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趙老四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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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4章 趙老四必須死!

  「再來一局?」

  李學武晃了晃手裡的球拍,笑著對楊駿發出了邀請。

  楊駿卻是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他問道:「你就這麼的討厭我?」

  「瞧您這話說的——」

  李學武將手裡的球拍遞給了周小白,示意她帶著小姐妹們過去玩。

  有招待所的服務員拎著暖瓶過來給兩人又續了熱茶後悄悄離開。

  「我說出來您可能會覺得我矯情,」他端起茶杯講道:「但周末的休息時間對於我來說真的很寶貴。」

  喝了一口熱茶,曬著太陽,出汗過後的身上暖洋洋的。

  「回家看看爸媽,出門見見朋友,或者在家逗逗孩子。」

  他轉頭看向楊駿說道:「知道為什麼我說只能陪您一上午嗎?」

  「因為下午我要去拜訪老師,完成課業和作業,還有我的那本書。」

  「哦?看來真的是我誤會了。」

  楊駿仔細地打量著李學武,說道:「沒想到你休息時間也這麼的忙,並不是討厭我才故意累我的。」

  「嗯,也不是,呵呵呵——」

  李學武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是有報復您的意思,最近這一周被您跟的有些煩了,一點小手段。」

  「哈哈哈——」

  面對李學武的真誠,楊駿一點都氣不起來,更多的是滑稽和可樂。

  他胳膊肘撐在扶手上,笑著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煩我了。」

  「我也是故意跟著你,就想看看你有啥反應,哈哈哈——」

  「早知道如此,我早就約您打球了,」李學武笑著靠在了椅背上,微微搖頭道:「我的辦事員跟我說,楊組長是不是故意的,天天跟著您!」

  「哈哈哈——」

  好像得逞了似的,楊駿笑的很是開心,擺擺手說道:「他想錯了。」

  「我跟著你啊不是針對你,而是想從你的視角往上看。」

  他指了指頭頂,又指了指腳下道:「再往下看。」

  「您……看見什麼了?」

  李學武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故作不知地往上看了看,又往下看了看,挑眉問道:「我咋啥也沒看著呢?」

  「哈哈哈——」

  楊駿被他逗的再次大笑了起來,連球場上的姑娘們都看了過來。

  「你啊,你啊——」

  他點著李學武數落道:「怪不得人家都叫你保衛處之虎呢!」

  「我看你現在應該叫紅星廠之狐!」

  「狐假虎威嗎?」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地端起茶杯說道:「我們廠的閒人就愛給別人起外號。」

  周小白走過來撿球的時候聽了兩人幾句對話,嘴角不由得扯了扯。

  這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的,拼的火星子都要燎火了。

  她的成長環境培養了她能聽懂這些話的能力,但她不願意這樣說話。

  咋說呢,比打網球還累!

  李學武說誰是閒人愛起外號呢,這不剛剛就有人給他起了一個嘛。

  被指桑罵槐的楊駿倒是沒在意,笑呵呵地問道:「聽說你還寫書了?」

  「嗯?這叫什麼話——」

  李學武扭頭斜瞥了他一眼,問道:「我看著不像是能寫書的樣?」

  「小白,我看著不像文人嗎?」

  「不像——」周小白摔了一下手裡的球接住,認真地打量了李學武一眼後說道:「瞧您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氣度,不像是文人,是君子。」

  「看見沒,」李學武一指周小白,對著楊駿說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寫書不是很正常的嗎?」

  「姑娘,得空去配副眼鏡吧!」

  楊駿好笑地瞅了她一眼,問道:「你這都是咋看出來的?」

  「還謙謙君子,我瞅他更像是悍匪——」

  「哈哈哈——」

  周小白以及駐足看過來的小姑娘們紛紛笑了起來。


  她們當然知道領導是在開玩笑,所以周小白講了,她們便開始笑。

  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她們繼續玩,嘴裡則是強調道:「刻板印象,您這是以貌取人,不可取啊——」

  「這我倒是承認,」楊駿懷疑地看著他說道:「不過就你這面相,跟人家說你是寫書的作家,誰信啊?」

  「唉,沒辦法,」李學武微微搖頭道:「我們這樣長得醜的,內心都很敏感,更能把感情流淌於筆尖。」

  「嗯——」楊駿喝著茶,鼻音輕哼道:「這兩句倒有點味道了。」

  「你寫的書我看了,就這幾天,」他解釋道:「也是聽人家說了,你還是個能寫書的作家。」

  「說歸說,笑歸笑,實在地講,我這不算是什麼作家。」

  李學武看著球場上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姑娘們,緩緩點頭說道:「充其量也就算工作總結和思想匯報。」

  「不用謙虛,我看得懂。」

  楊駿同樣的姿勢看向場上,嘴裡說道:「像你這樣能文能武的幹部可不多見,聽說你文章寫的也很好。」

  「還算湊活,畢竟平台小。」

  李學武很是謙虛地說道:「我們廠就這麼大,能寫文章的不多,倒是把我這三分能耐顯出七分的勢了。」

  「我看倒是未必——」楊駿笑了笑,說道:「這文章要是頻頻在廠報上刊登,我還認同你的謙虛。」

  「都能上大報的文章了,」他回頭瞅了李學武問道:「你不會反向驕傲,說我們工業系統沒人了吧?」

  「哈哈哈——」李學武笑著拍了拍大腿,說道:「就這麼點小驕傲還讓您給看出來了,哈哈哈——」

  真誠是特麼真的真誠還是假的真誠,跟著李學武好幾天了,楊駿到現在都沒看懂這個人,有點過於複雜。

  「哎,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啊。」

  楊駿笑著站起身,看著李學武說道:「說話都一套一套的,不服老真是不行了,未來真是你們的了。」

  「您要這麼說,咱們還得來一局才行了!」李學武站起身,笑著比劃道:「聽您這話是很不服氣啊!」

  「現在是你們的,我們都沒說什麼,怎麼?未來還想是你們的?」

  「啊?哈哈哈哈——」

  ——

  「那個人是誰?」

  周小白坐在副駕駛也不老實。

  她擰著身子打量著李學武,怎麼都看不夠的樣子。

  「就是跟咱們打球的那個老頭,不是你們廠的領導吧?」

  「不是,上面下來調研的。」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隨口解釋道:「怎麼?你還關心這個啊?」

  「我是關心你啊——」

  周小白胳膊墊在操控台上,側臉墊在胳膊上,就這麼看著他。

  「他是不是來調查你的?或者來你們廠找茬的,想拿你當突破口。」

  「嗯,你想多了,不是。」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問道:「誰教給你這些亂七八糟的。」

  「這還用別人教?」周小白撇了撇嘴角,說道:「你們談話的時候我聽了一耳朵,他句句都帶刺。」

  「當然,你也沒饒了他。」

  她笑著挑了挑眉毛,說道:「我就喜歡看你欺負人,打他們的臉。」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欺負人了,」李學武好笑地瞅了她,問道:「還有,我什麼時候打人家臉了?」

  「哼,你知道我說的意思。」

  周小白噘了噘嘴,輕哼道:「這樣的人就不能慣著,就得霸道一點。」

  「嗯,你又知道了是吧。」

  李學武沒在意地問道:「中午想吃什麼?是在外面吃啊,還是送你回俱樂部,或者回國際飯店吃?」

  「你有點不講究了吧——」

  周小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氣呼呼地看著他說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了對吧?」

  「叫我來陪你打網球,結果你卻陪那個煩人的老頭鬼扯了一上午。」

  「呵呵呵,人家才四十出頭。」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就是人長的有點著急了,面相看著老而已。」

  「我說的是這個嗎?」

  周小白坐直了身子,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你不尊重我——」

  「為了你我什麼都能做,你就不能為了我多陪我一會嗎?」

  她像是要哭的樣子,可憐巴巴地說道:「就這麼著急要送我回去?」

  「嗯?那是我錯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這樣想想,我好像真不應該是吧?」

  「就是——」周小白嘟起小嘴兒抱怨道:「你都沒想著照顧我的感受。」

  「哦,那是我錯了,咱們去吃飯吧,你一定很餓了。」

  李學武很坦然地點點頭承認了錯誤,問道:「你是想吃烤肉啊,還是想吃火鍋啊,要不去吃炒菜?」

  「我……吃烤肉吧,」周小白還想再多說兩句的,好讓他多在意自己,可話都說到吃上了,便也就轉移了注意力:「那去哪吃烤肉啊?」

  「烤肉季、烤肉劉、烤肉陳、烤肉宛?」

  李學武倒是門清,一連叫出了好幾個老字號,更別提新烤肉莊子了。

  「烤肉季我倒是吃過幾次,味道也就那樣,羊肉口感下降了。」

  「是嘛?好像還真是哎。」

  周小白顧不上生氣了,聽著他的分析,回味了一下好像是有點。

  「我是很喜歡炙子烤肉的,尤其是醬佐料啊,這是大講究。」

  李學武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醬油必須是大宗,少加醋、薑末、料酒、滷蝦油,外加蔥絲、香菜葉。」

  「小碗盛白水,小碟盛大蒜瓣、白糖蒜。」

  他這麼形容著:「吃的時候先把肉在白水中洗過,再蘸作料。」

  「這肉放在炙子上烤熟,就著蒜瓣、糖蒜或整條黃瓜,哎呀——」

  「快別說了,我口水都下來了!」

  周小白聽到這就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呢,不依地捶了他一下。

  「說了半天,到底去哪吃啊?」

  「我倒是知道有一家啊,味道很是正宗,不過是文吃的。」

  李學武介紹道:「人家是在後廚烤好了給你端上來,你不介意吧?」

  「他家的羊肉絕對是好羊肉,我帶著朋友過去吃過幾次。」

  「甭說了,就去你說的這家!」

  周小白玩了一上午了,肚子早就餓了,再加上李學武這麼一說。

  她催促道:「路程不會很遠吧?」

  「不遠,就在前面了——」

  李學武打過方向盤,踩著油門便加速了起來,直奔東四十。

  越靠近目標,周小白的眉頭皺的越緊,眼瞅著見著熟悉的建築了,她實在忍不住了,氣問道:「你怎麼把我送這來了?是不是就想甩下我!」

  「不是你說的嘛——」

  李學武在俱樂部門口把車停好了,笑著跳下汽車道:「走吧,咱們去吃烤肉,我去過的那家。」

  「不下車了!」周小白抱著胳膊,氣呼呼地說道:「你就是想送我回來!」

  「還沒吃上呢,咋就這麼武斷呢?」

  李學武招了招手,對著從大門裡出來的趙老四說道:「車停這了,不進去,一會吃完飯就走。」

  這麼解釋著,繞到副駕駛這邊打開了車門子,抱著小氣包下了車。

  「我生氣了——」

  周小白真要氣哭了,她還以為是去哪吃呢,沒想到回俱樂部了。

  跟你出去玩之前我就在這吃,跟你出去玩之後還在這吃!

  那我不是白出去了嘛!

  「好了,好了,去吃飯吧。」

  李學武對著走過來的趙老四嘰咕嘰咕眼睛,笑著拉走了周小白。

  趙老四則是站在門口看著可樂,現在這小姑娘可真是好哄好騙的哦!

  要不然,回頭我也騙……啊呸!

  這哪裡是哄騙,這是愛的謊言!

  ——


  「誰啊?李處長的車?」

  趙老四進屋,周常利卻是撐著身子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他倒是沒看見車牌子,只是看見車頂那標誌性的U型天線了。

  四九城有這種天線的汽車,備不住就李學武這麼一台,很好認。

  「嗯,跟周小白往對面吃飯去了。」

  趙老四摘了身上的棉襖掛在了牆上,伸手在爐子上烤了烤火。

  「中午這頓簡單對付一口,晚上怎麼安排?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別瞎扯了,簡單點得了。」

  周常利抻著棉大衣斜躺在了炕上,嘴裡不耐地說道:「我回來是辦事的,可不是拉幫結夥搞事情的。」

  他也是剛剛結束了奉城的事,還沒在鋼城待幾天呢,便叫周姐給派回京城來招工了,船舶那邊需要人手。

  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年這已經是招的第三批人了,還是不夠用。

  只不過相比於前幾次,這次有了新的要求:必須初中畢業以上學歷。

  聽說是船舶那邊要買新船了,急需提前培訓大量的船員。

  自從東風船務的27條船的管理被租賃給了順風遠洋,他就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到相關的人事管理業務了。

  就算想聯繫,可也得見著人才行啊,曾經的好兄弟都在船上呢。

  就算休班了,那些癟犢子也都是從津門港上岸,然後直接回京了。

  該說不說,這兩年他在京城的名聲愈加響亮了起來,尤其是在圈子裡,他更是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以前招人不得求爺爺告奶奶的騙一個是一個,現在不用了。

  他甚至都不敢回家,得躲出來。

  因為跟著他出去的那些人,就是上船當了船員的兄弟們都賺到了錢。

  船員啊,這年月沒有關係,沒有文化,沒有出身能讓你上船?

  但從東風船務這邊走就可以,只要在鋼城完成了一定的培訓,就都上了貨船,擔任貨運船員。

  其實船員的工作沒有想像中的時髦,更沒有家人期待的那麼美好。

  只看他們賺的錢越多,越能體現出他們的辛苦和不容易。

  這年月,那些人,能拿到七八十塊錢的工資,你想想得怎麼被使喚。

  不過船上千日苦,回家就裝嗶。

  科長掙多少,他們就掙多少,除去花銷,哪次回來探親不得拿個幾百塊錢,妥妥的逆襲人生了。

  只要是跟著周常利出去的,只要是好好工作,認真賺錢的,家裡就沒有一個不上趕著給介紹對象的。

  一年能掙八百多塊錢啊,這個時候城裡正是人多的時候,找不著工作的小姑娘就趕緊找個好婆家吧。

  你想吧,周常利都從哪招來的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胡同里的孩子。

  家裡人口多,父母掙的少,吃了上頓餓下頓,不然能主動出去嘛。

  現在好了,一個個牛嗶閃電地回了家,以前不敢正眼看的好姑娘,現在手扒拉挑。

  牛嗶點的,在船上當了三副或者水手長的,甚至敢跟媒婆說換一批。

  你想吧,那些船員們都過的如此滋潤,周常利得多受歡迎。

  當然了,他的工資可沒有那些搏命的船員多,正常三四十塊左右。

  只不過平日裡跟著賺外快,再加上出差的補貼,緊著忙乎,到手裡能有個六七十左右,吃喝倒是不愁。

  別看他掙的不多,上趕著巴結他的人可不老少。

  有回來休假的船員,感恩是一方面,周常利可是管著人事的。

  也有聽著好兒的,想要安排自己兒子或者親戚上船的。

  更有媒婆緊盯著他們家,一等聽說他回來了,必然要介紹姑娘給他。

  ——

  「煩死了——」

  周常利撤了大棉襖蓋在了臉上,滿心的鬱悶和無奈。

  趙老四卻是嘿嘿笑著說道:「我瞅著王丫挺好的,她可真喜歡你。」

  「滾特麼犢子——」

  周常利悶聲說道:「她那麼好,你怎麼不娶了她呢?」


  「嗨!我哪有那個福分啊!」

  趙老四「給給」地笑著,道:「我沒有你長的好,更沒有掙的多,她咋可能相中我呢——」

  「別嘰霸拿我打趣了!」

  周常利掀開大衣,眯著眼睛說道:「王丫有仨弟弟,她要是跟了我,我特麼就頂算白撿仨兒子!」

  「你怎麼不說就有仨小舅子了呢?」趙老四故意逗他道:「這要是出去了,人家誰敢招惹你?」

  「我特麼出來混是靠小舅子撐腰的啊?」周常利扭過頭說道:「讓她給我滾犢子,我不缺爹養活。」

  「哈哈哈——」

  趙老四哪有好心眼子,就知道他鬱悶呢,故意在這逗他呢。

  王丫是胡同里長得最標緻的姑娘了,能洗能涮,幹活做飯,家務是一把好手,誰娶家裡去就等著當爺吧。

  可惜了,她命不好。

  她爹說了,她值三份彩禮。

  也就是說,她三個弟弟的婚事都指望著她的婚事來解決呢。

  別說這年月沒有彩禮,小兩口自由戀愛,有工作身份的那種,父母老人怎麼都不會強加干涉,有組織呢。

  但是,這種沒正經工作的,胡同里的平頭老百姓,可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你想自由戀愛啊,先自由了再說吧。

  周常利不是沒撩撥過王丫,可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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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丫比他大三歲,他今年十九歲,你說王丫多大了?

  22歲的老姑娘了,胡同里誰敢招惹,沾上就是一輩子啊。

  不湊巧,周常利現在不敢招惹人家,人家倒是找上門來了。

  「怎麼,就不見?」

  趙老四站在窗子邊上往外面望了望,低頭對著周常利說道:「李處長可就在對面吃飯呢,他要是回來。」

  「草你大爺的!」周常利掀開大衣坐起身,指著趙老四的鼻子質問道:「是不是你把她給招來的——」

  「冤枉死我得了!」

  趙老四見他起來了,笑著往外跑,嘴裡嘿笑道:「請我喝喜酒!」

  「我喝你大爺——」

  周常利將手裡的鞋甩了出去,正砸在了保衛室的門上。

  他真是要氣死了,有家不能回,在這已經躲了兩天了,屁事都沒幹。

  「啊——煩死了——」

  ——

  「咯噔——」

  保衛室的門再次被打開,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還撿了地上的鞋子。

  「你還真難見啊,趙老四跟你請示了半天吧?」

  保衛室四面都有窗戶,屋裡並不昏暗,來人他看得很清楚。

  接過對方遞來的皮鞋,周常利隨手丟在了地上,道:「別扯淡——」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哎!你幹什麼玩意!快穿上!」

  他這邊正不耐煩的說著呢,那邊進來的王丫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你是想在這,還是想去哪,我都奉陪,只要你提條件!」

  王丫真是個狠人啊,就這麼捩著衣服,看著周常利說道:「我也不要你別的,就仨弟弟,上船行不行?」

  「上你大爺的床……」

  周常利混江湖這麼多年,還沒被人威脅過呢。

  這會兒見對方跟自己玩橫的,連地上的鞋和炕上的大棉襖都不顧了,跳著腳的要奪門而出。

  可惜了,王丫今天豁出去了,張開雙手就攔在門口,他敢過來,她就敢耍流氓,反正今天她都到這了。

  周常利心眼多多呢,明知道她堵在門口,故意虛晃一槍,逗著她往門口去,轉回身就要拉開窗戶跳出去。

  可他剛轉身要去拉窗戶,便見著一輩子的好兄弟趙老四正死死地捩著窗戶扇呢,死活不讓他出來。

  「我草你大爺趙老四——」

  周常利跳著腳的罵街啊,這叛徒竟然敢吃裡扒外,人絕對是他招來的,絕對是。

  「王丫你特麼瘋了!」


  他這邊稍稍一猶豫,身後的母老虎已經撲上來要扒他褲子了。

  「我特麼……趙老四你等我出去的,我干你……」

  周常利使出了吃奶的勁,他今天必須逃出魔爪不可。

  這屋裡又不止一扇窗戶,他轉身便瞄準了另一扇。

  可當他拽著自己的褲子,一步步挪過去的時候,正瞧見周小白笑嘻嘻地用棒子把窗戶給別上了……別上……別……

  「我艹啊——!」

  他快要瘋了,今天遇到的都是什麼人啊,周小白在這搞什麼鬼!

  上帝派一個女瘋子堵了你的門,必然會安排兩個神經病堵你的窗戶?

  「啊!好了!我認栽了!」

  周常利看著女瘋子似的王丫,手裡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褲子。

  碼的,都看見褲衩了,再特麼扒下去,這特麼要現場直播了。

  尤其是屋裡熱鬧著,窗戶邊上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保衛和服務員。

  趙老四為了好兄弟一輩子的大事真是豁出命了,必須馬到成功。

  不然……他已經打好行李卷了,準備去邊疆投奔自己弟弟去。

  「鬆開吧——」

  周常利已經沒勁兒了,一屁股坐在了炕上,無奈地看著王丫。

  王丫則是跪趴在炕上,緩緩地鬆開了用力過度而蒼白的手。

  她並沒有抬起頭,肩膀聳動著,早已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大姑娘家,但凡有一丁點羞恥心都做不到這一點。

  說趙老四豁出去了,說周常利認栽了,倒不如說她死過去了。

  「去去去,看什麼看!」

  趙老四這會兒裝人了,擺手驅趕窗子邊圍觀的眾人道:「相對象呢,有啥好看的,願意看自己處去!」

  「趙老四,你特麼給我滾進來!」

  周常利這會兒也懵了,看著衣服散落趴在炕上的王丫,他想罵人。

  趙老四這會兒也知道鬧夠勁了兒,同李學武尷尬地咧咧嘴,屁顛屁顛地跑進了屋。

  「哎!周爺,您吩咐——」

  「滾你——」周常利嘴動彈,眼珠子示意了炕上的王丫,讓他過來處理。

  趙老四什麼都能處理,幫他穿鞋都行,就是炕上那個不行。

  「咳咳,你餓不餓?」

  他咳嗽了一聲,打岔道:「我去給你要點吃的來吧。」

  「你特麼的……站住!」

  周常利躲著王丫,從炕上跳下來,捩著趙老四的脖領子說道:「剛特麼吃完中午飯,你要毛飯去!」

  「嗯——」

  就在倆人僵持的時候,周小白掀開門帘子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李學武。

  「沒事,你們繼續!」

  周小白可會說話了:「我們就是來看熱鬧的,外面太冷了。」

  周常利:「……」

  (聽聽,這叫人話?)

  「李處長,我這……」

  他有些蔫吧了,鬆開了趙老四的手,轉回頭看了炕上的王丫一眼。

  這會兒許是聽見屋裡來人了,王丫背對著他們坐起身整理了衣服。

  李學武避嫌,並沒有往裡屋去,就站在外屋示意道:「你對象啊?」

  「不是——」

  周常利有八百個嘴也解釋不清楚了,回答的時候還瞪了趙老四一眼。

  「是我們一鄰居,想要……」

  「青梅竹馬的那種,」趙老四站在一邊插話道:「小時候可要好了。」

  「窩草泥……」周常利揚起拳頭要錘人了,我用得著你幫我解釋啊!

  可當著李學武的面,再加上趙老四縮在那跟鵪鶉似的,他也就沒動手。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有街坊故意整事,說要給我倆保媒,」周常利示意了屋裡的王丫道:「她可能誤會了,我真沒有那個……」

  「兩小無猜的那種,」這個時候趙老四又補刀了:「他還撩嗤過王姐呢,說要……哎!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周常利拽著脖領子一腳給蹬門外頭去了。

  對象可以認,趙老四必須死!

  「鄰居啊,知根知底的,」李學武見屋裡收拾好了,便走進去打量了那姑娘一眼,道:「不挺好的嗎?」

  倒也不是梨花帶雨的美人,卻好像心如死灰,滿臉不甘的堅冰。

  見有個疤臉男人打量自己,王丫抹了一把眼淚從炕邊站了起來。

  她也沒理會李學武,只看著周常利說道:「讓我弟弟上船!」

  「你是男人,說到就要做到!」

  「咋地了?看我幹啥啊?」

  李學武正打量著倔強姑娘呢,見周常利偷偷瞧著自己。

  好笑道:「上船就上船唄,你不是回來招人的嘛,小舅子不照顧啊,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大公無私呢。」

  王丫回頭瞥了他一眼,心想這人穿的溜光水滑的,卻是滿臉兇相。

  說話吊兒郎當,流里流氣,大大咧咧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她們家雖然窮,也沒有個好老人,但她從來沒抱怨過,更沒有自甘墮落過,不然這年月她早就學壞了。

  之所以被街坊鄰居們可惜著,就是因為她的優秀、自立、自愛。

  反倒是顯得她老子不是個東西。

  今天要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她如何能拉得下這個臉來。

  人都丟過了,要是沒得到准信,她如何甘心。

  「我問他呢,你跟著湊什麼熱鬧?」

  這麼說著,回頭奔著周常利就去了,他要不答應就死磕的樣子。

  周常利這個氣啊,抓著她的胳膊就想給她一個大嘴巴子。

  只是王丫認命似的,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閉著眼睛等他打。

  他又哪裡下得去手呢。

  「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周常利沒打她,而是捏著她的下巴示意了李學武這邊道:「你弟弟的事……你知道他是誰嗎?」

  「行了啊,老四說的沒錯。」

  李學武瞧了兩人一眼,道:「確實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說完便往外走,還拉了想要繼續看熱鬧的周小白一起出了門。

  周常利慾哭無淚,追著出來解釋道:「老四那亡八羔子瞎掰呢——」

  「他是誰啊?」王丫跟了出來,抓著他的袖子問道:「我弟弟……」

  ——

  「來來,都端起酒杯啊!」

  趙老四笑呵呵地舉著搪瓷缸子,對著飯店裡的眾人講道:「沒有外人,都是自家兄弟,先干一個!」

  「今天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給周科長接風洗塵!」

  「好——」

  這年月,飯店也有惹不起的人,那就是肆無忌憚的小崽子們。

  這小崽子也分幾種,下手最沒有顧忌的便是這些頑主們了。

  今兒頑主昔日的老大哥,早就金盆洗手的小混蛋周常利回京,道上的四爺廣發英雄帖說要請客。

  以往相處的關係比較好的人都來了,算是互相探探風,探探路。

  都說跟著周常利走的人掙著錢了,其實這些頑主大哥們最知道。

  當初送了弟弟上船的,誰還能不知道跟船掙了多少工資了。

  所以,今天來聚餐,說是給周科長接風洗塵,倒不如說是開招聘會。

  周常利是真的講究,也知道四九城誰捨得上船,誰能吃的了這份苦。

  上船不僅要能吃苦,還得有心態,有膽量,還得有原則。

  這樣的人怎麼培養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頑主普遍都有這種特質。

  所以幾次回來招工,目標都是這些混的不好的,鬱郁不得志的頑主。

  哪個大哥手底下沒有幾個年歲大的,需要養家餬口的,急於金盆洗手的老人啊,不正合適安排後路嘛。

  周常利在開席前就已經透露了,新船十條,大船一條,機會難得,先到先得。

  學歷合格的,可以去營城的航校代培,有高中學歷捨得下海的,培訓下來甚至能上船實習三副。


  這次要求很高,工資待遇也高。

  席間大哥們推杯換盞的,一邊說著掙錢的事,一邊吹著牛嗶。

  今天來的頑主里,當屬張建國最有面兒了。

  前段時間攪和了紅星廠一下子,沒被逮著,僥倖繞開了,嚇得半死。

  最近因為攙和了幾個事,小賺了一筆,這不就支棱起來了嘛。

  一身嶄新的板綠棉服,這是時下里所有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時裝。

  他身上穿著的,比一般的年輕人更威風,更瀟灑。

  「校將呢,塔帽,這些可都是有錢也買不來的。」

  張建國撇著嘴角介紹道:「只有小院裡的那些人才能穿。」

  頑主嘛,既沒有渠道融入主流社會,又要在氣勢上和老兵們一爭高低。

  所以扒衣服、搶帽子,成為雙方最理直氣壯的打架導火索。

  不然你當張建國的衣服是哪來的?

  你能想像到,這年月有搶衣服穿的嗎?

  擱在後世要被人罵一聲窮的活不起了,可現在就是發生了。

  「那些老兵的特徵就是,打倒一個其他人全跑了。」

  張建國悶了一口酒,侃侃而談地講到了他最近的風光無限。

  特別地,他還炫耀似的給周常利介紹了他的新女朋友。

  周常利早就看見他身邊坐著的姑娘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童言。

  他之所以認識童言,並不是通過左傑,更不是李學武,而是衛國。

  當初都是街面上玩的,他對這些人的情況了如指掌,包括拍的婆子。

  剛剛聽張建國吹牛嗶的時候,他就在偷偷打量了這個姑娘。

  跟了好幾個大哥的她,不知道怎麼就這麼喜歡小狼狗?

  關鍵是她以前跟的那些人,可都是老兵那圈子的,這次玩的什麼鬼?

  一次比一次玩的花?

  從那邊跳到這邊,張建國知道她以前的歷史嗎?

  那邊知道她跳來這邊嗎?

  不知道是不是那邊不要她了,嫌棄了她了,現在玩起了純情。

  道上都傳,衛國被抓的那天,就是藏在了她的家裡。

  衛國吃了花生米,她卻安然無恙,銷聲匿跡,圈子裡也沒了消息。

  哦,敢情是特麼不混那個圈子了,換賽道了——

  童言穿著一身50式黃棉服,面色白淨,眼睛很大,現在坐在張建國的身邊,看起來真的很純潔。

  周常利也混過,自然知道這種姑娘的身份對於頑主們的吸引力。

  先前他幾次想要提一句,把話題引到上船出海這件事上來。

  京城的暗流涌動,他在鋼城都已經感受到了。

  頑主們的春天過去了,凜冬將要來臨。

  這個時候最應該急流勇退,丟掉幻想,扔掉以前的那一身皮。

  出去干幾年,攢下一點家底,等風聲過去了,環境好了再回來。

  置家置業,干點啥不快活。

  只是招攬的話沒說出來,提醒對方已經走到懸崖邊緣,規勸他懸崖勒馬回頭的話更沒機會說出口。

  可能是自信心作祟,張建國一直都在用他的牛嗶生活來打岔,沒讓周常利說出這些話。

  他有他的驕傲,不願意吃這份送到嘴邊的食物。

  看著張建國近似瘋狂的笑,周常利只覺得渾身冰冷,膽寒異常。

  這人瘋了,還是這個時代瘋了?

  回去的路上,周常利想了好一會,這才告誡趙老四,以後不能再跟他們密切來往了,別給家裡找麻煩。

  他直白地點出了那個叫童言的就是個攪屎棍,催命符,紅顏禍水。

  什麼風光都是虛的,童言在老兵圈子裡可以被厭棄,但那邊絕對容不得她糟踐了這個圈子的名聲。

  所以她的到來,本身就是挑撥離間,煽風點火,雙方的矛盾指不定哪天就得爆發出來,導火索就是她。

  趙老四坦言,流言已經有了,說童言是被張建國脅迫的,各種版本。

  還有了升級版和帶顏色版。

  什麼頤和園的山洞、電閃雷鳴的深夜、火燒……等等。

  聽著趙老四如此說,周常利徹底死了心了,從這天開始,只做招工的事,其他時間躲在俱樂部里不出門。

  王丫這樣的麻煩不會再有了。

  他從李學武那學到了一句話:

  這是一個把刻意人分為等級的時代,等級間的偏見、歧視和仇恨,時時刻刻都在孵化和製造著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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