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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一過,便是沒完沒了的酒席。初一在自家過。從初二開始,先是爺爺家和姥爺家,然後是二叔、三叔、四姑、五姑……這一連串的酒席下來,就快到正月十五了。王夢才這一邊的家人多一些,而秀蘭那一邊的家人少一些。少一些並不是說孩子生的少,也不是說孩子沒了,而是孩子們都外出打工去了,所以姥爺家的酒席冷清一些。

  往年王耀祖都跟兄弟們玩的火熱,今年王耀祖卻顯得靦腆了許多,也沒那麼愛說話了。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正值青春期,家人們也沒在意。但王耀祖自己知道,自己是害了相思病,心裡裝了一個人,便再也裝不下其他的事。王耀祖從未感受過假期是如此漫長,如此急迫地盼望開學。王耀祖得空了便會跑到楊蘇雅家樓下喊「王思陽」,大多數時候是沒人回應的。有時回應了,也是一個向下的手勢,但這也足夠讓王耀祖開心半天了。

  日子雖然漫長,但也在一天一天的過,終於熬到了開學。這一天王耀祖早早地出門,來到楊蘇雅家樓下的拐角處,想等著楊蘇雅一起上學。等了半天,等來的是楊蘇雅和媽媽兩個人。楊蘇雅和他對視了一眼,又緊張的躲開目光。王耀祖知道自己來的不合時宜,於是轉過身一路小跑,先一步來到了學校。

  同學們一個寒假沒見面,顯得分外熱情,教室里亂鬨鬨的鬧成一片。王耀祖倒沒心情和同學們打鬧,只想儘快見到楊蘇雅。但是楊蘇雅還沒來,班主任老師先來了。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有點謝頂,同學們都叫他「老班」。老班說起話來慢悠悠的像只老綿羊,但打起人來手重的像只狗熊。同學們都不願意和他講話,一來是嫌他慢條斯理,二來是他總喜歡讓人看著他的眼睛,但一旦看著他的眼睛,就躲不開他一嘴的酸臭味。

  老班走上講台,敲了敲桌子,又清了清嗓子:「咳咳……同學們,玩了一寒假了,該收收心了。今年不同往年,再有四個月你們就要參加中考了,對於一部分同學來說,這就是你們命運的分水嶺。一部分同學會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學,未來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但還有一部分同學,可能過幾個月,我們就能在菜市場見面了,到時賣菜給老師的時候,希望不要缺斤少兩。」

  老班的話引得班上同學一陣鬨笑,笑得最大聲的是坐在講台左邊的陳明志。老班隨手摸起一個粉筆頭,朝陳明志的腦袋砸去:「還笑,說的就是你!」這一來陳明志不笑了,其他人反而笑得更大聲。

  老班頓了頓,又說:「不過話說回來,老師也不希望在菜市場看見你們,老師希望在市政府、教育局看見你們。所以從今天起,我絕不會對任何一個搗亂的同學手軟。誰要是不想學,你可以來跟我說,我也不為難你,好賴就這四個多月,管不了的我就不管了。但是誰要在班上搗亂,影響其他同學學習,我請你滾出我的班級!」

  老班說這話的時候,楊蘇雅已經站在了門口,身後站著楊蘇雅的媽媽。老班見有家長來了,便走出教室,跟楊蘇雅媽媽低語了幾句,兩人又一起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老班走後,教室里又響起嘶嘶的細語聲,楊蘇雅也回到了座位上。

  「別說話了,上自習!」有人高喊了一聲,但絲毫沒見效果。說話的人是班長苟雪芳,平日裡只有她跟班主任走的親近,同學們私下裡稱她為「狗班」。

  王耀祖和楊蘇雅的座位隔著三個人,沒有辦法低頭私語。好在他們還有其他的通訊方式,就是傳紙條。紙條可以夾在筆管里,或者橡皮的紙套里,經過幾個通訊員的手,便能傳到收件人的手裡。有些通訊員樂於助人,因為他們也有發紙條和收紙條的需求,所以也願意幫別人傳紙條。但有些人卻頑固不化,甚至可能把紙條直接遞到班主任的辦公桌上,比如狗班。王耀祖和楊蘇雅的中間就夾著狗班。於是王耀祖把寫好的紙條塞進橡皮套里,直接丟給楊蘇雅,楊蘇雅回了話再丟回來,兩人這樣一來以往地聊著天。

  王耀祖:「早上去找你,見你和你媽在一起,就沒和你說話。你媽怎麼送你了呢?」

  楊蘇雅:「看到你了,把我嚇壞了。我媽認得你,知道你是我同學。我媽說找老班溝通下我的學習,好給我創造個好的學習環境。」

  王耀祖:「你媽是來送禮的吧,之前你媽也來過,老班對你也格外關照。你比過年時變得更白了。」王耀祖本想寫「更漂亮」,但又覺得有點露骨,就改成了「白」。

  楊蘇雅:「不知道,好像聽我媽說過,但沒和我說。我哪裡有變白,變胖了還差不多。」

  王耀祖:「比上次見你時白。上次見你是在外面,你臉凍得通紅。你過年都不在家吧,我去找你好幾次,都沒見到你。」

  楊蘇雅:「有時在家,有時去親戚家,我在家你就會見到。」

  兩人這樣一句一句的聊著,小小的紙條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王耀祖坐在後面,每次都能精準的把橡皮扔到楊蘇雅的桌子上。但楊蘇雅扔的不准,有時會扔到地上,或扔到別人的桌子上,好在有通訊員們幫忙撿回來。

  但這天晚自習的時候,楊蘇雅竟把紙條扔到了狗班的腦袋上。狗班正在低頭看書,忽然腦袋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回頭一看,王耀祖正在撿地上的橡皮。狗班也不願意管這些閒事,只是瞪了王耀祖一眼,嘟囔了一句:「有毛病!」

  恰好這時候老班從外面走了進來。老班並沒有注意到狗班在幹嘛,或者說以老班對狗班的信任,老班也不在意狗班在幹嘛。老班只是對著全班同學,習慣性的說了一句「都看自己的書,別交頭接耳」,但這話在狗班聽起來,似乎就是指著自己說的。狗班頓時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於是怒從心中起,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老師,王耀祖用橡皮砸我的頭!」

  這一喊,成功把老班的目光吸引了過來。王耀祖被驚了一身冷汗,握著橡皮的手本能的背到了身後。不背倒還好,這一背,就讓老班從中看出了貓膩。於是老班走上前,生拉硬拽的從王耀祖手中奪過橡皮,從橡皮套里抽出了一張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紙條。班上的同學剛剛還是昏昏欲睡,這會兒也都揚起頭,只有楊蘇雅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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