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還得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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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烷手上的酒杯不穩,溢出幾滴美酒,沾在他昂貴的衣服上。

  陳釀的醇香猛地飄在空氣中,熏得人頭腦發懵。

  朱厚烷再三確認著牛頓的神情,仍然懷疑自己剛剛聽錯了字句。

  他的嘴角下意識往上揚,發現後又立即被壓低,顯得僵硬,亦是有些抽抽。

  朱厚烷驚中帶喜:

  「你懂格律?」

  「此乃本王作。」

  牛頓眼中滑過一瞬算計,貌似誠摯地點頭:

  「略懂一二。絕不算精通。」

  他嘆了口氣,一下子就把朱厚烷樂出了歪嘴:

  「鄭王爺家裡的格律,與臣從前在鄉野、世俗官宦宴席中聽到的,很不一樣,有段音律極其新鮮,聞所未聞。」

  「非變曲也,乃革律也。」

  朱厚烷的瞳孔放大,胸膛裡面爆發出一股激烈的傾訴欲。

  因為,他原本覺得牛頓這種攀附之徒,應該更懂美人,不可能有很高的審美情操,設宴予這小人,只不過是對牛彈琴而已。

  朱厚烷作為藩王,有錢不出遠門,只需要琢磨驕奢淫逸。

  他有點底線,不像其他藩王同行一樣,熱愛擄掠民女,王府上的戲子樂妓都是從正規路徑採買來的,本來個個模樣出眾,聚在一起更是啦啦隊效應拉滿,如同瑤池眾仙。

  這些樂妓地位低下,本來就可以輕易狎昵。

  從前多得是因為美色犯禁的賓客,現在,朱厚烷主動讓牛頓挑選,這血氣方剛的少年人,竟是絲毫不為所動。

  反而,破開風月迷霧,關注到本王的用心……

  現在看來,實在是他朱厚烷唐突了君子。

  牛徐行少年天才,有水平!

  有情操!

  此子有甘羅之相!

  朱厚烷轉過頭極其莊重地正對著牛頓。

  天下能遇到懂得自己專業的人,而且誇讚能說到點上,可難得,朱厚烷按捺不住地口若懸河:

  「不錯,這正是本王自己譜的短曲,命樂師在眾多劇目之間,做個過度。」

  「較尋常曲樂,稍稍改動格律,使之和諧厚重,不至墜入靡靡格調。」

  「人生如夢,最怕酒宴聲冷,在冬日中潮起寂寥之感。」

  「此曲獨鄭王府聞之。」

  牛頓聽朱厚烷驕傲地吧啦一通,聽得很認真,又仿佛深深思忖了一番,才放鬆眼部肌肉,打心底里實誠道:

  「的確是很不錯的半成品。」

  半成品?!

  朱厚烷直接啞火。

  他瞬間回過味兒來了,牛頓這是在嘲諷他!

  好大的膽子。

  他堂堂藩王,竟然被一個小子在席間當眾貶斥!

  他要收回對牛頓剛剛的高度評價。

  這個興球(河南粗口),懂個屁的音樂!

  竟然敢說本王的曲子是半成品!沒品位的東西!

  朱厚烷捏著自己的掌心,不斷深呼吸,又時不時盯著放在上座的【舌劍入鞘】,提醒自己——

  現在不能打死牛頓這個狂徒。

  不然他打的就是大明朝皇帝的舌頭。

  朱厚烷心裡苦啊!

  太祖皇帝,你分封藩王的時候,可曾能想到,自家後代竟然被道士欺辱!

  李時珍還在一旁樂呵呵的喝酒,他聽不懂牛頓和朱厚烷聊什麼音律,只享受著天家富貴的藝術。

  嘿嘿,這些曲子好聽。

  酒好喝。

  飯好吃。

  正當李時珍沉浸的時候,朱厚烷拍案而起,指著牛頓鼻子罵道:

  「豎子無才,信口開河!」

  朱厚烷倒底也是個猛男,日後敢直接上疏,指責朱厚熜修仙修得腦子都沒了。

  平時還可以守著禮數,但一旦觸碰到他的逆鱗,他絕對會當場發飆。

  牛頓眨眨眼。


  輪到朱厚烷破防了。

  牛頓在評價理論的時候,絕對是有啥說啥,有理有據。

  剛剛朱厚烷還試圖挖坑讓他跳下去,上來就不善良,他牛徐行是這種吃悶虧的性格嗎?

  所謂你不仁,我不義。

  牛頓繼續假笑著總結道:

  「鄭王爺,你的數學水平不夠。」

  「想要更革音律,卻將音程切選得不算均勻,調轉便利程度差了三分。」

  為了驗證自己的說辭,牛頓正好指著剛剛那位被朱厚烷提到的樂師。

  當朱厚烷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被他引導之後,他才緩緩搖頭,一副可憐可惜的神情:

  「我先前盯著他看……不為別的旖旎,只是覺得他太辛苦了。」

  「能伺候王爺的人,果真要受些磋磨。」

  「為了把這曲子演奏得完美無缺,合乎曲譜,手忙腳亂。」

  「這冬日裡,王府宴客,炭盆烘得殿內暖如陽春,卻也不該使得樂師大汗漓漓,花了脂粉。」

  樂師坐得遙遠,百分百專注自己手中的樂器,聽不太清牛頓與朱厚烷說什麼,依然以提高的職業素養,維持著自己面上的柔媚表情。

  不然,給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繼續演奏,讓朱厚烷看清他快出現殘影的手指。

  朱厚烷不是想說他是個色中餓鬼,對修仙之路的追求不純粹嗎?

  牛徐行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今天,他一定要給朱厚烷一個好看!

  李時珍喝下的酒,噗得一聲吐出來,他對牛頓陰陽怪氣時候的聲音,極其敏感,屬於是長期養成的條件反射。

  心裡無悲無喜。

  牛徐行這是又記仇了。

  這傢伙看山間清泉,都能列出個函數來,聽音樂節律,自動在腦子裡翻譯出一長串數列,也是輕而易舉。

  牛頓在音樂的造詣上遠不如朱厚烷。

  但他太懂數學了。

  李時珍這個醫生,都覺得牛頓說得似乎好像有點道理。

  趕緊扒拉碗筷,把眼前不合節令的瓜果蔬菜一掃而空,免得等會朱厚烷進一步暴怒,掀桌子。

  他作為【舌劍入鞘】金印的人柱力,一會得站起來哄人,調節氣氛,一口也別吃了!

  朱厚烷沉默了。

  有時候太講道理的老實人,就是在牛頓面前容易吃虧。

  因為,他根本找不出足夠新的措辭,來和牛頓爭辯。

  術數之理,好像的確與音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朱厚烷的情緒左右不了他的理智。

  他太想知道,牛頓接下來會有什麼高論。

  朱厚烷咬牙,認了:

  「本王自省,以先入之見輕忽爵爺之才。」

  「實乃本王之過也,望爵爺海涵。」

  「今願洗耳恭聽,請不吝賜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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