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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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放見李若水將信王請來,既感意外,又覺情理之中。

  剛才陳遘說康王曾與趙榛溝通,今天倒要瞧瞧這兄弟倆到底溝通些什麼。

  沈放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出來,李若水身上怕也有趙官家的囑託。

  「喲,」沈放連忙站直了身,恭恭敬敬的揖拜,「臣沈放拜見信王殿下!」

  在場的李邈、李若水,包括信王趙榛都愣住了。

  沈放在信王面前如此正式的行禮,還是頭一遭。

  是不是因為有外人……康王那邊來人的緣故?

  馬擴、林良肱、伍有才等人倒是不敢托大,跟著沈放一起行揖拜禮。

  陳遘見這群毫無修養的軍漢都畢恭畢敬,自己怎能失禮,也按照朝堂禮節,躬身長揖道:「臣陳遘拜見信王殿下。」

  還沒等趙榛回應,沈放已嘿嘿笑道:「陳元帥,人道是一臣不事二主,你該不會對著誰都稱『臣』吧?」

  陳遘危顏道:「四海之內,莫不是天子臣民。如今天子垂危,大宋能主理國政者,莫如康王與信王。非常時期,二王均可代行天子職,故陳遘是二王之臣。」

  沈放看來還是不想放過陳遘,繼續責難道:「既然二王不分伯仲,又何來的康王令信王麾師南下?」

  陳遘微微皺眉,應道:「家國有尊,兄弟有長,康王為兄長,兄長召弟弟一同應對京城危局,又有何不妥。」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陳遘。

  沈放不得不佩服陳遘的應對能力,怎麼挖坑他都不跳進去。

  沈放還想繼續給他出難題,李若水已笑著介入談話。

  「陳元帥,沒想到能在這裡相見,開德府那邊戰況如何了?」

  趙榛顯然也對大元帥府頗為關心,見李若水已開口詢問,順水推舟問道:「陳卿家,請入座,與本王說說南方戰事。」

  隨李若水、趙榛一同前來的信王門吏早已備上椅子,好教趙榛等人有位置坐。

  趙榛在沈放側邊就坐,李若水、李邈、陳遘在衙門左下首,馬擴、林良肱、伍有才、趙大虎、曹弘、廖宏、潘誠等將領坐在了右下首。

  本來沈放等將領在衙門裡是隨意入座的,給信王的門吏一番擺弄後,成了文武分列。

  左尊右卑?有意思。

  沈放乾脆就默許了,倒要看看今天會有什麼好戲。

  眾人已坐定,趙榛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沈放,輕聲道:「沈愛卿,軍事上的事還要仰仗你。」

  「哦,」沈放仿佛睡了一覺才醒的迷迷糊糊模樣,湊近趙榛耳邊道:「殿下,有南邊來的陳元帥在,這事得你主持。」

  趙榛不可置信的望著沈放,見沈放暖暖的笑著點頭,似乎在鼓勵自己。

  趙榛於是正了正身子,輕咳了一聲:「陳卿家,我皇兄派你來真定所為何事?」

  陳遘想站起作答,被趙榛示意坐著說話便可。

  「殿下,大元帥親自坐鎮開德府,已牢牢把控了城池。大元帥感念北方百姓生活不易,兵匪橫行本非其所願,派臣返回中山府,重塑民望,王師駕臨或能收攏成軍,制衡北方強鄰。」

  趙榛面有難色,他對軍事上的事一無所知。

  李若水見此,接上話:「陳元帥,依祖宗故事,遇災年當收流民為兵,可當下兵荒馬亂的,實施起來或有難度啊。」

  「有難度是必然的,可民心始終思安,百姓們也不想顛沛流離,只要王旗一豎,定能聚攏人心。」

  「你是不曉得北邊的狀況,亂得不成樣子,不信你問問沈置制使。」

  見李若水望向自己,沈放頭搖得像撥浪鼓:「李公,別問我呀。你也是知道的,真定北我可是一步也未踏足呀。」

  李若水一臉茫然,猛然又記起林良肱,他不是從順州城過來的嗎?

  「林指揮使,北邊的亂象你應該很清楚的……」

  不待李若水說完,林良肱也搖起了撥浪鼓:「李府尹,末將乃敗軍之將,倉皇出逃之徒,自靖康元年中之後,不知曉沿邊路分的情況了。」

  李若水又望向馬擴:「馬擴,你曾任安肅軍安撫使,也在北邊轉戰多地,當知曉那裡的情況吧?」

  馬擴沒有搖撥浪鼓,說的倒實誠:「戰事瞬息萬變,不親臨安喜縣,誰也不知道中山府治還在不在。」


  李若水疑惑:「什麼叫在不在?府治還能給金人抬走不成?」

  馬擴乾笑一個:「城池是搬不走,進去瞧瞧就知道能不能住人了。」

  李若水總算獲取了些許有用信息,對陳遘道:「陳元帥,你也聽到了,中山府治的城子估計已毀壞得差不多了,你還堅持去中山府嗎?」

  陳遘老於世故,哪能瞧不出沈放等將領的神色,明顯就是不想出手相助,等著看自己出醜。

  以西軍強大到連金人鐵騎都繞道而行的實力,派幾隊騎兵前出偵查一番並不難。

  沈放三番五次刁難自己,結症應該在二王身上。

  沈放擁信王,而自己在康王殿下帳前。

  哪怕二王最新整合成一支隊伍,下邊的將領終究要面臨從屬之事。

  以他沈放囂張跋扈的做派,能聽從調遣麼?

  「李清卿,王命難違呀!我這番北行之前已考慮清楚了,已準備把自己一把老骨頭丟在中山府了。」

  陳遘臉上毅然決然的表情,看起來是真情流露。

  實際上,他也真的把命丟在了中山府。

  他堅守安喜縣達半年之久,最後沒死於金人之手,死在了自己軍中一個叫沙真的提轄手中,具體原因已不重要了。

  這些事作為歷史老師的沈放還是記得的。

  可現在歷史進程已發生了輕微的扭轉,真定府依然緊緊的撰在大宋手中,金軍屯紮在燕京的精兵不會睡大覺。

  陳遘要去的中山府治安喜縣,怕是真的如馬擴所言,人都住不下,住滿了鬼。

  沈放沒有插話,只靜靜的看著李若水與陳遘對話。

  放在和平時期,陳遘與李若水都算是憂國憂民的良士。

  可是從他們身上,沈放看到的是卻是……士人與天子,共治?

  哪怕自己所為,李若水瞧得清清楚楚,他也完全明白自己的出發點是為了百姓安生,自己也確實在這裡打造出一片淨土,不受戰爭侵擾。

  可是李若水始終是士人,只要有一絲可能,只要趙氏皇族還有一根線留下來,他定會緊緊抓住這根線,不教趙宋斷了根,士人才有了繼續把持朝政的基礎。

  自己才離開真定半個月,李若水就與信王打得火熱。

  這些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其他地方的文人高士,怕是王旗一豎,馬上附蟻而上吧。

  沈放沒有埋怨李若水,在他的世界觀里,正統、王道、民心、天下都是趙家的。

  哪怕南宋延續國祚一百餘年後,文天祥最後的絕唱依然是「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個「汗青」你可以理解為國家,但實質上,它是趙宋。

  漢人百姓就該在趙宋的窩囊之下再活一百多年嗎?

  眼前,陳遘與李若水依然在激情萬丈的議論著大宋朝廷的出路,提出各種挽救辦法。

  趙榛見此,也加入戰團,將氣氛推向了高潮。

  伍有才等將領將目光都聚集到了沈放身上,只有伍有才等少數人發現,沈放笑容滿面,掩蓋不住的寒氣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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