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人哦
吳志鵬。
宋天耀在心底嚼了嚼這大眾的名字，又在腦子裡轉了轉，卻發現沒什麼映象。
不過也正常，上輩子連活著都費勁，接觸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就算有名有姓，也不是他能接觸的。
或許吳志鵬只是個不可救藥的惡人，心裡哪怕一點憐憫和道德底線都沒有。
但就剛剛短暫的接觸看，也算是個人物。不論交情、不談交易，只是送了箱啤酒。
明明能打探自己的住址，卻點到為止地讓黃毛把啤酒箱丟在地上，面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多走一步，都是冒犯。
「分寸拿捏的剛好啊。」
嘆了口氣，宋天耀仰頭望著天。
這世道，就是聰明人太多，才越來越爛。
……
21號樓地下車庫，還是那片空地。
一上午過去，近百人依舊呆在原地，有的蜷縮著身子坐在地上；有的倚靠著承重柱，目光呆滯地看著頭頂的不鏽鋼管道；還有的懷裡抱著孩子，目光溫柔中夾雜著希冀，帶著苦澀的笑容，餵著嬰兒沒有奶水的奶……
畫面里沒有窸窸窣窣的交談，只有腳底划過地面的摩擦、衣物皺縮的細響、腹中胃酸的翻滾，還有無力的呻吟……
身體的疲憊和腹中的飢餓。
這些細微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絕望。人頭密密麻麻擁擠在一塊，像是牲畜。
忽然，遠方傳來一聲細微的動靜。
可這動靜卻細小的像是一滴水滴在湖面，湖面泛起漣漪；蜷著身子的人抬起頭、坐著的人站起身、壓著腹部的人鬆開手……
像是驚蟄後甦醒的萬物。
「有聲音！」
「前面有動靜了？」
「是回來了？」
咔噠一聲，像是車輪壓過鐵板，隨後一束光像是興奮劑一樣從拐角打了過來。
「來了！」
「有吃的了！」
「餓死了我了！」
「終於有吃的了！」
「你跟著叫什麼？你又沒跟著出去！有你的份嗎？你就跟著叫？」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你個男人！你不也沒去嗎！」
「去的是我親哥！我怎麼不能說？！哦！我哥去拼命，什麼好處讓你占了？你什麼都不做，就只張著嘴等死的畜生東西！踏馬想得美！」
「踏馬你小子嘴上抹了糞？分東西的又不是你哥！凱哥說的才算！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踏馬！我曰尼瑪搞死你！」
「誒誒誒！打人了！打人了！」
人群下意識退開圍成一圈，冷眼默不作聲地看著兩人扭打在一塊。
但隨著車輛越來越近，漸漸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
「怎麼好像，就一輛車子？」
四周人群對視了一眼，心底湧現出一股不安，目光憂慮地看向前方。
而先前家中男人跟隨外出的，下意識攥緊拳頭，眼神緊張，滿臉殷切希冀地望著緩緩駛來的車輛。
所有人緊張、焦急、熾熱的目光下，越野車在眾人面前停下。
隨著卡拉一聲手剎響。
車門一下打開，當陳凱從駕駛座下車，一大群人便為了上來：
「陳哥！陳哥！我老公呢？」一個女人上前滿臉惶惑，激動地抓住陳凱的衣袖。
「小陳！我兒子！我兒子去哪兒了？」一位老人慌張地左顧右盼，不見孩子下車，上前詢問。
「叔叔…叔…」一個孩子一臉迷茫和害怕，剛要說些什麼，但下一秒，四周激動的人群和那仿佛只需要一顆火星就能點燃的氛圍，嚇得他話也說不出，只能面色蒼白，呆傻地站在原地。
陳凱面色一沉，咬著牙五指攥緊了手心，手背的青筋一顫一顫，他無視人群的拉扯，轉頭看向車內的同伴，開口：
「先把傷員物資都搬下來。」
隨著「物資」兩個字出口，場景一下子安靜下來，大部分的目光瞬間看向車尾，人群聚集的重心迅速轉移。
傷員被抬下，一部分人群慌忙上前，抱著各家的男人喜極而泣。但更多的則是站在原地，用揪心的目光不斷張望。
一邊，除了轉交傷員的兩人，剩下的都在搬運物資。
而一車的物資並沒有多少，哪怕拆除一排后座，三個人也只用了三分鐘不到的功夫，就全搬了下來。
四箱礦泉水，八箱雜牌牛奶，五箱餅乾一箱火腿腸，還有四箱泡麵以及一些盒裝的小零食，大多是巧克力一類的甜食。
當物資全部搬下來的一刻，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這堆物資上，默默等待著接下來的分配。
但陳凱此時顯然沒有分配的想法，而是轉頭看向四個隨同的男人，冷靜開口：
「吳岳，你跟我去北門將剩下的弟兄帶回來，剩下的，凡是跟隨我出門的兄弟，都和你們的家人看好物資，等剩下的人回來，再進行分配。」
一群人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
說罷，陳凱也不多留，帶著一名長相斯文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上車，待汽車發動，便迅速離開原地。
餘下的人群陷入了沉默，跟隨陳凱外出的一伙人目光警惕地看著沒做絲毫貢獻，卻依舊呆在此處的人群。
這群人打的什麼心思，他們一清二楚，或許不是每個人都這麼不要臉，但是那些從眾的人，心裡何嘗不是存在著某種幻想？
「別站著了！有你們的份嗎？！趕緊滾！別他媽礙眼！」
先前鬥毆的男人正憋著口氣，看到一群人還死皮賴臉地呆在面前，頓時有些氣不過。
但人群只是相互看了看，接著默契地撇過頭，沒有說話，一個人恐怕臉皮薄些，可一群人，臉皮加起來可比城牆還厚。
「踏馬的——」男子只覺的怒氣上頭，剛想繼續罵，手臂卻突然被抓住，男子轉頭看去，一看是自己老哥，頓時熄了火。
「行了，你罵也沒用，他們不會少塊肉，不如省點力氣，該是我們的還是我們的，拿不到的只能幹看著。」
說話的是個明顯比男子壯了一圈的男人，身材不算胖，但將軍肚也初步成型，四肢粗壯，整個人看上去倒也頗具威懾力。
一聽男人的話，男子氣消了些，但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男人，低聲問道：
「哥，話說回來，你們這是咋了，怎麼就回來一輛車？人還受傷了？」
男人也有些憋屈，說著有些咬牙切齒：
「被吳志鵬那個畜牲東西帶人搶了！」
「什麼？！吳志鵬乾的？！」
驚訝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空曠的車庫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而人群中，本打算讓女朋友裝裝可憐，好向陳凱討點食物的王家豪面色卻是一沉。
食物充裕還好，那樣的話，以陳凱的性子說不定會施捨一些。可現在，不但帶回的物資只有預計的四分之一，而且就連一同搜尋物資的隊員也受傷了。
想想都不可能將這些物資平白無故送給他們。
念及此處，王家豪面色又陰沉了一分，眼角餘光下意識瞥了眼自己的女朋友，卻見這女人正面露渴望地望著那堆食物。
他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最後一盒餅乾本來是留著明天吃的，但按耐不住的他趁女朋友不在，偷偷吃光了，還喝了半瓶礦泉水。
明天萬一被這女人知道，說不定為了口吃的，直接就跟別人跑了。到時候自己不但什麼也撈不到，這些年在這女人身上砸的錢也會全打水漂……
念及此處，王家豪眼底閃過一抹陰鷙。
……
宋天耀在心底嚼了嚼這大眾的名字，又在腦子裡轉了轉，卻發現沒什麼映象。
不過也正常，上輩子連活著都費勁，接觸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就算有名有姓，也不是他能接觸的。
或許吳志鵬只是個不可救藥的惡人，心裡哪怕一點憐憫和道德底線都沒有。
但就剛剛短暫的接觸看，也算是個人物。不論交情、不談交易，只是送了箱啤酒。
明明能打探自己的住址，卻點到為止地讓黃毛把啤酒箱丟在地上，面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多走一步，都是冒犯。
「分寸拿捏的剛好啊。」
嘆了口氣，宋天耀仰頭望著天。
這世道，就是聰明人太多，才越來越爛。
……
21號樓地下車庫，還是那片空地。
一上午過去，近百人依舊呆在原地，有的蜷縮著身子坐在地上；有的倚靠著承重柱，目光呆滯地看著頭頂的不鏽鋼管道；還有的懷裡抱著孩子，目光溫柔中夾雜著希冀，帶著苦澀的笑容，餵著嬰兒沒有奶水的奶……
畫面里沒有窸窸窣窣的交談，只有腳底划過地面的摩擦、衣物皺縮的細響、腹中胃酸的翻滾，還有無力的呻吟……
身體的疲憊和腹中的飢餓。
這些細微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絕望。人頭密密麻麻擁擠在一塊，像是牲畜。
忽然，遠方傳來一聲細微的動靜。
可這動靜卻細小的像是一滴水滴在湖面，湖面泛起漣漪；蜷著身子的人抬起頭、坐著的人站起身、壓著腹部的人鬆開手……
像是驚蟄後甦醒的萬物。
「有聲音！」
「前面有動靜了？」
「是回來了？」
咔噠一聲，像是車輪壓過鐵板，隨後一束光像是興奮劑一樣從拐角打了過來。
「來了！」
「有吃的了！」
「餓死了我了！」
「終於有吃的了！」
「你跟著叫什麼？你又沒跟著出去！有你的份嗎？你就跟著叫？」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你個男人！你不也沒去嗎！」
「去的是我親哥！我怎麼不能說？！哦！我哥去拼命，什麼好處讓你占了？你什麼都不做，就只張著嘴等死的畜生東西！踏馬想得美！」
「踏馬你小子嘴上抹了糞？分東西的又不是你哥！凱哥說的才算！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踏馬！我曰尼瑪搞死你！」
「誒誒誒！打人了！打人了！」
人群下意識退開圍成一圈，冷眼默不作聲地看著兩人扭打在一塊。
但隨著車輛越來越近，漸漸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
「怎麼好像，就一輛車子？」
四周人群對視了一眼，心底湧現出一股不安，目光憂慮地看向前方。
而先前家中男人跟隨外出的，下意識攥緊拳頭，眼神緊張，滿臉殷切希冀地望著緩緩駛來的車輛。
所有人緊張、焦急、熾熱的目光下，越野車在眾人面前停下。
隨著卡拉一聲手剎響。
車門一下打開，當陳凱從駕駛座下車，一大群人便為了上來：
「陳哥！陳哥！我老公呢？」一個女人上前滿臉惶惑，激動地抓住陳凱的衣袖。
「小陳！我兒子！我兒子去哪兒了？」一位老人慌張地左顧右盼，不見孩子下車，上前詢問。
「叔叔…叔…」一個孩子一臉迷茫和害怕，剛要說些什麼，但下一秒，四周激動的人群和那仿佛只需要一顆火星就能點燃的氛圍，嚇得他話也說不出，只能面色蒼白，呆傻地站在原地。
陳凱面色一沉，咬著牙五指攥緊了手心，手背的青筋一顫一顫，他無視人群的拉扯，轉頭看向車內的同伴，開口：
「先把傷員物資都搬下來。」
隨著「物資」兩個字出口，場景一下子安靜下來，大部分的目光瞬間看向車尾，人群聚集的重心迅速轉移。
傷員被抬下，一部分人群慌忙上前，抱著各家的男人喜極而泣。但更多的則是站在原地，用揪心的目光不斷張望。
一邊，除了轉交傷員的兩人，剩下的都在搬運物資。
而一車的物資並沒有多少，哪怕拆除一排后座，三個人也只用了三分鐘不到的功夫，就全搬了下來。
四箱礦泉水，八箱雜牌牛奶，五箱餅乾一箱火腿腸，還有四箱泡麵以及一些盒裝的小零食，大多是巧克力一類的甜食。
當物資全部搬下來的一刻，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這堆物資上，默默等待著接下來的分配。
但陳凱此時顯然沒有分配的想法，而是轉頭看向四個隨同的男人，冷靜開口：
「吳岳，你跟我去北門將剩下的弟兄帶回來，剩下的，凡是跟隨我出門的兄弟，都和你們的家人看好物資，等剩下的人回來，再進行分配。」
一群人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
說罷，陳凱也不多留，帶著一名長相斯文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上車，待汽車發動，便迅速離開原地。
餘下的人群陷入了沉默，跟隨陳凱外出的一伙人目光警惕地看著沒做絲毫貢獻，卻依舊呆在此處的人群。
這群人打的什麼心思，他們一清二楚，或許不是每個人都這麼不要臉，但是那些從眾的人，心裡何嘗不是存在著某種幻想？
「別站著了！有你們的份嗎？！趕緊滾！別他媽礙眼！」
先前鬥毆的男人正憋著口氣，看到一群人還死皮賴臉地呆在面前，頓時有些氣不過。
但人群只是相互看了看，接著默契地撇過頭，沒有說話，一個人恐怕臉皮薄些，可一群人，臉皮加起來可比城牆還厚。
「踏馬的——」男子只覺的怒氣上頭，剛想繼續罵，手臂卻突然被抓住，男子轉頭看去，一看是自己老哥，頓時熄了火。
「行了，你罵也沒用，他們不會少塊肉，不如省點力氣，該是我們的還是我們的，拿不到的只能幹看著。」
說話的是個明顯比男子壯了一圈的男人，身材不算胖，但將軍肚也初步成型，四肢粗壯，整個人看上去倒也頗具威懾力。
一聽男人的話，男子氣消了些，但忽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男人，低聲問道：
「哥，話說回來，你們這是咋了，怎麼就回來一輛車？人還受傷了？」
男人也有些憋屈，說著有些咬牙切齒：
「被吳志鵬那個畜牲東西帶人搶了！」
「什麼？！吳志鵬乾的？！」
驚訝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空曠的車庫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而人群中，本打算讓女朋友裝裝可憐，好向陳凱討點食物的王家豪面色卻是一沉。
食物充裕還好，那樣的話，以陳凱的性子說不定會施捨一些。可現在，不但帶回的物資只有預計的四分之一，而且就連一同搜尋物資的隊員也受傷了。
想想都不可能將這些物資平白無故送給他們。
念及此處，王家豪面色又陰沉了一分，眼角餘光下意識瞥了眼自己的女朋友，卻見這女人正面露渴望地望著那堆食物。
他們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最後一盒餅乾本來是留著明天吃的，但按耐不住的他趁女朋友不在，偷偷吃光了，還喝了半瓶礦泉水。
明天萬一被這女人知道，說不定為了口吃的，直接就跟別人跑了。到時候自己不但什麼也撈不到，這些年在這女人身上砸的錢也會全打水漂……
念及此處，王家豪眼底閃過一抹陰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