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梅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說回屋內。

  雲渡遣走一干下人後,即時就蘇誡問的「怎樣的心事」作出回答:「我想知道……你當年殺我……是早有籌謀,還是衝動之下。」

  「有籌謀,但不早。」蘇誡如實說。

  雲渡朱唇嚅了嚅,眼中驟然閃過一絲失落,一絲冷厲:「我是哪裡不如人嗎,勞你費心籌謀?」

  「你很好,哪裡都好,所以才要籌謀。」蘇誡如實說。

  雲渡秀指握拳:「為什麼?」

  蘇誡毫不猶豫:「我要與你家撇清關係,我要得到皇上信任。」

  「你如今得到了,感覺怎麼樣,心滿意足嗎?」

  「感覺還不錯,離我的預想越來越近了,也算沒白殺你一回。」

  沒……白殺……她?!

  雲渡心頭一絞,無聲冷笑。

  如上問題像是生長在心口的一個惡瘤,令人思之作痛。

  其中因由她在心裡揣摩了無數遍,當中困擾折磨了她無數個日夜。

  她曾以為,若有機會問出這些問題時,那場景一定是淚目的、瘋狂的、嘶聲咆哮拳腳相加的……

  然而真的來到這樣一天時,她竟意外的平靜。

  除卻心中那點不可控的小波動,她一絲聲調都不想對他提高。

  痛恨怨責都是在乎的表現。

  她已然是不在乎他了的,她做不出,她是來報復他的,是來了結前塵,奔赴公子的等待的。

  得到這樣的答案,一點兒也不意外。

  雲渡拋開關於過去的思想,話回今朝:「那,那夜你說『我還能養你嗎』的話……是什麼意思?」

  說這話時,她的聲音里隱隱夾帶著委屈與無助,猶似一隻落單于荒原上的小羊羔,咩咩的,頗有些往日朝蘇誡撒嬌求護的嬌憨。

  惹得人心中疼憐。

  蘇誡側躺在床帳內,看著帳外一抹微佝著的謙謹的纖影,卻是知道她故作姿態的。

  他難過又好笑,暗罵自己真是個無恥混蛋,真是不敢想像她知道宿嶼就是蘇誡後的情景。

  「我想和你重新來過,慕慕。」蘇誡誠摯地說。

  「你後悔殺我了?」雲渡問。

  那顆她早已不想要的與蘇誡有關聯的心突然惶遽。

  她不想有所期待,然而問出這句話後,鎮靜的軀殼下驟然捲動起狂風,不知處的幽暗深淵裡湧上巨浪,洶湧地拍打著身上薄軟的皮囊,砰砰亂震。

  雖早已喜歡上了別人,對他不再留存幻想,心底深處到底還是想求一個答案。

  「不後悔。」言詞果斷。

  雲渡心尖抽了抽,有點疼,頓時感覺自己就是嘴賤,好死不死幹嘛要問這種答案明擺著的問題。

  心浪才平復,蘇誡又說:

  「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從今以後,再不別離,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讓我彌補曾經帶給你的傷害,好不好?」

  雲渡面色轉眼一冷。

  眸光一閃,她故作不好意思地支吾:「其實……我來找你……除了想問你當年之事,還有一件事……」

  「認真」地「回憶」了片刻,「我們曾經那樣要好,那樣相愛,你對我的好幾乎占據了我人生中所有的時光,即便你能為權勢富貴捨棄我,我卻不能幹淨忘了你。」

  「『死去』的這幾年,我一直在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夠好。你以前常說我不端莊、不賢淑、愛闖禍,像個紈絝子,說我這樣的姑娘長大了難找好婆家,我當時滿不在乎,堅定認為自己一定是要嫁給你的,我就是什麼也不會,也能嫁得這世間最好的兒郎。」

  「直到自己被捨棄,我才明白,原來我真的不夠好,我身上所具有的一切沒有一樣可以比得過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呵呵,」雲渡笑了一下,「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心高氣傲的人,這京都城內除了你,我從沒把誰看在眼裡過,我對你那樣真,你卻要傷害於我,乾淨利落的,我能甘心嗎?我不甘心。」

  此刻她所表現的感情全是假的,出口的每一句話卻無一不是真,因為這是過去五年時間裡她思考、沉積下來的真實的感受。

  話到關鍵,她省略掉死而復生的過程及某些重要的不想讓他人知曉的人及物,道:


  「悵惘輾轉至如今,我還是想來找你,我想向你證實,雖然我可能比不上你所追求的那些耀眼的東西,但你若想要一個可以相伴到老的人,我想我會比別人更適合。」

  「適合相伴……你的結論何來?」

  「一個男子想娶一個女子入門,除了是因為心中喜歡,更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延綿子嗣,而一個女子願意嫁給一個男子,如果不是因為戀慕到昏頭癲腦,不顧一切,圖的便是衣食無憂的富貴與光宗耀祖的名位。」

  「富貴你有,名位你卻給不了。」

  「名位怎麼就給不了?」蘇誡疑問。

  雲渡道:「羽衛指揮使殺伐果決,狠辣無情,整個彧國境內,上到高官,下至流氓無一人無一日不咒你早日去死的,誰家好人敢嫁給你?那敢嫁給你的,能得名位去光宗耀祖?不被人唾沫淹死就燒高香了!」

  蘇誡聞言悄然一笑,「也是。那你放下一切來陪我,只是因為戀慕我的一顆昏頭顛腦?不想其他?」

  「其他?你除了錢,還有什麼?一身臭名?」

  「家。你要嗎?」

  「什麼?家?」

  「嗯。家。」

  雲渡哂笑:「家的根本是人,你一個不能人事……」話說一半,蘇誡猛然嗆了幾聲,雲渡也不管他,接著道,「……的奸佞,還能有什麼家?能順當過完這一生已是了不得了。」

  「你從哪裡聽說我不能人事的?」堂堂男兒不接受她對他存在這樣的思想。

  雲渡輕飄飄地道:「這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嗎?天下誰人不知?」

  空氣一時凝固。

  少頃,雲渡安撫他:「天下不舉的男人也不止你一人,你也不用難過,從前我們那樣親密,我對你還那樣熱烈,你都不曾對我怎樣,只會在我昏睡時偷親我,我其實早該想到你不是死守禮教不願冒犯我,你就是不能,再如何喜歡我也不能。」

  蘇誡:「……」

  什麼鬼話!

  就算沒有禮教約束,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哪個正常人能冒犯一點?!

  他不能……他哪裡就不能了?!

  問思歸都說了,如此傾城傾國姿色天天在眼前晃,還是自己心愛的人,開門關門,撩簾落帳的,多曖昧吶?

  沒想法才真是有問題。

  鬼知道他看著她對自己溫柔多情時,忍她忍得有多辛苦。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