑之際,金哲出現在門口:「社長?這麼晚……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下班來找你敘敘舊嘛!」蘇寒輕描淡寫地說,然後又問道:「吃飯了沒有?」

  「還沒有。」

  「方不方便出去吃?」蘇寒考慮到廚房裡的女人正在做飯,只是試探地詢問。

  大概是猜到了蘇寒的疑問,金哲也朝廚房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後點頭回答:「方便……本來今天也沒讓室友做我那份兒,剛才還準備點外賣,正在糾結吃什麼呢,幸好你來了!」然後他換了一副狡猾奸笑的模樣,反問蘇寒:「所以……你請客嗎?」

  「走吧……下去再說。」

  不一會兒,二人來到小區西門的街道上。

  雖然夏令時節的路燈還未點亮,但此時烏雲密目的天氣,讓街道所有店鋪都換上了彩妝,素白、亮黃,紅綠閃爍,藍黃相間,絢麗奪目的霓虹燈下,是熱鬧喧囂的人間煙火——遠處的水果店和咖啡屋,近處的理髮店和零食館,銀行超市一應俱全,但整條街道仍以餐飲生意居多,酒樓、麵館、中西快餐,各類商鋪應有盡有。

  雖然頭頂有些變天,但絲毫不影響商鋪的火爆人氣。在金哲的推薦下,他們選擇了一家燒烤大排擋,露天而坐的客人遠遠超過店鋪室內,索性他們也在外面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三下五除二點完菜後,服務員按照他們的要求拿來4瓶啤酒,隨後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怎麼了?堂堂蘇大隊長竟然要請我吃飯?」金哲手肘抵住簡易摺疊餐桌,趴在桌上,露出一絲微笑問道。

  「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的職位吧?」蘇寒學著金哲做出同樣的動作,反問道。


  「上午去警局找你的時候,順便問了一下。」

  「難怪……」蘇寒點了點頭,這才回答起金哲的問題,「沒什麼,好不容易才碰到,到現在還沒一起吃過飯,這不是很不近人情嗎?」

  「這?」金哲莫名其妙做出一副警覺的表情,笑裡藏刀似的慢慢試探,「你這是在提醒我要盡地主之誼嗎?」

  「哈哈哈……」玩笑達成目的,蘇寒被他逗笑了,蘇寒也是連連搖頭,說:「沒有沒有……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再說,你敢請,我還不敢吃呢!雖然下班了,但還是要遵守規定。而且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我可不想欠人情。」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這對我來說不也是一樣嘛,況且你又不敢吃,那今天你這人情估計我永遠也還不了。」

  「不用還,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說點事兒,就當是幫我的忙,這樣就兩不相欠。」

  「這還差不多!那我今天就不客氣啦!」

  趁著上菜的短暫的時間,兩人聊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等到烤串上桌,蘇寒動手開酒,將二人的酒杯斟滿,金哲則只是連連道謝。

  「我說,」蘇寒放下玻璃酒瓶,意味深長地望向金哲,緩緩開口問道,「這個白露,你對她了解多少?」

  「白露?」金哲先是一陣疑惑,隨後慢慢回答,「先前不是很熟,雖說是鄰居,我只是跟她婆婆比較熟,就是上午跟我一起去你們警局的老人,對她不是很了解。」他停頓片刻,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蘇寒示意,於是二人的酒杯在空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音,然後紛紛仰頭將杯中啤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後,金哲又接著說:「也不怕你笑話,這老婆婆有意撮合我們,在她的介紹下,最近才開始慢慢接觸。她怎麼了?」

  蘇寒一邊倒酒,一邊說:「實話告訴你,你樓上的案子,就目前看來,她的嫌疑是最大的,所以我就想問問你,找你了解了解情況。」

  「她?你們不是把她放回來了嗎?既然嫌疑大,應該不止例行詢問這麼簡單吧?」說完,金哲拿起一根烤串橫在嘴邊。

  「按照規定是可以傳喚一定時間,但沒有必要。我們現在還沒找到關鍵性的證據,但一些零散的證據表明,她有很大的嫌疑。」蘇寒一邊咀嚼食物,一邊回答。

  「哦?我倒想聽聽,」金哲將烤串拿在手中,心不在焉地把玩起來,注意力全在蘇寒身上,「案情方面……方便說嗎?」兩方沉默間,他又將食物送到嘴邊,撕扯了一口。

  「可以……」蘇寒含著食物嘆了口氣,「順便你也幫我參考參考。」說完他才又細細咀嚼起來。

  金哲只是自顧自地吃著東西,默默地看著他,耐心地等待他開口。

  於是蘇寒簡單地將案情敘述了一遍,最後本想表明自己對白露的懷疑,但一想到她和死者的關係,以及現在金哲和她的情況,他便有些猶豫,只是小心謹慎地說了句:「這個白露……和死者的關係……比較特殊……」

  「怎麼了?這麼盯著我看。」發現對方盯著自己,而且眼神有些異常,金哲好奇地問。

  「這層關係,也是案情之一,我怕說多了你會……」蘇寒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只是聳了聳肩。

  「嗨……無所謂啊,現在這個社會嘛!」金哲發出無奈地嘆息,然後認真地說:「一來呢,我們現在還在嘗試著接觸,結果還很難說。二來呢,我想的是,只要在一起能夠好好過日子,也沒什麼,因為生活始終是向前看嘛,誰沒有黑歷史呢?」

  「對,說得很對!」蘇寒連連點頭,聽完這話,他多少有些佩服眼前這個男人。

  「那我就直說了!」再次猶豫了一會兒,他這才緩緩說出自己對白露的懷疑:「首先,和死者特殊的關係,導致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密碼鎖的密碼,這樣就能在屋子裡等待機會,或者讓死者放鬆警惕,進而行兇;其次,她說她進門的時候,被害人已經死了,而她並沒有選擇及時報警,理由只是因為害怕;然後,恰巧她的身上和手臂上又有類似抓痕的傷口痕跡,對應死者手指被毀這一點;最後,死者買了一份巨額保險,她是最終受益人。」蘇寒一個深呼吸,最後說道,「這幾點放在一起,很難不讓人懷疑。」

  「嗯……確實!」金哲一邊點頭把玩烤串,一邊認真思索,「不過……」然後他抬起頭,看著蘇寒說,「這些也都說得通,都有觀點可以反駁。」

  蘇寒微微轉頭,用一副斜睨的姿勢發出自己的質疑。

  「第一,她能進屋,能近身,並不代表她能順利行兇。你可以想想,憑她的力量,能殺死一個壯漢嗎?如果在死者面前露出殺機,即便再沒有防備的人,也會憑藉本能做出反應,如果從身後行兇,被害人一旦受傷,總會掙扎吧?會反抗吧?她能夠制服死者嗎?即便是喉嚨受傷,喊不出來,總能弄出點兒動靜吧?你說死者是在周末被害,休息日都在家待著,難道她就不怕被發現嗎?」

  「第二,至於不報警,可能是因為害怕,因為人在極度恐慌狀態下,無法做出正確判斷也是常有的事,甚至還會失去意識,但更可能是因為那份保險;第三,就是那份保險,要是我,我才沒那麼笨,這種最直接的殺人動機,會讓警方第一時間就懷疑到自己身上,而一旦被警方盯上,難免會露出蛛絲馬跡,除此之外,我不覺得他會因為這個原因殺人。」在內心猶豫了一會,他才繼續說,「因為作為情婦,死者不死,應該對她更有好處,畢竟能夠細水長流嘛。」

  「第四,傷口,其實不瞞你說,那是我造成的。雖然她婆婆想把她介紹給我,我們到現在才開始明面上的接觸,但我們私底下已經上過床了,傷口就是上床的時候留下的。她死了老公,我也是單身,這種事並不違法,但其中的來龍去脈,我不便多講,也不怎麼光彩,而這種事,也不能到處去說,對吧。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傷口,才讓你們對她產生了懷疑,所以她剛才在警局對我沒什麼好臉色。」

  金哲無奈地聳了聳肩,正在蘇寒驚訝時,他又灌下一杯酒。

  身旁人聲鼎沸,他們沉默無言。

  就在二人沉默的時候,黃豆般大的雨點砸了下來,二人和其他人一起,趕緊衝進店鋪之內。一時間,店鋪擠滿了人,紛紛站在門口仰望漆黑的夜空,等待這場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暫歇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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