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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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面戰場上火光沖天,消防戰士全力向山上推進,村民砍伐樹木、清理地表雜物,用鋤頭修築小路,為後續摩托車向山上運送物資創造條件,他們的臉上滿是堅毅與決然,眾人齊心協力,與山火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搏鬥。

  火勢洶湧而來,張牙舞爪地從各個方向不斷衝擊防線,人們頑強抵抗,一次又一次地將其擊退,硬是在烈火的逼迫下頑強地向山上推進了數百米。

  然而,山火卻極為狡黠,稍作退縮後又會趁著風向突變或防禦稍有鬆懈而捲土重來,雙方陷入了反覆的拉鋸戰。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草木都承載著人們的堅守與希望,不容有失。

  村民們在後方爭分奪秒地修築小路,他們揮動著鐵鍬和鋤頭,汗水濕透了衣衫,只為能讓運輸物資的摩托車順利通行。

  志願者們則在臨時補給點忙碌地為摩托車騎手們裝填物資,水、食物、滅火彈、醫療用品等被仔細地捆綁在摩托車后座和背簍里。

  年輕的騎手們跨上摩托車,啟動引擎,向著山上進發。蜿蜒的山路崎嶇不平,布滿了碎石、溝壑和被山火烤焦的樹幹樹枝。摩托車在顛簸中艱難前行,騎手們必須全神貫注地操控著把手,小心翼翼地避開障礙物,稍不留神就可能連人帶車摔倒。

  有些路段坡度極大,摩托車動力不足,騎手們只能半推半騎,沉重的物資讓他們的腳步愈發沉重,但他們咬著牙,倒下了又爬起來,一步一步地向著山上前進。

  只為將物資及時送到前線戰士們手中,那堅定的眼神中透露出絕不放棄的決心,他們的身影在瀰漫的煙霧中若隱若現,成為了這場滅火戰役中一道獨特而又令人敬佩的風景。

  此時,此時已經是晚上12點了。大隊長負責的林場區域,成功抵禦了山火的侵襲,那熊熊烈焰汪林江和全體人員的頑強抗擊下,終未能越過防線,肆虐的腳步被強行阻擋,這片珍貴的林場得以保全。

  與此同時,搜救工作也在緊張而有序地推進著,不斷有人或是遺體被搜救出來。

  李陽昏迷後被返回來的郭斌看到壓在一棵燃燒著的大樹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李陽救出來,此時周圍的火勢已經圍了上來,郭兵於是趕忙背起李陽就跑。

  好不容易躲到一處由幾塊巨石構成的山洞裡,幸運地躲過了山火侵襲。並成功被來救援的高磊他們找到後,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山下送上了救護車。然而,仍有更多失聯人員尚未找到。

  時間來到凌晨,經過十多個小時的艱苦卓絕的奮戰,火勢從山腳下的兇猛進攻,在打火隊的全力防守與推進下,已被推至山腰中間位置。此時,南北兩側的防火隔離帶已快基本修築完畢。

  此時,始終堅守於指揮一線的肖政委,眼見火勢漸趨平穩,那一直緊繃的心弦才稍稍鬆開,長舒了一口氣。他通知前面早已疲憊的消防戰士,可以換下來休息,讓後續支援的隊伍繼續推進。

  然而,率先投身戰火、與山火殊死搏鬥多時的消防戰士們,只是或或躺在原地,暫作停歇。

  他們的臉龐被濃煙燻染得漆黑,汗水混著菸灰在臉頰上肆意流淌,眼神卻依舊熾熱而堅定。

  有的戰士擰開水壺,仰頭痛飲,那咕嚕咕嚕的喝水聲仿佛是在與山火示威;有的戰士撕開乾糧袋,快速咀嚼,補充著早已耗盡的體力。儘管疲憊不堪,卻無一人有下山的念頭。

  打火隊一鼓作氣,從谷角鎮中間位置向著山嶺頂峰奮力進發,成功將龐大的火場分割開來。

  來自四面八方的救援人員還在持續不斷地匯聚,對火勢逐漸形成了全面壓制,進而展開最後的攻堅之戰。

  正面也派出兩組隊伍,沿著山林仔細搜尋受害者,其餘人員則朝著隔離帶方向堅定挺進。

  兩側的打火隊伍從邊緣向中間穩步靠攏,支援隊伍也源源不斷地加入戰鬥,隔離帶的建設卓有成效,勝利的曙光已然在望,火勢得到了有效控制。

  凌晨 3:30,夜色如墨,凝重而壓抑,載著 25名英雄遺體的救護車,宛如承載著無盡的悲痛與壯烈,緩緩駛離林場,向著城區殯儀館的方向前行。沿途,所有人皆頷首默哀,神色肅穆莊嚴,沉浸在巨大的哀傷之中。

  當送別車隊逐漸駛入城區,儘管此時正值凌晨,萬籟俱寂,街道上卻早已聚集了眾多市民。他們自發地守候在車隊必經之路的兩旁,路中間,一束束潔白如雪的菊花層層疊放,布滿哀傷,在幽暗中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人群中,隨處可見有人高舉著白底黑字的標語,上面醒目地寫著「英雄一路走好」。那一個個大字,似是人們心底悲痛與崇敬的吶喊。


  所有人的眼眶都泛著紅,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龐,打濕了衣衫。人群中不時傳來一聲聲飽含深情與不舍的呼喊:「英雄一路走好!」

  那聲音,起初是低沉而壓抑的哽咽,而後逐漸匯聚成洶湧澎湃的情感洪流,在寂靜的凌晨空氣中久久迴蕩。

  車隊似是感受到了這份深情,也放緩了速度,似是要給予人們再多一點時間,讓英雄們在這最後的旅程中,好好看一眼他們曾用生命守護的城市,也讓市民們能在這訣別之際,將英雄的容顏深深銘刻於心。

  呼呼的風聲,在此時聽來也像是在低泣嗚咽;黎明前尚未甦醒的城市中,那遠處傳來的汽車轟鳴聲,此刻也被這哀傷的氛圍所浸染,變得沉悶而悲切。

  街道兩旁,默默哭泣的人群如同一尊尊悲痛的雕像,他們與聳立在黑夜之中、仿佛也在垂首默哀的城市建築一起,共同為英雄們作著最後的告別。

  那每一滴淚水,每一聲呼喊,每一個哀傷的身影,都交織成了一幅充滿悲痛與敬意的畫面,永遠鐫刻在這凌晨的城市記憶之中。

  直至寧靜的天亮,所有戰線作最後的衝刺,上午時分火勢基本被撲滅,此次山火覆蓋的山頭及周邊過火面積接近 25公頃。

  此刻,雖然現場已無明火,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濃煙。儘管大火已被撲滅,但指揮中心深知仍不可有絲毫鬆懈,為防止復燃,安排消防員與村民以百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形式進行細緻的巡邏守護,直至火情完全解除,所有煙點徹底消失。

  下午的陽光灑向大地,稍顯熾熱。

  期間雖發生幾次山火死灰復燃的跡象,均被快速撲滅。

  第三天上午村幹部們迅速行動起來,組織起本村村民以及從城裡趕來的志願者們,集結成一支支充滿熱情與活力的隊伍,開始向著山上進發,拾取垃圾。

  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目光敏銳地搜尋著山火過後遺留下的各種垃圾。

  有的志願者彎下腰,仔細地撿起被燒焦的塑料瓶、包裝袋,放入隨身攜帶的垃圾袋中;有的則幾人一組,合力搬運著較大的廢棄物。

  眾人齊心協力,一心要讓這片山林儘快恢復往日的潔淨與生機。他們的身影在山林間穿梭,構成了一道別樣的風景。

  而李陽依舊深陷昏迷之中,在醫院的病床上,他的意識仿佛游離於另一個世界,在虛幻的夢境裡與並肩作戰的夥伴們依依惜別。

  期間,還適時開展了人工增雨作業,細密的雨絲紛紛揚揚灑落,將整個三林村鎮徹底洗刷了一遍,仿佛在為這片歷經磨難的土地進行一場淨化與洗禮,如此才讓眾人稍稍安心。

  經過一夜的細緻觀察與評估,第四天上午,指揮部依據現場的實際情況,審慎地決定對此次火災事故予以銷號。

  下午,殯儀館內莊嚴肅穆,一場沉痛的哀悼儀式為在此次事件中英勇犧牲的 32名英雄隆重舉行。

  總隊遵照中央指示,全市降半旗誌哀,以最高的敬意緬懷逝者。後來,其中28名消防員被追記一等功,他們用生命詮釋了忠誠與擔當;11人被追授為黨員,他們的英勇事跡成為了全體黨員的光輝榜樣;

  4名幹部群眾被評定為烈士,他們在災難面前無畏無懼,為保衛家園付出了寶貴的生命。

  李陽在市醫院中,經過醫院專家們爭分奪秒、全力以赴的精心救治,昏迷了整整三天後,終於緩緩甦醒。

  他的背部遭受了極為嚴重的燒傷,燒傷面積高達 40%,慘不忍睹,仿佛被烈火無情地舔舐過一般。腰部也有輕度燒傷,禍不單行的是還有三根肋骨斷裂。

  當他醒來時,病房裡靜謐得只剩下儀器的輕微聲響,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靜音鍵,重歸平靜。

  李母守在床邊,面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身旁擺滿了一束束嬌艷欲滴的鮮花,其中那幾株向日葵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溫暖,此刻母親正歪斜地靠在椅子上沉沉睡著。

  李陽只覺得喉嚨乾渴得似火燒一般,他試圖轉身,卻發現雙手雙臂直至手掌拳頭都被厚厚的繃帶緊緊纏繞著。

  當他那纏著繃帶的手剛觸碰到柜子上的水杯時,李母便瞬間清醒,先是一愣,隨後臉上綻放出驚喜交加的神情,眼眶中瞬間盈滿了淚水,趕忙說道:「陽兒,你終於醒了,嚇死媽媽了……」

  後面的話在激動的情緒中被咽了回去,唯有那喜極而泣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打濕了臉龐。

  李陽的臉大部分被繃帶包裹著,僅露出一隻眼睛和半張嘴巴,他微微動了動自己的肢體,努力感受著身體的狀況,然後焦急沙啞的聲音問道:「火滅了嗎?我的戰友他們找到了嗎?」


  李母回答道:「火已經滅了,你的戰友他們都找到了呢。」

  然而,在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母親的眼神明顯有些閃爍,飄忽不定,不敢直視李陽的眼睛,隨後便故意假裝忙碌起來,試圖轉移話題:「你別動,我去叫醫生啊。」說著便匆匆離開了病房。

  過了一會兒,三四個醫生帶著一群護士助手魚貫而入。帶隊醫生輕聲問道:「你醒了,可有什麼不舒服?」

  李陽回答道:「就是覺得四肢不能動,渾身隱隱作痛。」

  醫生耐心地解釋道:「你的肢體都沒大礙,只是皮外傷,不能動是因為麻藥和剛受傷的原因。重要的是你的背部被燃燒的大樹燙傷得很深,還有肋骨骨折,翻身時一定要格外小心。

  臉上有四分之一的輕微燒傷,可能會留下疤痕,不過眼睛沒事。」

  說著,他們又仔細檢查了他身上各種儀器的參數,接著說道:「現在開始你可能會感覺越來越痛,實在受不了了就叫護士給你打止痛針。」隨後叮囑了李母幾句便離開了病房。

  接下來的幾天,李陽傷口開始疼痛起來,那疼痛如千萬根針在扎一般,令人難以忍受,但他強忍著沒有向護士要止痛藥。

  此時,他偶然從電視上看到了關於此次火災的新聞報導,那慘烈的畫面、巨大的傷亡數字讓他的內心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一時間,肉體上的疼痛仿佛被沖淡了許多。

  一個星期左右,李陽終於可以下床稍微活動了。每邁出一步,都如同有烈火在全身燃燒,鑽心的疼痛讓他舉步維艱。

  還好母親始終陪伴在他身邊,像守護幼時的他一樣,耐心而親切地鼓勵著他。

  李陽對扶著他的母親說:「我自己能走,只是慢一點,您不用這樣。」

  李母回應道:「只要你能走,我可以一直陪著你。」

  這天,大隊長葉隊、吳慧倩和郭斌三人前來看望李陽。葉隊和郭斌提著水果和營養品,吳慧倩則拿著一束藍色的風信子。

  他們一進門,便紛紛說著一些安慰和鼓勵的話:「你安心養傷,什麼也不要想,傷好了先來大隊,看一下我們再回去工作。」

  說完,他們便準備離開。李陽趕忙說道:「隊長你們慢走,郭斌,你留下來陪我說會兒話。」

  葉隊和郭斌對視了一眼,郭斌點頭說道:「好。」

  李陽又對母親說:「媽,您送一下葉隊長他們,順便給我買些吃的上來,我有點餓了。」

  李母應了一聲便送他們出門,郭斌則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李陽先開口說道:「謝謝你救我,要不然……」後面的話卻被他咽了回去。

  郭斌連忙說道:「我們是戰友也是朋友,於情於理都不會丟下你的,不應該說謝謝。」

  李陽沉默了一會兒,內心掙扎著,他艱難地開口,並非是沒有力氣去問,而是害怕面對那殘酷的結果,可又不得不問:「我們班……還剩多少人?」

  郭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們班就剩我們兩個了,我們中隊死了 9個包括中隊長。我們那一批一起訓練來分隊的,死了 13個。我們認識的有孟瑞星,博凱,張鵬,黃莫,丁小龍,查耀軍都死了。傷了7個,傷的裡面就徐彩影我們認識。」

  聽到這裡,李陽的思緒如潮水般涌回過去,陷入了深深的回憶與沉思之中。

  孟瑞星,郭斌的同鄉。那個優秀的儲備幹部,本有著無限光明的未來;

  博凱,歷經千辛萬苦才當上消防員;

  張鵬,朝氣蓬勃的後生;

  還有年僅 18歲、剛剛踏入社會的丁小龍;

  以及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黃莫;

  還有總是被大家調侃為肌肉猛男的查耀軍……這些曾經一同並肩作戰、刻苦訓練的隊友們。

  還有趙班長、秦文,姚子路、肖順江、夏列、馬萬馳,葉松這些剛剛結識不久卻親如兄弟的夥伴們。

  前一刻還生龍活虎、充滿活力,然而在自然災害這頭兇猛巨獸面前,無論他們多麼優秀、多麼強壯、多麼年輕,無論他們有著怎樣的身份地位、幸福家庭,都被無情地吞噬,生命瞬間消逝,只留下無盡的悲痛與遺憾。

  過了許久,郭斌打破了沉默,說道:「活著才更需要勇氣,他們也只是暫時離去,前路還需要我們,讓我們跟隨他們指引的光繼續前進。」說完之後郭斌就離開了。

  獨留李陽一個人靜靜坐在床上,陽光灑在他纏著繃帶的身軀上,本是寧靜的畫面,卻被那突如其來的消息擊得粉碎。他的眼神瞬間空洞,仿佛靈魂被抽離,只剩下一具茫然失措的軀殼。

  他的面容先是一陣抽搐,緊接著扭曲成痛苦的模樣,每一塊肌肉都在訴說著內心的劇痛。

  那傷痛如同一頭被困住的野獸,在他體內橫衝直撞,肆意撕咬著他的心肺。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每一次喘息都伴隨著顫抖。

  「怎麼會……」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聲音沙啞而乾澀,如同破舊的風箱在拉扯。

  隨後,便是無盡的沉默,唯有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繃帶上床單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隊友們的身影,那些一起衝鋒陷陣的畫面,那些在生死邊緣相互救助的瞬間,如今都成了最刺痛心靈的利刃。

  他試圖抬起手去擦拭淚水,卻發現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那受傷的身體仿佛也在這一刻與內心的悲痛呼應,每一處傷口都像是被重新撕裂,疼痛蔓延至全身。

  李陽弓起身子,想要把自己蜷縮起來,逃避這殘酷的現實,可那悲痛卻如影隨形,將他緊緊包圍,直至他被黑暗的哀傷徹底淹沒,只能在痛苦的深淵中獨自掙扎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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