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塹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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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發105口徑的榴彈炮砸向塹壕,掀起的沙土將士兵掩埋。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伸向土堆,拽出一個瘦高的士兵,那個士兵手上握著帝國2號步槍,槍管懸掛的刺刀已被壓彎。

  他湛藍的瞳孔中全是迷茫,後腦巨痛,耳蝸也在炮彈轟鳴的刺激下,猶如被鋼針刺穿。

  「列兵,告訴我你的名字?」

  踟躕片刻,他答道:「威廉·馮·齊格弗里德。」

  「好的!威廉小子,端起你的鋼槍,向敵軍衝鋒!」

  軍官抽出軍刀指向前方,威廉戴正弄歪的鋼盔。他深呼一口氣,越出塹壕!

  戰機在空中盤旋,低飛時發出的巨響,如同死神宣告,瞬間!炸彈傾瀉而下,一條被烤焦的肉塊,將正在衝鋒的威廉絆倒。

  連帶著飛濺的彈片扎進了威廉的左臂,他轉奔跑為匍匐。一邊向前移動,一邊從麵包袋裡拿出老家自製的止痛藥,胡亂的用紗布做一個簡易包紮。

  威廉的表情很奇特,他眼皮耷拉著,嘴上卻笑的露出牙齒。

  來自斯特梅斯的他,從小在多普倫將軍們的傳奇故事下長大,他對戰爭的印象毫無疑問,是一場偉大的冒險!

  高貴的士兵穿上華麗的軍服,經歷一場又一場的戰役並取得戰功,他騎著高頭大馬,碾向敵國的土地。

  在勝利與鮮花簇擁中,皇帝陛下親自為他戴上勳章,諸多親愛的美人兒,也將對他青睞有加。

  可是,在踏上溫萊河的征途中,一切對戰爭美好的幻想都化為炮彈,砸穿威廉的身心。

  戰爭已經過去半年,威廉即將崩潰。機械的匍匐著,穿過鐵絲網,他看向兩公里外的敵軍,頓時,他的眼神變得狠厲!

  威廉緩緩爬起,塹壕里的老鼠和泥沙已經快把他折磨瘋了!他想一死了之,布滿血絲的雙眼,仿佛已經看到了天堂里女武神的美麗容顏!

  他開始狂奔,抽出武裝帶上掛著的長柄手雷,用僅剩的繃帶將四枚長柄手雷綑紮在一起。

  為了跑的更快,威廉扔下鋼槍,他的牙關咯咯作響,喉嚨發出野獸般的嘶聲。

  直面機槍的掃射,身邊的士兵前仆後繼,又一個又一個的倒下。

  威廉很幸運,他沒有中彈。也沒有被隨時從天而降的炸彈選中,他不要命的向前奔跑。

  中途撞倒一個身材矮小,正在裝彈的弗里西士兵,那人爬起身,罵著:「該死的……」

  話未說完,那個矮子兵認出了威廉身上粘滿泥土,幾乎看不出樣式的鐵灰色多普倫陸軍制服。

  長得瞳孔突出,門牙外翻的矮子兵。此時臉上的表情,活脫脫像帝國南征時,描繪弗里西人的諷刺畫。

  他吹響哨子,用帶著家鄉味的西特語喊道:「有多普倫灰毛龜!有多普倫灰毛龜!」

  威廉喘著粗氣,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不過那又怎樣?

  他穿過敵營馬廄,被守衛營的士兵開槍擊中鋼盔。幸好有神保佑,這頂破鐵皮終於擋住了子彈。

  越過士兵營房,他看見一座插著紅旗的營帳,已經精疲力盡的他,感覺雙腿虛浮。

  威廉呼吸著自認為是人生中最後一口空氣,他拉開引線,用盡全力朝插著紅旗的營帳衝去。

  「嘭——」

  巨大響聲傳遍敵營,一旁受驚的馬匹扯斷韁繩,正好把前來查看的兩名弗里西衛兵撞翻。

  威廉倒下後,營帳內的鐵製衣櫃壓在威廉身上,臉部傳來灼燒感。

  飛舞的火舌倒映在威廉藍色的瞳孔中,焦油味,這是威廉閉眼前最後的感覺。

  「挺進的步伐永不停止,帝國的榮耀在我等心中。」

  「上前吧!士兵。」

  「上前吧!士兵。」

  「前方有鮮花與美人!」

  「上前吧!士兵。」

  「上前吧!士兵!」

  「敬愛的陛下正在與你招手。」

  耳畔傳來《行軍歌》聲,左臉纏著紗布,手上打著石膏,躺在擔架上的威廉,睜開乾澀的雙眼。

  行軍時擔架有些顛簸,威廉用冒煙的喉嚨艱難開口道:「有水嗎?」

  右邊留著大鬍子,鷹眼長鼻的資深軍士,從腰帶上卸下水壺。擰開瓶蓋,往威廉嘴裡倒了點。


  「你長期脫水,現在剛醒不能喝太多,讓嘴裡保持濕潤就好。」

  「謝謝。」

  威廉轉過頭,看向移動的藍天,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如果在讓他蹲戰壕,威廉真想自己拉開引線時,應該抱著那個軍官一起死去!

  腦中想著,威廉耳邊傳來大鬍子軍士的聲音。

  「列兵,你叫什麼名字?」

  「威廉,威廉·馮·齊格弗里德。」

  「好的,威廉。我叫湯姆·科倫索瓦,不過我手底下的小崽子們都叫我老湯姆,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嗯,老湯姆。」

  威廉挪動身子,他傷的不算特別重,爆炸帶來的衝擊,大部分都被那個裝滿衣服的鐵柜子擋住。

  「老湯姆,我們現在在哪?溫萊河拿下了嗎?」

  老湯姆從大衣里掏出一包煙,用火柴點燃吸上一口。

  他說道:「你昏迷後,基利諾將軍的部隊切斷了弗里西人的補給線。從側後方與我們合圍,那幫腿軟的弗里西人,看見將軍被炸死,個個東跑西竄,我們抓的人還沒有他們的指揮官殺的多。不過你小子確實勇敢!一個人跑進弗里西兵營能活下來不說,還炸死了他們的少將。」

  老湯姆對威廉豎起大拇指,而威廉只是一陣苦笑。

  行至溫萊河西岸的浮蘭德市,威廉被老湯姆帶進臨時成立的野戰醫院換藥。

  躺在病床上,老湯姆站在一旁抽菸。帘子拉開,穿著修女服的金髮護士,端著紗布和藥膏來到威廉的床位。

  她取下威廉左臉的紗布,並蹙眉對一旁抽菸的老湯姆說道:「這位先生,病房靜止吸菸。」

  老湯姆看向護士稍顯稚嫩的面龐,咧起嘴將吸了一半的香菸用腳踩滅。

  護士用手將冰涼的藥膏,均勻的塗抹在威廉臉上。護士的手很柔軟,或許是她過於年輕,威廉忍不住向她問道:「護士小姐,請問您今年多大了?」

  她面無表情,如同她的動作那般機械冰冷的答道:「十六歲。」

  「那你叫什麼?」

  「嘉麗西·卡倫蒂娜。」

  「那……你是哪裡人?」

  「聖希比西佩斯。」

  「噢,好地方,哪裡盛產白玫瑰。」

  ……

  他們的對話無聊且尷尬,作為年輕時情場高手的老湯姆,不由得暗自發笑。

  嘉麗西換好藥,囑咐威廉不要讓傷口進水後,便離開了病房。

  老湯姆坐在病床邊,看著沉默寡言的威廉,他開玩笑道:「唉……可惜呀,那個姑娘錯過了一個帝國英雄。」

  「什麼?」

  他用手拍著威廉的肩膀說道:「溫萊河,你炸死了弗里西人的少將,按照帝國軍功法,至少也得給你頒一枚紅石勳章!有了它,你覺得你還會缺少漂亮姑娘嗎?」

  老湯姆的語氣很滑稽,但眼神中又帶著羨慕。威廉緩過神,但臉上依然平淡。

  紅石勳章嗎?那曾經是他最渴望的東西,但現在?威廉只想回到斯特梅斯,遠離戰場,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夜晚,軍營里閃著篝火,來自波米西亞的士兵們,跳著家鄉的圓舞曲。

  坐在舞台前的軍官們,懷中摟著當地的姑娘。他們端起葡萄酒,齊聲宣誓。

  「為了帝國!為了陛下!」

  威廉胸前佩戴著紅石勳章,他同軍官們坐一起。手中搖晃著高腳杯,但杯中的酒卻一直沒碰。

  身邊那個灰色眼睛,臉上有決鬥時留下的傷疤的禿頂軍官,將懷中那位紅髮姑娘推向威廉,在姑娘快要倒下時,威廉接住了她。

  「梅格尼上校,多普倫法典對軍人的要求上寫著。我們生為陛下的騎士,我們應當擁有高尚的品格,對交戰區的人民,無論他們身份如何,無論他們對我們抱著善意還是惡意,我們都應保持紳士般的風度,不奴役、不強迫他們!」

  「哦?」梅格尼上校喝下杯中的葡萄酒,隨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我親愛的帝國英雄,沒錯,我敬愛的陛下和多普倫法典確實寫過。但是,先請您問問您懷中這位美麗的小姐,我有強迫過她嗎?」

  梅格尼眼神詭異,還透著一絲期待著什麼的狂熱。

  威廉看向紅髮小姐,問道:「你是自願的?」

  紅髮小姐羞愧的垂下頭,但最終還是承認了。

  「哈哈哈哈哈!看見了吧,帝國英雄?弗里西人就是這樣,對於強者的征服她們一向來之不拒。告訴你吧,她是浮蘭德市大法官的女兒,是她的父親親自把她送到我的床上,原因嗎?只是為了保住他那個可憐的大法官頭銜,你說?這些弗里西人可不可笑?哈哈哈!」

  他肆意的嘲弄著弗里西人,被「邀請」到宴會上的弗里西軍官們低著頭,但卻雙拳緊握。

  威廉拒絕了紅髮姑娘,他將高腳杯中的紅酒飲盡,與梅格尼上校告別後,威廉來到士兵營房。

  此時的老湯姆正坐在書桌前,喝著不知道從那征來的朗姆酒,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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