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為何當街廝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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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越挑選完軍漢,拜別了索超,便帶著一群人往城西長寧街趕去。

  長寧街的軍巡鋪中,簡虎早早就在裡頭當值了。

  「哥哥,今日一大早,都不用我去取,三條街上的賭坊管事便將月錢都補上了,送的銀子我也都換成銅錢了。」簡虎嬉笑顏開說著,指了指地上一個木箱。

  「我也將軍漢帶來了,人手月奉一事這下是不愁了。」王越也是面露喜色點了點了頭,賭坊背後之人顯然是收到了消息,不敢再為難他了。

  打開木箱,粗略數了一數,約有個二三百貫錢,這麼一看倒也不是特別多,但這還僅僅是三條街上的賭坊月錢。

  整個大名府加起來的數目那可就很恐怖了,而且這還只是給他們這些巡檢的一點甜頭,真正的大頭都讓上頭官員分了去,果然是個暴利行業,難怪官員都喜歡摻和進來。

  王越衝著副隊頭林平問著:「前任巡檢一般給上頭交多少錢?」

  林平回憶了一下:「一般都是交六成。」

  王越聞言喜色褪去,皺起了眉頭,六成可有點多了,賭坊是大頭,一月也才二三百貫,其他七七八八的行當加起來估計也就一兩百貫錢。

  姑且算是五百貫,交上去六成,就只剩二百貫了。

  「巡邏軍漢每月月奉是多少?」王越又問。

  林平說著:「尋常軍漢一貫,都頭五貫,我們這些隊頭副隊頭都是一貫半。」

  王越算了算,剩下將近七八十貫都進了巡檢口袋,一個九品小官一月都能拿這麼多,這還不算他私下裡乾的些勾當呢。

  不過軍漢一貫肯定是不夠的,調來了巡檢司,軍政司那邊就不會再給軍漢發餉了,巡檢司又不管飯,一個月一貫錢,當是太少了。

  巡檢司日常都是要巡邏的,不比在軍中,廂軍無訓練時,還可自己尋些營生。

  一貫錢買的米就算省著點吃,一天一斤,也就夠四五十天的。而且哪能天天這麼吃,夏日酷暑冬日嚴寒的,巡邏的人要是飯都吃不飽恐怕走著走著就得栽倒在街上了。

  何況還有一批從押送生辰綱就跟著自己的軍漢,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他們。

  若是小地方的巡檢,手下軍漢還可以吃拿卡要,在這大名府則是不同,上上下下盯著的人太多了。

  上頭又落不到好處,再激起民怨,那找的可就不是軍漢而是王越了,定然也不能讓他們這麼幹。

  想到這王越就不禁有些頭疼了,若是能將昨日鄧威賭坊那些現錢都打上贓款的標籤就好了。

  但這種事也只能想想,抓鄧威是給各個賭坊背後的人一個警醒,若是將錢吞了,那些人收到的可就不是警醒了,只會認為你下次缺錢了還會去找賭坊麻煩。

  簡虎見王越皺眉不展,脫口問道:「哥哥可是擔心弟兄們月奉不夠,又怕給上頭的月錢送少了上頭不滿意?」

  「不錯,軍漢們多是拖家帶口,咱們又不管飯,一貫錢確實太少了,可一共就這麼些月錢,這邊多給那頭必然就少了。」王越直白說著。

  「我替弟兄們多謝王巡檢惦念,一貫也是足以,小人們不敢有太多奢望。」林平聞言甚是感動。

  他也經歷了不少任巡檢,見多了將錢摟進自己懷裡的,卻沒見過這般為屬下考慮的。

  更有甚者一月只發五百文,那段日子裡弟兄們一下值便要尋些零工,日子過得苦著嘞,不努力點一家老小怕是都得餓死。

  簡虎也附和著:「是啊哥哥,各處巡檢都是如此,軍漢們自有活法,你也無需多慮。一同押送生辰綱的弟兄們路上都收了你不少賞錢,心中也甚是感激,怎敢要求再多?」

  王越聽完搖了搖頭,剋扣下屬福利可不是長久之計。

  宋朝軍力贏弱就是由此而起,為官的剋扣完軍餉,為將的還要從軍漢嘴裡再扣出點吃食。

  當兵的養不活自己,也養不活老小,還指望人家給你賣命嗎?

  別說賣命了,這幾年各地兵亂可是都不少,那些文官寧可花錢去平亂,都不肯給將士們多發些軍餉。

  要知道平亂花的錢可不比一開始就給足軍餉花的少,派人去平亂總得給足錢銀,不然派去了反而只能加劇叛亂。

  王越打定了主意,便吩咐道:「林平,你每月將月錢五成送去給湯司丞,軍漢一月領兩貫,正副隊頭領兩貫半,正副都頭領三貫,再留三十貫時不時給弟兄們買些豬肉分去。」


  以武松愛喝酒的習慣,三貫肯定不夠,但是他住自己家,也不會讓他出錢買吃食,三貫也只是零花用著。

  就算真有用錢的地方,王越也必然不會怠慢武松。

  「是,弟兄們必會盡心辦差,不負巡檢看重。」林平抱拳回道。

  屋內還有幾位軍漢也是抱拳相謝。

  軍漢們月奉翻了一倍,還有肉可以領,自是欣喜。別看就是些膻騷味重的豬肉,就這他們平日都得許久才能吃上一次,牛羊肉就更別想了,一年能嘗到幾次都是過上年了。

  簡虎見此無奈說著:「哥哥這般分配,自己可剩不下什麼銀錢了,而且交上去的月錢少了一成,那湯司丞會不會有什麼意見?」

  「無妨,我還有些積蓄。」王越擺了擺手,思索一下又道:「湯司丞那多半也沒什麼事,也沒少太多,日後我再補上便可。」

  這仨瓜倆棗的王越還真看不上,從百來個軍漢嘴裡扣食吃,能扣出多少,還不如給他們發足福利讓他們盡心辦事。

  日後但凡要做些大事,必然自己也要有幾個來錢快的買賣。

  至於湯司丞那頭,想來也不至於為了幾十貫而不滿,要是就這點格局,就算遷怒於他,他也沒什麼可怕的。

  錢銀一事分配好後,王越又道:「我欲任簡虎為都頭,武松為副都頭,至於正副隊頭,你二人可自己提拔,不知你們可有意見?」

  「一切皆憑巡檢調配。」眾人抱拳領命。

  王越滿意點頭,吩咐道:「那就各自上值去吧。」

  「是。」眾軍漢領命出門。

  王越也帶著武松還有兩三個軍漢上街逛了逛,其中一個還是先前在二龍山下被派去臨朐縣求援的李三。

  「從昨日到現在,街上可有什麼紛亂?」王越問著。

  李三回著:「昨日巡檢與武都頭在街上大顯神威,這幾條街上的人都聽說了,哪還有什麼人敢生事,這兩日街上太平的很。」

  王越點了點頭,大名府的繁華在宋朝也是僅次於都城汴京了。

  治安比一般州縣也是好上不少,但也只是相對於古代來說,要是跟前世相比,那相差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一路走過街上攤販潑皮什麼的起了爭執,辱罵著你一拳我一拳的也不少見,但多是收了手小打小鬧一番。

  一般這種事巡邏軍漢也不會去管,除非有人下了死手致人重傷或是身亡,又或是打群架還有偷盜之人,才會將人拿了遞送司理院。

  正說著,前方一巷中卻見三五個人,有男有女,竟當街追著一個身著破爛的漢子廝打。

  這畫面倒也少見,王越走近,拍了拍一個看熱鬧的漢子肩頭,問著:「那幾個為何當街廝打?」

  「你……」

  那漢子聚精會神看戲呢,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還有些不悅,回身想罵,卻見是幾個軍漢,將話咽了回去,燦笑著說:

  「那廝原是這街上的潑皮,兩年前與人打鬥被人打斷了腿,斷了生計。從那以後就做些小偷小摸的事了,這不又讓人抓住了,當然免不了一頓打罵。」

  王越又問:「即是偷盜,送官便可,何至於這麼多人當街廝打?還有女子也動手了,這成何體統。」

  「這就是公人有所不知了,那潑皮也不偷甚貴重之物,只偷些吃食,一開始大家抓到了還會將他送官。」

  「但是僅僅偷些吃食,罪責又不大,關不了幾天就還是放了,長此以往街上公人也就不想再管了,讓大傢伙打一頓出些怨氣也便是了。」

  漢子細細解釋著,又感覺不對,問著:「公人不是這街上當差的嗎,如何不知?」

  「我家王巡檢才剛到任,自是不知。」李三語氣生硬說著。

  「莫不是昨日抄了昌泰賭坊的王巡檢?」那漢子聞言驚問,聲音也大了不少。

  引得其他人紛紛回首打量著王越,廝打那小偷的幾人也停了下來。

  「見過王巡檢。」在場眾人紛紛施禮問候。

  「這就是那王巡檢?果真是氣度非凡。」

  「不錯,剛上任就敢抓了賭坊的人,我們這條街是有福咯。」

  這可是真情實意的話,賭坊之害百姓理解的最深,不管是什麼原因,這新任巡檢敢將賭坊抄了,都值得他們尊敬。


  王越也是點頭回著微笑,卻見一旁的李三扭扭捏捏的,甚是奇怪,似是想上前又不敢去,拍了拍他,說道:「你這扭扭捏捏像什麼漢子,想做什麼就做。」

  李三聞言掏出些銅板,上前問道:「那漢子偷了什麼,值多少錢,我替他給你們,莫要再打了。」

  那些人哪敢要,當即擺手說道:「沒多少,沒多少,不值甚錢,哪需的公人來給,我們不打了便是。」

  「多少錢,說就是了。」王越說道。

  一個女子站了出來回話:「不多,也就三十文。」

  李三聽完數了三十文,交給了他們,女子拿了錢連連致謝,心頭卻道:這些公人好生古怪,哪有替這賊廝出錢的。

  李三又數了一百文,交與那賊漢手中,拍了拍他肩膀,嘆了口氣,也沒再說什麼。

  「多謝官人,多謝官人。」賊漢連連叩首。

  謝完就扶著左腿朝巷子另一端一點一點挪動而去。

  王越見事情結束了,揮了揮手讓圍觀看熱鬧的人也都散去了。

  「李三,你可是起了善心?這一百三十文省著點也夠你一家幾日吃食了,怎捨得替那賊漢給了去?」王越甚是好奇。

  這李三平日裡也不像什麼大氣之人,家裡有妻有小的,自己都捨不得花錢,竟還捨得將錢送與小偷。

  李三聞言似是回憶起了什麼,鼻尖一酸,眼眶便紅了起來,搖頭說著:

  「我這等人哪配有什麼善心啊!少時父母死了,家裡田地又被惡吏掠去,我也是沒個生計,只能在街上偷些吃食,也是如他一般日日被人打罵,今日見了不免想到當初的自己。」

  王越聞言一愣,倒是沒想到李三還有這般遭遇,安慰道:「那般日子都過去了,你如今能討上一房婆娘,又有一份正當差事,當屬不易,好好干日後說不好也能混個小官小吏噹噹。」

  李三聽到自家婆娘,也是笑了起來:「沒錯,沒錯,大人是不知,我家那……」

  「好了好了,我們接著四處巡視一下。」李三話未說完,王越就連忙將他打斷

  這李三一說起他家那婆娘,便跟換了個人似的,話多的不行,去汴京一路就沒少聽他念叨,王越已然是聽厭了。

  武松卻還有些不解,問著:「你少時這般境遇,如何能討上一房婆娘?」

  「都頭不知,那時小人偷盜已經習以為常了,大了些後膽子也大了,便開始入別人家裡行竊,一個夜裡不慎撞見我鄉里保正與良家娘子私通,一不留神出了聲響,被保正發現了。」

  「我擔心那保正找藉口尋我麻煩,便趕緊離了鄉。到了大名府,也知偷盜不是個事,用先前攢的錢銀先討了房婆娘,本想好生過日子,不曾想又被征了軍漢。」

  王越聞言笑道:「你倒是直爽,不怕我將你拿了去送官?」

  「巡檢對弟兄們這般看重,小人哪敢隱瞞,何況巡檢要整治我這等人,哪需要送官呢!」李三恭敬說著。

  王越點了點頭,這小子倒是看得真切,還有些特殊技能,倒是可以好好培養一番。

  入室偷盜可是不簡單,窮苦人家沒必要進,地主家又有高牆護衛,能溜進去的身手也定然敏捷。

  日後梁山一百零八人中,不就也有一個神偷時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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