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8章 郵差 鋼盔 意面和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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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8章 郵差 鋼盔 意面和小夜曲

  臨街的建築里,衛燃四人時不時的彎腰下蹲,躲開那些在剛剛的炮擊中被震塌了填塞物的窗子,悄無聲息的拉近著和外面那些敵人的距離。

  這些敵人自然不會蹲在大街中央傻乎乎的挨槍子,在被突然襲擊之後,他們也已經拼著巨大的傷亡衝進了街道兩邊的建築。

  「站的散開一點,拉開距離,但是不要走散。」

  走在最前面的衛燃話音未落,伴隨著「轟!」的一聲爆炸,前面一個房間的牆壁也被炸出了一個大窟窿。

  近乎下意識的,他和維奧拉便一人拉著一個向兩側躲開,讓出了那個房間的房門。

  「噠噠噠!」

  緊隨其後,一支衝鋒鎗從牆窟窿外伸進來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掃射,險之又險的在克萊蒙和維奧拉的腳邊打出了一串煙團。

  不等這倆人站穩,一顆冒著煙的手榴彈也被丟了進來,那支衝鋒鎗也縮了回去。

  「轟!」

  又是一聲沉悶的爆炸,衛燃和維奧拉不約而同的拉住了準備衝進去的克萊蒙以及虞彥霖,又動作一致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心翼翼的彎腰撿起個杯子,衛燃用手指頭輕輕點了點虞彥霖手裡的衝鋒鎗,隨後又看了眼對面的維奧拉。

  等後者和虞彥霖一起點點頭,衛燃借著衣服的掩護收起了轉輪手槍,一手拿著杯子,一手用手勢開始321倒數。

  當三個手指頭全都握起來成拳,衛燃手裡的杯子也丟進房間,同時用西班牙語大喊了一聲「臥倒」!

  這猝不及防之下,那些正在同伴的幫助下一次穿過牆窟窿的士兵們都沒來得及看清飛過來的是什麼,便紛紛抱頭準備趴下來。

  「噠噠噠!」

  維奧拉和虞彥霖各自手中的衝鋒鎗相繼開火,輕而易舉的便消滅了剛剛鑽進房間的那四個敵人。

  不等他們手中衝鋒鎗彈出的最後一個彈殼落地,衛燃也已經一個箭步衝進了房間,側身躲在了牆窟窿的一側。

  幾乎前後腳,一顆冒著煙的手榴彈被外面的敵人丟了進來。

  早就防備著這一招的衛燃毫不猶豫的接住那顆手榴彈丟了回去,隨後立刻讓出了位置。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本來需要人彎著腰才能鑽進來的牆窟窿變的更加寬敞了一些,外面傳進來的慘叫聲也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探頭以最快的速度看了一眼立刻把頭縮回來,衛燃左右看了看,探手從一具敵人屍體的腰間扯過來兩顆防禦手榴彈扯掉拉環稍等了一兩秒鐘,隨手一拋將其丟到了牆窟窿外的巷子口。

  「轟!」

  兩聲幾乎重迭的爆炸聲過後,衛燃立刻貓著腰沖了出去,與此同,維奧拉也端著衝鋒鎗探出了大半個身子。

  相比這個女民兵,克萊蒙和虞彥霖可就業餘多了,他們明顯沒接受過相關的訓練,甚至頗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在維奧拉的配合之下解決了躲在這個巷子裡剩下的三兩個敵人,衛燃彎腰搜撿了幾顆手榴彈和一隻西班牙盒子炮,隨後帶著身後三人鑽進了另一棟建築。

  「艹!」

  這剛一進門,衛燃便看到了從另一個房間的房門口迎面跑出來的敵人。幾乎下意識的,他便舉著撿來的盒子炮扣動了扳機!

  「砰!砰!」

  連續兩槍打死了跑在最前面的兩個敵人,不等他們兩個摔倒在地,身後的維奧拉和虞彥霖便各自端著衝鋒鎗開始了掃射。

  這場突如其來的相遇無疑把衛燃等人嚇了一跳,但對手略顯遲鈍的反應卻也讓他得以印證了歷史記載的準確性。

  這些國民軍確實不擅長巷戰,而且他們大多數人使用的那些裝著刺刀的各式毛瑟步槍也根本就不適合進行巷戰。

  趁著三人開槍壓制,克萊蒙摸出一顆剛剛撿來的手榴彈拉開保險丟了進去,伴隨著一聲爆炸,這個房間裡便只剩下了衝擊波喚醒的灰塵以及倖存敵人的慘叫。

  「走」

  無形之間已經占據指揮者位置的衛燃發出了命令,帶著三人繼續在建築內部穿行著。

  時不時的,他們還會朝著窗子外的敵人扣動扳機,更會遇到拿著步槍、手槍、霰彈槍、甚至彈弓和石塊的男女老幼。


  在這齊心協力的反抗之下,衝進這片區域的敵人幾乎全都被拖到了巷戰的泥潭裡不可自拔。

  同樣在戰場裡穿行的衛燃等人,也跟著維奧拉在連續找到了三個她親手設置的戰地郵箱之後,終於來到了她的丈夫的陣地。

  「那裡也是第四個郵箱的位置」

  維奧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每天趁著收取信件,我也能和他見上一面。」

  「他叫什麼?」克萊蒙問道。

  「布魯諾」維奧拉說道,「他是個連長,就負責前面十字路口的街壘。」

  說到這裡,她已經抬手指向了正前方,「你們看到路燈杆上綁著的郵箱.」

  話只說到一半,維奧拉突起停住了腳步,隨後發了瘋一樣跑向了衛燃三人剛剛注意到的路燈杆。

  這根路燈杆上,懸掛著一面代表國際旅的三色旗,齊腰高的位置,還綁著一個木頭彈藥箱——就像當初虞彥霖製作的簡易郵箱一樣。

  但此時,在這路燈杆旁邊,便躺著一個人,他穿著灰色的呢子風衣,頭上戴著一頂蘇式SSH36鋼盔。

  那頂鋼盔的一面畫著白色的鐮錘,一面塗抹著三色的油漆,還有一面,畫著紅色的三角星。

  看著那個慌裡慌張的丟掉手裡的衝鋒鎗,將那具殘破的屍體抱在懷裡的維奧拉,衛燃三人對視一眼,最終停下了腳步沒有湊上去。

  但很快,維奧拉便擦拭著止不住的眼淚,伸手摘下了她的丈夫布魯諾頭上的鋼盔戴在了自己的頭上,無視了下意識朝她舉起相機的衛燃和克萊蒙,低頭輕輕親吻了布羅諾染血的嘴唇。

  將他的屍體小心的重新放平,維奧拉重新拿起了那支衝鋒鎗。

  見她看過來,衛燃嘆了口氣,放下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我們過去吧」。

  克萊蒙和虞彥霖點點頭,跟著衛燃走了過去。

  「維克多,克萊蒙,路易斯。」

  維奧拉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用鐵絲綁在路燈杆上的簡易郵箱,將裡面的那些信件拿出來快速整理好之後遞了過來,「這是最後一個信箱裡的信了,麻煩你們把這些帶回郵局吧。還有,把我的背包還給我吧。」

  「你要.」

  「屬於郵差的工作我已經完成了一半了,現在我要留下來戰鬥。」

  維奧拉正了正頭上略大的鋼盔,「把這些等待寄出的信件送到郵局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可以嗎?」

  「我們.」

  「我們會完成屬於郵差的工作的」克萊蒙接過那一沓信件的同時,認真的做出了承諾。

  「我也會完成屬於郵差的工作的」維奧拉說著,接過了衛燃遞來的馬毛長包。

  「雖然話是這麼說」

  衛燃說著,已經抱起了布魯諾的屍體,一邊往路邊的廢棄建築里走一邊說道,「但是這裡的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們現在恐怕還沒有辦法離開,而且」

  衛燃看了眼克萊蒙,「至少請我們的朋友和同志維奧拉喝一杯咖啡再分享一頓意面吧,我是說方便的時候。」

  「當然」

  克萊蒙贊同的點了點頭,同時也將那一沓來自這片戰場,需要他幫忙帶去郵局的信件放進了他的包里。

  「謝謝你們」

  維奧拉最後看了一眼被衛燃抱著的那具屍體,拿著衝鋒鎗,逆著他的丈夫在街道上留下的那一串血跡走向了不遠處的街壘。

  將布魯諾的屍體送進一個看著還算堅固牢靠的房間並且蓋上一條毯子,衛燃四人也就近加入了這條街道的戰鬥。

  這裡無疑已經是最前線,也是整片戰場壓力最大的地方。

  在這片全都是建築的戰場上,國際旅的士兵、共和軍的士兵、國民軍的士兵以及這片社區的居民,他們以每一處對峙的街壘為中心,在周圍幾乎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展開了爭奪。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內一容一在一一看!

  衛燃三人卻默契的只是固守在緊挨著街壘的這座建築里,依託著牆壁上的射擊孔消滅著任何試圖越過這裡的敵人。

  「轟!」

  臨近下午的時候,密集的炮擊又一次籠罩了這裡。

  不過這一次,在炮擊的掩護之下,那些還活著的敵人也在丟下了滿地的屍體和傷員之後開始了倉皇的撤退。


  「終於結束了」

  克萊蒙在炮擊結束的同時,靠著壁爐殘骸疲憊的坐了下來,這大半天的時間裡他們雖然沒挪過地方,但戰鬥卻也幾乎沒有停止過。

  「你的背包沒事吧?」

  衛燃說著,已經隨後撿來一些被壓爛的桌椅板凳堆在了殘存的壁爐邊。

  「我差點兒忘了這件事!我們還有意面!」

  克萊蒙立刻坐直了腰,將他身後的背包解下來以最快的速度打開。

  「路易斯,你去邀請維奧拉怎麼樣?」克萊蒙一邊將之前裝進去的那些東西取出來一邊問道。

  「我這就去」

  原本正在給衝鋒鎗的空彈匣壓子彈的虞彥霖立刻站起來走向了遠處。

  與此同時,衛燃也在一陣翻找之後,找出了一口勉強還完整的鋁鍋,隨後又跑到遠處一個被炸開的自來水管道接了大半鍋水。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維奧拉也已經被邀請過來,甚至壁爐殘骸里的火都被點起來了。

  「請入座吧」

  克萊蒙一本正經的說道,同時也接過了衛燃端回來的水。

  這個遭遇過炮擊的房間裡自然沒什麼像樣的桌椅板凳,三人索性在壁爐邊席地而坐,克萊蒙則手腳麻利的煮了一壺咖啡先給每人端了一小杯,隨後撕開他媽媽寄來的圓紙筒,先從裡面倒出來一小玻璃瓶的橄欖油,隨後又倒出來一把意面。

  「今天我殺死了11個法吸絲」克萊蒙一邊忙活一邊說道,「你們呢?」

  「我沒數」虞彥霖老老實實的答道,隨後又一次像是喝湯藥似的將那一小杯咖啡一飲而盡。

  「我也沒數過」

  維奧拉端著小巧的咖啡杯說道,她的眼睛仍舊在看著街對面的那個房間,她的丈夫布魯諾就在那個房間裡。

  「你後悔嗎?」衛燃開口問道。

  「後悔?我?」

  維奧拉被拉回了注意力,將杯子裡並不多的咖啡一飲而盡之後說道,「我和布魯諾在決定來這裡的時候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只是.只是」

  「只是沒想到這一切來的這麼讓人毫無準備」衛燃嘆息道。

  「是啊.」維奧拉嘆了口氣,「我會繼續戰鬥下去的」。

  「讓我們再吹一首小夜曲吧」

  守在壁爐邊的克萊蒙說道,同時也伸手從懷裡摸出了他的口琴。

  「好啊.」

  衛燃應了一聲,將杯子裡的咖啡灌進嘴裡,隨後取出了口琴,和克萊蒙默契的吹奏起了海頓的小夜曲。

  在無聲的嘆息中,靠著一根柱子的維奧拉從懷裡掏出一封染血的信撕開,從裡面抽出了淡黃色的信封,看著她的丈夫布魯諾留給她的信——他們約定好了在對方陣亡之後再打開這封信的。

  在這書信的口琴曲里,虞彥霖也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了那個巴掌大的記事本,又從上衣兜里拿出一支鋼筆,在記事本上刷刷刷的不知寫著什麼。

  在這片戰場裡難得的午後,克萊蒙慷慨的給每人都提供了一份意面,並且加入了他的媽媽製作的紅醬和足夠多的橄欖油。

  「嘗嘗吧!這是最正宗的義大利面。」

  克萊蒙說著,已經端起了屬於他的那一份,靠在牆角處,用叉子捲起一坨送進了嘴裡,並且誇張的發出了滿足的嘆息。

  「你剛剛在寫什麼?」衛燃端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坐在虞彥霖的邊上用法語問道,「嘗嘗吧,味道非常不錯。」

  「日記」

  虞彥霖將那個巴掌大的記事本收進懷裡,端起屬於他的那一份,接著又從他的挎包里抽出一雙筷子在腋下擦了擦,夾起一坨意面塞進嘴裡,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想把在西班牙的經歷記下來,尤其遇到的每一個人。

  如果以後我有機會活著回到華夏,我肯定要給春.給家裡人講講我在這裡的經歷,讓我那些兄弟子侄們也加入反法吸絲的戰鬥。」

  「包括我的丈夫嗎?」剛剛一直心不在焉的維奧拉突兀的問道。

  「當然包括」虞彥霖想都不想的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麼我和布魯諾來這裡就是有意義的,他的犧牲也是有意義的。」

  維奧拉說著長吁了一口氣,拿起餐叉攪起一坨意面送進嘴裡大口大口的吃著,卻怎麼也止不住一滴滴划過臉頰砸在盤子裡的眼淚,她失去了她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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