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馳援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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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暗,安邑城南近郊。

  天子行轅位於一處鄉社,此刻鄉社外楊奉率兵舉火而來,卻被虎賁、羽林十幾人截停門外。

  輔國將軍伏完隔著鹿角詢問:「將軍何故興兵於此?」

  「河東虎賁趙基聚兵作亂,襲殺李樂、韓暹,本將督兵入衛天子,還請放行!」

  楊奉怒聲回應,火把照映下,就見伏完驚詫莫名:「將軍說笑了,李征西、韓征東並為國家宿將,豈會被小卒所害?」

  「我豈是說笑之人!快快通報天子,請天子決斷!」

  「是,將軍稍候。」

  伏完收斂驚容,後退幾步對舉著火把的兒子伏德低聲:「死守此門!」

  「喏!」

  伏德沉聲應答,伏完接過火把,獨自一人快步去鄉邑內。

  沿途遇到太尉楊彪、司空張喜、司徒趙溫與侍中劉艾,楊彪就問:「楊奉何故興兵?」

  「說是虎賁趙基作亂,襲殺李樂、韓暹,想來已奪得聞喜。」

  伏完快聲回答,對楊彪拱手:「文先公去好言招撫此人,所料不差,虎賁正向我等而來!」

  「好!」

  楊彪果斷應下,引著張喜、趙溫兩個三公重臣就往大門處走。

  劉艾舉著火把跟隨伏完去見天子,天子屋舍外衛尉周忠,侍中楊琦披甲持戟,兩個老人鬍鬚泛白,楊琦瞪眼詢問:「何故生變?」

  劉艾回答:「虎賁南下,已殺李樂、韓暹,奪其兵馬,此刻就在聞喜,旦夕可至!」

  「甚好!」

  楊琦、周忠也轉身跟隨入內,屋舍內此刻也舉著兩束火把。

  即將滿十五歲的天子端坐不動,邊上坐著皇后伏壽,董妃站在另一側,後面還站著宋、趙二貴人。

  天子劉協只有十五歲,可想而知伏壽、董妃、另兩個貴人的年齡。

  此刻都神情嚴肅,眉宇間皆無稚氣可言。

  楊琦、劉艾、伏完入內,楊琦回答:「陛下,楊奉舉兵,推說河東虎賁有趙基者謀亂,已殺李樂、韓暹,今聚眾聞喜,旦夕可至。」

  劉協聞言暗暗握拳,詢問:「王邑如何?」

  「不知。楊奉舉火進圍天子行轅,王邑絕無坐視之理。可召楊奉,觀其膽色,再做決定。」

  見楊琦準備拿下楊奉,伏完當即拒絕:「不可,虎賁隨時可至,楊奉大勢已去,今不過是頑隅負抗,存有僥倖。不若聽任喧囂,形勢窘迫,自會引兵離去。」

  說著又對劉協長拜:「陛下,臣以為可擬詔,敕封楊奉,念其護衛之功,使之就任一方,為國家屏障。」

  楊奉再壞,也壞不過李傕郭汜,也的確有統兵之才。

  真不給楊奉活路,這裡三十多名虎賁、羽林根本擋不住楊奉。

  劉協就看向劉艾:「擬詔如何?」

  劉艾可是當過董卓長史的人,此刻不假思索就回答:「陛下,位高難受其信,位輕則不動其心。不若拜為河南尹,使耕耘河雒,以便今後。」

  劉協思索,這是要讓楊奉過渡走向清貴職務,何況河南尹的含權量很高。

  可問題很明顯,楊奉的官職是非正常環境下授予的官職,哪怕朝廷認可,地方上士人不認可,那等於沒用。

  就是拜楊奉為大將軍,天下各方誰又會將楊奉當回事?

  高官如此,普通職務更不可能讓楊奉滿意,也無法讓楊奉的部屬滿意。

  楊奉所部過度膨脹,結果就是現在找不到合適的安置辦法。

  劉協也能認識到這方面的問題,可就是如此棘手,無法解決。

  楊琦這時候又說:「陛下,遲則生變,還請速召楊奉。」

  收拾了楊奉,胡才這裡就好辦了。

  楊奉與胡才兩個人能湊在一起朝夕相處,沒別的原因,就是胡才性格寬和,能受委屈。

  相對來說,胡才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拿下楊奉,讓胡才出面就能將大部分亂兵約束住。

  楊琦鐵了心要拿楊奉開刀,可劉協不怎麼想殺楊奉,念楊奉護駕之功是一方面,他也不想鬧的白刃相搏。

  離開長安這一路上,百官就真的剩下百人了,實在經不起動亂廝殺。


  這時候南陽郡守左靈披戴鎧甲到門外拱手:「陛下,各署郎衛皆已聚集。」

  聞言,劉協去看侍中劉艾。

  劉艾微微欠身,後退幾步出門,就見院內擠滿了郎官,不乏四十多歲的五官署郎,小半人穿戴簡陋鎧甲,或提劍在手,或握持矛戟。

  火把稀疏提供照明,郎官們便是天子最後的護衛。

  議郎董昭與黃門侍郎鍾繇就站在前排,鍾繇拄著一桿鐵戟抬頭問:「子芳公?」

  「不得喧譁。」

  劉艾囑咐一聲,又返身回屋舍。

  屋舍內四束火把燃燒,楊琦見天子遲遲下不定決心,不由閉目長嘆。

  又有腳步聲急促傳來,是鉤盾令:「陛下,安邑出兵,正舉火而來!」

  緊隨其後,伏德也快步而來:「陛下,胡才遣使來報,說右賢王去卑作亂,攻燒衛氏莊園!」

  劉協問楊琦:「這是何意?是楊奉欲驚嚇朝廷乎?」

  楊琦沉眉:「恐非楊奉手段,以臣之見,是匈奴貪衛氏財貨,乘機抄掠。」

  君臣沉默之際,司空張喜快步沖入屋舍,長拜:「陛下,楊奉自雲將引兵南下,欲往弘農,向朝廷索求弘農郡守之職。」

  劉協又去看楊琦,又看看劉艾,楊琦開口:「給他,速遣使召胡才護駕。」

  劉協側頭看尚書馮碩,馮碩當即取帛書,捉筆疾書,標準的章草書法。

  確認無誤後,當即蓋下天子印璽。

  至於傳國玉璽,目前還掌握在袁術手裡。

  「傳黃門侍郎鍾繇宣詔。」

  鍾繇聞聲將手裡破舊長矛丟給身邊郎官,正要進入屋舍時,司徒趙溫快步而來一臉喜色,越過鍾繇直入屋舍長拜:「陛下!楊奉撥馬而走,賊兵突然潰散!」

  一瞬間,屋內壓抑氣氛頓時盡去。

  就連四束火把都歡快跳躍起來,劉協神情也輕鬆起來,立刻說:「擬詔,傳胡才護駕。」

  「喏。」

  尚書台幾人應下,立刻又捉筆疾書。

  「報~!」

  羽林郎侯折跑到門前,衛尉周忠轉身到門口問:「何事!」

  「虎賁趙基殺散賊兵,留一隊虎賁後,又督兵追擊楊奉而去!這是趙公手書!」

  「快遣使勸阻,以免有失!」

  周忠下令,目前沒有虎賁中郎將,周忠接過侯折捧著的帛書轉身又回屋舍內。

  帛書很快轉到楊琦手中,楊琦快速掃視:「社稷之幸吶!國朝山野之中,竟有如此英傑!」

  他將帛書雙手遞給劉協,劉協翻閱,果然是趙彥的親筆書。

  簡單描述了虎賁遇襲反破匈奴,誅殺李樂之事,至於誅討宗賊侯氏、殺逆臣馬矢枝這等微末事跡不值得用墨,反倒講述趙基的出身。

  劉協見此更是長舒一口氣,整個人踏踏實實坐在榻上:「甚好,甚好啊!傳虎賁問話。」

  帛書又被他轉手遞給劉艾,供眾人閱覽。

  幾個公卿湊在一起,看到趙基的出身,都是鬆一口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現在出現的趙基,以及戰力格外強橫的虎賁,本就讓他們擔憂。

  但這樣出身的趙基,已經打消他們的顧慮。

  楊琦轉身立刻對門口的鐘繇說:「立刻去召回虎賁,不得追擊。賊臣楊奉奸滑狡詐,以免為賊所害。」

  「喏!」

  鍾繇只能應下,出身潁川四姓又如何,現在的朝廷輪不到他說話。

  不多時莢童被引來,手裡還提著一顆頭顱,單膝跪拜:「臣虎賁中郎莢童救駕來遲,伏望陛下恕罪。」

  劉協瞥一眼被莢童放在面前的頭顱,也見怪不怪:「此是何人?」

  「回陛下,乃賊將胡才。與我軍相遇,被趙中郎一箭射殺,賊眾降服。」

  頃刻間,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楊琦甚至感覺,現在或許可以將鍾繇喊回來了。

  劉協略感不適,他還是有點喜歡胡才的,就問:「何處誅殺的?」

  「安邑城西,胡才率數十騎欲返鄉,猝然遭遇躲避不及,為趙中郎射殺。」

  莢童回答時,楊彪又引著唐憲入內,唐憲兩手各提一顆頭顱,都是洗乾淨的頭顱,分別是略乾枯的李樂以及韓暹。

  這下,屋舍內一時間陷入寂靜。

  楊琦這時候乾咳兩聲,問尚書裴茂:「巨光,可知趙基此人?」

  「略有印象。」

  裴茂從尚書隊伍里走出來,拱手回答:「仆返鄉時未見此人,只是聽聞其少年頑強,意氣卓群膽略超凡,非常人所能及。」

  裴茂望著地上一字擺開的三顆頭顱,他們生前讓朝廷動彈不得,此刻卻擺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對趙基的確有些印象,惡名也是名。

  一時間只覺得趙斂還是克制了,知子莫如父,若不是早早壓制了趙基,鬼知道這些年會把鄉里禍害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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