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做了事要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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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歡劉備。」

  「原來萬司令也喜歡這樣仁義之人!」

  萬里笑了笑:「自古以來,從文從武各有其能,唯有仁義愛民從不改變,什麼朝代都有百姓,我想縱然有人說不上最喜歡劉備,也決計沒有太多人厭惡劉備吧。」

  說笑之間,台上趙枝雲趁幕間休息上台來拜謝觀眾,撿拾被觀眾扔到台上的點心首飾花朵之類,諸葛亮的裝扮沒有卸下,只把髯口摘了,笑意盈盈,引來一眾戲迷和少女尖叫。

  「唉。」萬里輕輕嘆氣。

  「萬司令這是怎麼了?」

  「只是看到諸葛亮沒有髯口,想到諸葛亮年幼時在兄長身邊,諸葛亮戲裡舌戰群儒,諸葛瑾為了避嫌,兄弟兩人都在東吳卻依然不能相見,想到自己,悲從中來,所以嘆息。只是小事,各位哥哥姐姐倒也不必擔心我。」

  「萬司令有事,不妨說出來,大家開解開解呀。」

  「這事不好說,恐怕各位見怪,還是先看戲吧。」萬里指了指重新開幕的戲台。

  李秋常的周瑜換了白衣,俊秀靈巧,風華絕代,一出場就引來觀眾叫喊一片。這一段是周瑜和蔣干同床而臥,實則兩個人輪流起身,周瑜行計,蔣干盜取,很是好笑。

  這事對萬里來說很是得意,她剛娶回李秋常時,李秋常就經常上台唱戲,用明星效應給萬里的工廠做宣傳,當時萬里年少,經常跟各種生意人往來,每每在台下聽戲應酬,萬里都喜歡聽周圍人讚嘆李秋常的身段美貌唱腔,她當時已經明牌表示自己包養了李秋常,總能得到周圍人的屢屢艷羨,以至於一個小姑娘卻艷福不淺的嫉妒。雖然萬里和李秋常彼此清楚是合作關係,但既然是姨太太,就是萬里的所屬物,別人求而不得的名伶自己卻能任意差遣使用,萬里不管多少次聽人誇起李秋常,都會萬般得意。

  不過今天不能表露,萬里表現出悲傷的神色,只管看戲。

  「假意兒,裝醉樣和衣而臥,」李秋常點頭笑道,手不指蔣干,反指台下,「朦朧眼且看他行事如何?」

  中間這一場好笑,周瑜偷聽見蔣干中計,連連嗔笑,周圍觀眾笑得前仰後合,唯獨萬里不出聲,只管靜靜盯著台上。

  旁邊一個礦工終於忍不住了,剛才萬里抱著他女兒逗得寵溺,他很難不對萬里抱有親近之感,這段戲一結束他和另外幾個礦工就急著問萬里怎麼了,萬里終於嚶嚶哭出聲,娓娓道來。

  「我一母黨同輩,幾乎如同我的同胞哥哥那樣親,早在這礦場做工,半年前同他聯繫,毫無音訊。大家知道我前番找人來問,正是為了這件事,我那哥哥早些時候同我說礦洞似乎不好,然而負責人不肯加以關注,後來沒有回音,我才猜測礦洞塌方,我哥哥早已命喪。」萬里掃視一圈,見大家有難以啟齒的樣子,趕緊乘勝追擊。

  「我哥哥喜歡三國,又愛看戲,我今天義演就選了借東風,想著哥哥已經無有,生者還要在這裡罷了。各位不肯告知我多的,必有緣故,我願意出言,只是為了詢問各位,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以致我哥哥命喪,卻連家書賠償都不見。」

  礦工們似乎動搖了,有人想說,被掐一把,有人要言,被擰一下,萬里終於落下淚來,她原本長得嫩,又是個小個子,立時讓人憐香惜玉起來。

  她可是做官的,和她說一說有什麼妨礙?甚至於她可以……

  「萬司令猜的不錯,」一個大膽豪爽的礦工出言道,「一年之前,這裡曾經礦洞塌方,死傷了很多人,也有人失蹤,但是那件事,被壓了下來。若是萬司令有辦法,可盡力查之。要是沒有辦法,萬司令須得保全自己。」

  萬里抹著眼淚,掩藏了眼裡的狂喜和上揚的嘴角:「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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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程的車裡,萬里點上根煙,細細說來。

  「謝楚江一年之前因為急於開礦導致礦洞坍塌,花了半年處理後事,甚至一度停滯生產,他這是有多少錢,能收買那麼多礦工?」李秋常皺眉。

  「其實真正目睹了那場礦難的礦工並沒有那麼多,大多數應該直接在坍塌時就死掉了,」萬里翻著手裡的礦工名單,指了指白日裡告知她這件事的礦工,「這人應該收了謝楚江的錢,我猜那個重傷殘疾在家的礦工收得更多,還得多虧了這個礦工願意說出來。」

  「要讓他當證人嗎?」

  萬里搖搖頭:「恐怕他不肯,還要再試探一番。」

  李秋常低頭:「如果現在礦場裡沒有證人,那一切寶都壓在那個殘疾礦工身上了,咱們得去見見他。」


  萬里點頭:「除了他,再查查現在這個礦長,他必定知道些什麼。至於今天給我消息的這個礦工,恐怕他收了謝楚江的錢,會去找謝楚江通風報信。」

  「但是那個礦工說謝楚江自從半年前撤資之後就再也沒來過礦場。」

  「他說的可不一定是真的。謝楚江用錢堵他的嘴,他照樣給我說出來了,難保他不會覺察我問得太多,去跟謝楚江說了這事。左右他不會願意作證,我原本意圖殺了他,但是又怕沒有證人,留著他有用,你找人去礦場監視他。」萬里悠悠吐出一口煙。

  「我會找人去辦的。」李秋常打開車窗通風。

  「今天跟我攀談的那幾個人,我都在名單上標了,」萬里把名單遞給李秋常,「那個礦工有幾個要好的兄弟,我推測他們也知道礦難的事。礦工喜歡喝酒,礦上工作又危險,如果他們有離開礦場向謝楚江告密的意圖,你知道我的意思。」

  李秋常看看名單笑道:「這幾個人可和你相談甚歡,這個礦工的女兒還分你鴨蛋吃呢。」

  萬里靠在座椅靠背,閉目養神:「既然知道了這事,我也沒有辦法。要是讓謝楚江知道了,我的打算也要落空。何況,這不是還沒殺呢。他們不作死,我難道是什麼亂殺人的人嗎?」

  「謝楚江喜歡逃避,應當不會再刻意關注這個礦場。」

  「正因如此,才越發不能有人去通風報信,」萬里捏捏眉心,她忙得好幾天沒睡好了,「我做了幾次慈善,就是為了藏葉於林,不讓謝楚江注意到我來了這個礦場,不能功虧一簣。」

  「確實如此。這事非辦不可,我儘快安排妥帖。」

  萬里重新閉上眼睛:「好。現在突兀停止動作,我也恐怕謝楚江起疑,過幾天去北城東側的學校,捐一些學生的午餐餐費,我沒有空,就不去了,你幫我去。」

  「我知道了。」李秋常收起名單,「你不考慮把程碾如用起來嗎?這次你自己在礦工那裡問消息,我還是覺得不妥帖。」

  「原本倒也可以找個別的手下,但是思來想去就是不放心,還是要我自己上,如果可以的話,回頭是該把程碾如用一用,只是需要出面的事,他一個侏儒太過顯眼。」

  「倒也沒什麼妨礙,不讓他做需要出面的事就行了。而且那個任千……」李秋常說。

  「他恐怕不怎麼情願幫我做事,還要慢慢來。二爺這次幫我找的線索很好,他可以用。」

  「他找到的線索,恐怕不止我知道的那點吧。」李秋常面無表情。

  萬里笑了:「其實是二爺提起謝楚江說的他從半年前才有空閒在禮拜天出去玩,於是我調查了謝楚江做的一些生意,正是半年前不做了,可見半年前出了某件事,讓他不敢再做,避避風頭。我調查了一下謝楚江以前做的主要生意,基本都是礦場。謝楚江的職務雖然坐班不多,但是也不允許他經常離開北平很遠,那礦場多半就是北平周圍。鐵礦礦場以東北那邊居多,北平周圍很少,我前段時間天天出去談鐵礦供應商就是為了這個,也確實查到了謝楚江脫手的礦場。只不過沒料想事情那麼大。」

  「你怎麼……連有了線索,也要瞞著我。是我不願意幫你調查嗎?是我看起來不靠譜嗎?」李秋常嘆氣。

  萬里趕緊翻身起來,小獸一樣趴在李秋常身上,摸著她被水紗纏出印子的眼角:「怎麼會……我心疼你。你每日奔波,我那麼多生意都仰仗你,這次義演,我確實有收攏迎春班以便把二爺弄到手的心思,所以聲勢浩大。你每天早出晚歸,忙於生意,還要練戲,我不忍心讓你更忙呀!我沒有專心想要瞞著你,是我被孟桑晚說了不善於計謀,才想著這樣謀劃一回,讓你刮目相看。」

  李秋常原本沒有太多責怪的意思,忽然笑了:「我沒有怪你。我理解。」

  萬里鬆了口氣。

  「不過——」李秋常拖長了聲音,「你說了,我為你忙了這許多事,你拿什麼謝我?」

  「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萬里撒嬌笑道。

  「城南琉璃廠東側的唐瓷展覽館,下個禮拜要拍賣一個美國蒙州出產的藍寶石。那個藍寶石最奇的一樣是,它看起來是紅的,但是有藍寶石的一切特徵,所以是一個紅色的藍寶石。我想要那個,你去給我拍來!」李秋常詭計得逞,得意洋洋。

  「嘶……」這對萬里來說,倒也不是很大一筆錢,但是難免肉疼。

  萬里在腦子裡轉了幾圈能用什麼東西來替,終究只能答應下來,說到底,赤兔馬都要配一副好鞍韉,給家中美妾買東西,也算不上浪費。


  「還有!」李秋常趴在萬里身上,一副妲己模樣。

  「還要什麼?」萬里無奈。

  「我這些日子重操舊業,為了保持身段和嗓子,這也不吃那也不喝,今天晚飯,全得是我點菜,我要吃胭脂鴨皮蒸飯,蝦肉蟹腿湯,還要蛋心肉丸,哦,還要給我弄一罈子匯泉酒來,我想得不行。」

  「好人兒,大晚上上哪給你弄那個,」比起寶石,這些當然容易,萬里放心下來,唯有這個酒難得,萬里求饒,「我地下室全是好酒,憑你去挑,喝多少都行。」

  「那也行。」李秋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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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天出去辦事,但也算是看戲休息,第二天還得上班。萬里一臉難受地走進辦公室,不料一進門就是孟桑晚在她辦公室。

  「孟督軍?」萬里連忙請對方坐下,「孟督軍今天怎麼來了?」

  「我要回耳城了,到司令部來遞交一些報告。」孟桑晚公事公辦。

  萬里抬頭抬得簡直要得脊椎病:「我知道了。我看看。」

  萬里點了支煙翻看文件,孟桑晚就坐在對面看她:「從萬司令向我求教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有餘,風平浪靜,看來並無討教之心啊。」

  「是孟督軍走得太早了。」萬里不高興地說。

  「我倒是很願意看看萬司令的學習成果,只是軍務繁忙,不得不走。」孟桑晚顯然對萬里沒什麼期待,萬里看得出來。

  「過些時日,東北軍首領蕭德家的公子要來北平赴任。」孟桑晚忽然說。

  「那個叫蕭子非的?我怎麼不知道?」萬里摸不著頭腦,「現在北平職務沒有空缺,也沒有誰有將要退休辭職的跡象啊。」

  孟桑晚用一種面對蠢人無能為力的眼光看了一下萬里:「我隨意說的而已。萬司令現在有些頭緒了嗎?」

  萬里實在忍不住想說自己抓住了謝楚江的把柄,但是要是按捺不住只怕又要被笑話,話到嘴邊硬是忍住了:「沒有。」

  「上次萬司令告辭得急,我還沒有來得及問,萬司令是哪所軍校畢業的?」

  萬里翻著文件:「我沒讀軍校,上完高中之後,在天津的玉門大學上了三年,然後就不讀了。」

  「沒有讀完?」孟桑晚其實並不對萬里的學歷抱有期待,但還是隨口問道。

  「正是大二那年,我休學在我爸爸麾下參軍,也就是我爸爸和偵系那年打的,當年就是江利和孟督軍一戰,我去了前線,重傷之後逃回天津,傷沒有好就回去讀了大三,所以沒有畢業就因傷和勞累肄業了。」萬里當然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為多門學科掛科才肄業的,因為打仗這種大事肄業看起來還有情可原一些。

  「原來如此。」孟桑晚接過萬里遞迴來的文件。

  萬里正要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孟桑晚突然叫住了她:「萬司令在天津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萬里滯了滯。

  萬里在天津的爛攤子非常多。長期幫萬青好幹活清理事務,讓萬里一度在天津臭名昭著。

  如果萬里要出牌了,謝楚江能出的牌只會更多,能打得萬里翻不了身。

  按照萬青好用這個閨女的法子來看,多半是沒什麼保住萬里的想法,萬里恐怕還沒動手就要被謝楚江捏死。現在萬里的情態來看,怕是真的兩眼一抹黑就敢來北平。孟桑晚搖搖頭。

  萬里叼著煙,整理自己因為起晚了沒梳好的辮子:「就算安排好,也多半要出事,還不如在這邊儘快動手來得痛快。」

  可惜,太可惜了,那麼年輕一個女孩子。

  其實孟桑晚也曾經對萬里嘖嘖稱奇,雖然她很大程度上是靠著她爹,但是萬青好已經退居雋城,津門軍的勢力是擺在這裡的,上面有兩個哥哥的情況下,萬里無論是自己打拼還是從哥哥們手裡搶奪到了資源,都可見必定不簡單。可惜萬里更算是一個商人而非軍人,而且算是被她爹毀了,加上不過略有些本領蠻力,不懂權謀,不會政治,硬是要到北平來,多半走不長遠。

  孟桑晚不知道自己下次再回北平,萬里會不會把自己玩死,只能用憐憫的目光最後看了萬里一眼,最終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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