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黃泥掉進褲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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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二十騎轉瞬間就掠過了劉陟所在的營門空地,湧向被木柵欄隔出的營街,竟做出一副要直衝中軍大營的樣子。

  牙外軍騎卒公然違令就已經讓他怒不可遏,更何況這二十人還欺身而過,試圖沖營。劉陟豈能容忍,當即怒喝一聲:

  「愣著幹嘛,給我全部拿下,若是漏了一人入中軍,軍法從事!」

  騎馬之人跑得再快,也快不過聲音;軍令既出,戰鼓隨之擂起,進而望樓處的旗兵旋即招搖出六隻隊旗。

  營街的東西兩邊,分別是左前軍營、右虞候營的營地;他們營中各有三個集結好的大隊隨旗而動,頃刻之間已圍堵在了營街北口。

  望樓之上,赤皂兩旗相交,六個大隊見此便開始三三合一,並成兩個前後五排、各一百五十人的密集方陣;方陣內兵與兵之間,靠地幾乎是摩肩接踵。

  密如據馬的陣型構成了一道銅牆鐵壁般的防線,將僅有十五步寬的營街塞地水泄不通;這種密集步兵陣型,具裝甲騎硬沖尚得付出不小的代價,二十個輕甲游騎又怎敢直突。

  一見形勢不對,他們立即打馬而還;劉陟哪裡會給這二十個人「一進一出」的機會,早就將轅門口的戍門士卒召到身前,列起槍陣把營街南口也給堵了個結結實實。

  至於秦彥彰與那個虞候,更是沒落得什麼好果子吃,被五六個龍驤軍軍士一擁而上擒下,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被堵在南北長二百步左右的營街之內,那二十名騎卒不敢輕動,停在了營街正中,有些不知所措。

  占了絕對兵力優勢的劉陟自然不會拖拉,他三步並作兩步直趨戰鼓之側,徑直奪了一旁鼓兵的重槌,「咚、咚、咚」地擂起了兩面進軍合圍的鼓令。

  「殺!」

  回應劉陟鼓聲的,是數百人一同喝出、有如萬鈞雷霆一般的怒吼;兩邊數百人貝聯珠貫地徐徐而進,落踵聲搭配著重鼓的鼓點,一錘一錘敲在了那無處遁逃的二十人心頭。

  此時牙外軍的騎卒,就像坑洞內被兩排釘板同時逼仄的碩鼠一般,慌地六神無主,哪裡還有剛剛半分神氣!

  如此強大的威壓之下,兩邊的槍陣才只行到一半,騎卒之中就有人承受不住;一人率先下馬跪膝、連番叩首。

  有第一個跪降之人帶頭,剩下十餘人紛紛有樣學樣;一眨眼的功夫,馬背上竟然連一個人不剩,全部俯首貼地,以乞活命。

  秦彥彰被壓地動彈不得,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的拗過頭來、側出了口鼻,而後他立即連呸幾嘴,吐出了嘴裡進的泥沙。

  接著他瞥見近在咫尺的虞候,意識到親兵騎馬入營是這人下的命令,於是罵道:

  「你這蠢貨,是犯了什麼癔症,未經請示便敢私自下令!不過區區一個虞候,仗著我父親器重,便以為自己是都虞侯了麼?」

  那虞候卻是一動不動,連臉都依然正抵著地面,就仿佛沒聽見這話一般,秦彥彰哪裡在自己人面前受過這種冷遇,又要再罵,卻聽見一聲冷哼:

  「這群腌臢潑才留有何用,拖出轅門,全部斬首。」

  「劉...龍驤軍都指揮使!」秦彥彰生生把那個「陟」字吞回了肚子,改了稱呼,用商量的語氣哀求道:「可否看在牙外軍的面子上,放了他們一馬?」

  「放了他們一馬?」劉陟複述著這句話,踱至秦彥彰近前,半蹲下去,嘲諷道:「牙外軍的面子,可——不——夠——」

  他此時無論是說話時神態,還是說話的語氣,都與當初秦彥彰在郁右里拒絕其哀求時,如出一轍!

  當然,劉陟執意要殺這二十個丘八,倒不是為了爭口惡氣;而是這二十人,已經觸及到了他立軍的根本。

  龍驤軍自成軍以來便最重軍紀,練軍三月有餘,因觸犯軍規而被斬首的就有近二百人,軍令由此言出必踐。

  今日要是對牙外軍士卒網開一面,那就是毀了自己的金字招牌;用兩百條人命才鑄成的鐵血軍律,頃刻之間就會變成一張廢紙。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騎馬沖營舉動表面上看起來僅為意氣之爭,但實際上,乃是誅心之策。

  聽聞自己要被斬首,那二十個騎卒或是大哭、或是討饒、或是乾脆破口大罵;可等到二十個手持長刀的刀斧手就位後,就只聽得見他們的乞求聲了。

  見龍驤軍這是要動真格的了,秦彥彰只能試著威脅道:「劉陟,你若殺了我這二十個親兵,那跟我牙外軍二萬餘將士,便是結下了解不開的梁子!」


  劉陟猛揮了幾下手掌,將面前趴著之人的面門拍地「啪啪」作響,不屑一顧:

  「呵,我就是斬了你的頭,也只不過會跟秦武兕成個不死不休的局面;就你們父子,也配代表牙外軍?」

  兩人這說話的功夫,行刑的刀斧手在馮全乂的督促下可是一點沒停;揮刀落斬之間,絲毫不拖泥帶水。接連響起的十餘道砍肉斷骨聲,更是聽得人寒毛直豎。

  緊接著便是數十道噴天而起的血柱,將整個轅門前的空地都染紅了一大片,也讓在場見證、參與的諸人,神色一凜。

  只有麵皮還貼著地面的虞候與眾不同,他聽到因頭、身接連倒地而產生的悶響,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然後他突然動了下腦袋,撇過嘴來:

  「都長,軍主先前吩咐我們不必今日便回;要是被扣留在此,怕是兩日之內,都無人知道我們遭此險釁!」

  這話把劉陟瞬間聽愣了,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何這麼傻的人,還能在親兵之中做個小校。

  秦彥彰本已經嚇得膽寒,隨後更是被這一句氣地臉色鐵青;但他又怕大聲說話惹怒劉陟,低埋著頭不敢作聲。

  馮全乂若有所思,將劉陟拉至一旁,建議道:「都指揮使,此時將他們放回去,秦武兕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不如先扣押他們一兩日,我們看能否思索出一個應對之策。若是今日想不出來,明日就稟與節帥,也好讓節帥幫忙斡旋。」

  劉陟覺得這話說得在理,微微頷首,差人將這二人押了下去。

  ....................................…………

  明月高懸,時間已至子時;劉陟于帥帳中安睡,枕旁則擺著自己的頭鍪,兜鍪的空腔正對著其右耳。

  突然,一陣異響由兜鍪匯集入耳,劉陟立即驚地睜開雙目;他掀開竹蓆、抽出榻下暗格內藏匿的橫刀,低吼一聲:

  「是誰?」

  一個黑影鑽入帳中,劉陟看著覺得有些眼熟;他借著照入帳內的一縷月光,終於瞅清楚了來人——馮全乂。

  後者急聲說道:「都指揮使,大事不妙!」

  「何事?」

  「秦彥彰死了!」

  「什麼?」

  劉陟登時睡意全無,腦袋裡只剩一個念頭:壞了,不管誰把這殺才弄死在龍驤軍中,我都逃不了干係。

  這下真是黃泥落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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