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育種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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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六部的官員跟朱厚熜犟著,一副忠君體國,勸諫君主走上正路的氣勢,卻是聚齊起一股威壓,要朱厚熜現在就下令——

  把以前搞祥瑞那一套的官員清理掉。

  人事變動,是要真刀真槍、不顧體面地撕咬的,有著極為寬廣的權力尋租空間。

  若是在地方上掀起祥瑞大案,各地重要職位有缺。

  那便是大明GDP高速發展的支撐點。

  他們這些京中官員,穩坐釣魚台,有得是拿捏地方的方法,可以獲得的利益,光是想想就憋不住笑。

  可惜,路上遇到黑犀牛,牛頓的嘲諷直接拉滿了。

  他輕飄飄一段論述,就把六部官員這番要求的神聖性抹除,把他們從稱量皇帝道德的秤砣上拿開,也放到稱上去,要稱一稱。

  你說處理搞祥瑞的官員很重要。

  但是……沒有你們聒噪,對牛頓更重要。

  李時珍不等這些六部官員站起來,就這樣調整自己的呼吸,眼神變得堅定無比。

  牛頓說得對——

  他為的是大明的百姓。

  李時珍向朱厚熜復行一禮,繼續道:

  「臣之所培稻種,可於南方實現雙季連作,每畝產量可以比當地稻穀增加十成。」

  也到他幫牛門出力拉贊助的時候了。

  所聞不如親眼所見,李時珍鄭重地走到屬於他的木籠面前,把自己看得比性命更重要的種子,小心翼翼地從罐子裡捧出來。

  前所未見的種子,在掌中堆疊成一座鼓鼓的小山,似有若無地散逸出絲絲縷縷清爽的稻穀香味,極其新鮮。

  李時珍主動將之奉送到朱厚熜面前:

  「此乃今年六月下旬,熟成的稻穀。」

  他再次強調著,在剛剛文官們與皇帝拉扯時候,被忽視的重要一點。

  尋常稻穀大多是九月才能熟透,一年只收割一次,從青青禾苗到被大明皇帝吃到肚子裡,時間間隔太長。早熟者產量低。

  而此種稻穀,六月即熟,在溫暖濕潤的南方地區,就有可能實現一年兩熟!

  這才是戶部尚書應該發散思考的問題!

  當那股乘機攀咬其他官員的攻勢,被牛頓毫不留情地打壓下去,百姓的吃飯問題,才稍微走進了他們與皇帝的心中。

  朱厚熜像站在祭祀儀式上似的,用接下最高規格禮器的姿態,莊重地承接李時珍給予的稻穀。

  終於,是開始討論正事了。

  牛頓也沒閒著,給跪著的官員一人發了一粒。

  這群笨笨豬看個影兒,沾沾光就行了。

  發多了,李時珍肯定心疼。

  種子可是來年的希望,當牛頓將稻粒捏在六部官員眼前的時候,他們都揚起頭顱,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感受其沉甸甸的重量。

  如果能種到自家的田地里……

  牛頓毫無波動的聲音適時銜接,也許他太懂怎麼樣勾起別人的嚮往與好奇:

  「此稻米色粉紅,氣香味腴,若是架上籠屜熏蒸,嘗之綿軟細嫩,香甜可口。」

  牛頓可是李稻的第一品嘗官。

  平時忙著科研修仙,他恨不得把一天所有時間都利用到極致,只吃清水和乾糧就可以對付口腹,但是,他也不是舌頭被黑暗料理毒到麻木了,也吃得出食材好壞。

  他每給六部官員分發一粒種子,就緩緩描述著這稻穀的好處。

  在宣傳產品上,他的切入角度,比李時珍花樣多太多了:

  「尤宜煮粥,不消佐以他物,湯汁澄澈溜滑,且米粒不碎散,分明如星子,品質優良。」

  朱厚熜咽了一口唾沫,嚮往道:

  「朕要立即將此種,擴散至大明全境。」

  李時珍此刻,難得懂了牛徐行為什麼,每天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遇到不好好聽自己講話的人,真得很容易消耗掉自己的耐心。

  他攔住朱厚熜的衝動,遺憾地嘆了口氣:

  「臣研精選稻種之法,期求色澤鮮麗,且無蟲蝕病害之穗,以為種源。挑選之際,須慎之又慎,以免劣穗混入,壞其良種。」


  「然此種性未穩,吾植之已歷三代,僅少許植株較舊種增產。」

  「然劣禾或現,存瘠弱、易病、不實等弊,終致一畝之總獲,或反不及常種。需多世之培育,僅憑臣與牛徐行二人之力,於辭世之前,或可得其成,然能否廣布於世,惠及天下,尚未可知也。」

  朱厚熜捏著手中的稻穀,神情晦暗。

  他沒想到,這看起來模樣完全相同的種子,成長的結果有雲泥之別。

  他不是笨蛋,當然明白李時珍的意思。

  六部官員們一聽不保證產量,還可能有大損失的時候,也仿佛摸到燙手山芋一樣,半點升不起請求試種稻穀於自家田地,帶著自家族人先一步成大糧戶,賺取糧食差價的心思。

  他們忘記了牛頓剛剛毫不留情,戳穿他們虛偽時的惱羞成怒。

  只有無盡的失落。

  眼看著子孫富足的未來砍半,真是心如刀絞。

  這廷議了半天,牛徐行與李東璧獻上來的農作物,現在跟那些白化動物也差別不大。

  土人參能種得形狀誇張,卻不知裡面堆了多少化肥。

  而這稻種,表現如此不穩定。

  明年大明朝稅收翻一倍的夢想,終究只是空中樓閣,要真正建成,不知得多久。

  但是,此次廷議並非沒有改變大明。

  至少朱厚熜對牛頓的信任,又悄然地提升了一個台階,他仍然維持著對新稻種的敬意,為了其中蘊含著的無限可能。

  朱厚熜認真地問道:

  「李東璧,按你所說【一穗傳】之法,再選育幾代種子,能否精純種質,穩其產量?」

  李時珍緩緩地點點頭。

  然後,在自己衣服胸膛處的口袋裡,摸出一疊厚厚的論文:

  「臣已將培育高產嘉植之構思,著為初稿論文,詳錄實驗參數。雖未能徑斷植物遺傳之天道,然吾敢依理論而大膽假設——」

  「萬物體內,有基因者,生物遺傳信息之基本單位也,主掌性狀之傳續與變異。」

  「所謂純種質,實為純基因也。」

  朱厚熜的眼睛盯著李時珍手裡的紙張,眼睛裡冒出詭異的強光。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嘉靖皇帝迷信上頭的表現。

  若是李時珍紅口白牙,梗著脖子跟朱厚熜保證,他肯定還是會存有七分懷疑,三分將信將疑。

  但是,李時珍居然敢掏一篇論文出來!

  這項目,他朱厚熜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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