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三個女人一台戲
桃香美櫻很開心。
開心的原因倒是和遠山真葉無關。
而是見到了天野涼子。
畢竟又颯又美的大姐姐誰不喜歡呢。
瞥了眼身旁神色不自然的女人，桃香美櫻心裡哼哼兩聲，果然如她所料！
這個女人只有在見到遠山真葉的時候，才會露出小女孩般手足無措的一面，和她相處時候永遠像個知心溫柔的大姐姐……不對，簡直是像北川繡樹小說里主角的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病態關懷！
坐到餐桌前，好似沒有感受到沉默中夾雜著冷漠的氣氛，沒有感受到隱隱約約針鋒相對的兩個女人，桃香美櫻嘴角微微翹起，招呼來餐廳服務員，點了幾份最喜歡吃的法式餐前小菜，然後又點了兩份前菜水果沙拉和鮮肉湯，至於主菜則點了天野涼子當初回到東京大學演講時吃過的一份牛排、土豆混合紫米以及好多豆類的雜糧米飯，一份煎三文魚，最後則是法式餐食必備的黃油、果醬和法棍。
站在一旁的餐廳服務人員默默記錄著，等到桃香美櫻結束了點餐，猶豫了兩秒鐘，試探似地詢問鈴木夕子道：「您也需要點餐嗎？」
鈴木夕子略有些不自在地隨意點了一份套餐，等到服務人員離開後，端起了一杯鮮榨果汁，抿了一小口提起精神，微笑看向遠山真葉道：
「遠山醫生，昨晚和你姐姐在電話里說過，周一需要額外預約一次心理診療，沒問題吧？」
除了自身每周一次的心理診療外，鈴木夕子認為有必要給性格乖僻，從小成長在單親家庭的小女孩桃香美櫻也進行心理診療。
「當然可以。」遠山真葉話音剛落，就被天野涼子用勺子塞了口侍者剛剛送來的甜點。
公事公辦的語氣，在天野涼子冷冷淡淡的目光中，沒來由地讓鈴木夕子心頭泛起幾分複雜而少有的念想，真是奇怪，明明是姐弟，為什麼像是個女朋友一樣，特意針對遠山醫生身邊的女性朋友呢？那麼將來遠山真葉與心愛之人結婚，天野涼子這個姐姐還要守在婚房裡面不成？
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已經是吃過午餐，卻還要用勺子給遠山真葉一口一口餵食的天野涼子，鈴木夕子放下果汁杯，塗抹晶瑩唇釉的唇瓣抿了抿，便停下話頭，側過眸子看向窗外的風景。
果然年輕就是好呦，只是簡簡單單化了淡淡的妝容，就比我精心花費60分鐘的妝造還要精緻……嗯，化妝水平並不優秀，反而襯得顏值更高了，人漂亮氣質也好，要是我和她一樣的年齡，也許只有身材能勝過她吧？誰會喜歡一個身材高高的，和東京塔差不多的女人呢……像是對於昨天晚上被嘲諷的報復與回擊，鈴木夕子單手撐著下頷，本該看向窗外街頭風景的視線，總是會悄悄飄到天野涼子的臉頰上面，心裡奇奇怪怪的念頭愈發多了起來。
這時，桃香美櫻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問道：
「遠山醫生，昨天晚上可是在網絡上出名了呢，好多女網友留言一定要認識遠山醫生。」
聽說？水原薰還留著這段視頻，沒被警視廳要求刪除？遠山真葉停下了擦拭嘴角的動作，看著桃香美櫻沒有說話，怎麼感覺這個女孩挑起的話題有點刻意呢？
天野涼子淡淡「嗯」了一聲，眸光平靜看著窗外的街頭風景道：「網絡上的人只是說說而已，可是有的人已經等不及想要心理診療了。」
想想當初，倒是不如直接按照老媽的要求，將這個愚蠢的歐豆豆安排進另外一家私人心理治療機構，雖然機構地址距離警視廳本部遠了些，但是至少可以避開某些有心人故意尋求「情感」治療……搖了搖頭，天野涼子收拾起餐桌中物品，看著遠山真葉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影院吧，」
遠山真葉嘴角微動，還未回應，就看見鈴木夕子轉過了視線，微微蹙起眉梢說道：「天野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迫不及待想要進行心理診療？鈴木夕子鼓脹脹的胸脯起伏了一下，嗓音不覺冷了下來，自從昨天晚上打過那一通電話後，她就發覺遠山真葉的這個姐姐對她的態度很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針對了。
「我是什麼意思，鈴木夫人應該清楚。」天野涼子冷冷站起身，著重強調了「夫人」一詞。
鈴木夕子怔住了一秒，忽然間有些羞惱地下意識站了起來，直視著天野涼子道：「請說得明白了一些，你想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
……
靠窗的餐桌前，午後的陽光明媚又刺眼，卻驅散不了此時餐桌周圍泛冷的氣氛。
遠山真葉看著桃香美櫻，桃香美櫻視線游移不定，假裝看向窗外街頭的風景。
一旁的兩人長達幾秒鐘對峙似的對視後，天野涼子嘴角微有扯動，眸光淡漠回應道：「鈴木夫人，希望您能夠分得清工作和生活。」
「那麼，我也希望天野小姐，能夠分得清姐弟和情侶的關係。」鈴木夕子吸了口氣，微笑說道。
「什麼意思？」剛要轉身準備離開的天野涼子停了下來，眼眸里閃過寒意問道。
「什麼意思，天野小姐自己應該知道。」強忍著心中的悸動，鈴木夕子咬了下內嘴唇，沒有移開目光，始終和這個年輕女警官對視著。
「那個……有人來了！」被遠山真葉目光警告一番不得不出聲的桃香美櫻，小聲戳破了話題，試圖分散開兩個女人的注意力，只不過那兩人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見到姐姐和女上司兩人還想著繼續爭論，遠山真葉在餐桌底輕輕踢了下桃香美櫻的鞋子，後者翻了個白眼，礙於把柄被抓住了，只能假裝不小心，將餐桌上的刀叉推掉。
…………
「叮！」
陽光灑落圓形餐桌的一角，直到女孩的聲音再度響起，帝都女子醫院婦產科醫生清水紗香仍然像是沒有聽見女孩的懇求，默然無聲吸著冰美式咖啡。
塑料杯中的冰塊發出的碰撞聲音，在女孩兩次懇求之後顯得格外刺耳。
「清水醫生，真的拜託了！如果我男朋友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一定會和我分手的！」
對坐的年輕女孩第三次出聲懇求，雙手捂著輕微隆起的肚子，眼睛裡淚花微微閃爍著，滿是悔恨可憐又無助的姿態。
「所以，為什麼不打掉呢？」清水紗香將口中只有苦澀滋味的咖啡吐回塑料杯，輕輕嘆了口氣問道：
「就算法律規定打掉胎兒必須要有配偶或者伴侶陪護，可是你還沒有結婚，墮胎是可以在醫院裡進行的，要不我替你——」
「不行！」女孩抽了抽鼻子，似乎覺得態度有些強硬，忙泫然欲泣低下了視線：
「渡邊桑得知我懷孕後，很高興告訴了父母，而且渡邊一家已經定好了宴會，如果打掉的話，肯定會被懷疑的。」
「清水醫生，渡邊家的結納金都已經送來了，訂婚宴席之後就是婚宴，我……我的家庭情況你知道的，爸爸賭博輸光了家產，只能強迫媽媽去工作，要不是弟弟輟學打工給我提供學費資金，我可能都得不到帝都醫院的工作……」
「清水醫生，如果被渡邊桑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我都不敢想像我會面對什麼樣的糟糕人生！求求你了，我未來的人生是好是壞，現在是由你決定的啊！」
見到清水紗香仍然沒有表露態度，女孩下定了決心一般，兩行清淚緩緩流淌下，泣不成聲說道：「如果您不替我修改親子鑑定的話，那我寧願去死好了！」
「就算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成了孤魂野鬼，也不會埋怨清水醫生的，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清水紗香緩緩吐出一口氣，放下了裝滿咖啡的塑料杯，對於眼前的女孩而言，能夠嫁入豪門世家的渡邊家族，躍升階級將會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帝都女子醫院董事會內，有著不少警視廳本部退休或者行將退休的高級警官，一些警察世家的長輩，都很喜歡從醫院女性職工中挑選合適的人作為家族後輩的妻子，一來是可以通過熟人打探到這個女性職工的生活作風如何；二是作為以醫生或者護士為職業的女孩子，大多是具備善良、愛心等等高尚的品質；三是當女孩子成為家庭主婦後，如果家族長輩突然出現了惡性緊急疾病，也許能夠在專業醫護人員趕到前，及時提供科學的醫療救治。
也正是因此，醫院內不少女性職工都會刻意和婦產科等科室的醫護人員打好交道，為的就是如今天這般懇求修改某些醫療鑑定證明中的信息，比如親子鑑定。
「盡力吧。」
清水紗香嘆了口氣，在女孩期盼的眼神中，神色疲憊地給出了答覆。
「謝謝，謝謝清水醫生！」女孩迅速抹掉臉上的淚水，起身鞠躬不停，「等到我結婚，一定報答清水醫生的……」
連番的感謝言語過後，女孩重新展露出甜美笑容，拎起皮包告辭離開前，餘光瞥了眼不遠處背對著兩人的一個頭戴紗帽，手裡夾著女士香菸的女人，想著自己說出的話語不至於被這個混血女人聽見，女孩又是鞠躬道謝了幾次，才離開這家露天咖啡廳。
幾分鐘後，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頭人群里，清水紗香身子無力靠住椅背，幽幽問道：「都聽見了吧？」
「所以，為什麼不拒絕呢？」
不遠處，帶著白色遮陽紗帽，修長未著絲襪的白膩雙腿交疊在一起，左腿放在右腿膝蓋上，輕輕晃動著陽光下泛起油亮墨黑色鞋尖的混血女人，摘下了嘴裡的香菸，吐出些許白色煙霧，嗓音質感優雅地問道。
「拒絕？」清水紗香搖了搖頭，苦笑回答道：
「還有拒絕的機會嗎？整個醫院的女人都知道，我這個婦科醫生會給別人修改親子鑑定之類的證明信息，如果我要是拒絕的話，剛才她就要向警察舉報我了吧。」
「不說出來，怎麼會知道結果。」戴著白色遮陽紗帽的水原薰熄滅了女士香菸，在侍者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起身坐到清水紗香的身旁，「你都是抑鬱到要選擇自殺的人了，拒絕別人，真的很困難嗎？」
清水紗香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這個女孩，就連請你喝一杯咖啡都不願意。」水原薰輕笑了一聲，拿開桌子前空空蕩蕩的塑料咖啡杯，一個求人的喝完了一大杯冰美式，一個被人求的，反而一口都沒喝下去。
感慨了一句，水原薰身體斜靠著桌子，左手撐起側頰，右腿翹起放在了左膝蓋，右腳上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在明媚的陽光下晃了又晃：
「拒絕別人，做不到。不拒絕別人，繼續替別人做著違法犯罪的事情，清水女士，我想採訪一下您，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別說風涼話了，我都快要糾結難受死了。」對於自幼認識的朋友沒有什麼見外，清水紗香胡亂揉起臉頰，沒什麼形象所道，「要不我換一家醫院？」
「不行啊，就算換了醫院，也會有人來找我的，總不能搬去鄉下吧？」清水紗香很快就否定了這些想法。
「為什麼不考慮下心理診療呢？」水原薰目光望向街頭來來往往的路人，語氣如常，如正常朋友般建議說道，「帝都醫院不是有個名氣很大的心理醫生？一次心理診療，也許解決不了目前的困境，但是至少可以讓你聆聽自己真正的心聲，到時候怎麼做，如何做，還會難嗎？」
「心理診療？」清水紗香猶豫少許，想起了好友發布在社交媒體中的那段視頻，「你說的是遠山真葉？」
水原薰嘴角勾起，點了點頭。
「可是，遠山真葉只是個實習醫生吧？」記起從醫院護士口中聽來的傳聞，清水紗香看著好友，疑慮問道，「而且他和警察的關係好像很親近，如果我去諮詢，他會不會偷偷向警察舉報我？」
「我陪你一塊去吧。」水原薰被白色紗帽遮住陽光處於陰影里的眼眸，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
周一上午。
遠山真葉站在乾淨明亮的穿衣鏡前，認認真真地在姐姐進入臥室提供叫醒服務前，穿戴好了一身正裝。
當然沒忘記領帶。
自從周末見到「偶然」見到鈴木夕子和桃香美櫻後，姐姐涼子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和他待在一塊，一旦和外界女性接觸，必須要徵得她的同意……
「就像是被圈養起來的寵物，看都不許別人看一眼……我這歐內桑糟糕的占有欲呀。」
輕聲慨嘆著，遠山真葉看向鏡子裡陽光俊朗，氣質沖和平淡，眼神流露出淡淡微笑的年輕帥氣男人，輕輕頷首，果然正裝才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就是穿戴很不方便，浪費我7分鐘時間。」
吐槽一句，遠山真葉推門走出臥室，在天野涼子驚訝疑惑的眼神里，提前進入了一樓餐廳。
吃完早餐後，姐弟一塊乘坐銀白色雙人座跑車來到帝都醫院，目送姐姐涼子驅車離開醫院側門，遠山真葉則搭乘電梯來到心療科所在樓層。
剛走出電梯口，考慮著周一需要完成事情的遠山真葉，就聽見心療科大廳內三個護士綿里藏針暗含陰陽怪氣的談笑聲。
開心的原因倒是和遠山真葉無關。
而是見到了天野涼子。
畢竟又颯又美的大姐姐誰不喜歡呢。
瞥了眼身旁神色不自然的女人，桃香美櫻心裡哼哼兩聲，果然如她所料！
這個女人只有在見到遠山真葉的時候，才會露出小女孩般手足無措的一面，和她相處時候永遠像個知心溫柔的大姐姐……不對，簡直是像北川繡樹小說里主角的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病態關懷！
坐到餐桌前，好似沒有感受到沉默中夾雜著冷漠的氣氛，沒有感受到隱隱約約針鋒相對的兩個女人，桃香美櫻嘴角微微翹起，招呼來餐廳服務員，點了幾份最喜歡吃的法式餐前小菜，然後又點了兩份前菜水果沙拉和鮮肉湯，至於主菜則點了天野涼子當初回到東京大學演講時吃過的一份牛排、土豆混合紫米以及好多豆類的雜糧米飯，一份煎三文魚，最後則是法式餐食必備的黃油、果醬和法棍。
站在一旁的餐廳服務人員默默記錄著，等到桃香美櫻結束了點餐，猶豫了兩秒鐘，試探似地詢問鈴木夕子道：「您也需要點餐嗎？」
鈴木夕子略有些不自在地隨意點了一份套餐，等到服務人員離開後，端起了一杯鮮榨果汁，抿了一小口提起精神，微笑看向遠山真葉道：
「遠山醫生，昨晚和你姐姐在電話里說過，周一需要額外預約一次心理診療，沒問題吧？」
除了自身每周一次的心理診療外，鈴木夕子認為有必要給性格乖僻，從小成長在單親家庭的小女孩桃香美櫻也進行心理診療。
「當然可以。」遠山真葉話音剛落，就被天野涼子用勺子塞了口侍者剛剛送來的甜點。
公事公辦的語氣，在天野涼子冷冷淡淡的目光中，沒來由地讓鈴木夕子心頭泛起幾分複雜而少有的念想，真是奇怪，明明是姐弟，為什麼像是個女朋友一樣，特意針對遠山醫生身邊的女性朋友呢？那麼將來遠山真葉與心愛之人結婚，天野涼子這個姐姐還要守在婚房裡面不成？
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已經是吃過午餐，卻還要用勺子給遠山真葉一口一口餵食的天野涼子，鈴木夕子放下果汁杯，塗抹晶瑩唇釉的唇瓣抿了抿，便停下話頭，側過眸子看向窗外的風景。
果然年輕就是好呦，只是簡簡單單化了淡淡的妝容，就比我精心花費60分鐘的妝造還要精緻……嗯，化妝水平並不優秀，反而襯得顏值更高了，人漂亮氣質也好，要是我和她一樣的年齡，也許只有身材能勝過她吧？誰會喜歡一個身材高高的，和東京塔差不多的女人呢……像是對於昨天晚上被嘲諷的報復與回擊，鈴木夕子單手撐著下頷，本該看向窗外街頭風景的視線，總是會悄悄飄到天野涼子的臉頰上面，心裡奇奇怪怪的念頭愈發多了起來。
這時，桃香美櫻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問道：
「遠山醫生，昨天晚上可是在網絡上出名了呢，好多女網友留言一定要認識遠山醫生。」
聽說？水原薰還留著這段視頻，沒被警視廳要求刪除？遠山真葉停下了擦拭嘴角的動作，看著桃香美櫻沒有說話，怎麼感覺這個女孩挑起的話題有點刻意呢？
天野涼子淡淡「嗯」了一聲，眸光平靜看著窗外的街頭風景道：「網絡上的人只是說說而已，可是有的人已經等不及想要心理診療了。」
想想當初，倒是不如直接按照老媽的要求，將這個愚蠢的歐豆豆安排進另外一家私人心理治療機構，雖然機構地址距離警視廳本部遠了些，但是至少可以避開某些有心人故意尋求「情感」治療……搖了搖頭，天野涼子收拾起餐桌中物品，看著遠山真葉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影院吧，」
遠山真葉嘴角微動，還未回應，就看見鈴木夕子轉過了視線，微微蹙起眉梢說道：「天野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迫不及待想要進行心理診療？鈴木夕子鼓脹脹的胸脯起伏了一下，嗓音不覺冷了下來，自從昨天晚上打過那一通電話後，她就發覺遠山真葉的這個姐姐對她的態度很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針對了。
「我是什麼意思，鈴木夫人應該清楚。」天野涼子冷冷站起身，著重強調了「夫人」一詞。
鈴木夕子怔住了一秒，忽然間有些羞惱地下意識站了起來，直視著天野涼子道：「請說得明白了一些，你想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
……
靠窗的餐桌前，午後的陽光明媚又刺眼，卻驅散不了此時餐桌周圍泛冷的氣氛。
遠山真葉看著桃香美櫻，桃香美櫻視線游移不定，假裝看向窗外街頭的風景。
一旁的兩人長達幾秒鐘對峙似的對視後，天野涼子嘴角微有扯動，眸光淡漠回應道：「鈴木夫人，希望您能夠分得清工作和生活。」
「那麼，我也希望天野小姐，能夠分得清姐弟和情侶的關係。」鈴木夕子吸了口氣，微笑說道。
「什麼意思？」剛要轉身準備離開的天野涼子停了下來，眼眸里閃過寒意問道。
「什麼意思，天野小姐自己應該知道。」強忍著心中的悸動，鈴木夕子咬了下內嘴唇，沒有移開目光，始終和這個年輕女警官對視著。
「那個……有人來了！」被遠山真葉目光警告一番不得不出聲的桃香美櫻，小聲戳破了話題，試圖分散開兩個女人的注意力，只不過那兩人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見到姐姐和女上司兩人還想著繼續爭論，遠山真葉在餐桌底輕輕踢了下桃香美櫻的鞋子，後者翻了個白眼，礙於把柄被抓住了，只能假裝不小心，將餐桌上的刀叉推掉。
…………
「叮！」
陽光灑落圓形餐桌的一角，直到女孩的聲音再度響起，帝都女子醫院婦產科醫生清水紗香仍然像是沒有聽見女孩的懇求，默然無聲吸著冰美式咖啡。
塑料杯中的冰塊發出的碰撞聲音，在女孩兩次懇求之後顯得格外刺耳。
「清水醫生，真的拜託了！如果我男朋友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一定會和我分手的！」
對坐的年輕女孩第三次出聲懇求，雙手捂著輕微隆起的肚子，眼睛裡淚花微微閃爍著，滿是悔恨可憐又無助的姿態。
「所以，為什麼不打掉呢？」清水紗香將口中只有苦澀滋味的咖啡吐回塑料杯，輕輕嘆了口氣問道：
「就算法律規定打掉胎兒必須要有配偶或者伴侶陪護，可是你還沒有結婚，墮胎是可以在醫院裡進行的，要不我替你——」
「不行！」女孩抽了抽鼻子，似乎覺得態度有些強硬，忙泫然欲泣低下了視線：
「渡邊桑得知我懷孕後，很高興告訴了父母，而且渡邊一家已經定好了宴會，如果打掉的話，肯定會被懷疑的。」
「清水醫生，渡邊家的結納金都已經送來了，訂婚宴席之後就是婚宴，我……我的家庭情況你知道的，爸爸賭博輸光了家產，只能強迫媽媽去工作，要不是弟弟輟學打工給我提供學費資金，我可能都得不到帝都醫院的工作……」
「清水醫生，如果被渡邊桑知道孩子不是他的，我都不敢想像我會面對什麼樣的糟糕人生！求求你了，我未來的人生是好是壞，現在是由你決定的啊！」
見到清水紗香仍然沒有表露態度，女孩下定了決心一般，兩行清淚緩緩流淌下，泣不成聲說道：「如果您不替我修改親子鑑定的話，那我寧願去死好了！」
「就算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成了孤魂野鬼，也不會埋怨清水醫生的，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清水紗香緩緩吐出一口氣，放下了裝滿咖啡的塑料杯，對於眼前的女孩而言，能夠嫁入豪門世家的渡邊家族，躍升階級將會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帝都女子醫院董事會內，有著不少警視廳本部退休或者行將退休的高級警官，一些警察世家的長輩，都很喜歡從醫院女性職工中挑選合適的人作為家族後輩的妻子，一來是可以通過熟人打探到這個女性職工的生活作風如何；二是作為以醫生或者護士為職業的女孩子，大多是具備善良、愛心等等高尚的品質；三是當女孩子成為家庭主婦後，如果家族長輩突然出現了惡性緊急疾病，也許能夠在專業醫護人員趕到前，及時提供科學的醫療救治。
也正是因此，醫院內不少女性職工都會刻意和婦產科等科室的醫護人員打好交道，為的就是如今天這般懇求修改某些醫療鑑定證明中的信息，比如親子鑑定。
「盡力吧。」
清水紗香嘆了口氣，在女孩期盼的眼神中，神色疲憊地給出了答覆。
「謝謝，謝謝清水醫生！」女孩迅速抹掉臉上的淚水，起身鞠躬不停，「等到我結婚，一定報答清水醫生的……」
連番的感謝言語過後，女孩重新展露出甜美笑容，拎起皮包告辭離開前，餘光瞥了眼不遠處背對著兩人的一個頭戴紗帽，手裡夾著女士香菸的女人，想著自己說出的話語不至於被這個混血女人聽見，女孩又是鞠躬道謝了幾次，才離開這家露天咖啡廳。
幾分鐘後，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頭人群里，清水紗香身子無力靠住椅背，幽幽問道：「都聽見了吧？」
「所以，為什麼不拒絕呢？」
不遠處，帶著白色遮陽紗帽，修長未著絲襪的白膩雙腿交疊在一起，左腿放在右腿膝蓋上，輕輕晃動著陽光下泛起油亮墨黑色鞋尖的混血女人，摘下了嘴裡的香菸，吐出些許白色煙霧，嗓音質感優雅地問道。
「拒絕？」清水紗香搖了搖頭，苦笑回答道：
「還有拒絕的機會嗎？整個醫院的女人都知道，我這個婦科醫生會給別人修改親子鑑定之類的證明信息，如果我要是拒絕的話，剛才她就要向警察舉報我了吧。」
「不說出來，怎麼會知道結果。」戴著白色遮陽紗帽的水原薰熄滅了女士香菸，在侍者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起身坐到清水紗香的身旁，「你都是抑鬱到要選擇自殺的人了，拒絕別人，真的很困難嗎？」
清水紗香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這個女孩，就連請你喝一杯咖啡都不願意。」水原薰輕笑了一聲，拿開桌子前空空蕩蕩的塑料咖啡杯，一個求人的喝完了一大杯冰美式，一個被人求的，反而一口都沒喝下去。
感慨了一句，水原薰身體斜靠著桌子，左手撐起側頰，右腿翹起放在了左膝蓋，右腳上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在明媚的陽光下晃了又晃：
「拒絕別人，做不到。不拒絕別人，繼續替別人做著違法犯罪的事情，清水女士，我想採訪一下您，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別說風涼話了，我都快要糾結難受死了。」對於自幼認識的朋友沒有什麼見外，清水紗香胡亂揉起臉頰，沒什麼形象所道，「要不我換一家醫院？」
「不行啊，就算換了醫院，也會有人來找我的，總不能搬去鄉下吧？」清水紗香很快就否定了這些想法。
「為什麼不考慮下心理診療呢？」水原薰目光望向街頭來來往往的路人，語氣如常，如正常朋友般建議說道，「帝都醫院不是有個名氣很大的心理醫生？一次心理診療，也許解決不了目前的困境，但是至少可以讓你聆聽自己真正的心聲，到時候怎麼做，如何做，還會難嗎？」
「心理診療？」清水紗香猶豫少許，想起了好友發布在社交媒體中的那段視頻，「你說的是遠山真葉？」
水原薰嘴角勾起，點了點頭。
「可是，遠山真葉只是個實習醫生吧？」記起從醫院護士口中聽來的傳聞，清水紗香看著好友，疑慮問道，「而且他和警察的關係好像很親近，如果我去諮詢，他會不會偷偷向警察舉報我？」
「我陪你一塊去吧。」水原薰被白色紗帽遮住陽光處於陰影里的眼眸，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
周一上午。
遠山真葉站在乾淨明亮的穿衣鏡前，認認真真地在姐姐進入臥室提供叫醒服務前，穿戴好了一身正裝。
當然沒忘記領帶。
自從周末見到「偶然」見到鈴木夕子和桃香美櫻後，姐姐涼子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和他待在一塊，一旦和外界女性接觸，必須要徵得她的同意……
「就像是被圈養起來的寵物，看都不許別人看一眼……我這歐內桑糟糕的占有欲呀。」
輕聲慨嘆著，遠山真葉看向鏡子裡陽光俊朗，氣質沖和平淡，眼神流露出淡淡微笑的年輕帥氣男人，輕輕頷首，果然正裝才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就是穿戴很不方便，浪費我7分鐘時間。」
吐槽一句，遠山真葉推門走出臥室，在天野涼子驚訝疑惑的眼神里，提前進入了一樓餐廳。
吃完早餐後，姐弟一塊乘坐銀白色雙人座跑車來到帝都醫院，目送姐姐涼子驅車離開醫院側門，遠山真葉則搭乘電梯來到心療科所在樓層。
剛走出電梯口，考慮著周一需要完成事情的遠山真葉，就聽見心療科大廳內三個護士綿里藏針暗含陰陽怪氣的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