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5章 1375:中部分社(下)【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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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5章 1375:中部分社(下)【求月票】

  「孤竟不知望潮如此忠君?」

  有節奏的鼓掌聲從角落啪啪傳來。

  褚曜似乎才知道自家主上在場,「慌亂」轉身,沖沈棠深施一禮:「見過主上。」

  顧池則是沈棠開口才知她的存在。

  當他意識到沈棠罕見用上「孤」的自稱,面色煞白,心虛行了一禮:「主上安。」

  沈棠聲音嚴厲:「安?孤安不了。」

  這還是君臣相處十餘年,沈棠真正意義上沖顧池發火,厚重威勢能讓人心臟狂跳。顧池將頭垂得更深,不做任何辯解,只是暗中咬緊唇肉。這沉默只會讓沈棠愈發惱火。

  「望潮怎麼不繼續說?一大早上殺氣騰騰來給同僚送行,還要一命抵一命?」沈棠上前一步,濃重威勢能壓迫得人無法喘息,下一句更是問,「你何時能做孤的主了?」

  見沈棠火氣超出了預期,褚曜也不得不下場替同僚打圓場——他奔波這一場是為了讓多年隱患能平穩落地,不是增添君臣嫌隙的。

  奈何沈棠早就預判了他的預判。

  「無晦,孤在問望潮。」

  褚曜:「……」

  這下好了,他成了那尾被殃及的池魚。

  顧池:「……」

  擱在其他君臣身上,上位者問出這話的時候,絕對是起了殺心。君臣之間信任再深厚,上位者也是有底線的,那就是臣子不得威脅自身性命、不可染指屬於自己的權力。

  但,顧池的主上是沈棠。

  一個克制寡慾到不像是國主的主上。

  顧池面對她的步步緊逼,再也無法繼續沉默,軟下聲道:「此行,欒公義會知道秋文彥之死真相。攔下他,能避開一時卻避不開一世,敵人最終還是會以此為突破口。」

  欒公義,方方面面都太特殊了。

  不管是他在王庭的地位,還是他自身的文士之道,亦或是他的耿直脾性。若問欒信兩位主公孰強孰弱,欒信肯定毫不猶豫回答是主上,但不代表秋丞在他心中毫無地位。

  亂世軍閥,戰敗並非必死。

  吳賢都能活蹦亂跳到現在,人家不僅成了康國唯二國公,還在西南之戰立下功勞,立了膝下女兒成了康國第一位國公世女。吳賢他能活下來是因為塑料的「棠棣情深」?

  秋丞檔次夠不上國公,也沒吳賢這般能屈能伸,但他要是活著當個富家翁不難,欒信也只圖舊主能活著。日後秋丞是甘於平庸,庸碌一世,還是跟吳賢一樣上躥下跳……

  這些一概與欒信無關。

  沈棠故意逼死秋丞,觸及欒信底線。

  顧池道:「倘若欒公義當年就知道真相,他就算不為先主報仇,也不會效忠跟他有殺主之仇的主上,哪怕一生隱居山野。若他現在知道了,主上,公義只有死路一條。」

  欒信會自己逼死自己。

  好一點兒也是辭官歸隱,生死不見。

  能對這樁舊事釋懷,他也就不是欒信了。

  「失一個欒公義,還是失一個顧望潮,於我而言有差嗎?」沈棠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面臨言情話本經久不衰的狗血矛盾——死去白月光以另一種形式殺回來了。

  聽到沈棠自稱恢復正常,褚曜舒了口氣——這意味著主上怒火已經急速下滑,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事情還未嚴峻至此,主上與公義君臣多年的情誼並不是假的……」

  沈棠目光落向欒信離去的方向,似要望穿山巒疊嶂,看到熟悉的身影。良久之後,她問道:「秋文彥的妻妾子嗣可都還活著?」

  顧池:「都還活著,公義這些年私下都有照拂,他們日子不算太差。秋文彥臨終遺言讓他妻子改嫁,那位夫人不肯,直到秋文彥子女陸續成年成家,隨長子長居祖籍。」

  頂著秋丞遺孀頭銜,她能享受到秋丞留下的政治遺產,其舊部不會見死不救,生活有保底,一旦改嫁去了別家,碰見什麼不如意,諸如欒信這樣的先夫舊部也無法幫忙。至於妾室,除了給秋丞生過子嗣的,剩下的由大夫人做主說媒出嫁,日子也還過得去。

  值得一提的是,多年青燈古佛下來,這位夫人一改佛口蛇心,真有幾分菩薩仁慈。

  目前來看,日子尚可。


  沈棠閉眸沉思,片刻有了打算。

  「派人將她請過來。」

  碰見問題被動消極不是她的風格。

  她都有些忘記當年為何一定要陰死秋文彥了,估計當年的她也沒想到從秋丞手底下扒拉過來的欒公義,輾轉經年能成為她割不掉的一塊肉。早知有今日,看在公義面子上讓秋丞活著也不是不行:「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為今之計,用魔法打敗魔法吧。

  顧池大致猜到主上想做什麼:「公義跟他那位先主遺孀接觸不多,那位夫人早年也不是什麼通情達理的,若她知道亡夫之死真相,沒挑唆欒公義就不錯了,怎會說和?」

  沈棠淡聲道:「因為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活著的秋文彥能帶給她的利益,我出得起雙倍。民間俗語說什麼『升官發財死老婆』,擱在女人身上也一樣。秋文彥死了十多年還能給她帶來享之不盡的遺產,她為什麼要跟我過不去?她跟我翻臉也不能讓秋文彥死而復生,但她順從了我,她一家可以雞犬升天!」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顧池不看好。

  秋文彥的遺孀跟秋文彥本尊,二者分量怎麼能一樣?除非秋文彥親口跟欒信說願賭服輸,他的死活怨不得他人,否則顧池想不出欒信那個耿直脾氣,如何能放過他自己。

  這就是一個死結!

  顧池有些自暴自棄想:【與其想這些法子,還不如找個有真本事的神棍給招魂。要是招魂不成功,那就裝神弄鬼扮做秋文彥,說不定能哄騙欒公義……可惜,祈元良那廝的易容手段騙不過欒公義……找誰裝神弄鬼呢?】

  就在他出神的瞬間,手掌一輕。

  餘光掃到一縷雪亮白光,他後知後覺意識到是主上拔了他的佩劍,後者手腕一轉,竟作勢自刎。嚇得顧池雙腿發軟險些跪地,心臟近乎驟停,他聲嘶力竭:「主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秋丞遺孀本家姓苗。

  是的,跟苗訥苗淑是同一支。

  因眾所周知的原因,苗氏被沈棠剿滅,僅剩孤兒寡母倖免於難,她丈夫秋丞又敗於沈棠之手,她再無依仗,這也是她不肯改嫁的主因之一,因為她背後沒有退路讓她退!

  守著秋丞兒女還能得到庇護,生活無憂。

  秋丞剛死的頭兩年,她日日以淚洗面,但時間太神奇了,安定的生活也會持續腐蝕她的記憶。隨著時日推移,再濃烈的感情也被沖淡,她的生活重心逐漸被其他吸引。膝下子女陸續長大成家,而她還風華正茂,四十多歲的女人卻有著堪比三十出頭的容貌。

  容貌,家世,地位!

  隨便兩個都能讓男人趨之若鶩,而她三個都有!不管是她生的還是其他女人生的,都念著她這些年的付出,不時送相貌俊俏的伶人上府給她逗趣解悶,苗氏很受用。近些年風氣越發開放,到底還是有點影響,為了不讓兒媳鄰里說閒話,她主動搬去了別院,小夫妻倆逢年過節來看看她。婆媳離得遠,沒有隔代矛盾,兒媳舒心孝順,她也自在。

  甚至跟大房也開始破冰了。

  秋丞在世時,大房和二房是水火不容。

  時過境遷,她現在也能跟大嫂閒話家常。

  「阿娘,府上來了一位貴客。」

  「貴客?」

  她以為是秋丞的舊部。

  說起來也有意思,秋丞性格不算多好,死要面子活受罪,骨子裡更是虛偽,但招攬的人才卻是各個有情有義,鐵骨錚錚,即便是當年的苗淑也有骨氣。這麼多年了,即便秋丞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人情也該還完乾淨了,依舊會有舊部登門探望,生怕先主遺孀兒女過得不好。這些舊部,有些還在朝堂活躍著,有些已經歸於平靜,安心當富家翁。

  來人不是她熟悉的面孔。

  眉眼間卻又幾分說不出的熟悉,她讓侍女給對方斟茶,和藹淺笑道:「不知貴客要來,老身有失遠迎,若有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青年擺擺手:「老夫人不必如此。」

  他沒有自我介紹,苗氏不好猜他身份,只能主動試探:「恕老身上了年紀,這記性愈發不中用,不大記得貴客姓名,只覺得有些面善……不知貴客與先夫是什麼關係?」

  青年道:「在下並不認識令君。」

  苗氏這下懵了:「那貴客這是……」

  她暗中給長子使了眼色。


  長子也不太清楚,因為人是大伯和大伯母領過來的,沒有明說對方的身份,只是說青年是貴客。所幸,青年也沒遮遮掩掩:「在下即墨秋,幼年時候,曾被秋氏撫養。」

  秋氏族譜說不定還能找到他的曾用名。

  苗氏這就懂了。

  哦,原是秋氏的故人。既然是秋氏相關,怎麼找上自己了?秋氏早就是大房一家當家做主了,她在秋氏說不上話。即墨秋看她疑惑,溫聲說道:「今日是來找夫人的。」

  「找老身?」

  即墨秋道:「嗯,請夫人幫個忙。」

  苗氏養尊處優多年,只對秋丞舊部以及大房幾個人有點耐心,她又是深宅婦人,靠著先夫留下的情面過日子,她能幫他什麼忙?

  她直言:「老身怕是有心無力。」

  被苗氏掃了面子,即墨秋並未惱怒,只是輕聲問出一句讓苗氏跟她兒子神魂俱顫的話:「事關令郎爵位,老夫人也有心無力嗎?」

  母子倆飛速對視一眼。

  爵位?

  苗氏按捺狂跳心臟,迅速冷靜下來。

  厲聲呵斥道:「休得胡言!」

  爵位在其他國家不說街邊大白菜,但也不是多稀罕,但在康國就是稀罕中的稀罕。

  若是她那個丈夫爭氣點,活得久一些,興許能跟魯國公一樣給兒子爭取一個世子的位置。可偏偏秋丞死得太早了,除了舊部還會照拂他們母子,王庭那邊就沒什麼動靜,頂多給秋丞子孫上學教育提供便利,多餘就沒了。

  跟吳賢,跟谷仁,完全沒得比。

  即墨秋但笑不語,靜靜看著她的反應。

  良久,苗氏強行忽視兒子瘋狂的眼神暗示,冷靜問道:「不知貴客的主家姓甚?」

  「主家姓沈。」

  這個姓氏讓苗氏心臟狠狠一跳。

  敢開口承諾爵位的沈姓之人,除了住在鳳雒王宮那位就沒有第二人了。她對沈棠說不上恨,早些年是有的,但更多是懼怕,生怕沈棠會清算自己。在人家治下安安穩穩享受十多年榮華富貴,恨意與懼怕逐漸糅雜醞釀成其他更複雜的情緒,算得上愛恨交織。

  她早年跟秋丞吃過苦,太知道亂世常態是什麼模樣:「說句使者不愛聽的話,無事不登三寶殿,沈君為何會突然想起老身一家?」

  不是尖酸刻薄,單純就是好奇。

  總不會是舊部立功想為先主子女請封?

  若如此,她兒子改口喊對方爹都行,要知道親爹有爵位都未必能傳到親兒子手中。

  「方才說了,請夫人幫個忙。」

  「願聞其詳。」

  說之前,秋丞長子被支了出去。

  一番開誠布公,苗氏陷入了沉默。

  她的情緒波動並不大。

  欒信會糾結「先主主動自盡」以及「先主被引誘自盡」,前者他無怨無悔,後者他愁腸百結,恩恩怨怨界限分明,但站在苗氏立場,沈幼梨就是殺夫仇人。現在告訴她,她丈夫確實是沈棠授意引誘自盡的,對她而言沒任何鳥用,這個認知都持續十多年了。

  苗氏沉默的原因是這個爵位在某種意義來說,還真是先夫舊部給爭取過來的,兒子不去拜個義父都說不過去。心動歸心動,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秋丞活著的時候也說欒公義性格耿直認死理,鑽牛角尖能將他自己逼死。

  他記著秋丞的恩,記著沈棠的情。

  無法傷害任何一個,那只能逼死他自己。

  她坦白:「老身的話沒那麼重分量。」

  青年從袖中取出一支長條木匣,打開露出裡面安靜躺著的東西:「有此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事必成!還請夫人盡力一試!」

  「這是?」

  「吾主的。」

  (*▼(-_-)

  對棠妹來說,只要重臣不內訌,這一局還是很穩的(對武國這群莽夫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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