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探洞（下）
「萋萋結綠枝，華華垂朱英。海隅相思花，泣血攜灼心。」此刻三人脫離險境，進入一片特殊石室，幽冥陰氣全無，穹頂奇異的石頭散發銀光，道袍少年望著銀光中輝映翻動的殷紅花海，一陣驚喜，口中突然沉吟。
先前威脅來臨不得不克制自己，現在阿祥對這位陌生來客轉向沉默態度，眼光刻意放到石壁上，他並沒有相信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這花？」柳白好奇神色。
阿祥則是若有所思。
「血相思。」熊老二淡淡解釋，語氣毫無波瀾，神情別樣，逐漸走向花海。
血相思，赫赫有名的奇毒之花，二人臉色大驚，瞳孔顫動不已。
比之柳白，阿祥更有作為修士的經驗，眼前之花雖有些奇怪，但心中依舊立刻爆發一種難以壓制的興奮，算盤子無聲無息地打起來。畢竟，哪怕是一株血相思價格在修士之間也是天價啊！
獸修算得上養用合一，藏玄氂牛的毛髮，蛻角，體液，甚至糞便用處都極大，獸奶珍貴，這些東西每年都能讓阿祥在坊市賺上一筆，但同樣修煉時資源也消耗巨大，需給受獸群購置的東西相當多，因此每年都攢不下多少靈石，這一株血相思不知抵上他多久的營收。
他拉拉柳白的衣角，小聲提醒道：「這，靈石數不清！」
有些人，在別人眼中不會計較利益，通常並不是傻，很大可能只是還沒有確切概念。
「爺爺只說四百靈石能入手一品法器。」柳白心中思慮，念頭不斷竄動，全身上下就半塊靈石，實在沒準兒，他糾結自問：「四百是多還是少？要是多，什麼是少；反之，什麼是多；數不清，到底指多少。」
身處世外十六年，他摸不著頭腦。
焦頭爛額的鬧心之後，他猛地揣向爺爺給的小挎包，摸著盤到包漿的半塊靈石，猛然大驚，多肯定就沒錯。
阿祥見其不為所動，似乎看出了什麼，帶著深切痛恨的表情，貼心地靠上來，低聲解釋道：「給商隊護駕，一月五十塊靈石。」
柳白立馬懂了，雖然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但嘴形呈現出一個雞蛋的形狀，眼生精光，立馬有了盤算。接著他奇怪地看向藍袍少年，除了那次石壁文字，他在第一見藍袍少年口音這么正，如此流暢。
二人立馬對著一朵朵嬌艷欲滴的血相思，摩拳擦掌，欲圖不軌之事。
「二位道友，不想毒發身亡就別動。」道袍少年聽到稀稀疏疏老鼠偷米般的聲音，趕忙制止，語氣不顯波瀾。
聽到這話，柳白變得有些猶豫。
稀稀疏疏依舊不斷，好像沒什麼效果，他只好接著補充道：「我的師傅是一名丹修。」
霎時間，不論信與不信，這句話都有些份量，二人急忙停手迅速踏步退出花海，性命還是最為攸關。
「你怎麼……」這句話阿祥還未問出來，熊老二絕情地打斷：「你見過的血相思是這般嗎？」
他指著腳下的花骨朵，殷紅綻開花瓣好似少女低頭時嬌羞臉頰，茂盛的碧色枝葉是清雅的衣裙，宛如頭飾般的花蕾一絲銀白映襯大紅花苞，頗有些江雪孤舟感覺，韻味最是流連。
阿祥組織語言，艱難地準備開口反駁這個可疑的傢伙，靈光乍的一閃，驚訝與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些花兒，心中自語道：「是啊！怎麼會這般不同？」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聾，道袍少年眼見情況至此，接著解釋：「血相思乃雙生花，兩度生命兩張相貌，將死之刻全身毒素匯聚在花蕾結出一顆顆紅豆般的果實，此前，它可是摘不得的！」
難怪和自己見到不一樣，這句話藍袍少年可不敢不信，但一些其他的東西他非講出來不可。他不斷打量眼前莫名其妙的傢伙，細細思考村子中最近發生的事。
氣氛劍拔弩張，不巧的是，一頭龐然大物悄然靠近。
「你，可疑傢伙！」阿祥指著道袍少年，毫不掩飾懷疑之色，道袍少年一臉淡然的洗耳恭聽，憤怒地聲音傳來：「回得這巧！」
忽然，一隻手不斷拍打藍袍少年的後背，力度越來越重，阿祥立馬狐疑地轉頭看去，正想叫他說話，一根手指正顫抖著指向石室的穹頂，隨後慢慢萎下去。
眼光旋即飄向穹頂，他立馬忘記了剛才的舌戰，咽下一團口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一頭魁梧的，全身碧紅的蜥蜴神不知鬼不覺倒貼在奇異的石頭之上，口中呼出血霧夾帶些許霞藍色的真氣，這是返璞妖獸啊！
這妖獸似乎還未太注意他們，但那種威壓如山般壓在眾人心頭。
三個人呆若木棍，插在一片花海之中，風吹得微微抖動。
空氣都好像凝固，大眼瞪小眼，心跳聲也被竭力壓制下來，櫻桃小嘴微微呼吸。
好一陣子過去，什麼動靜也沒有。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阿祥使了個眼色，頭輕輕一撇。
一步兩步，躡手躡腳；一步兩步，無聲無息，三人一列，前人鞋印後人腿，整齊劃一，宛如囚徒越過滿是哨崗的大獄，小心至極。
突然傳來響動，道袍少年差點跌倒被拉了一把。
柳白立馬做出噓聲的動作，道袍少年則馬上用表情表示也不是他想這樣，手指不斷指向旁邊的青石。
祥白二人被這一幕抓住注意力，扭頭仔細一看，一團帶著血霧的渾綠色唾液將一塊半身高寬的石頭腐蝕得灰都不剩，簡直和烈日下的冰塊似的，就這樣融化了。
驚恐之下，他們加快了速度。
「哈哈哈！」柳白痴痴地笑了起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點形象也不顧。
阿祥單手依著石壁，腿軟綿綿的在發顫，大聲呼吸。
情況最好的是道袍少年，但依舊找出薄娟擦拭額頭的冷汗。
安靜不過一陣，爭執似乎又有冒頭的信號。
「你怎來證明？」阿祥率先開口展開攻勢，不依不饒。
「算了，他也出了一份力，不是嗎?」柳白實在看不下去，話語開始傾向熊老二。
阿祥有些生氣的看向意見相左的柳白，張口欲言，但稍稍思考片刻，還是壓制了下去。
「唉！」尋常人遇此事恐怕早就壓不住火氣，道袍少年沒有，只是嘆了口氣，臉色略顯疲憊，漫無目的地走動。消沉片刻，自顧自講起無關緊要的事，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我十二歲時，爺爺久病不愈，村子裡的人紛紛嘆息，兄長請遍方圓百里的郎中，都說時日無多，儘快備好後事。」
「嗯？」阿祥發出惱火和不解的聲音。
他眼神迷離：「爺爺雖非親爺爺，但也為我們操勞小半輩子，他一生嘗盡苦楚，我們誰也不願他就這麼走了。」
道袍少年忘乎所以，雙手交疊背對二人。
「後來一位修士匆忙找來看上我，為了爺爺能從床榻上起來，有朝一日享受天倫之樂，我對他們二人撒了一個謊。」話語之中辛酸，還有一絲不甘，他的眼光逐漸清晰：「誰都覺得爺爺不會有希望站起來，但他依舊是站起來了，而我也離開了，但那又怎樣，能活肯定比死了好。」
無聲哽咽，絲絲恨意。
「不是嗎？」他好像不確定，轉頭看向二人，期待一個肯定的回答。
這種神情，柳白第一次見到，有種說不上來的感受，像是湖泊一樣深邃。
阿祥也慢慢沉默下去，比起柳白，他看出的東西要多得多，甚至觸動心中往事。
「我並無害人之心啊！」說來人心最是險惡，卻也最是真情，道袍少年飽含委屈，真摯無比。
滄淵萬龍玉光輝映著三張少年面目，稚嫩之中映照出健康與活力，宛如春花初綻，透著一股艷陽的朝氣。
「對……不起！」一句話溫吞地吐出嘴中，阿祥艱難模樣。
一伙人繼續向著通幽洞最深處前進，原本還能將就的氣氛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伴隨最後一間逐漸顯現出來，地面上出現各種奇異的圖案，它們散發著古老詭異的氣息，覆蓋面積廣泛，從四面八方一直蜿蜒延伸至中間一方幽潭結束。
「諸位！一處陣法。」鎖子老頭兒吹牛時提到過，柳白趕緊活躍氣氛，眼光一閃望向幽潭，估摸著不錯這便是陣眼。
陣法在修士的世界意義非凡，對於宗門，各種陣法滲透至自身運轉的方方面面，是一種戰略手段；對於有些底蘊的散修，一些功能性十足的陣法能夠解決修行之路許多麻煩，甚至煉器，煉丹和製備符籙在陣法的輔助下事半功倍，因此陣修算得上搶手的資源。
如同陣修此般，還有器修，丹修，符修，往往戰力不是超絕，但他們所掌握卻滲透修仙界的邊邊角角，一般宗門都有不小需求。
幽潭水色奇異，說它渾濁卻毫無雜質，說他澄澈，玉光照上去沒有一絲折射，還是那般黯淡。
潭水如鏡倒映三人面容，柳白微微笑態，其餘兩人各自將臉側向一邊略顯冷淡，但一同顰蹙的額頭說明他們的不解。此水除了奇怪的顏色毫無二致，作為最為脆弱的陣眼總應該有守護之物，居然這般一絲別樣氣息都沒有散發，越是平靜，越可疑。
「我們要不要對著潭水做些什麼！」柳白立馬拉起話茬子，試圖緩和二人降至冰點的關係。
時間過去一陣子，無端冷風拂過，兩位少年還是沒有一句話發出來。
水面散出漣漪。
潭水開始發生變化，似乎密藏被激活了，此刻的潭水仿佛有種莫名力量，灰暗的水中倒影出昔日光景投入三人腦海。
「至此之人，窺吾之大道精髓。
此陣名曰幽魂大陣，吾初修陣道，後修鬼道，歷經一萬餘年，此乃二者大成之傑作。
玄妙之無窮，後來者若有真才情自行洞徹，他日必當登頂巔峰。」
「好大的口氣！」三人同時心中一震。
————
黑髮如瀑，一個額生龍角的男人，瞳孔縮成一線，望著一旁的丁三，不免有些擔心：「你的心就這麼大嗎？」
遠處的小路上出現一個佝僂的身影，被一個漢子攙扶著，二人趕路焦急。
丁三目不轉睛，隨意地回答：「已經吩咐好幽紅了，更何況他若簡簡單單死了，我還有柳老狗也沒必要抱希望。」
人影將至，丁三擺擺手，示意玄應隱蔽。
「仙師，仙師！」熊老頭兒立馬撲了上來，男人眼疾手快一把迎住，沒好氣，口中碎碎：「老頭兒，都一百多歲了，別急得跟投胎似的，早晚而已。」
老傢伙確實沒把丁三當外人，連句客氣的話都沒講，大氣呼呼，直奔主題：「村中……村中又丟了九人。」
「其他的呢？」
年紀一大，思維便緩慢，老傢伙一時話噎住，竟想不起來事。
幸好，面無表情的熊老大及時補充：「全是精壯漢子。」
「哦！「男人的語氣看似表示自己的疑惑，實則心裡已經像明鏡一般，眼光打在木訥的熊老大臉上，頗有些奇怪意味。
接著，他拍了拍熊老頭兒的背，示意他以及明白了，放心讓二人回去。
青山落日，一百來歲的老漢抬起頭來似乎遠眺蒼穹，眼神渾濁。
先前威脅來臨不得不克制自己，現在阿祥對這位陌生來客轉向沉默態度，眼光刻意放到石壁上，他並沒有相信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這花？」柳白好奇神色。
阿祥則是若有所思。
「血相思。」熊老二淡淡解釋，語氣毫無波瀾，神情別樣，逐漸走向花海。
血相思，赫赫有名的奇毒之花，二人臉色大驚，瞳孔顫動不已。
比之柳白，阿祥更有作為修士的經驗，眼前之花雖有些奇怪，但心中依舊立刻爆發一種難以壓制的興奮，算盤子無聲無息地打起來。畢竟，哪怕是一株血相思價格在修士之間也是天價啊！
獸修算得上養用合一，藏玄氂牛的毛髮，蛻角，體液，甚至糞便用處都極大，獸奶珍貴，這些東西每年都能讓阿祥在坊市賺上一筆，但同樣修煉時資源也消耗巨大，需給受獸群購置的東西相當多，因此每年都攢不下多少靈石，這一株血相思不知抵上他多久的營收。
他拉拉柳白的衣角，小聲提醒道：「這，靈石數不清！」
有些人，在別人眼中不會計較利益，通常並不是傻，很大可能只是還沒有確切概念。
「爺爺只說四百靈石能入手一品法器。」柳白心中思慮，念頭不斷竄動，全身上下就半塊靈石，實在沒準兒，他糾結自問：「四百是多還是少？要是多，什麼是少；反之，什麼是多；數不清，到底指多少。」
身處世外十六年，他摸不著頭腦。
焦頭爛額的鬧心之後，他猛地揣向爺爺給的小挎包，摸著盤到包漿的半塊靈石，猛然大驚，多肯定就沒錯。
阿祥見其不為所動，似乎看出了什麼，帶著深切痛恨的表情，貼心地靠上來，低聲解釋道：「給商隊護駕，一月五十塊靈石。」
柳白立馬懂了，雖然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但嘴形呈現出一個雞蛋的形狀，眼生精光，立馬有了盤算。接著他奇怪地看向藍袍少年，除了那次石壁文字，他在第一見藍袍少年口音這么正，如此流暢。
二人立馬對著一朵朵嬌艷欲滴的血相思，摩拳擦掌，欲圖不軌之事。
「二位道友，不想毒發身亡就別動。」道袍少年聽到稀稀疏疏老鼠偷米般的聲音，趕忙制止，語氣不顯波瀾。
聽到這話，柳白變得有些猶豫。
稀稀疏疏依舊不斷，好像沒什麼效果，他只好接著補充道：「我的師傅是一名丹修。」
霎時間，不論信與不信，這句話都有些份量，二人急忙停手迅速踏步退出花海，性命還是最為攸關。
「你怎麼……」這句話阿祥還未問出來，熊老二絕情地打斷：「你見過的血相思是這般嗎？」
他指著腳下的花骨朵，殷紅綻開花瓣好似少女低頭時嬌羞臉頰，茂盛的碧色枝葉是清雅的衣裙，宛如頭飾般的花蕾一絲銀白映襯大紅花苞，頗有些江雪孤舟感覺，韻味最是流連。
阿祥組織語言，艱難地準備開口反駁這個可疑的傢伙，靈光乍的一閃，驚訝與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些花兒，心中自語道：「是啊！怎麼會這般不同？」
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聾，道袍少年眼見情況至此，接著解釋：「血相思乃雙生花，兩度生命兩張相貌，將死之刻全身毒素匯聚在花蕾結出一顆顆紅豆般的果實，此前，它可是摘不得的！」
難怪和自己見到不一樣，這句話藍袍少年可不敢不信，但一些其他的東西他非講出來不可。他不斷打量眼前莫名其妙的傢伙，細細思考村子中最近發生的事。
氣氛劍拔弩張，不巧的是，一頭龐然大物悄然靠近。
「你，可疑傢伙！」阿祥指著道袍少年，毫不掩飾懷疑之色，道袍少年一臉淡然的洗耳恭聽，憤怒地聲音傳來：「回得這巧！」
忽然，一隻手不斷拍打藍袍少年的後背，力度越來越重，阿祥立馬狐疑地轉頭看去，正想叫他說話，一根手指正顫抖著指向石室的穹頂，隨後慢慢萎下去。
眼光旋即飄向穹頂，他立馬忘記了剛才的舌戰，咽下一團口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一頭魁梧的，全身碧紅的蜥蜴神不知鬼不覺倒貼在奇異的石頭之上，口中呼出血霧夾帶些許霞藍色的真氣，這是返璞妖獸啊！
這妖獸似乎還未太注意他們，但那種威壓如山般壓在眾人心頭。
三個人呆若木棍，插在一片花海之中，風吹得微微抖動。
空氣都好像凝固，大眼瞪小眼，心跳聲也被竭力壓制下來，櫻桃小嘴微微呼吸。
好一陣子過去，什麼動靜也沒有。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阿祥使了個眼色，頭輕輕一撇。
一步兩步，躡手躡腳；一步兩步，無聲無息，三人一列，前人鞋印後人腿，整齊劃一，宛如囚徒越過滿是哨崗的大獄，小心至極。
突然傳來響動，道袍少年差點跌倒被拉了一把。
柳白立馬做出噓聲的動作，道袍少年則馬上用表情表示也不是他想這樣，手指不斷指向旁邊的青石。
祥白二人被這一幕抓住注意力，扭頭仔細一看，一團帶著血霧的渾綠色唾液將一塊半身高寬的石頭腐蝕得灰都不剩，簡直和烈日下的冰塊似的，就這樣融化了。
驚恐之下，他們加快了速度。
「哈哈哈！」柳白痴痴地笑了起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點形象也不顧。
阿祥單手依著石壁，腿軟綿綿的在發顫，大聲呼吸。
情況最好的是道袍少年，但依舊找出薄娟擦拭額頭的冷汗。
安靜不過一陣，爭執似乎又有冒頭的信號。
「你怎來證明？」阿祥率先開口展開攻勢，不依不饒。
「算了，他也出了一份力，不是嗎?」柳白實在看不下去，話語開始傾向熊老二。
阿祥有些生氣的看向意見相左的柳白，張口欲言，但稍稍思考片刻，還是壓制了下去。
「唉！」尋常人遇此事恐怕早就壓不住火氣，道袍少年沒有，只是嘆了口氣，臉色略顯疲憊，漫無目的地走動。消沉片刻，自顧自講起無關緊要的事，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我十二歲時，爺爺久病不愈，村子裡的人紛紛嘆息，兄長請遍方圓百里的郎中，都說時日無多，儘快備好後事。」
「嗯？」阿祥發出惱火和不解的聲音。
他眼神迷離：「爺爺雖非親爺爺，但也為我們操勞小半輩子，他一生嘗盡苦楚，我們誰也不願他就這麼走了。」
道袍少年忘乎所以，雙手交疊背對二人。
「後來一位修士匆忙找來看上我，為了爺爺能從床榻上起來，有朝一日享受天倫之樂，我對他們二人撒了一個謊。」話語之中辛酸，還有一絲不甘，他的眼光逐漸清晰：「誰都覺得爺爺不會有希望站起來，但他依舊是站起來了，而我也離開了，但那又怎樣，能活肯定比死了好。」
無聲哽咽，絲絲恨意。
「不是嗎？」他好像不確定，轉頭看向二人，期待一個肯定的回答。
這種神情，柳白第一次見到，有種說不上來的感受，像是湖泊一樣深邃。
阿祥也慢慢沉默下去，比起柳白，他看出的東西要多得多，甚至觸動心中往事。
「我並無害人之心啊！」說來人心最是險惡，卻也最是真情，道袍少年飽含委屈，真摯無比。
滄淵萬龍玉光輝映著三張少年面目，稚嫩之中映照出健康與活力，宛如春花初綻，透著一股艷陽的朝氣。
「對……不起！」一句話溫吞地吐出嘴中，阿祥艱難模樣。
一伙人繼續向著通幽洞最深處前進，原本還能將就的氣氛頓時變得奇怪起來。
伴隨最後一間逐漸顯現出來，地面上出現各種奇異的圖案，它們散發著古老詭異的氣息，覆蓋面積廣泛，從四面八方一直蜿蜒延伸至中間一方幽潭結束。
「諸位！一處陣法。」鎖子老頭兒吹牛時提到過，柳白趕緊活躍氣氛，眼光一閃望向幽潭，估摸著不錯這便是陣眼。
陣法在修士的世界意義非凡，對於宗門，各種陣法滲透至自身運轉的方方面面，是一種戰略手段；對於有些底蘊的散修，一些功能性十足的陣法能夠解決修行之路許多麻煩，甚至煉器，煉丹和製備符籙在陣法的輔助下事半功倍，因此陣修算得上搶手的資源。
如同陣修此般，還有器修，丹修，符修，往往戰力不是超絕，但他們所掌握卻滲透修仙界的邊邊角角，一般宗門都有不小需求。
幽潭水色奇異，說它渾濁卻毫無雜質，說他澄澈，玉光照上去沒有一絲折射，還是那般黯淡。
潭水如鏡倒映三人面容，柳白微微笑態，其餘兩人各自將臉側向一邊略顯冷淡，但一同顰蹙的額頭說明他們的不解。此水除了奇怪的顏色毫無二致，作為最為脆弱的陣眼總應該有守護之物，居然這般一絲別樣氣息都沒有散發，越是平靜，越可疑。
「我們要不要對著潭水做些什麼！」柳白立馬拉起話茬子，試圖緩和二人降至冰點的關係。
時間過去一陣子，無端冷風拂過，兩位少年還是沒有一句話發出來。
水面散出漣漪。
潭水開始發生變化，似乎密藏被激活了，此刻的潭水仿佛有種莫名力量，灰暗的水中倒影出昔日光景投入三人腦海。
「至此之人，窺吾之大道精髓。
此陣名曰幽魂大陣，吾初修陣道，後修鬼道，歷經一萬餘年，此乃二者大成之傑作。
玄妙之無窮，後來者若有真才情自行洞徹，他日必當登頂巔峰。」
「好大的口氣！」三人同時心中一震。
————
黑髮如瀑，一個額生龍角的男人，瞳孔縮成一線，望著一旁的丁三，不免有些擔心：「你的心就這麼大嗎？」
遠處的小路上出現一個佝僂的身影，被一個漢子攙扶著，二人趕路焦急。
丁三目不轉睛，隨意地回答：「已經吩咐好幽紅了，更何況他若簡簡單單死了，我還有柳老狗也沒必要抱希望。」
人影將至，丁三擺擺手，示意玄應隱蔽。
「仙師，仙師！」熊老頭兒立馬撲了上來，男人眼疾手快一把迎住，沒好氣，口中碎碎：「老頭兒，都一百多歲了，別急得跟投胎似的，早晚而已。」
老傢伙確實沒把丁三當外人，連句客氣的話都沒講，大氣呼呼，直奔主題：「村中……村中又丟了九人。」
「其他的呢？」
年紀一大，思維便緩慢，老傢伙一時話噎住，竟想不起來事。
幸好，面無表情的熊老大及時補充：「全是精壯漢子。」
「哦！「男人的語氣看似表示自己的疑惑，實則心裡已經像明鏡一般，眼光打在木訥的熊老大臉上，頗有些奇怪意味。
接著，他拍了拍熊老頭兒的背，示意他以及明白了，放心讓二人回去。
青山落日，一百來歲的老漢抬起頭來似乎遠眺蒼穹，眼神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