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萬里做慈善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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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檢?哪家廠長,還給工人安排體檢啊?」

  「不知道呢……反正不是咱們廠子的,你看隔壁廠的也來了!」

  「體檢,怕不是要人去賣命!」

  「你看哪裡叫人賣命了,還有醫生給開藥呢。」

  「我就是,我就是,我這手時不時疼一個月了,那醫生給我開藥,還沒收錢。」

  「誰知道他們打的什麼算盤!」

  「有藥就用著,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貌似知道這個!」

  「這人是誰?」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還得是我見識得多……」

  「少廢話,快說說!」

  「咱們到現在也沒見到那個大老闆的人,但是你們看那個女人!」

  「那個人是……」

  「那個是李秋常啊!當年她在天津給萬青好家的三兒子宣傳工廠,又嫁了人,毫無疑慮,給咱們安排體檢這人正是萬青好家的,那個叫萬里的!」

  「那我知道啊,這個萬里不是今年入秋時候,來北平警備區的那個嗎!」

  「原來是他。」

  「真不曾聽說。」

  「我倒聽說城北的製鞋廠和食品廠都是那個萬里的……他上咱們這兒來幹什麼?」

  「不知道……警備區,也不管工人體檢看病啊。」

  「奇也怪哉!」

  ————

  「今天怎麼樣?」李秋常鑽進臨時搭建的帳篷。

  「比想像得快,就是有的工人不肯來,明天咱們就收攤子走人了。」萬里說。

  「你怎麼想起來做慈善了?平常一毛不拔的,突然干起這個,你又憋什麼壞水?」李秋常整理著藥品單子。

  「誰一毛不拔了!」萬里雙手抱臂,「我就不能幹點好事,給自己積德?」

  「你積德?你少做些孽就是積德了。」李秋常話那麼說,也知道萬里上班下班忙個沒完,在她身邊坐下給她揉肩。

  「二爺來消息了嗎?」

  「還沒有,我催一催。」

  「不,等他自己來報,找他太頻繁,容易讓人生疑,」萬里閉目養神,「回頭你聯繫一下我那幾個廠子的廠長,就說我這邊要給工人的孩子安排一年學費。」

  「那可是很大一筆錢啊。」李秋常逗她。

  「再大也要做,」萬里笑道,「你男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就你還男人……這次給工人做體檢,怎麼不早些告訴我來辦?」

  「你不是要去跟趙枝雲排戲,這事也不難辦,我讓底下的其他人去辦了,就煩你這兩天也就罷了。」

  幾天之後,李秋常跑了一趟製鞋廠。

  「我是萬司令身邊的人。萬里司令就是咱們廠的老闆,要給大家的孩子提供學費的人,」李秋常讓廠長別管,自己把工人們攏起來一堆,「我是給她幫忙的,在她身邊著實說不上話,但是她真心想要廠子的情況更好,想讓各位能安心工作,我是……我是瞞著她到這裡來和大家說話的。」

  李秋常扭著手帕吸了吸鼻子,她本長得還算美,一雙瑞鳳眼含淚愈發梨花帶雨惹人憐愛:「她小時候被父親養在外面,過得很苦,因此想要讓孩子上學,不顧工廠效益一直不佳,堅持出這些學費。我知道,所有人都很辛苦,但是我真心希望大家能好好感謝她……還望不要說是我來告知大家的。」

  「她前日在城南給工人安排體檢,然而還是有人覺得她心地不好,不肯參加,她很是難過,然而不肯說,我知情她心裡難過,因此特地來這裡,想請求各位不要太過排斥她……明天我陪同她來,她不想高調,但是必定來得顯眼,還求各位給她些面子,她並不是什麼壞的,雖然是做官的,但終歸想做些好事,求大家不要往壞處揣測於她。」

  「這……所以萬司令真是好心辦事的?」

  「聽著像是。」

  「難說……」

  「人家一個女人家那麼哭天抹淚來跟咱們說,也不好……」

  「說到底,那萬司令不管什麼打算,好歹要給孩子出了學費了。」

  「不如乾脆明天就是抓著那萬司令感謝,也省得他看沒人謝他,不肯出了!」


  「萬一他本身就有別的打算,就一個名頭,不肯出錢怎麼辦?」

  「你傻了!咱們抓著他就謝,一群人看著,他不出也得出了。」

  李秋常演了一番,滿意地走了。

  第二天,李秋常陪同萬里來了製鞋廠,在廠區走了不一會,一群剛下工的工人從廠房魚貫而出,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那個是萬司令嗎」,一群人就圍了上來。

  李秋常畢竟是曾經紅極一時的戲子,長得也美,又略有些辨識度,為了讓人認出來,她連衣服都沒換,工人們不認得萬里,但是認得昨天來特地哭了一番的綠旗袍美人。

  李秋常見到有人來,立即抓住萬里的胳膊喊起來:「萬司令來了!」

  登時大家又不敢上前了,因為李秋常身邊只有一個穿軍裝的矮個女孩。

  這是萬司令?

  大家面面相覷了一番的功夫,李秋常已經把萬里推到了管理人員辦公樓前充當講話台的台階上。

  「是的,各位,」萬里摘下帽子,向所有人張揚地笑了笑,她今天不是往常扎的低雙馬尾,而是紮起兩個高高的辮子,頂得帽子都不好戴,她這樣比低馬尾看起來精神些,只是也顯得更孩子氣了,「諸位好,我就是萬里。我沒料到我身邊的人提前跟大家說了我要來,所以未曾準備和大家問好,實在愧不可當。今日我正是為了工人孩子的學費來的,現在我已經派人和廠長交接過了,今日只是來確認的。現在我們已經聯絡了各位孩子的學校,不日未來一年的學費就會順利到帳。」

  工人們的叫好聲中,萬里揮了揮手示意大家聽她說下去:「各位,原本,我並不想讓大家知道是我,但是已經有些流言在外,既然今日如此,我正好同各位說清楚!萬某此行,不為回報,不為錢財,諸位更不必掛懷,萬某隻是自己幼年辛苦,所以想叫所有孩子有書可讀。各位,萬某一身,能力微薄,固然也有自己的難處,然而我知道現在年頭,工人更是辛苦,孩子更是艱難,因此我必要盡綿薄之力,各位,我的錢財與名利不過平凡之物,能令各位在這裡為我駐足的,能令我站在這裡的,正是孩子們,孩子比什麼都重要!」

  羅雁飛去萬公館匯報,但是萬里不在,陳仰則在等他:「少帥去了製鞋廠,我帶你去找她。」陳仰面對其他人向來正常說話也像命令。

  羅雁飛到製鞋廠的時候,萬里正在演講,她說得慷慨激昂,工人越聚越多,羅雁飛站得靠後,就隨便扯了一個工人:「上面這個人說什麼呢?」

  「你不知道?這個是咱們廠的老闆萬司令,說要給咱們工人的孩子出學費呢。」

  「她?」羅雁飛驚異。

  「是她,我也奇怪呢,是個女的……」

  羅雁飛抬起頭來,遠遠看著台上的萬里。

  「錢財與名利不過平凡之物」,說得好。羅雁飛暗暗感嘆。

  自古君子,正是視名利如糞土才稱得上君子。羅雁飛著迷地望著萬里。不吝錢財,只為助人,還有什麼能比這更難得的呢。

  他家中變故,慘遭查抄,對於這些軍閥最初始的印象就是粗魯貪婪,行惡無狀,如今見到萬里才得知有這樣人物。

  讓孩子上學……對小時候的羅雁飛來說,讀書是避之不及的,所謂些八股,以及考學,不過是祿蠹之流所熱衷的,他自然不喜歡,也不願讀。如今一見,卻原來有人想要讀書而無法讀,令羅雁飛不禁汗顏。反過來說,萬里是萬青好的女兒,富家子弟卻有這樣的心胸,這難道不算君子,不算難得嗎?

  不多時,萬里下台來了,她在人群里一眼看見穿著絲綢長衫,在一眾工人中異常體面的羅雁飛。

  「羅先生!」萬里迫不及待撲過去,帽子都抖掉了。

  「羅先生來得好早呀,不是說要晚一些嗎,陳仰送您來的嗎?」萬里從李秋常手裡接過帽子。

  「是陳仰送我來的。原本有一齣戲要唱,謝淮恰好送二師兄回來,讓二師兄上去唱了。」

  「是那個常綺煙嗎?」萬里細聲細氣的,她抬起手想要給羅雁飛擦汗,但是怕對方覺得過於親密,最終只是抬起手又放下了。

  「是他。」羅雁飛看著萬里的神情,盯著那片心形的紅紅的嘴唇,然而依然沒吐出來「我幫你教訓他」這樣的話。

  「這裡不好說話,咱們且回萬公館講話。」

  「既然如此,萬司令還特地叫我來製鞋廠嗎,不如令我在萬公館等您。」

  「我只是,想早些見到你。」萬里抬起頭。


  羅雁飛看看對方小小的臉,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夠了,我還在呢!」李秋常加快兩步走到萬里另一邊,這下她和羅雁飛一左一右把萬里夾在中間。

  「是我失言了,哈哈哈哈,希望羅先生不要見怪。」萬里趕緊試圖收回自己的話。

  「正是正是,她天天沒個正經!」李秋常補充。

  「萬司令真會說笑。」羅雁飛笑了笑,三人終於到了車那裡。

  ————

  陳仰向來不會對萬里有什麼意見,除非她同時吊著三個。

  不過,即使有意見,陳仰也從來不說。

  當陳仰在開車的時候,萬里一向是當車在自己動的。

  陳仰面無表情開車,李秋常坐在副駕駛。

  陳仰經常感到疑惑,又不那麼疑惑。比如,明明李秋常才是真正的姨太太,萬里卻更和羅雁飛相談甚歡,李秋常沒有一點不滿。

  好吧,對於陳仰來說,如果他能在萬里身邊有個名分,他根本不在意萬里有幾個姨太太幾個丈夫幾個老婆。

  但是李秋常沒他那麼……容易知足?

  起碼從四年前,萬里被他帶著逃往天津,瀕死的時候嘴裡也念著羅二爺起,陳仰就知道自己沒有位置。

  好在,陳仰沒那麼在乎。

  他認為他對萬里沒有什麼男女之情。

  他畢竟不是為了得到萬里或者被萬里得到才在這裡的。

  但這不妨礙他不滿。

  羅雁飛不怎麼回應萬里的搭話,萬里已經先後拋出了「羅先生最近過得怎麼樣」「羅先生晚上吃的什麼」「羅先生今天唱的什麼戲」「趙老闆最近好不好」「李秋常在迎春班有沒有打人」「羅先生早上吃的什麼」「羅先生中午吃的什麼」等多個話題,羅雁飛都回答得很冷淡,沒有一點繼續聊下去的兆頭。

  就算萬里不怎麼會找話題,但是退一萬步講,羅雁飛就沒有錯嗎?陳仰想。

  好在,沒人在意副官的想法,副官也不可能表達出來。

  終於到了萬公館,萬里照例請羅雁飛去起居室。

  「謝楚江拒絕了,他說可以給我買一個別的宅子。」

  萬里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支煙。羅雁飛跟她剛回北平時已經不太一樣了。

  羅雁飛有了些神采,李秋常說羅雁飛現在戲迷也多,排的戲也多,有了自己獨立的房間不用睡大通鋪了。羅雁飛的臉色變好了,但是清瘦了一些。他現在有點錢了,吃得也好,也經常跟謝楚江出去吃喝玩樂。衣服也好了,早不穿以前那件舊長衫了,光是萬里見到的新長衫也有兩件了。

  謝楚江為他的屈服付了不少錢啊。萬里想。

  謝楚江很喜歡羞辱人。

  萬里在天津剛組建津門軍的時候,試圖在自己的地盤之外強占天津靠南的地方,被謝家軍的人逼退之後,謝楚江讓她跪在地上學狗叫,可惜的是後來萬里成功擠壓謝家軍的空間占據了大半個天津的時候,謝楚江已經調往北平了。

  「你說要去羅府老宅,他跟你一起去了嗎?」

  「他說那裡現在易手多次,不許我去,他自然也沒有。」

  「你去老宅看了嗎?」

  「去了,和我剛放出來時一樣,還是那戶人家在那裡。」

  「秋常,你對你和趙老闆那出《借東風》的演出地點有什麼要求嗎?」萬里甚至等不及羅雁飛說出更多信息。

  「啊?這個我無所謂。」李秋常攤手。

  「想去礦場義演嗎,我出錢。」萬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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