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巡邏任務
九年前，災異管理局，E——21號基地。
「幾位好，我是管理局目前為數不多的高層人員，也是此次負責接待和入職考核的專業人士，你們可以稱呼我為教授。」
那男人穿著一身白大褂，鼻樑上架著副金絲眼鏡，面帶微笑，即便這片基地已經因為發生「收容失效」的情況而變成廢墟，也不見他的臉上浮現出絲毫憂愁之色，男人彬彬有禮地接待了他們一家五口，並且給爺爺，父親和母親都安排了相當重要的職務。
輪到她的時候，男人笑著推了推眼鏡，盯著手裡的考核數據，肯定地點了點頭：「各方面數據都不錯，雖說年紀小了點，不過我們管理局需要的正是新鮮血液，小姑娘，你爺爺從事的是研究工作，不過就我個人認為，這項工作不大適合你，你更應該進入災異地區，為災異的探索及收容貢獻屬於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過需要提醒你的是，這項工作不止要面對災異帶來的危險，更要面對來自背後的暗箭，因為一線生機或是一些報酬棄同伴於不顧，在管理局內司空見慣，甚至就連毫無理由殺害同僚的情況也不是沒出現過，這些你都能接受嗎？」
「可我記得管理局有明確規定，禁止調查員之間自相殘殺。」她神色疑惑。
「哦，你記性不錯嘛，但那只是表面規定罷了，只要做得乾淨些，我們不會追究到底的。」男人搞錯了重點，竟開始誇讚起她的記憶力。
當時的她剛剛成年，已經形成了完整的世界觀及價值觀，於是毫不留情地開始批判這項潛規則：「我不認為自相殘殺這類事情應該出現在一家大型管理機構內部，加入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為了拯救人類，他們怎麼會因為點小事就殺害同伴？在我看來，這是你們管理層出現的失誤，如果能制定有效的條約及規定，完全可以避免此類情況發生。」
「嗯……你的第一句話我同意，我會從第二句話開始逐一反駁，首先，『拯救人類』這四個字本身就是我們所提出的期望，或者說是設想，加入管理局的大多數人……不，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何種可怕的存在，所以在我看來，他們只是被期望完成後的報酬，名譽所吸引，至於其中危險，鮮少有人考慮過。」
「其次，有競爭才有效率，如果『自相殘殺』可以換來收容效率的提高，我認為這是一件再值得不過的事情了。」教授為自己倒了杯黑咖啡，她注意到那裡面沒有加糖或者牛奶，是純正的無糖黑咖，又苦又酸澀。
「最後，我想告訴你的是：人才常有，但天才不常有，能力強的人，做什麼都是對的，這類競爭情況當然可以避免，但我認為，完全沒必要。」
……
6月23日，早上七點十三分。
安盛雨猛地從夢中驚醒，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眉頭緊鎖，暗罵晦氣。
那是她剛加入管理局時發生的對話，教授三言兩語，就讓尚且青澀的她啞口無言，但現在一想，那根本不是正常人類的想法，規則制定出來就是要人遵守的，不然還叫什麼規則？它被制定出來還有什麼意義？
教授當時的話，簡直就像是給現在的簡書兄妹倆做辯解，在E——168號基地內，就有不少他們二人擅自殺害同僚的傳聞四處流傳，而無數的收容影像或直接或間接地證實了那些傳聞的真實性。
真是荒謬，而更加荒謬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按照正常流程處置他們，因為和那些被殺的調查員相比，簡書和簡葉的確為管理局做出了更大的貢獻。
安盛雨甩掉腦袋裡冗雜的思緒，穿好衣服，來到基地頂層，此時的顧紹安正和段松，白宣二人開會。
「頭兒，下命令吧，我今天有什麼任務？」她臉上掛起完美的笑容，不見半分噩夢後的疲憊蒼白。
「你來得正好，剛巧有個任務要交給你。」顧紹安頭也不抬地擺了擺手，招呼她過來。
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張簡約的地圖，他拿出紅色原子筆，在上方畫了幾個區域，安盛雨注意到被他圈住的都是西區的建築或標誌，最終，鮮紅色的筆跡形成了一個圓形圖案，上面還被顧紹安添加了許多複雜的小箭頭。
「我給你幾個信得過的人，在我圈定的這些區域來回巡邏，最近聯邦那邊動靜不小，也不知道陳茂那個老不死的想幹什麼。」顧紹安眯起眸子，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三足鼎立的局面維持了這麼多年，可不是他們聯邦說打破就能打破的。」
「派我去？段大哥和白宣呢？」安盛雨有點驚訝於他託付給自己的信任。
「我們還有其他任務。」白宣語氣淡淡，他垂下眸子，蒼白的指尖把玩著一枚小巧的裝飾物，頓了頓，繼續道：「派你過去是經過多方面考慮後的結果，既然是去聯邦管控的地界裡巡邏，那就必須要派遣幾個生面孔，否則很容易被他們抓個正著，你是昨天剛加入的新人，身手又很出色，我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最合適。」
她挑了挑眉：「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
「不，你該感謝的是你練就的一身好功夫。」顧紹安直言不諱，「白宣，把楊卓他們叫過來吧，現在是七點二十二分，四十分之前，我要看到安盛雨帶著他們離開基地。」
他向來雷厲風行，什麼事情都不喜歡往後拖延。
這個決定倒是遂了安盛雨的意，她昨晚休息前仔細想了想，認為各個地區毀壞程度不同的情況值得深思，這次離開東區，前往西區詳細調查，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大致鎖定區域，再想辦法縮小範圍……她就離收容災異不遠了。
沒過兩分鐘，那個叫楊卓的中年男人便帶著幾個新人來到頂層，其他人安盛雨不熟悉，但這個楊卓她昨天就見過一次，聽其他人說，這人雖然剛加入不久，但為人圓滑，懂得溜須拍馬，情商很高，不僅贏得了顧紹安三人的信任，還在普通成員中頗有聲望，是個人才。
派楊卓來，顯然顧紹安並未完全信任她，這也在安盛雨預料之內，她一點都不驚訝。
「老大，您放心，我們肯定聽從安小姐的命令，絕不亂惹麻煩。」楊卓滿口答應，眼角餘光小心翼翼瞧著安盛雨。
昨天白宣考察她的時候，楊卓也在現場，他親眼看見安盛雨一腳抽到對手的側臉上，也親眼看見那人的頭顱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的可怕情景，在楊卓心裡，安盛雨的危險程度僅次於顧紹安和白宣，是需要他格外關注的集團成員。
「這是七支生源藥劑，一人一支，足夠你們順順利利地完成巡邏任務了，今天傍晚七點之前，你們必須回到基地，並且向我進行有意義的情況報告，明白嗎？」顧紹安翹起二郎腿，指尖輕叩桌面，幾支生源藥劑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桌上。
安盛雨收起地圖和藥劑，帶著身後六人離開頂樓，前往地下車庫——在正式進入西區前，他們可以使用摩托車代步。
幾人走後，顧紹安又對段松和白宣囑咐了幾句，不曾想，二人面面相覷，皆是神色疑惑。
好半天，段松小心翼翼地道：「紹安，這些話你昨天晚上就囑咐過我們了。」
「……是嗎？那可能是我忘了，你們先走吧，我還有其他事要辦。」
顧紹安擺擺手，打發他們離開。
「段松哥。」
白宣平時心狠手辣，無情無義，但卻對這位比他大十七歲的長輩格外敬重，這分敬重，就連顧紹安和段松自己都搞不明白是因何而生。
不過抬手不打笑臉人，段松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那邊還有些水果，待會兒給你送過去，要指望著莊裕衡把水果拿過來，估計還得等半個多月時間，別把你養的那些小傢伙餓壞了。」
「沒事，水果這東西在雲江市本就珍貴，你自己留著吃就好，它們的食物我自有辦法解決。」
兩人說笑著離開顧紹安的視線，絲毫沒注意到方才這位集團掌事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
「那些話我昨晚說過了嗎？什麼時候……」
不知為何，昨天晚上的記憶似乎變得特別模糊，顧紹安完全想不起自己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他搖搖頭，並未深思。
……
6月23日，上午十點四十五分，雲江市，西區中部。
越接近西區中部，周圍昏黃的塵霾就顯得愈發厚重，遠遠看去，如同在半空中懸浮著化不開的土塊，阻擋著安盛雨的視野。
她摘下護目鏡，環顧四周，半晌，淡淡開口。
「跟了那麼久，也該露面了吧？」
「幾位好，我是管理局目前為數不多的高層人員，也是此次負責接待和入職考核的專業人士，你們可以稱呼我為教授。」
那男人穿著一身白大褂，鼻樑上架著副金絲眼鏡，面帶微笑，即便這片基地已經因為發生「收容失效」的情況而變成廢墟，也不見他的臉上浮現出絲毫憂愁之色，男人彬彬有禮地接待了他們一家五口，並且給爺爺，父親和母親都安排了相當重要的職務。
輪到她的時候，男人笑著推了推眼鏡，盯著手裡的考核數據，肯定地點了點頭：「各方面數據都不錯，雖說年紀小了點，不過我們管理局需要的正是新鮮血液，小姑娘，你爺爺從事的是研究工作，不過就我個人認為，這項工作不大適合你，你更應該進入災異地區，為災異的探索及收容貢獻屬於自己的一份力量。」
「不過需要提醒你的是，這項工作不止要面對災異帶來的危險，更要面對來自背後的暗箭，因為一線生機或是一些報酬棄同伴於不顧，在管理局內司空見慣，甚至就連毫無理由殺害同僚的情況也不是沒出現過，這些你都能接受嗎？」
「可我記得管理局有明確規定，禁止調查員之間自相殘殺。」她神色疑惑。
「哦，你記性不錯嘛，但那只是表面規定罷了，只要做得乾淨些，我們不會追究到底的。」男人搞錯了重點，竟開始誇讚起她的記憶力。
當時的她剛剛成年，已經形成了完整的世界觀及價值觀，於是毫不留情地開始批判這項潛規則：「我不認為自相殘殺這類事情應該出現在一家大型管理機構內部，加入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為了拯救人類，他們怎麼會因為點小事就殺害同伴？在我看來，這是你們管理層出現的失誤，如果能制定有效的條約及規定，完全可以避免此類情況發生。」
「嗯……你的第一句話我同意，我會從第二句話開始逐一反駁，首先，『拯救人類』這四個字本身就是我們所提出的期望，或者說是設想，加入管理局的大多數人……不，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何種可怕的存在，所以在我看來，他們只是被期望完成後的報酬，名譽所吸引，至於其中危險，鮮少有人考慮過。」
「其次，有競爭才有效率，如果『自相殘殺』可以換來收容效率的提高，我認為這是一件再值得不過的事情了。」教授為自己倒了杯黑咖啡，她注意到那裡面沒有加糖或者牛奶，是純正的無糖黑咖，又苦又酸澀。
「最後，我想告訴你的是：人才常有，但天才不常有，能力強的人，做什麼都是對的，這類競爭情況當然可以避免，但我認為，完全沒必要。」
……
6月23日，早上七點十三分。
安盛雨猛地從夢中驚醒，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眉頭緊鎖，暗罵晦氣。
那是她剛加入管理局時發生的對話，教授三言兩語，就讓尚且青澀的她啞口無言，但現在一想，那根本不是正常人類的想法，規則制定出來就是要人遵守的，不然還叫什麼規則？它被制定出來還有什麼意義？
教授當時的話，簡直就像是給現在的簡書兄妹倆做辯解，在E——168號基地內，就有不少他們二人擅自殺害同僚的傳聞四處流傳，而無數的收容影像或直接或間接地證實了那些傳聞的真實性。
真是荒謬，而更加荒謬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按照正常流程處置他們，因為和那些被殺的調查員相比，簡書和簡葉的確為管理局做出了更大的貢獻。
安盛雨甩掉腦袋裡冗雜的思緒，穿好衣服，來到基地頂層，此時的顧紹安正和段松，白宣二人開會。
「頭兒，下命令吧，我今天有什麼任務？」她臉上掛起完美的笑容，不見半分噩夢後的疲憊蒼白。
「你來得正好，剛巧有個任務要交給你。」顧紹安頭也不抬地擺了擺手，招呼她過來。
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張簡約的地圖，他拿出紅色原子筆，在上方畫了幾個區域，安盛雨注意到被他圈住的都是西區的建築或標誌，最終，鮮紅色的筆跡形成了一個圓形圖案，上面還被顧紹安添加了許多複雜的小箭頭。
「我給你幾個信得過的人，在我圈定的這些區域來回巡邏，最近聯邦那邊動靜不小，也不知道陳茂那個老不死的想幹什麼。」顧紹安眯起眸子，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三足鼎立的局面維持了這麼多年，可不是他們聯邦說打破就能打破的。」
「派我去？段大哥和白宣呢？」安盛雨有點驚訝於他託付給自己的信任。
「我們還有其他任務。」白宣語氣淡淡，他垂下眸子，蒼白的指尖把玩著一枚小巧的裝飾物，頓了頓，繼續道：「派你過去是經過多方面考慮後的結果，既然是去聯邦管控的地界裡巡邏，那就必須要派遣幾個生面孔，否則很容易被他們抓個正著，你是昨天剛加入的新人，身手又很出色，我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最合適。」
她挑了挑眉：「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
「不，你該感謝的是你練就的一身好功夫。」顧紹安直言不諱，「白宣，把楊卓他們叫過來吧，現在是七點二十二分，四十分之前，我要看到安盛雨帶著他們離開基地。」
他向來雷厲風行，什麼事情都不喜歡往後拖延。
這個決定倒是遂了安盛雨的意，她昨晚休息前仔細想了想，認為各個地區毀壞程度不同的情況值得深思，這次離開東區，前往西區詳細調查，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大致鎖定區域，再想辦法縮小範圍……她就離收容災異不遠了。
沒過兩分鐘，那個叫楊卓的中年男人便帶著幾個新人來到頂層，其他人安盛雨不熟悉，但這個楊卓她昨天就見過一次，聽其他人說，這人雖然剛加入不久，但為人圓滑，懂得溜須拍馬，情商很高，不僅贏得了顧紹安三人的信任，還在普通成員中頗有聲望，是個人才。
派楊卓來，顯然顧紹安並未完全信任她，這也在安盛雨預料之內，她一點都不驚訝。
「老大，您放心，我們肯定聽從安小姐的命令，絕不亂惹麻煩。」楊卓滿口答應，眼角餘光小心翼翼瞧著安盛雨。
昨天白宣考察她的時候，楊卓也在現場，他親眼看見安盛雨一腳抽到對手的側臉上，也親眼看見那人的頭顱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的可怕情景，在楊卓心裡，安盛雨的危險程度僅次於顧紹安和白宣，是需要他格外關注的集團成員。
「這是七支生源藥劑，一人一支，足夠你們順順利利地完成巡邏任務了，今天傍晚七點之前，你們必須回到基地，並且向我進行有意義的情況報告，明白嗎？」顧紹安翹起二郎腿，指尖輕叩桌面，幾支生源藥劑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桌上。
安盛雨收起地圖和藥劑，帶著身後六人離開頂樓，前往地下車庫——在正式進入西區前，他們可以使用摩托車代步。
幾人走後，顧紹安又對段松和白宣囑咐了幾句，不曾想，二人面面相覷，皆是神色疑惑。
好半天，段松小心翼翼地道：「紹安，這些話你昨天晚上就囑咐過我們了。」
「……是嗎？那可能是我忘了，你們先走吧，我還有其他事要辦。」
顧紹安擺擺手，打發他們離開。
「段松哥。」
白宣平時心狠手辣，無情無義，但卻對這位比他大十七歲的長輩格外敬重，這分敬重，就連顧紹安和段松自己都搞不明白是因何而生。
不過抬手不打笑臉人，段松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那邊還有些水果，待會兒給你送過去，要指望著莊裕衡把水果拿過來，估計還得等半個多月時間，別把你養的那些小傢伙餓壞了。」
「沒事，水果這東西在雲江市本就珍貴，你自己留著吃就好，它們的食物我自有辦法解決。」
兩人說笑著離開顧紹安的視線，絲毫沒注意到方才這位集團掌事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
「那些話我昨晚說過了嗎？什麼時候……」
不知為何，昨天晚上的記憶似乎變得特別模糊，顧紹安完全想不起自己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他搖搖頭，並未深思。
……
6月23日，上午十點四十五分，雲江市，西區中部。
越接近西區中部，周圍昏黃的塵霾就顯得愈發厚重，遠遠看去，如同在半空中懸浮著化不開的土塊，阻擋著安盛雨的視野。
她摘下護目鏡，環顧四周，半晌，淡淡開口。
「跟了那麼久，也該露面了吧？」